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在线阅读:www.biqi.me//www.paipai.fm/  似水落流年   作者:暮晓然   楔子   从屋子里往外看去,那天隔着窗户纸还是黑着的。也兴许是纸上粘着些脏东西倒叫人看的不清不楚。   她躺在外面的椅子上睡得迷迷糊糊,手里还拿着一把破旧的蒲扇。而面前正对着一个火炉,上面是正熬着的药汁,底下的炭火也有些渐渐小了,只能从几块较大的黑炭的间隙里才能隐约间这几丝红色。药汁的苦涩弥漫在整间屋子里,仿佛使劲一吸那些药就会到了肺里。   里头的床榻上微微有了声响“咳咳咳……”轻轻的一动便使得那残败的床发出“吱吱”响声,听起来又像是厨房间里偷食的老鼠。   “额娘!”秋宛若一惊,她向来浅眠听到这咳嗽声更是猛然惊醒。丢下手里的扇子,宛若快步走进里屋。   摸索着点了蜡烛,那短得不能再短的红色上早就是先前点时流下的烛泪。她走到床边,床上躺着的是一位中年的妇人,也许是病着的缘故那妇人脸上尽是雪白的一片。头上的青丝也是随便的挽着,然而即使这样也能从妇人的眉眼间找出几分不同于常人的气质来,那是他们从前显赫时所保留下来的一点,也是唯一的—与生俱来的贵气。   “额娘。”秋宛若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妇人慢慢睁开眼,再见着女儿的面容的那一时才终于有了有了一丝笑意。她目光慈祥“又叫你担心了?”伸出手试着想要去抚摸那张脸。   宛若摇头抓紧了额娘的手紧贴住自己“额娘,你一定快些好起来!”   妇人先是笑着,而后才转过脸去瞧着窗,她心里忽然觉得一丝通畅比起先前来要好得多,也不难么难受了。   细心的替额娘捻好被角,宛若也看着窗笑道:“已经三更天了呢!许是冬天的缘故看不清,宛然本想守着您我想她明日里还有课便叫她先去睡了,出去的时候借着别家的光才看清了,竟下起了雪!那白白的,一点一点子的散下来真是好看,怕是现在早就厚厚的一片了。”   妇人只是笑,却又转过来瞧着她道:“平日里宛然话最多你顶烦她,怎么今日里你也到说了这么多。”   “额娘,您嫌我了?”宛若问。   “傻孩子!”嗔怪道:“额娘是怕你这样下去只是要拖累了自己。”   “额娘。”她眼里一点点的湿润起来,却又人见着了。扑在棉被上,鼻息里充斥着棉花腐烂的气味,她道:“我想和额娘多说会话!”   爱怜的抚摸着宛若的秀发,她轻轻道:“宛若,额娘谁都不亏欠,唯独最对不起你!”   “额娘……”   “答应我,将来只剩你和宛然了,你们要相依为命。你要好好照顾她。”妇人流着泪道。   秋宛若鼻翼翕动,眼睛里酸涩一片。她梗咽着道:“您要陪我们的!额娘,我们只有您了!我只有您了……”   “傻孩子……”轻捧起宛若的脸庞,用指腹去拭那眼角的微湿,夫人突然笑了“额娘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有了宛若这样漂亮又懂事的孩子,额娘没有什么遗憾了。只是不能看到你出嫁了……”   宛若哭着摇头,烛火的光亮照在墙上,昏昏暗暗的,她的影子投射在上面也是模模糊糊的,一切的一切又是不真实的。她到情愿这是一场梦境!   “你出生的那一天宛城下了好大的一场雪,从半夜里就开始下。到了第二天清晨你出生出来一看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你阿玛说是天降瑞雪,说你这孩子将来定是有福气……”妇人眼眸微淡,想起多年前的往事,那口吻却是无限回忆的“你自小我们就多疼你一些,你阿玛舍不得你却也看不上那些个纨绔子弟,非要挑一个顶好的。这时候也是下了一场极大的雪吧?我好像看见外面屋檐上有长长的冰溜子……”   寒冬腊月的天气是最冷的,她和宛然在山顶上只觉得那风里像是带着刀子一下一下的割过来。山上的积雪很深,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深深的坑。风在耳边呼啸,宛然趴在坟头哭声凄厉。   秋宛若站在她身边却是不曾流出半滴泪,她仰起头来,强睁着眼。此时正是早上,又因下着雪,因此那顶头的太阳竟也像是受不住冷似的,周遭都像是蒙着淡淡的纱,连那轮廓的光都没有往日的感觉。   风是冷的,阳光也是冷的,她的心亦是冷的。额娘走的后一天,阿玛就迫不及待的迎了那个烟花女子进门。她不说话又不曾大吵大闹,仿佛那边的喜悦和她们这边伤心是一种极端,处于同一平衡上的极端。   宛然还在哭,她突然看过去狠狠地喝道:“不许哭!”   宛然一下子被吓到,猛然抬起头来。那泪珠还挂在眼角,似落非落。她怯怯的叫道:“姐姐……”   “额娘已经不在了,再哭也没用了……”冷冽的风一下子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她脸上终于有了泪水无声无息的淌下来,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打疼的缘故。   额娘,我答应您只哭这一次。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坚强,我会好好的照顾宛然。额娘,下辈子别再遇见阿玛了……   (一) 心成灰   今日里因上次的绣品已经卖出去了,所以这几日她也就不这么忙了。午时从店里回到家中,才进了自己屋子里便瞧见那椅子上搭着一件蓝色的布袄,宛若笑着拿起来。这是宛然的校服,她们学校里的女生都不大愿意穿这么笨重的模样出去,都欢喜穿着春日的外衫外头再加一件好看的羊毛外套,宛然也不例外。   她有将前日里攒下的衣物要拿出去洗。不过出了房门便听到隔壁屋里传来声音“要我说啊这两个孩子也都不小了!都应该帮衬些家里!”   如此又尖又细的嗓音除了苏艳红她想不出还有谁,活像是戏班子里最好的角色一样。她本不想再听,才要拿了水桶去井边提水。   “那王家老爷是有几房姨太太。啊……是三房!只是可惜到了现在统共也只有两个女儿而已,你想王家那么大的产业没个儿子怎么行我就琢磨着宛若的性子刚烈怕是不肯,宛然读过几年书性子也不像他姐姐那般倒是像她那死去的额娘一样温软的很,要是宛然能嫁进王家也是一件极好的……”   “砰!”苏艳红的话还未说完,便瞧见秋宛若猛地推开房门。她的话就卡在喉头里,一时之间也不好再说。勉强堆起笑“今儿怎么早就回来了”   宛若也不瞧她阿玛,反而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我若不回来,你岂不是要把我们姐妹俩都给卖了!说不准到了最后你和阿玛还要捞上一笔呢!”   苏艳红的脸一阵白一阵红,面上讪讪的很是尴尬。秋允羣坐在大躺椅上,只管抽着烟袋。那苏艳红只好强说道:“没有的事!大小姐是多虑了!那王家的的确确是很好的……”   “宛然碍着你们事了”宛若质问道:“平常家里的生活费我都给了你们,宛然读书的钱也是我给她的,与你们又何干?这样就看不下去了?我自个的妹妹非要叫你给卖了不成?”   苏艳红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站起来一脚点在地上一脚踩在躺椅的角上。她道:“这不是我说!宛然也有17了,整日里就会读书,女孩子家的会写自己的名能看懂帐不就行了。到底是一家人,我凭着良心还要替你说说你也有19了,难不成你要养着她一辈子吗?嫁过去做姨太太也没什么不好,等过些年生出一个儿子来那日子更好!”   “我倒是忘了!”宛若讽刺道:“你从前就会干这些事情!专拣那些有几个钱又有家室的人,我额娘才死你后脚就跟进了门。我倒还奇怪你这样的人怎么就会愿意了呢?却没想到你竟是自己人老珠黄了倒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来了!那王家是不错,也许你倒贴进去人家还能愿意收你!”   “你!”苏艳红伸出手指着宛若,只因她平日里生活吃饭等等都要靠着宛若此时竟也怕她。她扯了扯秋允羣道:“得了!这个家里我也是待不得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秋允羣这才慢慢的睁了眼,他将烟杆拿在手里“宛若,你这样养着她也是极苦的!宛然也不小了……”   冷了眼神,秋宛若淡淡道:“那是我自己的事!宛然是我妹妹,我愿意照顾她。只希望阿玛您以后别再听这些有的没的话,也休想再叫她弄出这些事情来!”   “啪!”秋允羣将烟杆重重的往小茶几上一搁“胡闹!她到底是你额娘!”   站直了身体,她走到阿玛面前。那冰冷的没有一丝暖意的眼神也叫苏艳红看了也忍不住向后一退,宛若道:“我和宛然统共也只有一个额娘!而她早就不在了!还是这么些年来阿玛过得太好了什么都忘了?如今还要卖女儿来过生活,您真是叫我太失望了!”   “放肆!”秋允羣脸色发白站起身来大骂:“马上给你额娘道歉!”   “我说过了她不是我额娘,我额娘早就被她逼死了!”   秋允羣抬起手来狠狠的给了宛若一巴掌,宛若没有躲也没有闪。那一巴掌着实就打在脸上,阿玛的手掌很宽,小时候总是会温柔的抚摸她的脸。可是现在却用这只手打她?她不哭也不闹,就这样平静的看着他。   秋允羣也没想到自己会动手,他看着还未放下的手,又看看宛若,嘴唇哆嗦的发紫,就连苏艳红也被吓了一跳,立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宛若……”   “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她终究是不愿再看他一眼,而是选择转身离去。   秋允羣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打她。她曾经是他唯一的宝贝,即使在宛然出世后他还是视她为珍宝,可是什么时候竟成了这样呢?他无力的跌坐回椅子上。   残阳斜映   风很冷,她的心更冷。站在山顶上,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已经是早春了,可是有很多树枝上却还没有一点新的绿芽。环抱着自己,她看着面前连墓碑都没有的一座坟头心里凄苦难掩“额娘,我好累!你当初为什么就那么狠心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下?你带我走!这样好累……”   她答应过额娘不会再哭的,所以她不哭。她要坚强,既然活下来了就要好好的。至少还有宛然,至少她是唯一的妹妹。   回去的时候她特意捡了一条小路,这条路靠着湖,沿途可以看些风景。   宛若停下脚步。湖边早就有了一个在画画的男人,穿着灰色的西式大衣,远远的只看得见背影。在此刻夕阳下,却如此伟岸。他半身沐浴在光芒中,似是变成了银灰色。   那人却忽然回头来,再看见宛若的那一刻眼里闪现过一丝迷茫,随后却又报以一笑再继续去画画。   宛若慢慢的走近,尽量使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她听宛然说过人在一心一意画画的时候是不能被打扰的。静静的踱到湖岸,她好奇的看着那男子作画。   那是一个极其年轻的男子,样子也不过比她大不了多少。他侧着脸聚精会神的画着,手里拿着碳素笔画着面前夕阳西下的场景。颜色时淡时浓,虽然看不出其他的色彩却依旧能够感觉到。   宛若偏着头忍不住道:“这样太过平静的画面终究是孤寂了些。”   男子微微一笑“人本来就是孤寂的,不是吗?”   秋宛若摇头“这个时候虽然已经是春日里了,可是还是没有新芽冒出来。况且又是黄昏里,越发显得清冷。”   男子手中动作一滞,他停下来道:“这条小路平日里很少有人知道,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敢一个人走?”   她嘴角一掀“这里曾是我家,我自然熟得很。”   男子错愕“听说这里以前曾是一个亲王府……”   宛若不以为然“家族衰落之后我们就搬出了这里,不过我一直都不喜欢这里。有的时候房子大了反而更加寂寞。不过……”她笑着张开手“这个湖是我在这着府里最喜欢的一处地方。”   男子挑眉“这是你住的地方?”   “是我额娘住的地方,她给这里起名为晚亭湖。”   有风吹过来,她原先挡住脸的发丝被吹散了。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手掌印,他一下子懵住“你的脸……”   宛若急忙转过身去,她捂住脸低下头。   男子想了一会,他放下手里的画笔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方帕子又蹲在湖岸浸湿了。   “给你。”   宛若望着他伸过来的手不知所措。   他却笑了,淡金色的光芒里他的笑容竟然叫她莫名的安心。他道:“还是先敷一下,不然回去会肿起来。”   她并不着急去接,反而细细打量起那帕子。四四方方的被折成小小的一块,淡灰色的旁边是一圈浅蓝。终于她还是接过手来,湖水冰冷的感觉紧贴在脸上,她轻轻的一抖却又觉得舒服很多。   犹似碧波倾   最后一点余辉终于在湖的边际一点点的黯淡下去,她恍然想起时候已经不早了。宛若朝那人一笑“我该走了!再见!”   白色的身影越行越远,陈洛祁看着手里的碳素笔再去看那湖却是没有的再画下去的欲望。天边有一朵云挡住了最后的霞光,使得那原本的白色竟像是染上了一层颜料一般。   他笑了笑收拾好东西。   踏进院门就看见宛然费力的提着一桶水,她急忙跑过去接过来,心疼道:“怎么做这样的事?”   秋宛然用手背擦了一下满是汗的额头,对着姐姐甜甜的一笑“还好,并不是很累。”随即又拉着宛若的手道:“怎么这么晚?店里很忙?”   宛若不答她的话问道:“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   正欲离开手却被宛然死死拽住,她嗔怪“宛然,怎么还像个孩子……”话还未讲完便瞧见她眼里了光闪闪的瞧着自己。宛若心里一慌知道她是看见了自己脸上的巴掌印。   “怎么回事?”一面扳过她的身体宛然伸手轻轻的触碰她的脸“是不是店里有人欺负你了?”   宛若不说话,眼睛的余光却望着另一件紧闭着的房门。宛然是何等聪慧,她一眼便瞧见了,再仔细一想便挽了袖子就要去拍门“是那个女人打你了是不是?”   “宛然,你冷静一些。”她拉住宛然不让她去。   “这是什么事?吃你的用你的,现在还要动起手来了?”宛然的性子素来比她要烈。这时候她是铁了心要好好的和苏艳红理论一番。   宛若见拉不住她只好将手一放,自己转过身吼道:“是阿玛动的手!”   空气一下子冷却下来,宛然的手僵持在半空里,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艰难的开口“你说是是谁动手的?”   秋宛若不答话,她提了水桶便往回走“我去做饭。”   宛然呆滞了好一会儿才醒过来,她抬眼看了对面的房门,狠狠的跺了几脚才作罢回去了。   她本想着再多接几个生意,宛然最近老是抱怨说鞋子坏了,她想着等到再接一笔就可以给她买鞋了。早早的来到店里,这云琪绣庄在她小的时候就已是在的了,额娘在世时经常与这家老板娘来往,关系到也还过得去。后来额娘死后她来这里找工作,这老板娘竟也爽快,因她绣艺了得就叫她在这里专门接一些有钱人家的活计了。   “宛若,这么早就来了!”和她说话的是店里的伙计长生,是个厚忠稳实的人,她才来这儿的时候老是受他照顾。   “在家里也是闲着,早些来也好早些回去。”宛若笑着帮他一起撤去门板。   “不晓得你听说了没?”长生一边撤去最后一块木板道。   宛若好奇道:“听说什么?”   “说是陈总司令回来了,这陈总司令啊年轻得很就已经这么了不得了。”   她将针线绣墩摆放好,一面答道:“是宛城首富陈老爷家的儿子?恩……我也听过他。说是年纪轻轻的就坐上总司令的位子,在如今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也能占据一席之地也是个枭雄。”   长生抓头傻笑道:“宛若你读过书,我就是一个粗人只晓得厉不厉害,不晓得什么英雄还是枭雄的。”   秋宛若去拿花样“我不过是认得几个字而已。”   长生笑着去忙他自己的事了。   快到午时的时候她正准备回家一趟,可是店里却突然来了一群人。   十几个士兵排成两排分别站在店的两边,为首的一个带着戴着军帽的青年男子走进来。那黑色的高筒靴擦的黑亮亮的,没由来的叫人心里生畏。店里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惊恐的看着他,宛若并没有放下针,针头刺进布里一半,红色的丝线大部分垂在外面。   老板娘段云琪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她很快就稳定了情绪笑道:“不知梁副官有什么事?”   这年轻男子就是梁晋,他是陈司令的亲信。梁晋打量了店里一圈,他虽穿着威严但脸上还是带着该有的笑意“不知秋宛若小姐可在?”   一瞬间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了他,她微微有些尴尬。又不得不站起来道:“我就是,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梁晋走到她跟前,和蔼的笑道:“秋小姐不必害怕,我们并没有恶意。总司令希望能够和秋小姐见一面。”   她只觉得手心里都在冒着汗,仿佛自己是犯了什么错被推出来一样,四周异样的眼神传过来,就连平时待她和气的老板娘也不解地望着她。   宛若道:“不知总司令有什么事要见我,我并不认识……”   “秋小姐不用害怕,等见了总司令就知道了。”梁晋截断她的话。   宛若只好点头“好吧!”   梁晋让开路客气道:“秋小姐,请。”   花开两相宜   音乐课才结束,就一大群女生围着老师,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宛然好奇的指着人群道:“她们正在做什么?”   林雅丽看了一眼道:“她们是在问洛祁学长的事情。”   “洛祁学长?”宛然停下手里的笔又道:“他是谁啊?”   林雅丽丢给她一个白眼解释道:“他比我们大两届,那个时候是学校有名的才子。他父亲是宛城的首富,他哥哥就是大名鼎鼎的南区总司令陈洛桦。据说陈洛祁相貌堂堂且才华横溢,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哦。”宛然了解的点点头又继续去填谱子。   “怎么办呢?芬芬,我好想见洛祁学长!”   “是啊!”   几个女生停在她们桌前,为首的一个拨弄着自己精心打理的卷发道:“我听我爹说他今晚要和陈家一起吃饭,洛祁也应该会去!不然我们就去守在那里好了!”   “可是丁玉芬,我们还要把谱子填好!不然明天会交不出作业。”   “这样啊!”丁玉芬愁闷的低下头,眼神突然触到宛然正在填音符的谱子。她指着宛然道:“秋宛然,你帮我们做作业!”   “不要!”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丁玉芬趾高气扬道:“我给你钱好了!”   宛然握住笔的手一停顿,那黑色的笔迹就留在洁白的纸上。林雅丽轻轻一推她,宛然明了。她低下头握紧了笔,终于抬眼问道:“多少钱?”   他们在一处地方下了车,宛若才知道他们竟是将车开到了宛城的南山边,这里大都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她曾经跟着老板娘来过这里送绣品。   “秋小姐,这里走。”   “哦。”她急忙跟上去。   越往里走就越深,四周的空气也越发静寂。到了最后更是听不到一句言语只有脚步踏在地上齐刷刷的声音。   远远的就看见一幢两层的房子外头站了一排士兵,她心里一慌急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梁晋带她进了屋里,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他们在一处房门前停下,梁晋敲门。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沉闷的声音“进来吧!”   梁晋开了门道:“秋小姐,请进。”   她点点头,前脚才跨进房门就听见梁晋在身后将门关上。骤然听到关门的声音宛若心里先是吓了一跳。   “秋宛若小姐。”迎面走来一个穿长衫的男子,宛若冷不防就这样硬生生的瞧着他。   陈洛桦今日在家里才没有穿军装,只捡了那深白色的长衫穿了。反而更加有种别样的俊美,可能是因为常年在外的缘故他的肤色并不是很白反而带点黝黑。下巴的弧线很是深刻,一张脸也是极好看的。他身上还能够感觉到那种军人特有的气息。   宛若低了头。礼貌道:“总司令。”   陈洛桦挥手“秋小姐不必客气。”   这会儿的气氛着实压抑,陈洛桦身上的那股霸气几乎叫她承受不住。她只希望能快些离开“不知总司令有什么事情?”   陈洛桦很客气的请她坐下,宛若并不敢拂意只得如坐针毡一般把身体挺得直直的。   “听说秋小姐的绣技了得。”陈洛桦随手替她倒了一杯茶,自己则是靠在海绵坐垫上好不惬意。   “我不过是和师傅学了几手并没有什么高超的技艺。”宛若轻轻道。   陈洛桦嘴角微扬“秋小姐你不用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有一件事情需要请你帮忙。”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又再度提起心来“不知总司令需要宛若帮什么忙?”   他眼里微含了一点笑意道:“我奶奶就快要过60大寿了,我希望你能绣一幅观音图。”   听到这里宛若才终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她道:“这一点小事司令叫底下的人告诉一声就好,您这样倒是凭白的叫人心惊。”   陈洛桦笑出声来“你不用担心,我要是对你一个弱女子都心怀不轨岂不是要人神共愤、天理不容了!”他又道:“我奶奶身体一直很健康,以后我也希望她能够活的长长久久些。她平日里就是吃素念经,虽是年纪一把了却是日日都要拜菩萨的。我想你绣一幅观音图。”   宛若心中感慨:他虽是总司令可可待人却没有半分架子,还是如此孝心。倒是自己多心了。她道:“总司令放心,宛若回去就挑好了图样,若是司令看过之后满意我就动手便是。”   “不!”陈洛桦站起身来“你不必自己挑图样了,我已经准备好了。”说罢他让开身子。   宛若这才发现原来沙发后头竟是有一个书桌,那上头端端正正的手持净瓶的白瓷观音,陈洛桦指着,道:“照这个绣就可以了。”   宛若先是愣住而后才道:“总司令,那可否容许宛若回去告知家人一声在过来绣。”   “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这尊像你拿回去吧!好说这样的也要绣上几天,你一个清白女子几天不归家在这里—我是没什么,可外头的人却不大信的。到时候任凭你又一百张嘴也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拿回去好好的琢磨吧!”   宛若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惊慌,急忙道:“这么贵重的东西,司令不该信我的。”   陈洛桦又坐下道:“我自是信你的,打从你踏进这门开始我便是信你的!”   浅过眼无声   晚饭过后她一个人坐在亮堂的地方仔细将白瓷观音上头的布拿下,又站得远远地观察。   宛然打着哈欠走过来道:“姐,这是什么?”   宛若道:“这一次的接的活计与平时的很不一般,这观音价值连城。你小心些!”   宛然喝了一口水笑道:“什么时候姐姐也变成了这么现实?不过是一尊观音,我又没有宗教信仰。”   宛若也只是笑。其实严格来说宛然的话是不对的,她们原是清朝满洲上三旗中正白旗的族人,末年的时候还曾出过婉容皇后。要说无任何宗教信仰也是不对的,以前家里还好的时候也是要常去庙里上香还愿的。   宛若突然想到今日宛然回来时怀抱着许多书,便好奇问道:“怎么今日拿了这么多书回来?不重吗?”   宛然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颤,她道:“也没什么!我从学校图书馆里借的!明日就还回去了!”   宛若随口便道:“既然劳费周折的借来多看几日好了!”   宛然勉强一笑又继续回去看书了。   第二日,等到宛然上学去了后。她便一个人坐在房里,绣观音的事情老板娘已经知道了因此特地叫她这几日好好在家里琢磨不必急着过来。   她想过来了,这尊像既是白瓷做的那丝线也必是要用上好的才对。可是这底盘也是白色的,若是绣上去了只怕要冲上了。若是用了染料又怕影响了光泽度,拿捏了半日才决定用桂花来浸泡着色,那样丝线里头会沾上桂花浅淡的颜色方才可。幸好去年还有些剩的桂花,此时拿来用也勉强使得。   正用心想着就听到敲门的声音,下一刻门边自动被推开了。   “宛若啊!”苏艳红半是探出头谄媚的笑道:“今日里没去店里啊?”   秋宛若冷漠的点头算是回应,她又怕苏艳红看到观音便想着用身子来挡,岂料苏艳红眼尖早就瞧见了“藏着什么好东西?我来瞧瞧!”   “并没有什么!”宛若来不及阻止她。   看到白瓷观音苏艳红的双眼发直,竟是赞不绝口:“果真是好东西啊!我以前还没嫁给你阿玛的时候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可是这么好的—倒真是头一次见啊!”   宛若晓得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索性也不管她自己站到一边“这次的活计不是我们能够惹得起里的,你若是不想连累全家人还是不要打它的主意才好!”   苏艳红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观音“这宛城也不过就是那么几家有几个钱罢了!”说罢竟伸手要去摸。   宛若不动声色的挡在她面前冷声道:“这次的客人可是陈司令,不是你我得罪得起的!”   果然,苏艳红脸色稍变,笑容也挂不住了“我不过是好奇嘛!我不碰就是!”   宛若也不瞧她,转过身继续忙着自己的“你到底有什么事?”   苏艳红笑着走近“也并没有什么!只不过这几日你阿玛身子不太好,我想去抓些药回来。你也知道你平时给我们的哪有闲钱买这个?”   宛若眼神漠然的望着她,半响才才道:“你到底又输了多少钱?”   苏艳红一听便知道瞒不过宛若,但嘴里还振振有词的说:“哪里的话!我早就洗手不玩了……”却是一面说着一面又用期盼的眼神的望着宛若。   秋宛若偏过脸去,冷冷清清道:“我没有钱可给你。”   苏艳红却是笑着:“姑娘可是很会赚钱的!明眼人可不都知道,我和你阿玛可都是靠着你呢!我晓得你不待见我,但好歹不看僧面要看佛面—你阿玛的情分还是要讲的!”   宛若最讨厌她这一套,不免冷笑一声:“即便如此,你叫阿玛来和我说!坦白地说开了,我平日里的钱大半都给宛然上学用了。我晓得你要说什么,但她是我妹妹,我愿意给是我的事!阿玛我也能养,可是我却没有那个义务来为你养老送终!”   苏艳红脸上一下红一下白,唇瓣咬得紧紧的。她此刻恨不得想上前去扇她几巴掌,又怕日后宛若不再给她钱也只好强忍了这口气悻悻的摔门离去。   秋宛若摇着头,想着阿玛为这女人伤透了额娘的心,到头了也不过是要伤心的。   却说木樨荒菀芜   宛然一个人坐在位子上,一颗心竟是悬的老高。她瞧了一眼书桌里头厚厚的一摞,又怕是有人瞧见了……活像是她做了什么坏事,此时竟也有些心虚。   忐忑不安中时间一下过的老快,终于瞧见了门口几人,她又伸手去摸桌肚里的东西。丁玉芬看是没睡好的样子,跟在她身后的几人倒是很有兴致的聊个没完。丁玉芬实在烦得很终于开口骂了几声,那些人才闭了嘴不再说话。   快要经过她时,宛然才咽了口唾沫轻声嗫嚅:“丁玉芬……”   她的脸涨得通红,一双手死命拽着裙角。丁玉芬眉头为皱,又忽然想起昨日的事,才不耐烦的开口:“作业写完了?”   宛然点点头,四面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才费力的将琴谱搬出来“已经分毫不差的写完了。”   “恩!”丁玉芬抬手翻开最上面的一本看过之后才对身后的人说:“给她两块钱!”   冰冷的硬币触到掌心,丁玉芬冷哼着从她身边走过。她仿佛觉得好像出卖了什么,可是无论怎样她终于可以赚到钱了,至少以后不用眼睁睁的而看着姐姐那么辛苦自己却半点忙也帮不上。这样想着,她心里才稍稍平息了一下,用手握紧了硬币。   丁玉芬又突然转过头来道:“洛祁学长今天好像会到学校来,你照旧帮我写作业。钱自然会给你的!”   林雅丽凑过来,担忧道:“宛然你这样做,要是宛若姐知道了她会怎么想?”   秋宛然低下头思忖了一会,才慢慢仰起脸来“雅丽,你千万不要让姐姐知道!我只是想帮她!”   林雅丽颓然的摇了摇头,从桌肚里拿出一个盒子“我妈昨晚包了些饺子,她特地叫我带些给你。”   宛然知道她这样说便是心里已经答应了,眉开眼笑间她道:“替我谢谢伯母!”   云琪绣庄门口突然驶来一辆气派的轿车,惹得众人纷纷侧目。车门打开,先落地就是一双漆黑呈亮的皮鞋,再下来便是一位穿着灰色长大衣的年轻男子。他抬头瞧了一眼店门口上头的匾额,淡淡的笑容展现在脸上。整顿了衣领便走进店里。   长生正在趴在柜台上打着盹,手稍松弛头便重重磕在桌上好不疼痛。他揉着头抬起眼,看见有人走进来。便急忙精神抖擞了,道:“这位客官,买布还是看绣品?”   陈洛祁礼貌的笑道:“我听说这里有一个很好的绣女,我想请她帮我绣点东西。”   长生脸上歉意,不好意思的笑道:“真是对不起!您说的那位绣女是我们店里的宛若姑娘,前日她接了一笔大生意这两日怕是要在家里有得忙了。恐怕是一时半会不能再接您的活计了!”   陈洛祁脸上明显有着淡淡的失落感,他道:“那位宛若姑娘真的很忙吗?我听说这里就属她的手艺最好了。”   长生也颇有些为难,他挠挠头道:“不知这位少爷要绣什么样的东西?若是不是太大的话可能还行。”   闻言,陈洛祁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方白色锦帕递过去“我只是想请宛若姑娘帮我在这锦帕上头绣上些灵犀花,这花细小并不是一般人能够绣的出来。我打听过了这方圆十几里只有宛若姑娘的手能绣出来。”   长生犹豫了半天,才嗫嚅道:“按理说只是一方锦帕,宛若她应是可以的。只不过这几日她实在太忙,若是少爷不急着要等我问过她的意思再说!”   陈洛祁笑着答他:“不必太勉强,我先将东西放在这里。过几日再来,若是不行再拿回去便是。”   才过了中午,宛若只觉得指尖发麻发热,这才觉得有些累了。她放下针,转动了脖子又忽然笑起来。竟是不知不觉中就已经过去了大半日,她站起身来准备活动一下,视线停留在佛像上片刻,她想到苏艳红早就出去了这才安心的开了房门出去。   赌场里竟是乌烟瘴气的,四周像是吵得不可开交,连彼此之间的对话也不能听清。苏艳红看着开出来的骰子竟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倍感失望,她又低头在怀里摸索了一阵竟是无所获才泄气的准备离开。   “哟!这不是红姐嘛!”油腔滑调的男子声音在身后响起,瞬时便有了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   苏艳红不耐烦的挥开,骂道:“老娘今日心情不好,少惹我!”   男子见状不但不走反而靠上来,嬉皮笑脸道:“不过是输了几个小钱,有什么好垂头丧气的!”   苏艳红瞪了他一眼,却又笑道:“没皮没脸的东西!我现在输了钱怕是连饭也吃不上了,你倒还好在这里乐得很!”   “哪里的话!红姐的命好,嫁了一个王爷,这吃穿用度……”   “你少在那里寒颤我!什么王爷,到底不过是个没了令箭的官—只晓得在家里呼来呵斥的!”苏艳红说完又是觉得不妥,又补道:“你也晓得我并不是图他的钱!我年轻的时候在宜兰阁里什么世面没见过,到底是年轻气盛不懂事,放着好的不要竟是要跟了他!如今弄了这样也是我自作自受!”   男子阴笑着“听说这你家里头的两位姑娘倒是很会赚钱的,不晓得也是不是暗中听了你的……”   “尽说些胡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人家再落魄好歹也是个贵族格格,心气高着呢!尤其是他家大姑娘,姿色不赖,就是着实固执的很!我要是像她年轻貌美的早就找了一户人家哪怕是做妾也是好的,可她倒好放着凭白的好日子不要非要去做什么绣女,还带着一个不懂事的妹妹,尽会花钱!我也是造了不知什么孽摊上了这一家门!”   “买定离手啊!买定离手!”苏艳红一听到这样的声音倒是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是沸腾了,她一面假装漫不经心的望着赌桌一面又恨道自己手里没有了钱不然早就飞上去再堵上几把了!   “红姐怎么不上去玩几把呢?”   “谁想你一样吃了饭还有闲钱来这消遣,我今日不过是来饱饱眼福罢了!”   男子却是奸笑着压低声音道:“我是看你和我交情好才告诉你的!这城里啊有一家古董店,明着是卖些不值钱的假货。暗着呢就做些捣腾人家祖坟的缺德事,这店里啊就收些值钱的陪葬品好在拿去抬高了价钱卖给别人!我们家原先有一个菩萨,我前几日手头紧也就碰运气拿去了。竟是没想到倒叫我小赚一笔!”   “真的?”苏艳红怀疑的看着他道:“你娘向来爱拜神佛,你这样拿去了她竟是没和你哭闹?”   “这年头都是有钱的人才拜佛,那里还有钱给他买香烛!”说完男子又是拍着她的肩道:“你家那位虽说是个落魄王爷,但好歹该还留着些东西给他闺女做嫁妆的才是!别到时候你什么也捞不着,平白的这么些年辛苦了!”   所得是沾衣   “宛然,她们今日还要你做作业啊?”林雅丽一面整理书包一面问道。   “恩。”秋宛然费力的抱起书“反正不过是动笔而已,又不是像姐姐那样劳神费力的!”   林雅丽忧心道:“就是我这样看着你也心疼的!你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给你的饺子又不愿吃!你索性吃了回头我再拿些给你带回去给宛若姐姐!”   “这怎么成?!”宛然道:“你和伯母已经很照顾我了!哪有这样的人吃了还带拿的!若是姐姐知道了也是要骂我的!”   “唉……”林雅丽摇头道:“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今儿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晚上我再去找你!”   “嗯!”宛然朝她挥手“你还是快回去吧!我没事的!”   林雅丽还是不放心的看了她好几眼才匆匆的跑开。等她的身影渐渐模糊宛然脸上的笑意也慢慢的隐去,若是额娘还在她们也会如此幸福吧!   罢了!她抱着书惆怅的转过身,却冷不防被来人撞上。巨大的惯性力量叫宛然还来不及闪躲就这样生生跌倒在地,手里的书也掉了一地。   “你没事吧?”轻柔的音调在耳边响起,又像是春日里和煦的风,清清淡淡的。   她抬眼便落入那一双干净而深邃的眼里,如同溪流里小小的漩涡一样虽不会怎样,却也是能够蛊惑人心的。宛然就这样傻傻的坐在地上,忘记了一切。   陈洛祁替她捡起书,担心的问道:“对不起!是我没有看清撞了你!你还好吧?是不是我吓坏了你?”   她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否认:“没有!我没有怎么样!”   “那就好!先起来,地上凉!”陈洛祁扶她站起来有再一次问:“你真的没有事吗?”   宛然低下头羞涩的摇头道:“真的不要紧!”   陈洛祁微微一笑“真是对不起!我赶时间才会撞上你的,请你原谅。”   宛然轻声道:“没关系。也是我没有看清路。”   陈洛祁又仔细看了她一眼,才放心道:“你没事就好!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秋宛然先是一愣,等到再回头去看时人已经跑远了。灰色的大衣在风中微微飘扬,明明是这样暗淡无光的颜色却在此时看来如此明媚。宛然笑着将书搂得更紧写。   宛若正在院子里打水就听见门口有声音传来,她放下水桶看去竟是隔壁的吴婶。宛若卷下袖管道:“吴婶,有什么事吗?”   “我回来的时候路过绣庄,长生说叫你去一趟。”吴婶一边说一边替她将湿发撸到脑后。   宛若点头“他怎么不来家里?”   吴婶嗔怪的轻掐了她的脸一下“傻孩子!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来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以后可不能这样没个心眼!”   宛若先是一愣随即却笑开了“我倒是没往深处想。可是这时候家里都没人,宛然也还没回来。我不放心……”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吴婶和其他婶婶都在门口择菜,好像也没什么事!你先去,家我给你看着!”   “那就谢谢吴婶了!”   吴婶脸色黯淡下来,她爱怜道:“但凡要是你额娘还在也绝不会叫你受这样的苦!想你小小年纪,经历过的事情却是比大人还多!也真是难为你了!”   宛若一笑置之“人生本来就这样,最多不过是无奈!我现在经历得多也未必不是好事。”   “你阿玛怎么就那么狠心呢!”吴婶摇头叹息“算了!还是不要说起那个负心的人了!宛若,你大可不必管他!你瞧瞧你,都瘦成这样了。”   宛若脸上也不知什么情绪,她道:“说到底他也是我阿玛。这天下父母可以对不起儿女,可儿女却是万万不能对不起父母的。我从来不觉得这是一种苦,兴许在你们眼里我是很苦。可是至少宛然陪着我,看着她我多少心里是甜的。”   “你额娘真是有福气!宛若,从前你还是格格的时候我们高攀不起。后来你们来了这里,算起来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么些年来,你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也都知道。这街坊邻居的哪个不夸你好!从没有半点架子,待我们又都是和善的很!”吴婶说着眼里竟有些泪光闪烁,她抹了一把脸道:“虽说你出身好,可是你是那么善良、懂事。我们都是打心眼里疼惜你的……”   “我知道。”手轻轻的扶住吴婶,宛若感激的看着她道:“我都知道!若是额娘在天有灵知道你们对我这么好,她也会安息的。”   吴婶抿了一下嘴唇,犹豫的开口:“宛若,吴婶知道这话你不爱听。可是我不能不说,宛然也都这么大了。你不能总是只为她着想,你不能护着她一辈子啊!也要好好的替自己打算一番,你长得这么美……”   宛若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她摇头笑道:“我知道你为我好。我会好好考虑的!店里还在等我,吴婶请您帮我看一下家门。”   看着她的背影,吴婶终究还是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这么好的姑娘,偏偏就这么命苦!”   心断新丰酒   宛若到店里的时候长生正好在,他笑着从柜台后方绕出来“可把你盼来了!”   宛若禁不住一笑,又生怕露了齿急忙的捂住了嘴“怎么?我不过才一天没来。怎么说的好像是几年没来一样。”   “可不是!你今儿没来就总觉店里缺些什么。”长生道。   宛若平息了笑意,认真问道:“什么事?宛然就快回来,你有什么事就快些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事!老板娘走之前叫我问你一声—你会绣灵犀花吗?”   “灵犀花?”宛若重复道:“就是桂花。怎么有客人要绣这个花样吗?”   长生说着就去那白日里陈洛祁留下的锦帕“有个客人想在这锦帕上绣上灵犀花。又说四周都没有绣的极好看的人,这才到了我们这里。”   丝质特有的冰凉感穿梭在手指间,她捏住锦帕的一角。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如同夏日里溪水涓涓的流淌过浮躁的心里,她抬起头来问道:“急着要吗?”   长生偏着头想了一会儿“应该是不急。怎么你又要拼命了?”   见他打趣她,宛若也只好道:“不过是一方锦帕能有多少钱。只怕是这帕子的主人心境未必会一样。这个时候绣上灵犀花,心里也是该有些事的吧!”   他们闲聊了几句,宛若便要告辞回去。起身之间,瞧见一个女子做风尘打扮的进来,那女子看上去甚是年轻。嘴上抹着艳丽的胭脂倒是叫人不大舒服,她冷哼了一声脚下踩着的鞋“嗒嗒嗒”的作响,踩在店里的地上甚是难听。   “真是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长生低声道。   宛若笑着看了他一眼“怎么你知道她是做什么的?”   “怎么会不知道!”长生小心的说道:“瞧她那样子不过十七八岁,好生的日子不去过偏偏要来讨这种见不得人的生活!现在有好些年轻女子都不知自爱,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什么舞女,不过是讲的好听些罢了!有好些还是读过书的!”   听这些话宛若心里有些梗阻,她又道:“你又晓得了”   “怎么会不晓得!”长生怪笑的看着她“一个年轻女子,家里又不是做生意的可身上总有来路不明的钱!”忽然他又神经兮兮的说:“要我说你也要好好看着点你们家宛然,她读的书现在是西式教育。难免不会学到些不好的习气……”他见着宛若的脸色有些不好又急忙改口“不过你们家宛然是个好姑娘!断不会做出这些伤风败俗的事情的!”   她勉强笑着,没再说话就离去了。   苏艳红一路上走的极快,像是脚底生了风。快要到家门的时候竟也没瞧见脚下的菜篮,一脚就踹的老远。   “赶着去投胎啊!”才从自家门里跨出来的吴婶在后头大骂她也没听见,只管心急火烧的冲进了院子里。   到了宛若的房门,她便放轻了脚步。一只耳朵贴着门边细细的听着,半响却是没有丝毫动静,她索性心一横就将门推开了。屋里竟无一人,她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那只白瓷观音。苏艳红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四处望了一眼,她叫着:“宛若?”   半响不见有回答她便大起了胆子再放大了声音“宛若?”   确定家中没有一个人后,她几乎就要雀跃了!一面笑道:“真是天助我也!”一面就去拿起观音。   她的手不住的哆嗦,怀里紧紧抱着观音。如此大胆的事情,她竟然也是做了!宛若在家里的时候她碍着种种原因不能和她拉翻了脸,可她恨毒了这种日子,曾经她也是极其风光的!可是到了如今却要以这种方式来证明这种过去的辉煌。   苏艳红的而脸上突然就有了一种奇异的光彩,那红晕在脸上升腾起来,莫名舒畅开来。光滑的瓷面摩挲在手背上,冰冰凉凉的,却是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姐姐!我回来了!”冷不防的声音就这么传来,苏艳红心里突然一下“咯噔”手上竟没有了力气。   玉碎宁不惜【上】   粉碎的声音在地上四溅开来,苏艳红瞥见寒光从那堆碎瓷中闪过来,心里深处里也是一种绝望而不安。   “你……”宛然还兴奋的一蹦一跳的进来,看到这种场景却是张大了嘴。   苏艳红舔了一下嘴唇,背过身去“这……不是我弄的……我还有事!”她说的语无伦次倒是更叫人怀疑。可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飞一般的跑过来推开宛然在冲出去。空气里有被她带起的烟尘,一路飞扬着。   宛然先是一愣,而后才将手里的书本一丢急忙跑去蹲在地上细细看着。   她不过才拿起一片碎瓷就听见脚步声了,宛若一眼就看见了她“宛然,今天……”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来不及隐去,在宛然回头的那一刻她清楚的看见了一地的狼狈。   “姐姐……”   宛若唇微启“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宛然你……”   宛然双手一摊,低头道:“这碎了……”   “先放下!”她快步过去将她手里的碎瓷往地上一丢“当心伤着手!让我瞧瞧!”   宛然任她拉过自己的手,瞧着姐姐关心自己的眼神她心里一暖,仿佛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确定宛然没事后,宛若开始看着地上一堆的狼籍叹息“这怎么办是好?宛然你也太不小心了!这东西很贵,怕是将我们家拆了也是赔不起的!”   宛然一听也是吓了一跳,她拉着姐姐的手“那怎么办?我们先凑凑钱能陪多少算多少吧!”她又猛然想起丁玉芬给的钱,急忙的掏出来递到宛若眼前“姐姐,我知道肯定不够!明天我去学校里借一借看,你也去绣庄里问问!”   她诧异地看着宛然的举动,不免担心起来“宛然,你哪里来的钱?”   秋宛然见她追问也只好随口答道:“不过是你平日里给的一些钱,我又不大用就都攒起来了!”   “你胡说!”宛若抓住妹妹的手“我给你的钱不可能有这么多!你老实说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宛然一时急了,又不敢跟她说实话,只好闪躲的不去瞧她的脸急口道:“你管这个做什么!反正是来路明了的,你先就拿着吧!”   “现在有好些年轻女子都不知自爱,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什么舞女,不过是讲的好听些罢了!有好些还是读过书的!”   长生的的话还在脑海里,宛若惊恐的看着宛然,只觉得头脑里混乱了一片。她紧抓着宛然的手问道:“宛然,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事?”   一想到若是姐姐知道了自己帮同学做作业赚的钱宛然就不敢告诉宛若,生怕她又要自责。于是宛然含糊的道:“没有的事情……我能做什么呢?”   见她回答的不清不楚,宛若心里更是害怕。她一想到刚才在店里的那个年轻女子,眼神又落到宛然手里的钱上就越发的笃定了。她举起宛然的手“我要知道实情!你究竟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才得了这么多的钱!秋宛然,我告诉你我送你去读书是希望你能好好的争口气,你若是做出什么对不起额娘的事情我就当作没有你这个妹妹!”   宛然情急之下也动了火,她一把甩开宛若“你凭什么就断定我做什么不光彩的事情!你送我去读书我就要感激你,什么事都要听你的吗?我给额娘丢脸,你就是风光了吗?你可知道外头那些人都怎么说的,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成日里往外头跑,说的是做什么正当生意背后又不知道干些什么!这些话我听着都害臊……啊!”   “啪!”宛若气得脸色发青,张了嘴却是不断的哆嗦。   “姐,你打我?”宛然捂着脸,瞧见姐姐难看的脸色便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得重了。眼泪决堤下来“你从来都不会打我的!”   “宛然……”她刚才是一时气极才会动手的,现在冷静下拉她望了望自己的手又望了望了宛然,即刻就后悔了。   “从小到大你都没有打过我!就算是阿玛每次要责骂我你也会护着我!今天你居然为了这样的事不信任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她吼着将手里的包往地上狠狠一甩掉头就跑。   “砰!”铁制的饭盒从包里摔落出来,盖子滚得老远,早就吸水发胀的饺子也都全部跌落在地上。宛若追着到门边看着宛然的背影在夕阳下渐行渐远,她双手扒着门流泪低低道:“宛然,对不起!姐姐不是故意要打你的!你回来……”   她一路奔跑着,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璃一般不停地落下来。风在耳边呼呼的吹过,能听到好像只有自己撕心裂肺的感觉。   “宛然,姐姐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那个时候额娘才去世不久,她每天晚上都害怕的不敢一个人睡。没有人关心她,只有姐姐会搂着她一边泪流满面又一边安慰她。   她的姐姐,她在世上唯一会真正爱护她的人。她不是不知道姐姐有多辛苦,每次看到她拿着针一个晚上又一个晚上的绣着,看到她原本白皙的手上渐渐的出现茧子,她的心其实也很痛。她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究竟是不是拖累了姐姐,如果没有她或许姐姐的人生就不会这么痛苦了。一切都是她的错!   “额娘!”一口气跑到山上,她哭着跪下来。   刀子似的的风刮在脸上,她落泪语不成声“额娘!我是宛然,我觉得好辛苦!姐姐也好辛苦,都是我的错……额娘,你不该生下我的!”   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最凄厉的号角声一直在惨败的战场上不断的回旋,如此卑微凄凉。她渐渐哭累了,跪在冰冷的地上,干裂的土是凉的,贴在脸上越发的叫人一抖。她低声嗫嚅着:“额娘……我好想您。”   她好希望额娘能够像以前一样再温柔的看着她,哪怕只是轻轻的点一下头。可是除却了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再也听不到,只言片语。到底还是要把我一个人丢弃在这寒冷的世界里,没有额娘,没有姐姐,什么都没有。   玉碎宁不惜【下】   宛若走到庭院中间,地上的狼籍随处可见。白瓷跌碎了一地,踩在脚底有些疼痛。她望着地上的饺子,终究还是忍不住落泪,那些早就涨开的饺子从饭盒里摔落下来,大半的陷已经暴露出来。她跪在地上,膝盖处传来刺刺的阵痛。她慢慢捡起来“宛然……”   林雅丽捡来的时候看的便是这样的场景,夕阳的余晖倾洒在院子里。无助的美丽女子跪坐在地上朝着一地的杂乱哭的手足无措。   雅丽咬了咬牙,眼快的看见宛若膝盖边的一丝鲜红。急速的奔跑过去“宛若姐,这是怎么了?”   秋宛若见到人急忙就转过脸胡乱的抹去眼泪,勉强笑道:“雅丽来啦?宛然她不在,刚刚出去了。”   “宛若姐,你别动手。我来就好!”阻止宛若在靠近地上的东西,雅丽小心翼翼的拂去她膝上的细小碎瓷。   “宛然她……”宛若眼神忽闪,拉着雅丽站起来“雅丽,你老实告诉我!宛然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林雅丽先是一愣犹豫着该不该说,看见一地的狼籍她终究还是叹息着道:“宛若姐,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宛然怎么了。可是我知道宛然很在乎你这个姐姐,不然她也不会答应帮同学做作业来挣钱了……”   “你说什么?”宛若紧握着雅丽的手,慌张道:“你说宛然的钱是帮别人做作业得来的?”   似是无可奈何,雅丽耸肩又是一声叹息“不然你以为呢?宛然说你太辛苦了可是她却不能帮你什么,我带了饺子给她可是她却说要拿回来给你。宛若姐,宛然她真的很懂事。”   她颓然的松了手靠在墙上,头深深地低下。她刚才究竟做了什么啊?望着微张的手掌,她懊恼的只想把自己打一顿!她竟然打了宛然!竟然什么也没听她解释的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她!   呜咽声一点点的小下去了,她渐渐哭累了。抹了一把脸,宛然仰头望天,残阳已经尽数埋进云里了。她吸了一口气,寒涩的空气冲进肺里,鼻子冻得通红。   扶着坟慢慢起身,却发现腿已经麻了。一只手撑着土堆,一只手按着小腿,也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只觉得寒风吹过来让自己稍稍清醒了,她叹息一声:“再不回去姐姐会担心的。”   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的往回走。人家常说下山容易上山难,可是她觉得这下去的路也是千辛万苦的。天色一点点的凝重起来,路也有些分辨不清。她必须要小心的看着路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块。偶尔停下来歇息的时候瞧见隐匿在灰色石块后面的一条小径,她心里一抖。终究还是直直的踏了过去。   小径两旁或许是因为天色暗的缘故也可能是今年的春天实在来得太早,竟是看不见任何绿色。就像是寒冷的冬日里看不见阳光一样,没有那种遍身暖意温度。   空气里也是湿润的,吸起来凉凉的。宛然在这个时候突然就很想哭,这条路原本是自己家里的。额娘生前住的地方,也是她和姐姐、额娘唯一拥有快乐的地方。重新再踏进这里却是物是人非,到了现在却是一个人要孤零零的走过这里。   还有那片湖!她放眼望去,却是一下子就愣在那里。宛如一幅画,灰色的背傲然的立于湖边。夕阳埋在云后面,像是火球前面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却又好像在下一刻就会烧灭然后再重新出来。一排排高高的桦树远远望去看不到一片新叶,却是好像阻挡了一切。在这一刻,就好像那一团火似的太阳就会随时冲破云层,以一种完全崭新的姿态重新照耀大地。好像是……希望。   脚下不听使唤的走过去,终于在那男子身后站定。这背影如此熟悉,她却一下子想不起来。   陈洛祁早就知道身后有人,不作他想,会选这条偏僻的小径大概也只有那个女子了。他脸上含着笑意“没想到……是你!”   宛然仔细想着,这才突然记起“是你?!”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不就是在学校里撞上她的陈洛祁嘛!   先是打量了一眼穿着藏青色小袄的宛然一眼,又看见她通红的双眼和鼻子。心里大概想了一下也猜到了几分,他笑着走近她“我看我要去庙里问问了!”   “啊?”宛然没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半眯着双眸的样子甚是可爱。   他失笑道:“看我最近是不是特别走桃花运,总是女子伤心难过的时候遇上她们。”   想到脸上的狼籍,她急忙用袖管去擦。却被陈洛祁阻止道:“衣服的质料太硬了,会弄伤皮肤。”说着他就习惯的去摸口袋里的手帕。   宛然见他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拿出什么来,顿时也都明了了。她随意的用手背擦了一下“没关系,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也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没有这么娇贵的。”   他停下动作,皱眉问道:“那你觉得我是骄纵的大少爷咯!”   她先是一愣,却发现他忍不住的笑意才明白过来“你在耍我!”宛然笑着嘟起嘴。   陈洛祁道:“上次我也遇见一个女孩子,她也是红着眼的。今天又遇见了你,你说这算不算是一种缘分?”   你说这算不算是一种缘分。一种细微的、窃喜的感觉慢慢的升腾出来,好像是最细的棉絮轻轻扫过心房的那种感觉。她定了定神。问:“你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可是今天却在学校里遇见你。”   远处的夕阳终于还是抵不过云层的重重遮绕,那最后一点的光也是消散了。他道:“我是和你同校的,只不过我已经毕业了。最近才从日本回来,按照洋人的说法你要叫我一声‘学长’。”   宛然错愕的盯着他望了半天,像是发现什么似的突然大叫起来“你该不会是她们口中的‘洛祁学长’吧!”   见她这么惊讶的样子,他实在是忍俊不禁,却还是点头算是默认。   宛然有一刹那的恍神。丁玉芬她们为了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学长竟然是苦苦的计划了好久,甚至不惜花钱找她代做作业。若是被她们知道自己竟然无意中遇见了他不晓得又要变成什么样子了。   “我也没见过你这么莽撞的女孩子。那么多人,偏偏撞上了你。”   那样的一句话在当时的确是很温暖,可是很多年以后她竟会觉得在没有比这更残忍的话语了。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成了她和他永生永世的劫。   她早就忘记刚才的不快,此刻也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穿透了寒冷的薄膜。她道:“我是秋宛然。”   心初春风动   他偏头凝思了一会儿才道:“秋宛然,你的名字很好听。和你的人一样。”   宛然随口道:“我姐姐的名字也很好听。”提到宛若她才大惊道:“已经这么晚了,我必须要回去了!姐姐会担心的!”   这样类似的场景倒是让陈洛祁微微一愣,宛然朝他道别后就急忙的消失在夕阳的薄暮里了。   嘴角边含着淡淡的笑意,陈洛祁舒了一口气,却忽然又有些失望。那天的女子好像在没出现过呢!就好像从未有过一样,那天的情形也好像不是真的。最迷茫的时候遇见的一个人,重新给予自己希望。娘,是这样吗?   宛然刻意的放慢脚步,不是因为还在生姐姐的气,而是不知道回去要和姐姐说什么。跑出来的时候说了那么难听的话,如果是自己一定会很难过吧!姐姐她也一定会很伤心才是。   脚步再慢也还是会有走到的时候,就像是河岸再宽也还是会有到达彼岸的那个时刻。远远地就看到自家破败的门前,姐姐坐在门槛上,双手撑着头,模样甚是凄凉。   天气有点凉,宛若穿着单薄的坐在门前。只希望一眼就能够看见宛然的身影,懊恼自己的不理智,她答应过额娘会好好照顾宛然的。可是却为了这样的事情动手打了她。额娘。您一定会怪我吧!   鼻子涌出一股酸意,宛然轻轻叫道:“姐姐……”   姐妹之间特有的感应一样,宛若几乎在一瞬间就抬起了头。看到宛然平安无事的站在自己面前,她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宛然忍不住落泪叫道:“姐……”   “宛然!”宛若站起来几乎是冲到宛然面前,她一把将妹妹拥进怀里,再也忍不住哭道:“对不起!都是姐姐的错!宛然,我答应过额娘要好好待你的,可是我居然会为了这样的事情不相信你!我居然会这样想你!我真是该死!对不起,宛然,地不起……”   “姐姐……”她将头深深埋进宛若颈间放声大哭。这就是她的姐姐,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永远都只会埋怨自己,永远都舍不得妹妹伤心难过的姐姐。天呐,她刚才到底说了什么残忍的话竟然会这样伤害到姐姐!她秋宛然才是最该死的人啊!   悲恸的哭声及远及近,昏暗的小巷子里两个人单薄的身影被仅剩的一点残阳拉得老长。屋子旁的一棵不知名的树上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一星点的绿芽,在晚风的吹动下微微的晃动。   (十二)暖风何处有【上】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开车实在是有太多不便,陈洛祁坐在后面两眼四处张望着。前面开车的老王看了看前方的拥挤状况,还是说道:“少爷,这里人实在太多!车子的速度已经放慢许多了,您看是不是要叫人疏散一下?”   陈洛祁坐起身瞧了前方一眼,食指拍打在座椅上,道:“不用了!你先回去吧!做事也要分先来后到的,再有钱有势也不能就这样不讲道理的把别人赶走啊!”   “少爷啊,您才回国……”   陈洛祁正欲下车,他回头微笑着说道:“宛城不过这么大,我只不过是几年没回来而已。你放心做自己的事吧,我自己会当心的。”话说完人就已经从容的开了车门下去了。   老王探出头去,还是无奈笑着说:“这两个少爷啊要说都是数一数二的好孩子,二少爷总是要比大少爷更亲切些!也不知以后会有哪家姑娘有这样好的福气哟!”他慢慢打着方向盘一面注意后面的情形将车子往回倒。   宛城的街上比比皆是些老字号的商铺,随便走进一家都能听着老板给你滔滔不绝的讲上半天。陈洛祁放眼望去,在最街角的地方看到一面青瓷花纹旗子,大概是年数久了已经看不清上面的字了,但陈洛祁大概能猜得到这该是一家瓷器店。他拉了拉大衣的下摆,双手□口袋里举步朝那家店走去。   “掌柜的,就真的不行吗?”   “宛若给你,您这可是难倒我们了!”微胖的中年男人一脸无奈道:“您别说这不是一般的东西啊!这可是雍正年间的啊!世上不过两尊,我们这种小店哪里会有?”   宛若抱着包裹,叹气道:“这可怎么办好?”   “宛若姑娘,这东西可是值钱得很呢……”店铺掌柜好心提醒着。   秋宛若看了他一眼摇头勉强笑道:“有劳掌柜的了!那我就先走了!”   双腿似是没有气力,宛若低着头胡乱的走着。才要跨出门,却不想和来人迎面而撞。   “刷拉”她手中的包袱没来得及拿稳,生生的摔落在地。响亮而清脆的声音再度传来,惊动了店掌柜“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再度听到这样的声音宛若的心都要碎了,她才要摆手,温润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真是对不起!打碎了你的东西!”   一双纤长而白皙的手伸过来,她急忙拽住包袱急急解释:“不是!不是你弄坏的!它本来就碎了,和你没有关系……”知道对那双灿若星辰的温暖眸子,宛若彻底呆滞住。   陈洛祁嘴角泛起笑容,道:“原来竟是你!还真是巧啊!”   宛若随即想到了那个在晚亭湖边的男子,也不禁笑着说:“竟是你!还真是巧极了!”   “你还好吧?包里的东西可能碎了……”   宛若摇手“你不用担心,不是你的错!”重新将包袱抱紧,她平淡道。   那掌柜的倒是诧异的很“你们认识?”   陈洛祁笑着望着宛若,眉眼温柔如水“这是第二次见面。”   暖风何处有【下】   坐在低矮的树干上,风瑟瑟的吹起衣角。晚亭湖的湖水依旧是碧绿的如同千年的古玉,寂静而恬好的坐落在这里。   “给你。”陈洛祁变戏法是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方不知包着什么的紫色绢帕递到宛若眼前,她先是一惊而后还是笑着的接过来。手绢掀开的那一瞬有极淡的桂花香迎面扑来,却又很快的消失在空气里。   “这时候竟还有桂花糕?”宛若半是惊起道。   瞧着她的表情,陈洛祁也点头道:“是啊!我也正好奇呢!这个时候竟还有人卖这个。”   宛若小心的捏起一块,轻抿了一点。她笑着把绢子递回他跟前“只怕是用的是年前的桂花干,这味道大不如现做的。”   陈洛祁并不急着接过,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倒叫宛若不禁开口问道:“再不好吃也要尝尝啊!你怎么不吃?”   风带过,他脸上的情绪不知是喜是忧“我已经很多年没吃这个了。”怕宛若误解,他又道:“去了国外几年哪有卖这个的。不过是种念想罢了。”   放下桂花糕,宛若朝前看,轻柔道:“的确是种念想,奢侈的念想。”   “我小的时候娘一到了桂花盛开的季节里就会做好吃的糕点给我,那味道是我至今吃过最好的。七岁那年娘去世了,此后再没人能够做出那么好吃的桂花糕了。”   幽幽的叹息一声“怕是好吃的不是那糕点,而是那份心意。一旦物是人非,做得再香、再好吃也是变了味的。”她犹记得从前额娘也是常在秋日里做桂花糕给她和宛然吃的。而之后的许多年里却是再没人对她这样好了。   陈洛祁半眯着眼,又是松了一口气,他慢慢道:“从今往后我就知道不会有人再做好吃的桂花糕给我了,再也不会了。”   两人良久无话。陈洛祁又是觉得这样的气氛实在太过压抑了,他眼神瞧着宛若脚边的蓝布包好奇道:“刚才看你急匆匆的样子,里面的东西好像碎了。”   宛若点点头,颇有些无奈:“恩。之前就摔碎了,是想去店里问问有没有一件。没想到跑了很多家都是一样的答案。”   陈洛祁转了转眼珠,笑道:“我以为是我的责任……”   “我不是那样的人。”宛若眼角带笑,平淡的道:“不能因为不想负责就被责任推给别人,还是你以为我该是那样的人?你见过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所以理所当然的觉得我会是那样的人?”   这样一说洛祁倒是有些窘迫,他没有料到宛若会这样说。一时之间也只好随口问:“是很贵重的东西吗?”   宛若颔首“是一位雇主要我绣的东西,对我而言简直是价值连城的。可是没想到却会是这样的状况,那位雇主那样信任我,我到底还是辜负了。”   他神色讶然“你是在担心这个?”   宛若对上他的眼,惊于他的诧异,她抱起包袱,道:“从小我额娘就告诉我做人做事,唯信而已。无论做人么不过凭的是一个信字,答应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我答应过那位雇主会好好完成绣品,可是如今却要失信了。”   “你也是无心之过,想必那位雇主会理解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议论是否无心就不重要了。我没有做到答应别人的事情就是我的责任,这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我便是认了也是应该的。”   想她一个弱女子,年纪轻轻的竟有这样的说辞。就连陈洛祁也是料所未及的,他原本是以为她该是为了东西碎了而烦恼,却没想到她是担心因为辜负了别人的信任。陈洛祁心中暗想这样的从容淡然的女子倒也是少见。他歪着头道:“可否告诉我这雇主是谁?”   宛若不欲隐瞒,开口便是道:“南区总司令,陈洛桦。”   他盯着宛若手里的包袱,想了一会儿,笑开了“竟是他?”   “怎么,你也晓得他?”宛若又觉得这话实在傻气,于是又笑着纠正道:“瞧,原是我错了!南区的总司令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纵然你出国几年也应当是有所耳闻的。到底是我没见过世面把你想成不谙世事的富公子了。”   陈洛祁随意的样子,并不介意她这么说“你且放心,他是总司令,再贵重的东西在他眼里怕也是一文不值的。你与他说清楚了也不会怎样的。”   她来了兴致,挑起好看的柳叶眉“你怎知他不会与我计较?”   他一时愣住,半响才想到话“如你所说堂堂的总司令,若是没有气量又该如何坐的稳这个位子,你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弱女子,仔细与他说开了,总司令自然是不会怪你的。”   她听了并不同意,幽幽道:“这东西在我们平民眼里自然是贵得很,可就算总司令不屑我也还是要赔的。哪里有这样的事情?若总司令宽宏大量饶过了我也还是一样的。”   宛若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已经很久没有在早晨的时候来过晚亭湖了。以前额娘总是会在清晨教她和宛然念诗词的,那样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一种福分。空气里有极淡的清新,她想可能是终于有了一点春意吧。   “你感觉到春天的气息了吗?”她站起身来,张开双臂,脸朝天空闭着眼。   阳光拂开云层,金色的光芒微微的落下来。明明还有寒风阵阵的吹来,可是陈洛祁却忽然觉得有些暖意。全身的血液开始慢慢的带着温度流散开来,到达心脏的时候又像是烧开的水“噗”的一下沸腾了,他就在宛若后面,看见她的身影以及美丽的侧脸尽情释放在每一寸空间里,像是把新的元素注入周围的生命里。   秋宛若回过头,唇边有笑意荡漾开来,如同最美丽的花绽放在原本荒芜的土地上,带来一片生机勃勃的希望。他捂住胸口,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可否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宛若微楞,可是那笑容反而更深了,她在原地转了一个圈,白色的裙裾飞扬在空旷的空间里。阳光轻轻渺渺的落在她身上,星星点点的,不断的闪烁。她轻启朱唇“秋宛若,秋天的秋,宛如的宛,若非的若。”   宛若仰起脸,用劲呼吸这难得安宁。陈洛祁只觉得她像是全身都在发着光,而他就将沉醉在那如此灿烂的笑颜里,可是他心甘情愿,宁可就这样醉死在其中,再不醒来。   共有几许清愁   出门的时候她是悬着一颗心的,好像再没了什么事情可以缓解这种紧张的情绪。可是与他在湖边分别后宛若却觉得异常的心安,那原本焦躁难以平复的糟糕心情因为他的一些话语而渐渐安静下来。   直到她跨进家门前的这一刻,脸上还是带着笑容的。她的嘴角还不急掀下去,阿玛的身影定定的立在院子里,听到门边的动静转过身来。秋允羣面带愠色,口吻严厉道:“大清早的你不在店里又去哪儿了?”   宛若不语,只低下身服了一个请安礼—这对秋允羣来说的确是有些受宠若惊的,因为在他失势的很多年里从未再有人对他这个曾经风光无限如今却是落魄无奈的贵族王爷行过这样的礼节了。他面上带着讶色,久久才慢慢道:“你一个女孩家的,总是往外头跑要是叫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往后还是要多注意些!”   宛若还是不做声,她抬脚跨进了门,欲要进自己屋里。秋允羣似是不愿女儿就这样走掉,他拧着眉想了半天却又是想不出一点可以说的话。到了此时他竟觉得自己这个做阿玛的原来除了要钱已经没有别的话语可以拿来和女儿说了,意识到这一点让他觉得很不快。他清了清嗓子:“宛若啊,你也是不小了!你姨娘说得对,你这样的还是要早些找一户好人家才对……”   “阿玛。”宛若平静的望着他,终是不冷不淡的一声,那眼里是没有半分的暖意“我去看过额娘了。”   秋允羣的唇还张着,却是说不出一个字了。他全身明显的一颤,眼里的光彩黯淡下去,最终还是只是调转了头,喃喃道:“也好的,阿玛会给你留心的……”   那有些蹒跚却又无比苍老的身影终于消失了,宛若松了一口气,一瞬间却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堪。面对自己的阿玛,竟可以冷漠至此。   宛若慢慢进了屋,屋子里有一种沉闷的气息。她掩着鼻走到窗前“嚯”的一下推开。清晨特有的凉气扑面而来,她却并不觉得冷。宛若靠着窗,思绪却不又回到晚亭湖边。   实在是没有想到再次遇见那个人竟也是还是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她想起陈洛祁说的话“这样的情形两次遇见你,你说这算不算是一种缘分?”他说这话时脸上还是带着稚气的笑容,那样一个男子,温润柔和,竟也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突然就想起了那桂花糕,想来也好笑!自己也不知道他说是什么时候买来的,活像是人家变戏法的一样就掏出来给她了。宛若笑着收回视线,却不妨看见桌上篮子里的白色一角。   她微楞神,上前抽出来一看。她嘴角上扬,原来是那日长生找她去绣绣的锦帕。正欲放下,宛若的手却停住。她低头冥思了一会儿还是握紧了帕子,办了张凳子坐在窗前,穿了针引了线,她思考了一瞬便下手了。   风徐徐的吹着,她安然宁静的坐在那里,像是最美好的一幅画卷。行云流水,说不出来的畅快和舒适,额前和耳畔的发丝轻轻舞动,她针下渐渐出现了一朵朵盛开的黄色小花,点点星星的,美得不可言语。   江流曲似九回肠   她挎着篮子步入绣庄里,看见长生撑着头在柜台出打盹心里不免好笑。放慢的步子轻走到柜台前,宛若轻咳一声“长生?”   长生冷不防听得一声,以为是老板娘来了急忙就清醒了,但转念一想老板娘的声音绝不可能这样轻柔。他抬眼一瞧,心立刻松了大半:“宛若,哪里学来的走路没有声音像只猫似地!你长生哥胆子小的很可禁不住你吓!”   柳叶眉弯弯,她故意笑着道:“是吗?我看你胆子可大着呢!青天白日的不好好做生意在这里打盹偷懒!”   长生辩解道:“这不是没有人嘛!”   宛若也不便总是与他玩笑,想到来店里的正经事她急忙收敛了笑容,从篮子里掏出锦帕放到长生面前。   长生停止擦着柜台的手,狐疑的看着宛若:“这是?”   “前几日你不是叫我看看能不能绣吗?我想这几日闲来也是无用,索性不如绣了。”她解释道。   长生道:“那位客人并不是急的,你不必这样赶着。难道是最近宛然学校里又要交钱还是你那不成器的姨娘又欠了赌债,若是这样我先借你一些……”   “并不是这样的,长生哥。”宛若淡笑着阻断他的话“没有这样的事!锦帕又能有多少钱?珍贵的怕是那个人的心思,这样的季节想到桂花不外乎两种。一种不过是有钱人家的突然兴起,还一种便是心里有念想借着桂花抒发下罢了。若是第一种那人他也不必要这样大费周折的了,我也是为了他的心思才绣的。”   长生搔搔头:“竟有这样的说法,我也是没脑子的!”   宛若道:“东西我给你了,你回头交予那人便是。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我。”   长生正要应她,头一抬起便看到后头的人。他转念一想,却道:“这怕是不行了!你还是亲自给他的好!”   宛若诧异:“这是为何?”   还来不及等长生答话,身后便有温润的声音响起“哪有不亲自交给顾客的道理?我留洋几年回来原来是不晓得。”   这声音?心里先是一惊,随后她也不知道喜从何来,只晓得回头看见那张温柔满面的笑脸时,一颗心竟是满满的。梨涡深陷,宛若不自觉的走近:“这帕子是你要绣的?”   陈洛祁并不承认,反而反问道:“你说我们这样的戏剧化的相遇是第几次了?这算不算是一种缘分?”   宛若想起昨日他也说过同样的话,不免有同感,她面上并不表露出来“你这样想便就是这样了。”   长生纳闷的看着两人,忍不住开口:“宛若,你和这位少爷认识?”   宛若笑着也不答他的话,她从长生手里拿过锦帕递到陈洛祁面前“自然是没有这个道理的!我现在当着你的面交给你罢了!”   陈洛祁瞥了一眼帕子,看到那浅黄色的小花一朵朵绽开在白色的绸缎上,眼里露出赞赏的神色。他恭敬的接过小心的放回口袋里,他道:“既然你这么用心,我也应当要回报你才是。”   宛若摆手道:“你不用这样!我原先并不知道是你,现在知道反而倒也觉得算是一种缘分,就当做你昨日请我吃桂花糕的谢礼罢了!”   陈洛祁挑眉,看着长生道:“宛若她今日应该是没有活计的是不是?”   长生迷茫的点了点头,又转过脸去瞧了宛若一眼却发现她脸上竟有浅浅的红晕。秋宛若竟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叫自己,毫不拘谨竟像是熟络的好久的一样,可是这样的不拘小格让她心里燃起了从未有过的情愫。   “看!”陈洛祁看着她“你今天完全有空的!”   “可是……”她试着再找出一点理由来反驳。   陈洛祁好笑的看着她,索性干脆拉过她的手“不要再可是了!总之你不会失望的!”   望君烟水阔【上】   长生看着宛若被陈洛祁带出去,车子只在地面上扬起一阵灰便扬长而去。长生摇着头,他拿着抹布擦起那张已经褪了色的桌台,擦了几下他又停下了。嘴角噙着几分不知意味的笑,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竟是自言自语:“这两个人倒也是般配!”   “说的是谁呢!”长生吓了一跳,捂着胸睨了一眼突然冒出来的老板娘“老板娘,你要是把我吓死了这么些工钱可是不够赔的!”   “呸!”段云琪碎了一声“臭小子嘴里从来说不出一句好话来!”   长生笑着道:“那是你为人随和,对我们这些人都是极好的!这才敢和你没大没小的!”   段云琪眼角带笑,嘴里骂道:“不过给你们几分颜色,一个个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名什么了!”她循着长生的目光也望向门口,声音渐渐不再轻佻,她感慨道:“这人活在世上已经是极不容易了,非得要弄得不得安宁又是为了什么呢?我总想着对你们这些人好些,等到我将来死了也能落得你们的惦记。”   “刚才还说我说话不好,怎么如今也这样悲天悯人起来了?”   云琪意味深长的打量了长生一眼“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些酸溜溜的词了!瞧瞧,悲天悯人,我可是记得你没识得几个字啊!”   长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都是宛若教得!我们这些人,她素来不嫌弃,寻着空挡了便叫我们识得几个字好不做睁眼瞎!”   “宛若那孩子也是实在命苦!”深叹一声,她怜惜道:“我第一次见她是她额娘带她一起来的,那时候她才不过6、7岁的光景就已经十分漂亮了!小小年纪就懂事得不得了,我那时就想将来不知什么人有这样好的福气能够娶得这位格格。可是,实在没想到啊!”   “是啊!”长生放下抹布,也陷进回忆里“虽然家境败了,可是她身上始终有着叫人不敢接近、不敢对她非分之想的高贵这才是真的的贵族吧!宛若她,待我们也是很好的!”   段云琪瞅了他一眼“刚才的那个人好像还不错,两个人也确实相配。长生,你心里可还好?”   长生清醒过来,带着无奈的笑意“我自知是配不上她的,能远远的瞧着也就知足了!说到底把她当妹妹也是不能高攀的!”   “是啊!”段云琪抚着发髻道:“再如何她也是一个高贵的女子!”   停顿半会儿,她忽然看着长生,猛地一拍桌子“大白日的不好好的干活尽给我偷懒!”   宛若从车后镜里看到路边的树徐徐向后退去,她抓着车门看着陈洛祁“你要带我去哪儿?”   陈洛祁不熟络的有惊无险的拐过一个弯,他抱歉的一笑:“我才回来没多久,对这些路还不是很清楚。”   宛若心里一动,竟脱口而出“下次你来找我,我带你四处逛逛。”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想到一个女孩家竟然如此大胆的对一个男子说出这种话她的脸一下子就热了。   陈洛祁并未察觉出她这样的窘迫,反倒正合心意的道:“那倒正好!不过我每天去找你,你可千万不要嫌我烦啊!”   她低着头绞着衣服,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怎么会?你来店里找我,来者是客,我怎么会嫌你烦。”   陈洛祁笑呵呵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要好好记着!”   余下的时光他们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宛若一直看着外面的景色,直到了头开始渐渐有些晕眩了,才听闻刹车的声音。   “我们到了!”陈洛祁安稳的停了车,见她还在呆滞中,好笑道:“你不准备下车吗?”   宛若瞧着周围没有见过的陌生环境,略微不安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陈洛祁微微一笑,看穿她心中所想“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卖了的!”   她笑出声来,不安被他的幽默所代替。她下了车,看见面前古色古香的建筑,又看了看陈洛祁。   陈洛祁反而很镇定,他笑着道:“就是这里了。我们进去吧!”他率先走在前头。   倒是宛若还是停留在原地举止不定,陈洛祁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不跟上来吗?”像是料定她一定会跟上来,他继续转过头从容的走着。   果然,宛若一咬牙也跟上去了。   这里好像是一个园子,他们一路走进来只看见几个打扫的下人。四周除却还未冒出枝芽的树就是走几步便是一个花盆。看来今年的春天果然是来的太晚了!陈洛祁轻车熟路的穿梭在长廊里,宛若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顿生奇意。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陈少爷,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她站住并不再上前。   陈洛祁停住脚步,回过头,宛若咬着唇站在廊柱边,美丽的脸上忽然带着几分冷意,像是刻意疏远一般。他心里一惊,又折回来几步,在她面前站定。   他离她的距离这样近,近的可以闻到他身上那种令人安心的气息。宛若心里突然就好像有一面鼓,飞快的打个不停。她昂起脸,平静的望着他“陈少爷,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不用害怕,跟着我就好。”对上她清澈的眼,他说的无比清晰。   你不用害怕,跟着我就好。她心里几乎是一动,脚下也有些虚浮。从前额娘对她说过“宛若,这世上总会有一个男子。他护着你,有他在你便不会感觉到一丝的害怕。宛若,那人便是你的良人。”   她神色渐变,起初是一愣随后便是震惊。眼袋迷茫的望着他“跟着你?”   “是。”他的笑容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却是这样的温暖,真真实实的存在着的。陈洛祁道:“我不会将你弄丢的。”   带着稍有的惊颤,片刻后她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淡的恍若没有的笑容“好,我跟着你。”   陈洛祁呼吸急促,阳光穿透院子里并不繁茂的植物,点点的打在她脸上,那笑容里似是与先前不一样了些。他点点头再度转身。   望君烟水阔【下】   陈洛祁领着她在园子里七拐八绕了好些时间,他们终于在最深处的一方寂静的地方停下。   宛若望着紧闭着的门,似乎还能听见里面又不断传来的“得得得”的声响,非但没有让着安静得过头的氛围丧失反而平添了一份庄严。她听得清楚,那是敲木鱼的声音。   不理会她的疑问,陈洛祁只对她一笑便伸手轻轻的敲门。   几下之后,门边开了。迎面是一阵寺庙里特有的檀香气息。宛若冷不防呛咳了几声,一时之间竟也红了脸。   “少爷。”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穿着一身浅灰色的旧式衣裙,她看着陈洛祁目光渐渐落到宛若身上。   宛若被她看的紧,她向那人点点头以示招呼。   “锦姨,奶奶在吗?”陈洛祁问道又探头望向里面。   那女人正要回答便听得屋里传来柔煦的声音,沉而不弱“阿锦,是谁来了吗?”   叫锦姨的女人回过头冲着屋里道:“回老夫人,是二少爷来了。”   木鱼声渐渐停止,便听见声音道:“让他进来吧!”   锦姨点头,转过脸面对他们“少爷,里面请吧!”她让开身子恭敬道。   陈洛祁看着宛若,偏着头道:“走吧!”   宛若的心突然有些紧张,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带她来见他的奶奶!她实在想不通,却又不好问他。只能跟在他身后一步步朝里走去。   宛若环顾了一眼四周,中间放着一张圆形的紫檀木的桌子,同色的圆椅齐齐的摆在下面,放长目光,连接前后厅的地方摆着一块屏风,上面画着怡人的山水。虽然看上去平凡普通,但却暗暗透露着主人的雅致。宛若自然知道这些物品也绝非凡物,光那块屏风便可断定乃是异常珍贵的。   她低声念道:“苍苍远树围荆门,历历行舟泛巴水。   水石潺湲万壑分,烟光草色俱氛氲。   溪花笑日何年发,江客听猿几岁闻。   使人对此心缅邈,疑入嵩丘梦彩云。”   “我原先一直以为这是假的。”陈洛祁在她耳畔道。   她待正要说话,里间就传来动静。不过一会儿,一位老妇人由锦姨扶着慢慢从屏风后头出来。宛若乍一看,这老妇人虽已上了年纪,但整个人望上去竟是神采奕奕的,眉角出的些许纹路和鬓角的灰白也只不过证明了她是经历过沧桑的。   “奶奶!”陈洛祁上前叫道。   老妇人笑着拍拍锦姨的手“这小子,这会儿才想到要来瞧瞧我这把老骨头了!”   锦姨谦卑道:“老妇人这可就怪罪二少爷了,谁都知道二少爷对您最是孝顺的了!”   “呵呵呵……”老妇人不经意看向宛若,这才发觉还有一个人。她眼里闪烁着疑问,指着宛若问道:“这位小姐是……”   “是二少爷带来的。”锦姨道。   宛若盈盈一拜“老夫人。”   陈老夫人急忙拉住她“不用这样的多礼!倒是我年纪大了眼神没有从前那般好使,没有瞧见你!你可千万别怪罪我啊!”   “老夫人言重了!”宛若心下开阔,原来陈洛祁身上那种温润和气的气质竟不是后天培养的而是与生俱来的,他奶奶虽然大户人家享福惯了的却没有高傲的架子,待人也都是和和气气的。   “奶奶,你上次说佛堂里有一幅画要绣吗?”陈洛祁对着阿锦道:“天气还是有点冷的,锦姨可否让我喝口热茶?”   锦姨笑道:“还有腊月里留下的梅花,配上年前的雪也是可以的。”走出几步,她复又停下,转向宛若“这位小姐也是一样吗?”   宛若低声道:“有劳锦姨了,我和陈少爷一样即可。”   锦姨闻言点头,对着陈洛祁轻声一笑“陈少爷,还是不到家啊!要多多努力啊!”   陈洛祁自然明白她是指宛若现在还叫他陈少爷这一事,他脸上一热也觉得有些不妥。咳嗽了一声道:“锦姨还是快去吧!”   宛若不明就里,只是看见陈洛祁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红晕。她心下好奇也不好意思开口问。   陈老夫人笑呵呵的摆摆手示意锦姨快去,她细细打量着宛若,面上不知不觉露出和蔼的笑意来“不知道小姐名字是?”   她正要说却被陈洛祁抢先,温和的嗓音轻念出她的名字,像是一块完美的玉还在被打磨,直到最好的境界。他道:“她是宛若,秋宛若。秋天的秋,宛如的宛,若非的若。”   老夫人嗔怪的把他瞧了一眼“这样冒冒失失的,也不怕吓到了人家!”她伸出一只手到宛若面前“我们进去吧!不用理他的!”   宛若看了陈洛祁一眼,还是扶住了老夫人的手慢慢随她进去了。她转过头瞧他最后一眼,心不知怎么“扑扑扑”跳得飞快,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在逆转。陈洛祁对她报以温柔的一笑,心头顿时像有微风拂过,她看到他张着嘴无声无息道:“放心。”   不再不安,她跟随老夫人进到内室里,这才发现这里竟是一个小小的佛堂。正对的前方案台上摆着一尊白瓷观音,宛若整个人就愣在那里了。那光滑的泛着柔和的光的白瓷,就连净瓶中的杨柳枝也是做工的栩栩如生。而这分明就是之前打碎的观音啊!   “宛若小姐?”老夫人喊了她好几声。   宛若这才反应过来,她歉意的道:“老夫人见谅,我是看到这尊白瓷观音……”   “哦……你是说这个啊!”陈老夫人一边将案几上的木鱼摆放整齐一面道:“那个原先是一对的!我到不喜欢那些金的什么,倒是得罪了菩萨!”   宛若听着她的话却在心里笑开,原来陈洛祁是故意带她来这!他知道摔碎的那尊自己可能就绣不成了,才会想到带自己来这里。这样想着就有一股暖意流淌着,他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好?   “秋宛若。”来不及细想,她急忙抬起头,陈老夫人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真是好名字!人也长得漂亮!”   白云依静渚【上】   陈老夫人一直牵着宛若的手,嘴角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在笑着的“我活了一大把年纪到如今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样的才叫美人,老大平日带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老夫人谬赞了!”宛若脸色绯红,她大着胆子问道:“不知老夫人是有什么要绣的?”   经此一提醒老夫人才恍然大悟来,她松开宛若的手“你瞧瞧我,到底是年纪一大把了!总也记不住事情!”她转过身便朝墙边走去。   “一些琐事不记得也罢!”宛若看见老夫人搬来一张凳子摆在墙下,眉头紧锁,她开口道:“老夫人可是要拿什么东西?”   说话间陈老夫人已经抬起一只脚了“这上头的一幅木樨连绵图,我要拿下来。”另一只脚还未踏上去便被一个温柔的力量拉住,回头对上宛若清丽的容颜。   “还是我来吧。”宛若小心的扶她下来。   陈老夫人点头,和蔼的笑着:“也好,你们年轻人做事情也比较利索些。小心些上去吧!”   宛若轻提起裙摆,一只脚稳稳的踩在椅子上,她双手拿着画卷一面当心着脚下安然的下来了。   老夫人接过画“我想要你绣的就是这幅画!”用手细细摩挲着画轴,脸上那些细纹一点点舒展开来,似是带着无限回忆“这画,是我媳妇生前最爱的。”   洛祁的娘?她的视线立刻落在画上,老夫人慢慢的将整幅画展开来,这才发觉那是一幅画着桂花的图,浓郁的黑夜了一轮明月如同银盘挂在当空,清冷的光下是无数的桂花树,连绵在一起动人心魄。   “夫人真是好手艺。”宛若感慨道。   老夫人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媳妇亲手画的?是洛祁那小子告诉你的?”   摇着头,她凝神望着那一片在月光下微闪现出银色光芒的桂树“他并没有对我说这样的事,只是告诉我夫人生前很喜欢做桂花糕且是极其喜爱桂花的。我便猜想这画是夫人所作,更何况老夫人又是这样珍惜的光景。”   陈老夫人赞许的点了点头“你样貌已经是百里挑一的了,没想到还这样的聪慧。我们那小子究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能够遇上你!”   宛若一听便知道是老夫人误解了,急忙解释道:“老夫人误会了,我与陈少爷不过是见过几面而已!”   “见过几面的人他是不会带着来见我的!”老夫人眼神瞅着外面意味深长道。   “我……”   “好了吗?”陈洛祁突然进来打断两人之间的谈话。   老夫人显然意犹未尽,她斜了一眼陈洛祁“我们正说着你就进来了!”   陈洛祁道:“宛若她下午还有事,我要送她回去。”   陈老夫人也不知是喜是忧“你这臭小子!嫌弃奶奶了就实说好了!”   “没有的事!”陈洛祁已经拉过宛若了“今天实在是有点事,下次我再过来!”   秋宛若匆匆拜别“既然如此,老夫人我明日下午便会过来替你绣这幅画的。”   两个人像一阵风一样来得快走得也快,锦姨端着托盘进来疑问道:“这两个人怎么走的这样急?二少爷适才不是还说要喝茶的吗?”   手里捻着佛珠,老夫人唇边只是淡淡的笑“到底是长大了,媳妇啊!你是有福气的人呐!”   一时半会也猜不透老夫人的意思,锦姨放下托盘,又突然道:“刚才有人来说大少爷就过来了!”   “洛桦啊!”老夫人端起茶杯轻喝了一口“他也是很孝心的人。”   “是啊!”阿锦艳羡道:“老夫人可不是好命道。两个少爷都是孝顺的很!”   白云依静渚【下】   “这不是我们刚才进来的路?”走了几步宛若才发觉不对。   陈洛祁转过头“这里是后门!”   宛若不解“怎么好端端的而要从后门走?”   “你跟着我保你不会后悔的!”陈洛祁冲她神秘兮兮的一笑。   果然他们走了一小会便看见一道墨绿的门,陈洛祁小跑过去“你过来!”他的手按在门上。   宛若不明就里却还是听从他的话。陈洛祁数到“一、二、三!”嘴里才停住,门一下子被打开。   一排排的矮树,那一些星微的苍绿,如同灰色的空间瞬间鲜活起来。她认得那是桂树!浅到只剩三分的池塘里聚着碧绿的水,颜色深翠的像年代久远的碧玉,点缀在其中,尽管没有更多的景致,但是却足以叫人震撼。   池塘里面飘着几株不知名的已经干枯的植物,枯黄的色彩相宜的刚刚好。   “是一种苍白的美。”陈洛祁走到她前面。   她什么也说不出,只能不停地点头。头一次她看见这样的场景,没有春的滋润,亦没有白雪皑皑的包裹,几乎单调零落的凄美。却是她见过最美的春景!   “怎么会这样?”她叫出声来。   “我小时候最喜欢来这里玩。”他眼里是叫人猜不透的神采“夏天来捉知了、秋天来摘桂花、冬天来抓麻雀……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是我娘去世的那一年,我一个跑来这里却没想到会有如此的美丽。”   她奔上前去,顾不得脚下参差不平的路,只是满心的欢喜“我现在才晓得,老天真是很公平!,每一样的东西都是会有它存在的意义,就像这样明明是毫无生气可言的却是美得叫人心碎!”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不可置否“我想除了你之外再不会有人会和我一样觉得这里美了!”   “那样就够了!有我们喜欢就够了!”心灵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释放,她雀跃的跳起来。   “当心!”陈洛祁眼尖看见她脚边一块尖锐的石头,几乎是没有思考的余地他冲过去。   宛若还处于兴奋当众,直到踩到那块石头才明白他的话。可是就当以为会摔倒的时候一双结实的手就拽住了她。   “小心!”她的手反射性的的抓住他的,垂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她先也没有想,心里就是已经认定他会救她。   陈洛祁高出她半个头,正好可以把她牢牢护住。一时间连彼此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宛若的脸瞬间就红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马上推开他,可是她知道他怀里的这种气息是可以叫她安心的。就像是一只漂泊的小船终于再找到港湾的那一刻选择了停留,这一刻她似乎有了一种错觉,仿佛他就是那样的港湾。   “咳!”宛若匆忙从他怀里退出来。   “你没事吧?”其实宛若不知道他的脸也是红的,只是陈洛祁一直低着头遮掩着而已。   “没有。”摇摇头,现在这样的气氛实在是有些尴尬。空气里有微微的暧昧,她眼神不经意触到一角黄色“那是什么?”她指着问道。   陈洛祁的注意力被她吸引过去,仔细辨认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听说这里从前是个很有名的佛地,这些桂树也被说是神明赐予的。我小时候听我娘说有很多人会把自己的希望挂在上面,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这样做。”他不免发笑。   宛若却没有笑,她淡淡道:“你是从国外回来的,一定很不信这些的。”   隐去笑意,他认真道:“我信。”   诧异的抬头,迷惑的双瞳对上那双清澈光亮的眼,对方是一脸的真挚“我陪娘来过,那一年家里的生意出了一点问题,爹终日唉声叹气,娘就带我来了。”   “原来是这样。”她叹息着幽声道:“可真是傻气!再如何神明也好,这些树分明是通不了天的。就算是要信,也应该寻一棵高高的挂起来才是。”   石落谭中惊【上】   “姐!”宛然声音从大门边传来。   宛若笑着,手里还是没有停下来。果然不一会儿宛然的脑袋就探进来“什么这样香?在门口就闻到了!”等到走近一看,她高兴的大叫起来“今天包饺子?”   “怎么不想吃吗?”宛若故意逗她。   “没有!”她撩起袖管“姐姐包的饺子最好吃了!我也来帮忙!”   手还未伸过去,就听得清脆的一声响。宛然吐着舌头缩回手“干什么吗?”   “去!洗洗手再来!”宛若包好一个饺子,眼神向后一望。   宛然嘴上还是说着她烦,却还是听话的去后头拿水了。宛若知道这个妹妹只是调皮的很,她也笑着道:“你从小就不大会做事,我是不指望你来帮什么忙了只央着你别添乱就好!”   一只手拿着挂在墙头的手巾,宛然随意的擦了几下,不满道:“姐姐就会瞧不起我!”   “我哪里敢瞧不起你!”宛若哭笑不得道:“还是好生读着你的书吧!”   秋宛然才不管这些,大马金刀的坐在桌边,她抽起一张饺子皮又勺了一筷子馅,也不沾水直接就对半合上了。   “这个要是不沾水一会下了锅是要破皮的!”宛若叹息着从她手里拿过饺子重新沾水捏紧了“瞧,要这样才行!”   宛然托着腮帮子,也不管手上的面粉是否沾到脸上了,她无比幽怨的说:“额娘真是不公平!把姐姐生的这样好,再看看我一无是处!”   望着她漆黑的眼珠不停的转啊转,宛若抿嘴一笑,手腕一转递给她一张饺子皮“来吧!你今儿是不打算让我好过了!仔细瞧着吧,我教你!”   秋宛然立马站起来,刚才的忧郁一扫而过,她兴奋的接过按照宛若的方法包了一个。   “这个还行些!”歪着头她硬是等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出来,可把宛然急死了。   “那是!”得到了认可,宛然嘴角带着几分得意之色,好看的眼轻轻一眨。   宛若包好一个又去拿皮,她慢慢道:“一会儿下好了,你端给阿玛去!”   闻言宛然手上的动作一滞,她犹豫着要不要讲出来。踌躇间她还是小心的开了口:“姐,那个……”   “嗯?”   宛然迟疑道:“姨娘她……她好像抽大烟!”   “哐当”宛若的手一抖,稍不注意就将桌上的一碗水扫到地上。   “没伤到吧?”宛然就要蹲下身去捡。   宛若拉住她“不用捡了!你再去端一碗新的过来吧!”   宛然点点头转身便去缸里舀水,宛若平静的道:“宛然,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要胡说了……”   “我没胡说!”宛然忙辩道:“我回来的时候是吴婶拉住我说的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秋宛若蹲下身,慢慢拾起地上的碎片,她淡淡的说道:“亲眼见到的事情还未必是真的,更何况现在仅凭别人说的几句话。宛然,记住了以后这样的话别再说了!”   宛然不甘不愿的点头:“知道了。”   石落谭中惊【下】   宛若端着托盘站在阿玛房门口,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咳嗽声。她耐心的等在外面,知道咳嗽声渐渐平息下去,却还是依旧能听到极快的喘息声。她吐了一口气,伸手轻敲门“阿玛,是我,宛若。”   “进来吧!”阿玛的只这样应了她一声。   她小心的推开门,正好瞧见阿玛躺在椅子上眼睛微闭,见到她进来也只是道:“怎么来了?”   宛若将托盘放在矮几上,瞥眼看见苏艳红正坐在床边的梳妆镜前,看到她进来红唇微张,却仍是笑开了道:“宛若啊!”   宛若皱了皱眉,对阿玛道:“今天包了饺子,若是不够再叫我一声。”说罢她欲要离开。脚步一滞,她换了方向朝苏艳红走去。   “你做什么?”苏艳红显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眼里有些微恐,直直的站起来。   在苏艳红一步之遥站住,宛若深嗅了一下。眉头越发的蹙紧,一股浓郁烟草气息充斥入鼻。她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苏艳红,到是叫后者没由来的一慌。   良久宛若才一言不发的出了房。   她慢慢的走回自己屋里,想到刚才宛然的说的话和苏艳红身上的气息,那分明就是鸦片的味儿!当着阿妈的面她不想把事情弄大,可是连宛若自己也不确定阿玛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还是一直在姑息她?   “姐,在想什么呢?当心脚下!”   听到宛然的声音她才缓过神来,轻提起裙摆跨过门槛。宛若看见桌上两只空空如也的碗,不禁诧异“怎么不吃?”   “等你回来一起吃啊!”宛然说的理所当然。   “不过几步路,你自己先吃起来也是行的!”快步走到锅前,一掀开锅盖一股白气直往脸上冲。   “那怎么行!”宛然把碗递给她“是你说的,晚饭是团圆饭!是要一起吃的!”   挥手将白气散开些,她拿着勺子在水面捋了捋,伸手拿过碗盛满了“这些够不够?”   “恩!”叼着筷子,宛然端过,也顾不得烫,她迫不及待的就咬下一大口“哇!真烫!”一面哈着气一面龇牙咧嘴的吞下去。   宛若瞧着她这模样,笑道:“慢点!别烫着了!”她慢里斯条的喝了一口汤,眼神无意触及到宛然的校服上“宛然,你的校服怎么这么脏?”   “哦,这个啊?”宛然没当一回事又咬下一大口“画画的时候弄脏了!”   宛若道:“你明日还要上学,后天脱下来我洗洗!”   “不用!我明日就可以脱下了!”   “怎么?明日不用上课?”   “不是!”宛然喝下一口汤,不清不楚道:“明日有一个新来的美术老师要带我们去外头写生,可以不用穿校服!”   宛若明了“这回又是什么样的老师?你们学校好像一直缺一个好一点的美术老师!”   “恩!听说这次来的新老师是才从国外回来的!应该是女的吧!”   秋宛若看着宛然校服上的污渍,又不免忧心“今年事情也实在多,都忘记给你添新衣了!等我把活做完了再去给你买,这几日就委屈你了,宛然。”   咽下嘴里的饺子,宛然放下碗,望着姐姐真心道:“你从来就没委屈过我,要说委屈是我对你!姐姐,你对我已经很好了!”   能够得到宛然这样贴心的理解,宛若一下子便觉得心口一暖,她道:“傻瓜,你是我妹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宛若也是一笑“你是我姐姐,我不心疼你谁来心疼?”   惊起一滩鸥鹭【上】   隔日,宛然走后家里便只剩宛若一人了。她想着上午去店里一趟,回来把衣服洗了、家事都做了,等到下午再去陈老夫人那边。安排妥当后她便开始忙起来了。   宛然一个班等在学校门口。她们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却是仍不见那新来的老师。这样冷的天着实有些叫人受不了,林雅丽搓着手道:“这新来的老师可真会摆架子!”   宛然也冷得直发抖“再等等吧!兴许就快了!少上一天课你还不知足!”   林雅丽没好气的瞧了她一眼“不知足的人不是我,那后头的才是呢!”说着嘴就向身后努去。   宛然顺眼看去,原来丁玉芬几人,她们个个都爱漂亮全穿着短裙子,尤其是丁玉芬外头只穿了件薄薄的羊毛衫,她头上带着帽子鼻子冻得通红“真是的!我要晓得等这么久索性就不来了!”   “可不是!这老师分明就是耍着我们玩!”   “玉芬,你这裙子好漂亮啊!”一直站在丁玉芬旁边的一个矮个儿女生突然叫道。   这样一声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被吸引过去了,宛若瞧她只穿着一件短到膝盖上头的鹅黄色裙子,边边缀着白色的洋花边,只听得丁玉芬骄傲道:“这是当然!这件裙子在宛城是没有的!我爸爸托了人从国外带回来的,你们不晓得有多贵!”   周围人见状都发出赞叹艳羡的声响。只有宛然和雅丽两个人互相瞧了一眼,各自耸耸肩准备收回目光。照林雅丽的意思看来这样的根本不能算是什么值得羡慕的“荣耀”。   “呀!你是怎么回事!”气势汹汹的声音从丁玉芬那里传来。   宛然和林雅丽不禁再度望过去,带着眼镜的瘦小的女生哆哆嗦嗦的站在丁玉芬面前,而后者的整张脸都气的有些扭曲狰狞。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对不对?”丁玉芬指着裙子上的一大块污渍大声骂着:“你难道没有眼睛吗?!”   “玉芬,她一定是故意的!你看她四个眼都会看不清吗?一定是嫉妒你所以故意这么做的!”   “不是的!”瘦小的女孩子眼睛已经红起来了,眼睛上淡薄的雾气叫她看起来更加可怜,她连连摆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咦!这是什么味呀!”站在丁玉芬旁边的一个短发女生尖酸刻薄道:“怎么这么臭!玉芬,你的新裙子恐怕是不能穿了!”   “可不是吗!也不知道是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丁玉芬斜着眼看着面前的女生,鄙夷道:“你准备怎么办?”   不等瘦小女生答话,便有人抢着道:“我知道她,她爸爸是修鞋的!玉芬,她不可能赔得起!”   “鞋匠?”丁玉芬冷冷的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你爸爸连给我提鞋都不配!这条裙子,估计你爸爸修一辈子鞋也赔不起吧!”   “安琪已经道歉了!”林雅丽愤恨不平的嗓音传来。   丁玉芬一愣,从来没有人会这么大胆的。她回过头,秋宛然拉着林雅丽徐徐朝她们走来。   宛然牵过安琪的手,发现她已经哭得双眼通红,急忙站下她的眼睛拿出手帕替她擦掉“安琪,你不要哭!”   林雅丽看着丁玉芬直摇头“真是过分!你家不是很有钱吗?干吗这么为难安琪!”   “林雅丽要你多管闲事吗?”短发女生趾高气扬道:“她弄坏裙子的……”   “她弄坏的是你的裙子吗?”宛然抬头看着她淡淡道。   短发女生一下子泄了气不再说一句话。丁玉芬叉着腰笑的轻蔑“一个是只有姐姐的穷酸小孩,一个是爸爸做鞋匠的,你们两个真是一对啊!”   “我可以帮你把它洗干净的……我可以的……”安琪小声抽泣着。   “洗干净?!你正在开什么玩笑!”丁玉芬睁大了眼,不屑道:“你以为你是谁?还想帮我洗衣服!穷人一个,你瞧瞧你这么寒酸!我家的狗穿的都比你好!”   “你胡说什么!”林雅丽说着就要上前,幸好宛然及时的拉住她“雅丽,不要!为这种人不值得!”   丁玉芬又逼近一步,量死了林雅丽不会动手,她越发的变本加厉“你爸爸给你取得什么名字啊!安琪?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天使吧!”   “就算不是天使至少也比那些外表和心灵看上去都黑暗的人要纯洁的多!”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字字都有穿透力的,不光是丁玉芬,所有的人也都愣在了当场。   惊起一滩鸥鹭【下】   陈洛祁慢慢走后头走来,一袭棕色的大衣衬得他身形愈加伟岸。   宛然张大了嘴,盯着他缓缓而来的身影如同石化了一样。陈洛祁脖子上带着墨色的长围巾,偏偏润雅不失风度。丁玉芬突然叫了起来“洛祁学长!”   他皱了皱眉,速度很快的闪到另一边避免丁玉芬一时失控“我不记得丁叔叔是这样教你的!还是你这么些年读的书都是白读的?”   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尾,丁玉芬的热情一下子冷却下来,她不满的道:“是她弄脏我的裙子的!”   陈洛祁看了一眼安琪又很快抬起头“所以你就理所当然的羞辱她?别忘了她还是你的同学!更何况你瞧不起人家的家庭这就说明你这个人根本是人品有很大的问题!以后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在我的课上的发生了!”   宛然立即回过神“你说你是我们的美术老师?”   陈洛祁看着宛然,露出亲切的笑容“看到我很奇怪吗?难道我不像是会教书的人吗?”   “不是!”宛若急忙否认,在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她的整颗心也是跳动的极其厉害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否则她相信自己和丁玉芬会有的一拼。   丁玉芬挨了陈洛祁的指责脸上气得红一阵白一阵,当着他的面也不好发作,又看到陈洛祁对着秋宛然笑于是便把气全撒到安琪身上“小四眼,你弄脏了我的裙子就准备这样算了吗?”   宛然把安琪护在身后“安琪答应帮你洗了!”   “这不关你的事!”丁玉芬作势要推开宛然。   陈洛祁又冷了眼,他盯着丁玉芬道:“我想作为你的老师之一我有必要向丁叔叔说明一下你的德业课存在很大的问题,我相信他会很乐意听得!”   乍听到他提起爸爸丁玉芬只好悻悻的甩了手“不用了!我量她也赔不起!”   秋宛然闻言偷笑着看向陈洛祁,他也正好瞧见了便对着也回以一笑。宛然悄悄的竖起大拇指,无声无息道“你真厉害!”   宛若坐在院子里朝着太阳手里拿着针伏在绣墩上,原本白灿灿的绢布上已经有了一个观音的大致形态。   脖子有一些酸,她转动了几下终于放下了针,抬起头来伸了一个懒腰。她的眼神落在布上,嘴角很快就扬起了一个好看的笑容。他没有看错她,打从小宛若的记忆力就比常人要好很多!额娘教的诗词她背过一遍就不会忘记了,所以她看过一眼白瓷观音便能够下手绣了。   陈洛祁。她默念他的名字,全然不知嘴角的笑容已经泄露了她的心情。   “素描和中国的水墨画是不一样的,但是艺术是相通的,那就是把最好的一面给完全展现出来……”   高大的杉树林挡住了很远处的一座教堂,从她们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够看到最顶上的那一角,太阳也似蒙着一层纱正正的落在教堂顶上,有一点红的光散在上面添了几分美色。   “看什么!”林雅丽用手肘顶了宛然一下。   “什么?”宛然立即回过神,不明所以的望着林雅丽。   眯着眼,上下将宛然打量了一遍。林雅丽突然坏笑道:“从刚才到现在你一直在发呆,该不会是因为……”她将头一昂“是因为他吧!”   “胡说什么呢!”宛然脸一红忙低下头,不理会雅丽的揶揄她的目光还是偷偷的、不由自主的朝那个方向的移去。   棕色的身形慢慢在学生之间穿梭,有时候他会在走到一半时又突然回过身,沉而温暖的声音传遍整个角落“虽然素描只有一种颜色,但是并不代表它就不需要色彩。你们要用手里的笔把握好最好的,有效地将立体感诠释出来,色泽度是需要……”如同阳光慢慢的照进她心里,一寸寸的将那里瞬间温暖起来。   明月楼高休独倚【上】   一室的宁静,老夫人跪在垫子上闭着眼嘴里有声有序的念着经文,宛若则是拿着针坐在一边绣着画,两个人共处一室却谁也没有打扰到谁。   陈老夫人终于念完最后一句,膝盖有些酸麻,她睁开眼轻叫道:“阿锦?”   “老夫人。”锦姨从前屋进来。   扶着锦姨她慢慢站起来,待到膝盖有些好转后才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外头有座洋钟你去看看。”   锦姨答应着出去了,老夫人走到宛若面前,看到绣好的一点忍不住赞叹道:“你这孩子手艺地确实了得!我媳妇生前怕是也没有你这么巧的!”   “老夫人客气了!”宛若道:“夫人的画技才是好,能够绣出来已经是宛若的万幸了。”   陈老夫人轻笑着,锦姨进来道:“老夫人,现在已经是6点钟的光景了。”   老夫人“噢”了一声,道:“这么晚了,宛若你今日就到这里吧!”又道:“不然你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过晚饭吧!”   “老夫人的好意宛若心领了。”宛若婉拒道:“我家里还有妹妹在等我,今日我便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吧!”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强留你!这只是这里到镇里还是要有一段路程的,现在也怕是叫不到拉车的。我叫个人送你回去吧!”   秋宛若收拾好东西,她说道:“天还没有全黑,不过6点。我一个人可以的,况且要是有人送我回去待会儿她还要自己回来也是极不安全的,叫我怎么安心。”   陈老夫人见她这样也只好道:“也罢!我叫阿锦送你到路口!”   锦姨及时的在宛若拒绝之前道:“秋小姐你不可再拒绝了!只不过是路口而已!”   宛若笑着点头不再抗议。   走廊上都点着灯,反而照的光亮得很,锦姨解释道:“我家老夫人不是很喜欢外头的东西,她始终觉得用蜡烛点着灯比较安心些。那洋钟还是先前人家送的,本来是不愿意用的,只是因为方便罢了!”   宛若点点头“也不是什么人家都用得起罩子灯的,我在家里也是点灯的。”   “秋小姐……”   “您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宛若就好了。”   锦姨听到宛若的声音淡然温和便也道:“那好,我便唤你宛若了,你也和洛祁一样叫我锦姨好了。宛若,你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啊!”   “恩。”提起宛然她脸上就有了淡淡的笑容“她比我小2岁,还在读书。”   “你爹娘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好福气啊!”   宛若停下步子,顿了一会儿道:“我娘已经去世了。”   锦姨脸上扫过尴尬的神情,幸的是她走在前头到没有怎样,她歉意万分道:“对不起,宛若。是我多嘴了,年纪大了便只剩这个了!”   “不要紧。”她平淡道:“我娘她已经走了好多年了,该伤心的总归要忘记的。”   两个人就这样随意聊着很快就走到门口,锦姨转过身道:“外头还不是很黑,我再送你到到路口吧!”她才转过身踏过门槛身子却突然停住了。   宛若不解,锦姨却转过脸,上头的笑容暧昧不清“怕是不需要我了。宛若,我就只送到这里了。”   宛若一脸茫然,锦姨反而将她轻轻带出来朝前方努着嘴“有心的人已经来了。”   顺着望过去,她就只觉得世界静止了。轻薄的月光下,修长的身影斜靠在路边的一棵树上,最然隔得有些距离但是却可以清楚的看见他英挺的五官。若不是有风吹动他的发宛若真是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再仔细的看过去,那个人明明就是陈洛祁!   “宛若小姐,我们明天见了。”锦姨笑的晦涩不明,轻轻关上了门。   她还处于震惊中,他怎么会在这里?心跳得飞快,她的步子却冷静的出奇,一步步的走下台阶,这一定是一场梦。她的的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   仿佛是受到召唤,陈洛祁的眼神忽的就看向了这里。笑容在见到宛若的那一刻起便闪耀的强过月色,他站直了身体“我还以为你会更晚些。”   她的声音是不平静的,带着一些的讶然“你一直在这里?”   陈洛祁的脸色有点无奈,看着宛然摆足了明知故问的姿态“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你等了多久?”天!她怎么能问出这样的话!也许他根本就不是在等她啊!   陈洛祁回答的很干脆“我也不知道,来的时候天还是亮的。”   她的心漏跳半拍“你是在等我?”   他笑着走近她,又抬头看了看天“我们现在必须要走回去了,我今天没有开车。”   听到他的话她已经明了了一切,宛若终于展颜   笑着“幸好你这样做了!”   明月楼高休独倚【下】   前些日子还觉得这样的天气真是有点冷的,可是在这样有着寒风不断吹来的夜晚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冷意。长长的路上,一直蔓延到很远处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老长。   “你怎么不进去?”   陈洛祁笑了几声才道:“奶奶喜欢念经,你在绣画。怎么看都是安谧宁静的,我这个人呆在那里不大会静的下心,会打扰了你们。”   语气里有了一点不自觉的责怪,宛若望着他道:“这样冷的天气,你就不怕冻着了!”   陈洛祁伸出手,笑着看着宛若,眼神温柔的叫人可以沉醉下去“我不怕冷,不信你试试看!”   他伸过来的手就在她面前,宛若迟疑着却还是伸出了自己的。触到他之间的一点温暖,却像是滚烫的感觉袭上了,宛若飞快的缩回手“你真的不怕冷?”   “按照中国人的体质来说是很怕冷的!”将手插回口袋里,陈洛祁慢慢解给她听:“我去了国外几年,那里到了冬天比宛城要冷得多。可是那里的孩子从小就会接受一种防寒教育,久而久之我也就摸到了点门路,也就不怎么怕冷了。”   宛若算是理解,她又问:“你去国外这些年一定接受了很多的他们的东西,回来不会觉得不自在吗?”   “恩……”陈洛祁想了一会儿,脸上有些苦笑:“若是你知道我当初是被逼着送去国外的就不会这样认为了。”   不去看宛若疑惑的眼,他知道她想问什么,他会告诉她的。陈洛祁减慢步子,用无限遥远的语态诉说道:“我家里还有一个比我大4岁的哥哥,和他比起来我就是一无是处的。我娘生我的时候大出血虽然捡回一条命可是还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没有我大哥稳重常常惹事,我爹就老觉得我是他的对头为我伤透了脑筋。”   “我大哥是家里的骄傲,却不是一个可以委屈做生意的人。我爹看我稍有些有用所以就想我继承家业,可是我和我大哥一样大小就不喜欢做生意,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继承家业。我老是惹我爹生气,奶奶就想出送我去国外锻炼几年。我爹让我读经济管理为代价送我出了国。”   说到这里,他忽然看向宛若,眼里闪着狡诈的笑意“可是我偏偏就是这样不争气!再去了国外半个月我就偷偷改了学科,我换了美术系!”   宛若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你爹不知道?”   “当然开始是不知道的。”陈洛祁说到这里还是有些小小沮丧的“好不容易瞒了几年,这次回来他问我要毕业证书。所以就穿帮了!”他耸一耸肩“还好我爹腿脚结实不需要拐杖否则我估计他当时就会打死我了!”   宛若再也把持不住,一口气笑出来“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一点都看不出你想是会违背父亲意思的人!”   “那是当然!”他的神情颇有些自豪“孝顺固然重要,可是我不可能为了这样就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啊!”   宛若赞同道:“的确是这样。可是有的时候人总是要为了一些不得已的原因而放弃一些。”这么些年她为了宛然做了很多,纵然也有辛苦的想要放弃的时候,可是到了最后还是咬着牙坚持过来了,不曾后悔心里却是有着遗憾的。   “我娘说过,做任何事都不要让自己后悔。”前面的光亮越来越明显,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得这样快了。   宛若也看到了街巷里各家各户的光芒,她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其实往往以为没有退路的时候又总会有新的选择出现,你瞧,是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们一直走到巷口,宛若停下来面对他“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那好。你自己回去当心些。”   宛若给他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道:“这时候我妹妹一定在门口等着我。”   “你妹妹?”陈洛祁挑起眉,语气有点怪怪“你妹妹是不是叫宛然啊?”   “你怎么知道?”宛若张大了眼。   陈洛祁闷头偷笑了一阵才一本正经道:“猜的!你叫宛若,你妹妹难道不叫宛然吗?”   他居然这么说!宛若有些笑意却还是忍住了“那你真的是很聪明!今天谢谢你了,我回去了。”   陈洛祁点点头,示意宛若先走。巷子里的灯火不是很通明,只够刚好把她脚下的路照清楚而已,然而却给她的背影添了一种朦朦胧胧的细致。   “宛若!”   她停下来转过头看着他,双眼里尽是迷惑的神色。陈洛祁先是温柔的一笑,才道:“以后不要叫陈少爷了,叫我洛祁。”   秋宛若的心快速的一抖,脑里有些一些拐弯,只不过就一会儿她突然冲他笑的极其甜美“你已经叫了我的名字,礼尚往来尚不吃亏。”顿一顿,她轻启朱唇,婉转的声音便是最美好的,她轻轻叫道:“洛祁。”   全身的血液都在听到那两个字时就已经雀跃起来了,他很快的点头重重道:“是!”   “快回去吧!已经很晚了!”她笑的很恬静,概括在朦胧的光下只有让人惊艳。   陈洛祁道:“我看着你走进去,你快些走吧!”待看到宛若的身子要转,他又叫道:“我明天还会去奶奶那里的。”   宛若转过身,更加灿烂的笑容隐匿在他看不见的脸上。看见他的那一刻她真是什么恐慌也没了,原来这就是安定。   额娘,我这是怎么了?   看着她的身影终于越走越深,渐渐的看不清了。陈洛祁才吐出一口气来,宛若的笑容很美,像是春日里的阳光带着从来没有的感觉直直的射进他心里。看到她的笑容,自己也会发自内心的开怀起来。   娘,是你把她带到我身边的吗?   与君独相思【上】   宛然在门口来来回回走了不知道多少遭,可是就是没有看到宛若的影子。百般无聊的之下,她索性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了。   风在狭小的巷子里吹来吹去力道没有很大,倒也不是觉得很冷。她托着下巴,嘴角不由自主的扬起来。一想到白日里的事情她的眼神便越来越迷离。   周围的同学都已经开始动手画起来了,只有她拿着笔呆呆的不知道要干什么好,因为她的眼神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陈洛祁。看着他细心的讲解着。看着他温柔的对每一个人笑着,为什么她会觉得所有的幸福加起来亦不过如此了。   林雅丽转着笔,看着宛然的样子突然计上心头,她举起手“老师!”   宛然急忙回过神,她轻轻一下打在雅丽肩上“你做什么?”   “看你那么费力,不如就把他叫过来好了!”林雅丽把手举得更高。   宛然想要阻止已经是来不及了,陈洛祁跨着大步子朝她们这个方向来,宛然只得低下头再不敢抬起。   “怎么了?”陈洛祁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宛然才问林雅丽道。   林雅丽装作一脸无辜,指着宛然道:“宛然她不会画。”   宛然的脸简直红的就可以滴出血了,陈洛祁闷笑着执起她的手,带着她在纸上轻轻挥动起来“素描本来就是很不好学的,要靠着心性慢慢来。”   她全然不知道自己的手在做什么,这样近的距离,他和她。陈洛祁弯下身子,头离宛然的脸只有一点点的距离,清晰的可以看见他细密的睫毛。她的手一到冬天就会冰冰凉,可是此刻被他握在手里,阻隔了所有的寒冷,留下的只有可以温暖她整个人热量。她的眼不由自主的看着他,嘴角处的笑容已经泄露了整个的少女情怀。   好不容易等到同学们都走了后,宛然才敢一个人留下来。陈洛祁穿梭在杉树林里忙碌的样子其实真的很好看,她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的呆滞。   “宛然?”陈洛祁一抬头便看见了她。   秋宛然猛地清醒了,她手忙脚乱的跑到他身边“我看你一个人收拾太忙了,所以想来帮帮你!”   “谢谢了!”陈洛祁把一块画板移到一边“你们的基础打得不是很好,以后我们美术课就出来写生吧!”   “你会一直当我们的老师?”宛然一时心情激动停下手里的动作就大声问道。   陈洛祁诧异道:“怎么了?不喜欢我做你们的老师?”   “不是不是!”宛然飞快地摇着头,一想到以后可以每天见到他她高兴还不及怎么会不喜欢呢!她羞涩的低下头,小声嗫嚅着:“我可以叫你洛祁……学长吗?”   “可以啊!”   “真的可以吗?”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再一次确认道。   陈洛祁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傻丫头!干吗这么兴奋?我本来就是你学长啊!”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傻气,脸蛋冻得红扑扑“怎么会突然想到我们学校当老师呢?”他家里不是有自己的产业吗?   陈洛祁笑着道:“如果我说我养不起自己所以一定要工作你信不信?”   秋宛然知道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也就不再问下去了。这样寒冷的天气他们两个人在冷风咧咧的公园里其实真的是很不舒服的,可是尽管这样宛然看着陈洛祁忙碌的背影心里还是会觉得暖意洋洋的,几乎可以驱走一切的寒冷,而前方是她向往已久的光明。   “宛然?”   一听到是姐姐的声音宛然急忙的抬起头,看到宛若的身影从昏暗的光下慢慢走来。   宛然快步走上前,一把握住宛若的手“怎么这么晚?姐姐到底是去哪家了?明天还是这么晚的话我去接你吧!你不晓得我在这站着一颗心根本就不能安定下来。”   宛若感觉到宛然的手冰凉冰凉的,知道她是等了自己许久,一时有些愧意“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的!”   “不行!我看我还是去接你吧!”   宛若牵着她的手,一步步朝家里走,温柔道:“你若要去我怕是总不能安定下来,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我怎么会放得下心!倒不如我静下心来好生的绣完了早些回来!更何况,我也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什么?”宛然没听清楚。   “没有!”宛若急忙一笑,拉着她加快了脚步“我们快进去吧!你的手这么冷了!”   与君独相思【下】   陈洛祁没想到会在家门口遇见陈洛桦,一身的戎装还在身,肩上缀着金色的流苏在月色下隐隐泛光。陈洛祁歪着脑袋“是我回来的太晚还是你们回来得太早了?”   梁晋从后头站出来“二少爷,你怎么也才回来?”   陈洛祁故意忽视掉自己大哥那张千年不变的寒冰脸,不断调侃道:“梁晋,我可不是你家总司令!”   陈洛桦终于转过身,他丢下一句话“跟我来一趟。”脚下没有半点迟疑的踏进家门。   陈洛祁无奈的朝梁晋对视了一眼,晃着头跟着上去了。   夜里风大,梁晋无趣的蹲在房门口。只看见房里在灯光下变得老长的两个身影不停晃动,又等了一会儿房里传来动静,梁晋一下子站起来。   陈洛祁关上门,转过身对上梁晋的眼“兄弟,能陪我喝一会儿酒吗?”   梁晋有些傻眼的站在原地。   拿着酒坛,他们两个人爬上屋顶。梁晋冷得直哆嗦,猛地灌下一大口酒,道:“二少爷,这天也太冷了!”   陈洛祁也喝下一口酒“是吗?我怎么不觉得呢!”   制止住梁晋,他指着他道:“我们和大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直白点就是能为对方两肋插刀的好兄弟!你老实告诉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喜欢一个人?什么感觉?”梁晋狐疑的看着陈洛祁“你问我这个啊?”   “废话!现在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问你问谁啊?”   梁晋摸着下巴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道:“不是我不想帮你,你也知道我一年到头都跟在总司令后头。周围认识的都是大老爷们,难得见过几个女的。我是真的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喝过一口酒,他又道:“你好歹也在国外呆了这么久,要不你告诉我是什么感觉吧!”   把弄着手里的酒坛,陈洛祁有一点苦涩,低头沉思的一会儿慢慢道:“我也不清楚那究竟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可是好像……”他手按在心口,猛吸了一口气“遇见那个人的时候,这里会狠狠的跳动。看见她笑的样子会觉得前所未有的舒服,可是明明只有见过几面而已。梁晋……”   他偏过头去。梁晋已经抱着酒坛睡过去了。洛祁轻轻的打了他一拳“这几年也不晓得你是怎么过来的,竟然在屋顶上也能睡着。”他又喝一口,仰面望着漆黑的夜色,忽然就觉得那黄色月光朦朦胧胧的,美的似不真实。   月光本来就是只能远远看着,偶尔能够沐浴在其中便也是一种幸运了。可是一旦有了欲望,会不会就变成一种奢求?   心有千灯明   宛若被锦姨看的不好意思,只能开口道:“锦姨,你老是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呵呵呵……”锦姨笑着又细细的打量了宛若一眼“我就想啊宛若长得真是好看!”   宛若脸上有红晕蔓延开来,她急忙低下头“我还要绣东西呢!锦姨您这样会害我没办法集中精神的!”   “阿锦,你也别闹她了!”陈老夫人款款走进来“宛若我这东西不急你今日乘着天还亮就早些走吧!”   还不等宛若说话锦姨就笑着抢答道:“夫人您不用担心,昨晚上宛若可不是一个人回去的!”说着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宛若。   “哦?”显然老夫人也来了兴趣,她笑着道:“宛若那你是怎么回去的?”   宛若在心里小小埋怨了一下锦姨,尽量使自己的口气听上去更加自然些“刚好在门口碰见了洛祁……”   “那哪是碰见啊!”锦姨打断道:“洛祁少爷,我可从没见过那样对谁用心过!”   “不是!真的不是……我和洛祁……我们……”宛若紧张的连说起话来也有些语无伦次。   洛祁?陈老太太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看来那小子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敲门声突然从门口传来,锦姨正了神色走出去,宛若只听到开门声和后来的几声嬉笑。锦姨又很快走进来了“当真是说谁谁就来了!”   锦姨侧开身子,宛若看见陈洛祁穿着深黑的大衣搓着手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外面实在有些冷……”   “昨晚上该是比现在还要冷吧!怎么不见你进来!”锦姨是存心要戏弄他。   宛若急忙帮腔道:“昨晚上是冷的,今天也挺晚了外面风大。”   “老夫人,您瞧瞧!”锦姨笑着把陈老夫人也带进来了。   陈老夫人还只是极淡的笑意“阿锦,你就别为难他了。宛若,时候也不早了。洛祁来了我也就放心了,你们俩早些回去吧!”   “奶奶,明天我再来看您!”乘着宛若在里面收拾东西的时候陈洛祁讨好的说道。   “臭小子,你真的是好心来瞧你奶奶的吗?”睨了一眼,老夫人嘴角带笑“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眼瞧着宛若出来了,她又压低了声音“我也不多说,可是宛若是一个好姑娘。”   “老夫人。”宛若提着篮子道:“今日我就先早些走了。”   “恩。”一摆手,老夫人站起来“年纪大了连腰都不利索了,你们走吧!我进去念一会儿经。”   直到他们走到路口,宛若才小声道:“你怎么不解释呢?”   “恩?”陈洛祁张着嘴“解释什么?”   “那个……”她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们好像误会……我和你了。”   “哦—”陈洛祁拖长了音调“不是越描越黑吗?”   宛若一愣,随即笑颜逐开“也对!清者自清!”   走了几步,宛若突然停下来,她盯着他问道:“你好像每天都很空闲?”   陈洛祁也停下来,半笑着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每天都无所事事?”   宛若依旧恬静安好的笑着“你知道我不会这么想的。”   他点点头“我不喜欢家里的生意,总归要找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宛若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时的情形,忍不住道:“你喜欢画画,难道就是每天找一个地方画吗?”   陈洛祁撇了撇嘴,有一点沮丧“如果我有很多钱的话一定就这么做了。可是在这之前我要养活自己啊!我在出国之前的学校里当美术老师。”他忽然又想到什么,问道:“你会画画吗?”   宛若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画画讲究的是天分,我从小就没有那方面的造诣。”   “我奶奶和锦姨都夸你有一双巧手,能够绣的那么好!”   宛若道:“不是我的手艺好,是你娘真的很有才华!”   “我娘留给我的大概也只有那些美好的回忆和画画这种遗传的天分了。”陈洛祁的口吻有些伤感“她真的是一个很有才气的女人,我奶奶说她很喜欢这个儿媳妇,就是可惜了!”   宛若不喜欢这样的气氛,陈洛祁该是温暖的人,这样的忧伤实在不适合他。她故意岔开话题“我额娘从前总说会画画的人都是聪慧又有灵性的,我见到你就觉得这话一定是对的!”   陈洛祁笑道:“你想学画画吗?”   宛若一愣,呆滞了几秒后才道:“我怕我没那个本事。”   “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陈洛祁笑的狡黠“我教你画画,你做桂花糕给我吃!”   他笑的样子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样,宛若的心也不知不觉的沦陷了,发自内心的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水且留意花无痕【上】   “今天晚点回去没关系吗?”林雅丽挽着宛然的胳膊道。   宛然一边东张西望的瞧着路边的店,一边道:“姐姐会晚些回去,我太早回去一个人实在无趣。我们逛一会儿再说吧!”   林雅丽好奇的问着“宛若姐最近是不是又很忙?”   “恩。她又接了新的活。我怕她太累,可是劝也没用!”   林雅丽点点头“宛若姐那个人,一心只想着你。外表看上去柔弱的很,其实心里却十足的坚定。走!我们去那儿看看!”   她们进了一家店。林雅丽放开宛若自己走去卖饰品的柜台。宛若觉得无趣随便踱到一处,她手滑过柜台上一副副的手套,顺手拿起一双淡蓝色的“姐姐带上应该会很舒服吧!”嘴角边有淡淡的笑容,宛若想着姐姐脸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套。   她方才转过身,拿着手套正要开口问老板时,眼睛却正好瞥到门外对面街道。她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后立即丢掉手套,甚至来不及回头“雅丽,我有点事情先走了!你自己当心!”飞一般的冲出去,身形迅速的叫人阻止不住。   “宛若!”林雅丽追到门口,才要出去便被店伙计拦住“小姐,你这镯子还没付钱呢!”   “对不起啊!”林雅丽快速的摘下镯子往店伙计手里一放,自己也跑出了店。   秋宛若追出门,她四处张望着,却是什么也没了。不可能啊!她刚才分明看见阿玛从对面的鸣笙茶馆里出来的,这茶馆从前是个鸦片馆,开到现在已经有不少年头了,最近几年突然就不开了而该作茶馆。可是进去的人出来后个个都是带着浓烈的鸦片气息的,其中的奥妙皆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这些年来,宛然亲眼见过不少人家因为这害人的东西而家破人亡,而阿玛刚才……她简直不能再想下去了!若是这样,若是这样姐姐又该如何呢?!   心里慌乱的成作一团,她朝街上不断的来回看着,竟是没注意脚下的路已经越走越远,这时候的她根本没注意到前面的一辆汽车。   “宛然!”随后追出来的林雅丽看见这一幕几乎吓的半死,她用尽最大的声音叫出来“快停下!宛然!”   秋宛然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汽车急速的开过来,开车的人看见宛然也是长大了眼睛,握着方向盘不停地往旁边打。   “吱呀”强大的力量让宛然根本没有招架的余地,腿上一软她便摔坐在地上。   “宛然!”林雅丽尖叫着奔过去。   车门打开,从里头快速的蹦下来一个人。梁晋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冲到车前,总司令也在车上,万一出了什么事他怎么交待?!   水且留意花无痕【下】   “小姐,你还好吧?”梁晋焦急的要去扶她。   宛然轻巧的避开他的手,她虽然受的是西式的教育但在大街上和一个陌生男子拉拉扯扯的终究是说不过去的“不要紧!我没有怎么样!”她又想到刚才的事,眼里焦急的在街上来回看着却是无所获。   “你……”梁晋一句话还未说完,正对上那双清澈的双眸。干净的瞳孔里并没有他的影子,他再度细细看到她的模样—   “你有没有试过一见钟情?”陈洛祁的话语在耳边低低的响起。   白皙的肌肤。小巧的瓜子脸、明明只是很普通的学生头,可是为什么梁晋只觉得那张娇颜却忽然明艳起来了,并着那双清眸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对不起!”宛然没有找到想找的人,心里颇有些失望。她礼貌的道歉道:“真是对不起!我差点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   “宛然!”林雅丽气喘吁吁的奔过来一把拽住宛然的袖管“快让我瞧瞧!可有哪里伤着了?我们去医院可好?”   一上来就被她拉着问了一大堆,宛然笑着握住她的手“没事的!我真的没事!”   “真的?”林雅丽狐疑的看着她。   宛然松开她的手退后几步转一个圈“你瞧,我这不是安好无恙的嘛!”   青蓝色的长裙裾随着风微微的摆动,悬起来的幅度并不是很大。宛然的笑容像是盛开在池塘里的白莲花,安好明媚。梁晋一时呆住了眼,再不能说出一句话。   “我记得,她的笑容很美……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居然在那一刻我会觉得这里是满满的、暖暖的……”那天晚上他喝得蒙蒙胧胧,但微醺中还是听见陈洛祁谜一样的低语。   如今,这一刻……   “梁晋,怎么了?”威严中抵着些微的冷意,梁晋打了一个寒噤,他立即转过身去“总司令,我们撞到了一位小姐!”   陈洛桦微皱眉,下车款款走来。   总司令?宛然和雅丽面面相觑,她们竟然撞上了总司令的车。   “梁晋,出了什么事?”陈洛桦问道。   林雅丽轻轻拉了宛然的袖子,宛然略皱眉,在梁晋开口前道:“对不起,总司令!是我不小心撞上您的车!”   陈洛桦看了她一眼见她手上蹭破了皮隐约还能看到少许血丝,他对着梁晋道:“梁晋,先送这位小姐去医院!”   “不用了!”宛然握住雅丽的手“我还有别的事情就先走了!”   身影快速的从梁晋身边擦过,带起一阵小小的风。陈洛桦看了一眼便又重新回到车上“我们走吧!”   脚步再慢还是有抵达的一刻,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巷口了。   “等到了秋天,你就要准备做桂花糕了!”陈洛祁嘻嘻的笑着,那神情就好像真的在吃着桂花糕了。   宛若调皮的说道:“到时候如果我不能画出一张可以入目的画来我可就不会做桂花糕了,你可不准怨我!”   陈洛祁听闻到当真配合的为难了起来“对啊!如果你真的很笨教不会的话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呵呵!”宛若笑出来,眼神却不经意的看见门口的一个身影。她隐去笑颜,止步道:“就到这里吧!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了!”   她一个女孩总是这么辛苦的确实是不容易,陈洛祁也不好继续往里送了,便点头道:“那好!我先回去了!”   “嗯。”宛若重新挂上笑容,待看到他完全消失在巷子里后才冷淡下来转过身。   “哟!大小姐今儿回来的可是比昨天早啊!”苏艳红一双手抹着的红色丹蔻已经有些剥脱了,她一脸的媚笑“我原道是前几日得罪了你,想想你那样一个清高美丽的人儿怎么甘心嫁到去做小。如今完全经不是这么回事,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位先生瞧着倒是生的极好!”   宛若不欲理她,只想快些回去做饭。却不想苏艳红竟是不依不饶,一脚拦住她的去路“大小姐可是说不得的?好歹我也是你……”看到宛若冷冷的眸子她终究还是有些顾忌,清了嗓音道:“好歹我也是你阿玛明媒正娶回来的!论理你也该喊我一声姨娘!”   “姨娘?”宛若跨过她的脚“我可不记得我有个整天嗜赌如命的姨娘,赌输了钱还要回家来偷,偷不着还要诬赖了别人……”   “你少听宛然那丫头嚼舌根,我何时偷了那尊观音……”声音越发的小了下去,苏艳红不自觉的减低了气势。   “呵……”宛若冷笑着“姨娘接着说啊!怎么不说你最近好上了去鸣笙茶馆了?”   苏艳红眼里明显一惊,猛地向后一退“你胡说些什么!”   “是不是胡说姨娘心里清楚!”宛若冷然道:“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这家里头已经这样的光景了,再添些麻烦不过是雪上加霜。可是这并不代表我就这样默认了你的做法,人是有限度的,还是请姨娘好自为之吧!”   宛若不再多说直接进了家门,留的苏艳红一人站在门外有些恍惚。   宛若心里是烦躁的,那次在阿玛房里她的确闻到了苏艳红身上有一股鸦片的气味。这个家能够维持到现在已经是极不容易了,倘若……宛若仰起头来,闭眼喃喃道:“额娘,我该怎么办?”   “姐!”宛若倏地一下睁开眼,宛然气急匆匆的奔进来“姐!”   “怎么了?”   “阿玛他……”宛然拼命喘着气,指着门外道:“阿玛他抽大烟!”   杏眸顿时张大,宛若艰难的开口:“你说什么?”   第二部分   时光终在残阳里逐渐远去,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人是会长大的。看见的微笑,忧伤里带着甜蜜。那一瞬间,我却是觉得再没比这更美好的了。   (一)自乘上东风【上】   经过好些日子的赶工宛若终于绣好那幅观音,可她到底是心里不安的。   半月已过,按理说该是要来收货的。这日宛若才到绣庄不久,后来就有汽车停在门口。宛若看着梁晋从车上下来,她小心的看了一眼手边的青蓝色包袱,暗暗下了决心。   “秋小姐!”梁晋很有礼貌的站定。   宛若笑着道:“梁副官是来去绣品的对不对?”   梁晋点头“前些日子那样贸然的把秋小姐带走肯定是让你吓了一跳,真是对不住了!”   宛若柔声道:“一开始的确是吓着了。”她看了一眼大门,道:“今日是梁副官一人来取绣品吗?”   梁晋有些闷笑“总司令比较繁忙,这样的小事都是我做的!秋小姐,请你把绣品给我吧!”   宛若点点头,转身将卷成轴的绣品递给他。梁晋慢慢的展开,观音慈祥的面目便栩栩如生的映入眼帘,虽然都是白色的却在菩萨周身能看见极淡的黄色,倒也真想佛光似的,而且还有极淡的桂花香袭鼻而来。   收好绣品,梁晋赞叹道:“秋小姐果然是技艺超群!”   “哪里的话!梁副官过奖了!”宛若见他已有了要走的意思,急忙道:“梁副官,不知道宛若能否和你一起去?”   “一起去?”   “是这样的,宛若有些事情要当面和总司令说。这绣品还有细节方面的问题宛若必须当面和司令交代清楚。”   梁晋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既然如此,就请秋小姐上车吧!”   咬着笔杆,宛然坐在位子上发着呆。就连林雅丽走到身边也不知情“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是你啊!”宛然吓了一跳,略带埋怨的瞧了林雅丽一眼“大白天吓什么人?”   “瞧你这话说得,我可是比窦娥还冤!”林雅丽靠在桌子上一脸委屈“明明是你想的太入神,还好意思赖我?”   宛然刚要起身不与她一般见识,林雅丽却不依不饶“你不说我也晓得,你是在想陈老师……”   “你胡说些什么!”一边捂着她的嘴,宛然气恼道。   睁开宛然的手,林雅丽深深大呼了一口气“你是想谋财害命啊?”   “你有什么财可以给我谋?”鄙夷的瞧了她一眼。   “好吧!就算我说错了!”林雅丽贼笑着贴上去“难道你刚才真的不是在想陈老师?”   “你又胡说!”宛然又急又羞,抬手就要打她。   林雅丽轻巧的躲过“不说就不说!可是少女怀春的表情可都是在你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呢!”   “林雅丽!”宛然气呼呼的转身就走,再不要和这个疯丫头纠缠了。   “生气了?”林雅丽追上来笑着道:“刚才上音乐课老师夸你你都是一付漠然的样子,还说不是在想事情!”   “你就认定了我是在想……他啊!”宛然心虚的低着头。   “啧啧啧……”雅丽托着下巴,故作深沉“宛然呐!这么明显的事情一看就知道了!不过也难过,陈老师的确是很出色的一个人呐!而且听说他还没有婚约!”   没有婚约!宛然猛地抬起头,原本猜想像他们那样的富家少爷该是要早些就已经定下婚约了呀!他竟然没有!也难怪他是那样一个独立自主的人,凡事都有自己的见解,又怎么会旁人插手呢?   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宛然露出甜甜笑容。她勾着林雅丽道:“走吧!刚才不是说饿了吗?”   (二)自乘上东风【下】   车子依旧是到了南山,早有人在车外候着,她抓紧了包袱下了车正瞧见梁晋问着一个小兵道:“总司令不在里头吗?”   “梁副官,总司令去了后山。他特别交待说等你回来直接去后山找他。”   梁晋点点头,转过来看着宛若。宛若自然是明白他要说什么的,急忙道:“梁副官,我今日是一定要亲自和总司令说一说的。请你带我去,若是总司令有什么责罚宛若一人承担便好!”   “秋小姐多虑了。”梁晋手一伸“请跟我来吧!”   说是后山其实只是一个小山坡而已,迎面都是吹来的寒风走起来有些小小的费力。而宛若奇怪的竟是一路走来都没有看见什么人。   “秋小姐。”   宛若停下来,顺着梁晋恭敬的眼神看过去。那一身尽显英雄本色的军服服挺的着在身上,金色的流苏从肩上坠下来。光是背影远远看去就会有种叫人生畏的感觉,难怪皆说这总司令少有的将才。   “总司令。”梁晋轻叫了一声。   “嗯。”陈洛桦只简单的应了一声,也不转身,叫人听不出什么。   宛若鼓起了勇气向前一走,道:“总司令。”   陈洛桦这时才终于转过身了,梁晋解释道:“秋小姐说关于绣品的事情要亲自和您说。”   陈洛桦也没有说什么,他伸出手“让我看一看。”   梁晋双手奉上,陈洛桦展开来细细观看了一会儿才说话“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你的!”   宛若还想要乘在此时告诉他观音杂碎一事,陈洛桦却做出了叫人张口瞪目的事情。   他本来手上好好的拿着绣品,却不知怎么的一松。宛若这才注意到他正前方是一座坟,下一瞬间陈洛桦手里的绣品就正好落在坟前的火盆里。   “总司令!”上好的丝线一碰到火苗就“噌”的一下燃烧起来了,宛若惊恐的想要上前阻止。   “秋小姐!”梁晋眼疾手快的拉住她。   宛若没有力气挣开梁晋,只能眼睁睁开着那幅她耗尽半月的心神来完成的绣品此刻正一点点的在火苗里化成点点黑烟。还有陈洛祁!她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了那张温润的脸,这幅绣品是在他的帮助下才有机会完成的。现在,他怎么可以?!   “你太过分了!”宛若瞪着陈洛桦“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就算是你对绣品不满意可以提出来啊,没有必要这样糟蹋我的心血!”   终究是晚了,宛若眼睁睁看着绣品最后一点白被火光吞噬,空气里有淡淡的桂花香。陈洛桦深深地嗅了一口,转过身来对着宛若道:“我既然已经买下这幅绣品了,要怎么处置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原以为你年少成名必定是一个为人处事皆不一般的人!”梁晋松了手,宛若便缓缓走到陈洛桦面前,没有丝毫的畏惧道:“今日这样看来,你也只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在乎的人!这样的人,你凭什么说你可以带给我们幸福!”   陈洛桦扭过头“我会再多付你钱的……”   “这不是钱的问题!”宛若打断他“是你不尊重我!这幅绣品我辛辛苦苦才好不容易绣出来的!画家画一幅画、诗人作一首诗、裁缝做一件衣裳,这些都是用尽心血来完成的!你这样做,我宁可一开始就不要答应帮你绣!”   陈洛桦静静的听完话,没有发怒,他看着宛若平静的说:“今天是我娘的祭日。”   秋宛若一下子安静下来,两眼里稍稍平定了,她望向坟—先母陈门秦氏宛沨之墓。空气里沉寂下来,宛若幽幽道:“你母亲喜欢观音?”   “她生前喜欢拜这些,我要你帮我绣那观音就是为了祭拜她的。”   “可是你不是说是你奶奶要过60大寿吗……”   “我的确是有和你说我奶奶就要过60大寿了,可是我并没有说一定要拿你的绣品送给她啊!”陈洛桦道。   宛若说不过他,但看着那盆里的残迹还是有些心疼。她想起此行来的目的,双手捧着包袱道:“总司令,我今天来是赔罪的!真的很抱歉,我辜负了您的信任。这尊观音被我打碎了。”   梁晋望着陈洛桦“总司令,秋小姐可能不是故意的……”后面的话语还来不及说便在陈洛桦的眼神中制止住。   宛若没有听到陈洛桦的声音以为他是要动怒了,忙道:“我知道这观音价值连城。我现在也的确拿不出那么多钱,可是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赔偿您的。”   “你打碎白瓷观音?你来就是要和我说这些?”陈洛桦语气很平然“一般不都是请求我放过你的吗,为什么你偏偏要说一定会赔偿我呢?”到了这里陈洛桦已经有了一点玩味。   宛若抬起头,没有一丝犹豫“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事情负责!我打碎您的东西就是我的错,如果只是一味想要逃避那也就没有意义了!”   “你是个很不一样的女子!”陈洛桦淡淡的笑着“那个观音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况且那本来是一对的。打碎了一只那另一只才真正称得上值钱。但是你的勇气让我很佩服!”   宛若讶然,陈洛桦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艰难的开口“总司令,您这是什么意思?”   退去冰冷,陈洛桦的眸子忽然变无比温润。宛若觉得那样的温润像极了一个人,陈洛桦道:“我不算要你赔偿我那尊观音。相反我还要求你一件事情,这次是真心实意的请求你的。我希望你能够再帮我绣一样东西。还有刚才不顾你的心血就毁掉你的绣品,我很抱歉。请你原谅,秋宛若小姐。”   (三)君踏飞星来【上】   “宛若。”   她停下脚步,诧异的看着陈洛祁“怎么了?”   陈洛祁大步走到她面前,直直的看着她的眼“你有心事。”   她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没有!”   “你有!”他固执道:“这一路上不管我说什么你的神情都是淡淡的,就算是笑也是勉强的。告诉我,是不是奶奶她们为难你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宛若急忙否认“老夫人和锦姨对我都很客气。我不开心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是在没脸见你。”   陈洛祁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我能很快的绣好那幅观音都是因为你的帮忙,要不是你我可能到现在还在着急。”她有些丧气“可是我花费那么多精力完成的绣品却不被别人尊重。”   “你说的别人是谁?”陈洛祁问道。   宛若先是静静的叹息了一阵,才缓缓道:“他说是他娘的祭日,他母亲生前信佛,所以烧了我的绣品。”   “他居然烧了你的绣品?”陈洛祁难以置信的提高了声音“陈洛桦就当着你的面烧了它?”   宛若讶然“你怎么知道是总司令?”   这样一说陈洛祁便知道自己的神情的确有够过度了,他恢复平常道:“我猜的。”   “他母亲的祭日,这种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还是会有种愁错的感觉。”   宛若一直闷闷不乐,到叫陈洛祁也跟着不愉快起来了。他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才笑着抬起头“时间还尚早,我们去一个地方可好?”   “去哪里?”她好奇的看着他。   神秘的一笑,陈洛祁抓起她的手“到了你就知道!”耳边是呼呼的风,她的手被他拉着紧紧的跟在后头。从后面看见他乌黑的发际,那一瞬间她忘却所有,真的只想和他一起飞翔。   下课铃声在期许中响起,宛然飞快的提起包就往外冲。经过林雅丽身边的时候她头也不曾回的道:“你今天先回去吧!我有事先走了!”   “宛然!”林雅丽还没叫住她就瞧见宛然风一阵似的不见了踪影。   宛然一直在想那天看到的阿玛究竟是不是真的进鸣笙茶馆是为了抽大烟,但她心底绝对是希望自己想错了。   那日她冲回去告诉姐姐这个消息是,清楚的看见宛若的身子狠狠一阵,眼里甚是惊恐“你……说什么?”   “宛然!”姐姐牢牢抓住自己的肩膀,力量大的弄得生疼,她望着她急切的问着“宛然,你真的看清楚了吗?真的是阿玛吗?”   她紧张而又害怕的摇着头“隔着太远,我不敢完全肯定……可是那人,该是阿玛没错。”   她清楚的明白若这是真的那不仅对姐姐来说是一个晴天霹雳,对她们这个已经摇摇欲坠的家也是致命的!所以她必须要弄明白!   吸食鸦片的人必定会沾染上毒瘾,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她站在鸣笙茶馆的对面神情紧张的看着来人往往,却又在心里不断的祈祷一定不要有阿玛出现!   也不知道在风里站了多久,就算是这样的守株待兔也是毫无所获的。可就是这样她也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她的眼睛一向很好,那日也该是没有看错的。阿玛不会无缘无故跑去鸣笙茶馆这么敏感的地方,除了抽鸦片她再也想不到其他合适的理由。   抬头朝四周望了望,她想今日该是要无功而返了。沮丧的转身却碰见一个人。   “是你!”来人的声音里有欣喜若狂的喜悦感,叫人忍不住抬头去看。   梁晋笑的很灿烂“我们又见面了!”   “你是……”宛然渐渐犹豫起来,她见过面前这位高大清秀的男子吗?   梁晋语气里有些失落“你不记得我了?”   宛然低头仔细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般“是你!”   见她有了印象,梁晋立即笑得像个孩子“那天你就那样匆匆的走了,我很担心你会不会出事。你现在,都没事了吗?”他乘机打量着宛然“真的没有事吗?”   “我当时就说过了我没有事!”宛然微笑着,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茶馆里出来,她脸色微微一变。   “你……”   “我还有点事,下次再说吧!”她匆忙的冲梁晋点了一下头,身形便迅速的跑向对面。   梁晋看着她跑去的身影,心里一阵惆怅。下次?他不免苦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四)君踏飞星来[下]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望着城楼下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宛若不解的看向陈洛祁。   “我在国外的读书的时候那里的老师总是会说人生其实就是一道风景线。”他靠着城墙仰起脸“只要你愿意,它可以是美丽的风景。”   她摊摊手“我不明白。”   “你那么聪慧的人。”仿佛是很熟稔的一般,他伸出手来轻轻在她鼻尖一刮“小宛若是笨蛋吗?”   她久久的定在那里,摸着自己的鼻梁“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宛若啊!”他随意的回答却叫她一下子涌出泪来。   “怎么了?怎么哭了?”陈洛祁惊慌失措起来,他紧张的问道:“我说错了什么吗?怎么哭了?”   “没有。”她吸吸鼻子“小的时候我额娘也是这么叫我的。后来再没人这样喊过我了。”她双眼微红,无比真挚道。   陈洛祁释然的笑着摸着她的头“傻瓜!”言语里的宠溺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来。   宛若趴在城墙上,偶尔看到天空里有一群群大雁飞过,她羡慕道:“我小时候总不理解为什么一到冬天雁儿们就都飞去南方,可是到了春天又会飞回来。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她忽然扭头看着他。   陈洛祁也瞧着她“因为,无论飞得多远终究是要回家来的。”   她凝视他好久,笑意一点点加重,绚丽的比往日都要灿烂“是啊!家才是一个归宿。”   “现在还不开心吗?”   宛若吐出一口气道:“不是难过,是因为辜负了你的一番好心意。”   陈洛祁深深凝望着她,那一种心情似乎已经超出了一定的范围。他忽然一笑“我答应过你要教你画画的。”   “现在?”宛若瞪大了双眸。   “你最想画什么?”他又问着,似乎从来不觉得现在教她画画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也许是和他呆的久了,宛若也对这样突发的状况有些了然了。她想了一会儿,对上他笑意深刻的脸。   “晚亭湖!”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陈洛祁伸出手来“走吧!”   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没有犹豫,没有想到什么男女之间授受不亲,没有想过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就那样看着他的眼,清澈而真挚。她是真的相信了,就伸出了手。   温暖是想象中的,如同一种力量,给予她勇气的力量,灌注到了全身。他们奔跑着下了城楼,一路跟在他后面,什么都不用想,她知道他会带着她去他想去的地方。   风吹得很大,她的长发飘荡起来。那一刻抛却所有,她只是一个笑得开怀的普通女子。   (五)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上】   苏艳红从鸣笙茶馆里心满意足的出来,冷不防衣角被人拽住。   “你站住!”宛然喘着气拦在她前头。   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宛然,苏艳红脸上有一纵即逝的慌张,但很快她就镇定了“做什么?青天白日的吓死人了!”   “吓死人了?”宛然嘴角讥笑“你若不做亏心事怎么会被吓着!我问你,你刚刚是从鸣笙茶馆里头出来的吧!”   “你胡说些什么!”苏艳红恼火的甩开她就要走。   “我胡说?我分明看见的你还想抵赖!”宛然使出最大的力道狠命拽住她“你想做什么啊!你到底想做什么!姐姐为了维持这个家有多辛苦你知道吗,如今你和阿玛又再添这样的乱子!苏艳红,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冲出来胡说一通!这大街上我还要不要脸面了……”   “脸面?你还想要什么脸面!”宛然攒着她的手腕发狠道:“从你逼死我额娘的那天起,你早没脸面可言了!你毁了我额娘,如今我决不允许你毁了我的家!”   眼看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苏艳红脸上大窘。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死命的一甩,宛然不防竟被她推倒在地“死丫头!我是前世欠你们秋家的了?今生这么作弄我!要死要活的去找你那死鬼额娘去!别挡着老娘的路!”骂骂咧咧的拂袖离去。徒留宛然一个跌坐在街头。   人群一哄而散,宛然抓着手臂小声哭出来“你回来!你不能这么害我姐姐!”   原来热闹的街头只有她一个,连哭泣的时候都没有一个可以陪伴的人,这世上只有姐姐是在乎她的,可是苏艳红又怎么可以再让她的姐姐受罪呢!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你还好吧?”   宛然止住哭声回过头去,梁晋担忧的蹲在自己的身后。他着急的看上去极为紧张“我看你那么慌张,所以就……过来看看。你还好吗?”   眼泪涌出来,她红着眼看着他伸出手“帮帮我,我不想被姐姐看到这个样子。”   陈洛祁握着秋宛若的手精心在纸上描绘着,淡淡的木樨香一直萦绕在身边,他忽然觉得无比舒畅。   “这个真的好难啊!”宛若有些丧气的道。   他笑着“画画本来就不是一气呵成的,慢慢来就好!”   放下画笔,她就着树干坐下来“因为你喜欢画画,所以才会觉得很方便!我对这个一直没什么天赋的!”   “那宛若喜欢什么呢?”他也坐下来。   “嗯……”凝神想了一会儿,她迟疑道:“刺绣算吗?”   “那你刺绣的时候会很开心吗?”   这一会儿宛若摇摇头“我只知道它可以让我养活整个家,可以让我妹妹读书。”   陈洛祁略微心疼的道:“那不算,喜欢的事就是梦想。宛若,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她迷茫的站起来,眺望远方是看不到尽头的桦树林,原来已经有了绿芽出来。她幽幽道:“梦想于我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小的时候,家还没败,玛父也还在。额娘说我的出生像是一缕阳光,把所有的希望都带进了王府。可是后来,玛父死了,清朝灭了。如今,我也并不能把阳光带进家里。”   他的心很疼,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很难想象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在乱世中中以自己弱小的身躯为家人撑起一片天的,可是这些他都没有做过。陈洛祁走到她身边,眉目温润,声音柔和清远“你知道火生莲吗?”   瞧见她眼里的好奇,他才眼含着笑一点点解释道:“佛曰:火中生莲华,是可谓希有。在欲而行禅,稀有亦如是。虽身处烦恼中而能解脱,达到清凉境界,是为火中生莲。”   宛若看着他,一言不发。自从认识他一来便觉得原来她也可以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可以肆无忌惮的笑,可以奔跑,可以大声说出想说的话……原来第一次可以不用只想着家里那些琐碎而烦心的事,和他在一起真的很温暖。   片刻后,她笑的恬静“谢谢你,洛祁。”这一声,是她发自内心的。代表着她相信他了,亦是视他为知己了。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上】   苏艳红从鸣笙茶馆里心满意足的出来,冷不防衣角被人拽住。   “你站住!”宛然喘着气拦在她前头。   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宛然,苏艳红脸上有一纵即逝的慌张,但很快她就镇定了“做什么?青天白日的吓死人了!”   “吓死人了?”宛然嘴角讥笑“你若不做亏心事怎么会被吓着!我问你,你刚刚是从鸣笙茶馆里头出来的吧!”   “你胡说些什么!”苏艳红恼火的甩开她就要走。   “我胡说?我分明看见的你还想抵赖!”宛然使出最大的力道狠命拽住她“你想做什么啊!你到底想做什么!姐姐为了维持这个家有多辛苦你知道吗,如今你和阿玛又再添这样的乱子!苏艳红,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冲出来胡说一通!这大街上我还要不要脸面了……”   “脸面?你还想要什么脸面!”宛然攒着她的手腕发狠道:“从你逼死我额娘的那天起,你早没脸面可言了!你毁了我额娘,如今我决不允许你毁了我的家!”   眼看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苏艳红脸上大窘。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死命的一甩,宛然不防竟被她推倒在地“死丫头!我是前世欠你们秋家的了?今生这么作弄我!要死要活的去找你那死鬼额娘去!别挡着老娘的路!”骂骂咧咧的拂袖离去。徒留宛然一个跌坐在街头。   人群一哄而散,宛然抓着手臂小声哭出来“你回来!你不能这么害我姐姐!”   原来热闹的街头只有她一个,连哭泣的时候都没有一个可以陪伴的人,这世上只有姐姐是在乎她的,可是苏艳红又怎么可以再让她的姐姐受罪呢!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你还好吧?”   宛然止住哭声回过头去,梁晋担忧的蹲在自己的身后。他着急的看上去极为紧张“我看你那么慌张,所以就……过来看看。你还好吗?”   眼泪涌出来,她红着眼看着他伸出手“帮帮我,我不想被姐姐看到这个样子。”   陈洛祁握着秋宛若的手精心在纸上描绘着,淡淡的木樨香一直萦绕在身边,他忽然觉得无比舒畅。   “这个真的好难啊!”宛若有些丧气的道。   他笑着“画画本来就不是一气呵成的,慢慢来就好!”   放下画笔,她就着树干坐下来“因为你喜欢画画,所以才会觉得很方便!我对这个一直没什么天赋的!”   “那宛若喜欢什么呢?”他也坐下来。   “嗯……”凝神想了一会儿,她迟疑道:“刺绣算吗?”   “那你刺绣的时候会很开心吗?”   这一会儿宛若摇摇头“我只知道它可以让我养活整个家,可以让我妹妹读书。”   陈洛祁略微心疼的道:“那不算,喜欢的事就是梦想。宛若,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她迷茫的站起来,眺望远方是看不到尽头的桦树林,原来已经有了绿芽出来。她幽幽道:“梦想于我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小的时候,家还没败,玛父也还在。额娘说我的出生像是一缕阳光,把所有的希望都带进了王府。可是后来,玛父死了,清朝灭了。如今,我也并不能把阳光带进家里。”   他的心很疼,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很难想象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在乱世中中以自己弱小的身躯为家人撑起一片天的,可是这些他都没有做过。陈洛祁走到她身边,眉目温润,声音柔和清远“你知道火生莲吗?”   瞧见她眼里的好奇,他才眼含着笑一点点解释道:“佛曰:火中生莲华,是可谓希有。在欲而行禅,稀有亦如是。虽身处烦恼中而能解脱,达到清凉境界,是为火中生莲。”   宛若看着他,一言不发。自从认识他一来便觉得原来她也可以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可以肆无忌惮的笑,可以奔跑,可以大声说出想说的话……原来第一次可以不用只想着家里那些琐碎而烦心的事,和他在一起真的很温暖。   片刻后,她笑的恬静“谢谢你,洛祁。”这一声,是她发自内心的。代表着她相信他了,亦是视他为知己了。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下】   长长的一段路,两个人走起来却总是又嫌太短暂了。陈洛祁送至巷口“我小时候对这种巷子最情有独钟了,有一回和下人偷跑出来追迷藏不晓得怎么回事就奇怪的进了去,险些要被人贩子逮了去!回家后好一顿揍!”   “你要是听话消停些你爹怎么会打你!”宛若也实在觉得这路真的短了些,每次到了这里就会凭空生出些怅意来。   “我娘当时只好看着我挨打,一边哭一边心疼。我就直挺挺的站在那儿不哭也不闹!想来我也是好汉一条了!哈哈……”   “这不是宛若吗?!”陈洛祁止住笑声,看见一个大婶提着篮子来到他们面前。   “宛若,这是……”   “吴婶,这是我朋友。”宛若点头看着陈洛祁。   他急忙道:“大婶您好,我是陈洛祁,是宛若的朋友。”   到底是年纪大了遇到些什么人总要瞧一瞧,吴婶上下打量了陈洛祁一眼露出赞赏的神情。片刻后又急忙转过去对着宛若道:“宛若啊,你还不快回去!你家里头出了大事了,你阿玛怕是要对宛然动手呢!”   “您说什么?”宛若立刻紧张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呀!”吴婶摆摆手,一脸气愤“就瞧见宛然气呼呼的跑回去要和那狐媚子理论些什么,后来就听见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声。谁敢去瞧呐!”   “宛然!”她匆忙的就要飞奔回家,陈洛祁一把拽住她“出什么事了?”   “这是我家里的事,你别管。洛祁,你先回去吧!”匆匆的一句交待,她一下子冲进巷子。   “宛若!”他根本喊不住她,刚想追上去却被吴婶拦住“你这年轻人怎么莽莽撞撞的!你这样冲进去,叫宛若怎么说!到时候越闹越凶!快回去吧!”   脚下坑坑洼洼的石板路硌的生疼,她也全然不在意了。直至跑到家门前才停下来,那个坐在门槛抱着双膝一脸泪一脸灰的人正是宛然!   她心狠狠一揪。二话不说就冲上前抱住她“宛然!”   “姐姐……”扬起泪花闪烁的脸,宛然抓紧姐姐的手“怎么办?阿玛真的和那个女人在抽大烟!姐姐,我们是不是又要没有家了?”说罢就埋进宛若怀里痛哭起来。   “不会的……”她坚毅的咬着牙,却还是有泪缓缓落下。高昂的抬起下巴,眼泪凝聚成珠偏不落下。她抱着宛然“怎么会呢?姐姐怎么会让宛然没有家呢?”   她高昂着头,拼命忍着泪意。额娘,现在我该怎么办呢?走到了这一步,我和宛然又该如何呢?   陈洛祁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忧心忡忡,他一路上都在担心宛若碍于那些早该废除的破礼节又不能冲去她家里。如此一来他只好担忧的回了家,梁晋坐在他房门口一眼就瞧见了。   “洛祁!”   “哦。是你啊!”陈洛祁有气无力的应着。   梁晋古怪的上下看了看他“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老爷打你的时候都没见过你这样!”   他哪还有心情答他,索性一屁股往门前的石阶上一坐。梁晋也顺着坐下“说吧,你到底怎么了?”   “如果有一个人,你根本看不透她。有的时候会和你在一起笑的很开心,有的时候又会拒人于千里之外。若即若离的,叫人瞧不透。”   “那说明这个人是受过伤的,心里的伤看似无关紧要,可是最难愈合。有时候表面的伤口好了,里头的疤还是时刻提醒着自己的。”梁晋道。   陈洛祁眼神迷离,思绪一点点悠远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见她的笑容我会觉得……有一种幸福的感觉,而那种感觉却是这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真真实实。梁晋,我不想骗自己。我想我是对她生了情。”他看着梁晋终于笑出声说出这句话来。   梁晋张大了嘴,久久不能醒悟。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挤出一句话“陈洛祁,你小子……疯了。”   恍来一觉梦中醒【上】   陈老夫人的六十大寿终于到来,整个宛城热闹的也不像话。有首富和陈洛桦的大名在那里,顺势登门贺寿的人是络绎不绝。只恨不得自己要多长条腿把那些想想法一样的人踹出去,好自己捷足先登。   “这真是!又不是自己老母过大寿!至于兴奋成这德行吗?!”长生一面骂着一面弹着身上的鞭炮灰进到店里来。   宛若正在拿线,一听他这样说不由得也要道:“陈家一直行善好施,对穷人家向来宽容。又出了总司令的这样的人叫我们这些年的日子都太平了不少。与公与私都是宛城举足轻重的人,当家主母大寿焉有草草了事之理?”   “宛若说得对!”段云琪抱着一箩绸缎吃力的从后院进来,一见长生就骂道:“你小子就会给我混!叫你去送个活恨不得去天边送了!还不过来帮把手!哎哟……老娘的腰啊!”   长生委屈的接过道:“哪里是我偷懒,区老板家里头也是忙得很都没有人搭理我。说是要举家去陈家庆生呢!”   段云琪揉着腰忽然道:“要死!宛若,你比我腿脚麻利。赶紧的去把那前几日陈家送来的衣服送去!”   云琪绣庄的手艺好在宛城也算有些名气,陈家特地做了新的衣裳送来让绣,若是成了以后在宛城更是做的开了。   宛若知晓其中的利润关系,也不多说就要去拿。倒是长生放下箩筐道:“要不我去送吧!这个天也怪冷的!”   “没事!长生哥,你才回来先歇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知道长生是好意,可是还是不想太亏欠他了。   陈家果然是门庭若市,前门的大道已经是被车子围得水泄不通。宛若费了好大的劲才挤到门口,她抱着东西客气的问着门口的两个穿着军装的守卫道:“我是云琪绣庄的,是来给老夫人送衣服的。”   话音未落,只听得身后一声喊“秋小姐?”   宛若诧异的回过头,竟看到梁晋一身长衫往这里来“梁副官。”   梁晋瞧着她手里的竹篮好奇道:“怎么秋小姐也在这里?”   “我是来给老夫人送衣服的。前几日府里送了几件新衣裳过来让我们绣图,今日是要送过来的。”   梁晋了然,点点头“那你跟着我进去吧!否则也不晓得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了!”   “有劳梁副官了。”   陈洛祁无趣的看着院子里的人来来去去,到最后竟然把桌上的花生全部剥了壳丢在那里。   “你要是太闲就去前面陪爹一起见客。”陈洛桦一脸的嫌夷的看着他,冷冷道。   陈洛祁放下花生,突然期待的的看着自己大哥“你说这种场面我也不合适,多我一个少我一个也无关紧要……”   “你想都不要想。”陈洛桦唇轻启打断他的话。   陈洛祁丧了气索性往边上一趟“你把我死困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你出国有些年头,如今才回来。又是奶奶的六十大寿,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些!”倏地一下扫过去,陈洛桦眼带凌厉。   对于这个兄长不能说是怕,洛祁多少是尊重他。如今这样也知道乖乖的坐在这里,等到了晚上开席的时候顶多就是勉强赔笑罢了。   锦姨从内间出来要往外去,陈洛祁禁不住好奇“锦姨,您这是去哪儿啊?”   “刚才有人说云琪绣庄送了绣好的衣服过来,这么久还不来我就去看看。”   锦姨随口应着人却已经出了门。云琪绣庄?陈洛祁古怪的看了一眼锦姨离去的背影,那不就是宛若工作的地方,这是不是也算是一种缘分呢?   他心里已经早下好了决定,等这次寿宴过去。他就会告诉宛若他的身份,然后也会告诉她自己喜欢她的事实。只要一想到她的笑容,陈洛祁便觉得这世间再没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老夫人好静,住在府里最后面的地方。一路走来也的确是安静的长廊曲曲折折总像永远也走不完似的,梁晋先打破尴尬道:“秋小姐,还是为了上次的事情埋怨我们总司令吗?”   她跟在后头答道:“起先是有的,后来倒不如想开。总司令有他自己的想法,我左右不得。”   “秋小姐和真的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女子呢!”梁晋带了一点笑,也说不清是赞赏还是其他的。   宛若抬头欲说些什么,却猛地停下脚步“锦姨?”   梁晋听到她的的轻呼也抬起头来,看到前面亭子里的妇人便道:“她是跟在老夫人身边的人,老夫人很是信任她。怎么秋小姐,也是认识锦姨?”   “你说什么?”她艰难的看看锦姨又看着梁晋问出口来“她是老夫人的人?”   不等梁晋答话,锦姨已经看到他们了。先是笑着和梁晋挥了挥手,而后看到宛若才愣了一下,片刻后才一路奔过来。   “锦姨,您跑得可真快!”梁晋打趣着。   “去!猴崽子!”锦姨笑着把头转向宛若“我原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竟真是你,宛若!”   她只觉得唇齿苦涩,连笑容也是极不自然的“是啊!在这儿遇到您,锦姨。”   锦姨瞧见她苍白的脸色不禁担心道:“宛若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事。”宛若勉强笑着“我是替绣庄来给老夫人送衣服的,老夫人她……她在吗?”   “在啊!”锦姨拉起她的手对着梁晋道“这儿交给我就好!你去前头忙吧!”   说罢又笑着对着宛若道:“老夫人看见你指不定多高兴呢!大少爷和二少爷都在呢……”   后面的话她都没听清,只记得那一句“大少爷和二少爷都在呢!”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得不得了,任由锦姨拉着往前走。她在心里不断安慰着自己,也许只是巧合呢?他怎么会骗自己呢?怎么会在自己全心全意相信他的时刻欺骗自己呢?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恍来一觉梦中醒【下】   “您要是觉得累就先回去躺着好了……”   “你以为我是什么?告诉你,我身子可好着呢!”   才走到院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的不断笑语,锦姨无奈的摇着头“这个二少爷啊!每每最会哄得老夫人开心了!”   锦姨没有注意身后宛若铅灰一样的脸色,可是宛若分明就是在发着抖了。那个声音,她怎么会听不出?那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啊……   “你整天画画,什么时候也给奶奶画一幅啊?”   “好啊!我一定会把奶奶画的很好看的!”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否则怎么那么真真实实?   “我在出国之前的学校里当美术老师。”他的笑容温和,是她所见过最好的男子,他问她“你会画画吗?”   又有声音从里面传来,这次是一个略显冷意的音色“奶奶,洛祁整日就这样荡着也该是要长大了!”   “难道除了像你一样一身戎装就是正经了?”摆明是不屑一顾,只听那人道:“我也有自己的理想!”   脚下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刃上一样,艰难而痛苦。与其说是痛苦,不如说是恐惧。宛若揪紧衣角咬着唇瓣—   “我家里还有一个比我大4岁的哥哥,和他比起来我就是一无是处的。”她还记得他说这话时是有着一点惆怅的。   “孝顺固然重要,可是我不可能为了这样就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啊!”他不屑那些铜臭,他在乎只是在自己的世界里主宰自己的人生。   锦姨笑呵呵的走进来“老夫人,绣庄派人把东西送来了。您瞧瞧,是谁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花了多大的勇气才敢迈出那一步的,跨过门槛,她清楚的看见他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隐去。   他“嚯”的一下站起来,显得既慌张有无措“宛若,你怎么来了?”   她瞧着他,眼里已经开始湿润。死命的握着拳,她真的很想冲上去大声的质问他为什么要欺骗她。可是到了最后也只化了一句平淡的“老夫人,我给您送绣好的衣服来了。”   老夫人也被这场景弄得有些摸不着路,倒是陈洛桦率先反应过来,他道:“宛若小姐和我弟弟认识?”   她哆嗦着发紫的唇,化成一个凄凉的笑“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绣女,怎么能够高攀的上陈家二少爷?总司令太抬举我了。”   转过身,轻弯下身,她的掩饰做得无懈可击“老夫人,既然这样我就先离开了。”这里,她不能再待一刻了。她仿佛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这样下去她怕她终会忍不住要溃败。   “宛若!”陈洛祁终于清醒了,急忙的追出去。   “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卖了的!”   “你不用害怕,跟着我就好。”她心里几乎是一动,脚下也有些虚浮。从前额娘对她说过“宛若,这世上总会有一个男子。他护着你,有他在你便不会感觉到一丝的害怕。宛若,那人便是你的良人。”   酸涩的苦楚从心里点点的出来,她一出门就落下泪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骗她?那之前的那些话,那些事竟全是假的!她不敢再往下去想!她的心狠狠的揪着,似再不能承受那么多的痛苦。   “宛若!”陈洛祁追出来,飞快跑上去拉住她“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她盯着他“解释你因为刚回国觉得好玩想要看看自己国家的女孩子是不是很好骗,解释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我,解释你看着像傻瓜一样的我被你耍的团团转?陈洛祁,你还想说什么?”   他当场就愣在原地“宛若,你哭了?”伸出手想要拭去那些泪珠。   她向后一退,恢复到最原始的防备和冷漠。她冷眼瞧着他,泪水涟漪“我那样信任你,到头来你却只是拿我寻开心!我以为你不同,可是和那些富家公子根本就没有区别!陈洛祁,到底是我太傻还是你演的太好!”   “不是的!”他摇着头上前握住她的肩“我没有故意要欺骗你!宛若,你听我说。我已经准备好等这次奶奶的生日一过就告诉你的,宛若,宛若……”他一遍遍喊她的名字,只希望她能够不要这样冷然的望着自己,那样的眼神,他心里发凉。   眼神扫过他抓着自己的手,她迟疑了。咬着唇瓣望着他一言不发,脑海里全是这些日子来他陪着自己的画面。一起走夜路,一起去晚亭湖……不!够了!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你放开我!”她开始挣扎“从今往后我再不想见到你!”   “宛若……”   “二少爷,前厅有您的老师和同学来了!”   陈洛祁看了一眼宛若对着家仆道:“你让他们先等等!”他抓着宛若的手“你听我说,我现在有一点事要去。但是你相信我,往后我会和你解释清楚的!”   “没有往后了!”挣开他的手,她抹去泪水“陈少爷,以后你我相见便是路人。”没有迟疑的,她从他身边直直的走过。   擦肩而过的距离,他如今才是懂得,陈洛祁回头看她走的决绝,大叫道:“宛若!”   听不见,我听不见!她脚步平静而沉着,和来时没有什么区别。可为何她的泪越来越多?   明镜亦无台【上】   她立在坟前,眼泪不停的往外流,无声无息的落进干涩的土里。   “额娘,我觉得自己好不堪。”声音里带了一点苦涩。   “他怎么能骗我?额娘,他怎么能这么待我……”哭声渐大,她终于无法坚持,捂着脸一点点跌坐下来“可是我的心……我的心好痛。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额娘死的时候她没有像宛然那样哭的死去活来,只是坚强忍住一切,可是现在,为什么她只觉得原来的天地都变了样呢?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疼,为什么会哭成这个样子……额娘,我到底该怎么做?   也不知道是怎么下得山,她这一路走得都是跌跌撞撞的。快到巷口的时候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靠在树干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宛若一下子停下来。   陈洛祁也看到了她,站直了身子缓缓朝她走来“我去过绣庄,他们说你早回去了。碰见吴婶她说你不在家,我猜想你可能去了晚亭湖。我只好在这儿等你……”   “陈少爷有心了。”她抬起脚仍是往前走。   他拦在她前面“宛若,你不要和我这样生分好吗?”   蓦然,她停下来。淡淡的瞅着他“从未相熟,何来生分?陈少爷,你高看我了。”她绕过他径直向前。   “宛若……”他欲跟上去。   岂料她只是平然的一句“你若不怕毁了我的名声就跟进来吧!”   他后头一阵苦涩,不由得停下步子。只能看着她远去,最后连身影也消失不见。是啊!他是可以不顾一切,可是宛若还是一个姑娘。这该死的狗屁规矩!什么封建思想!他恨恨的心里暗骂,却仍是泄气般的靠在树干上。   是夜,宛若干好一切后正准备要去锁门。手停留在门闩上,她瞧了一眼墙头只觉得今夜怎么和往日不一样,似乎有些……   门缝里细细的光源叫她生疑。犹豫了半日还是“唰”的开了门—   她顿时愣在原地。红色蜡烛上是微弱的橘红色光芒,烛泪滴滴聚在石板上在光的照射下像是乳白色的霜。她一脚跨出了门—   他送她回家的时候正好瞧见最最外面的一户人家门口点了一支蜡烛,小小的,弱弱的,可是却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她盯着那小半截蜡烛无限感慨“额娘总是说会做错事的人其实是因为少了光明的指引,只要有一点的光源,就会觉得幸福和温暖。”   他呼出一口白气“在国外,蜡烛的光代表着一种指引。给予人力量和勇气的指引,让人在黑暗里不再感到无助。”   她猛地抬头,长长的一条巷子,点点的微光。如果此时从高空往下看定是以为是一条星河,跳动着橘黄色的暖意在每家每户的门前闪烁。宛若扳着门,摇着头“他定是疯了……”   不算窄也不算宽的巷口,他像是一尊雕像微弯着背靠在墙上,他把头埋进领子里,身影在地上拉得好长好长。   宛若捂着嘴险些叫出声来,就那样静静的站在离他不远的一户门前。她瞧着他,有那么一刻是真的要落下泪了。   他那么好,会温润对她笑,告诉她会教她画画。   他很会捉弄人,却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给你惊喜。   他身上有一种安定的力量,让她见着他就安静下来……   似是风吹过,他缩了一下脖子。忽然就抬起头来,宛若猛地向旁边一退,脚轻轻的移到黑暗里去。过了片刻她小心翼翼的伸出半个头,他又把头低下去了。   其实这个时候真的已经不冷了,冬天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而春天也终将到来。   明镜亦无台【下】   陈洛祁无精打采的走回家却在门口碰到了正要出去的陈洛桦,后者瞧了他一眼眉头微蹙“现在才回来,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二少爷,你没事吧?”梁晋凑上去闻了闻,幸好没有酒味。   陈洛祁叹了一口气,没有要理两个人的打算,低着头 就默默进了家。   陈洛桦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心里有了一点头绪。   宛然一大早起来没看到姐姐以为她是在院子里,可是找遍了家里也没瞧见。她站在院子中央抓着头发自言自语道:“一大早的去哪儿呢?”   苏艳红正巧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拖拉着鞋从屋里头出来,宛然只瞧她一眼便扭过头去。   苏艳红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走到门边却张大了眼“这门怎么没锁?我的天呐!”   宛然立即被吸引过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姐姐!”   门口的石阶上秋宛若抱膝蜷缩在那里,头埋得深深的,好像就要远离尘世一样,而她脚边是一摊已经燃烧过尽而聚在一起的烛泪。   “姐姐!”宛然想也没想就冲上去,触手的地方是透心的凉。她一下子慌张了“姐姐……”   苏艳红也探出半个头“大清早的又在这做什么死呢?”   宛然恶狠狠的看向她“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要你立刻去死!”   苏艳红立刻闭了嘴,瞥了几眼不情不愿的进了屋。   “宛然?”迷迷茫茫的抬起头,她动动酸痛的脖颈略微疲倦道:“你怎么在这儿?”   “你到底怎么了?”宛然扶她站起来“怎么坐在这里睡着了?”   她清醒过来。猛然想起昨晚的事情急忙低头去看地下。失去了暗夜的衬托,它的光芒也终于殆尽。宛若盯着那残留的烛泪“它灭了。”   宛然不以为然“走吧!我们进去吧!”   风微微吹来,贯穿整个巷子。仿佛什么也发生过,可是每家每户门前的那些印迹又是真实的,真实的证明了原来那一切都不是在梦中。   秋宛然望着一直坐在那里的陈洛祁心里终有了担忧,他今天究竟是怎么了?没有像往常一样带他们去写生,自己也像一尊石像一般坐在那里低头冥思着什么。   “宛然?”林雅丽轻轻的喊她。   “嗯?”   凑过头,林雅丽指着陈洛祁在宛然耳边道:“他今天是怎么了?感觉怪怪的!”   她摇着头也是忧心的很“我怎么会知道……”   坐在前头的丁玉芬见陈洛祁这样的样子,一时也是兴起“洛祁哥,你今天怎么了?”   陈洛祁猛地抬起头,表情严肃的看了一眼她,只淡淡道:“在学校里,你应该称呼我为老师。”   丁玉芬面上挂不住立刻没了声,而私下里便有了不大不小的讥笑声。宛然也浅笑,可是脑海中却想到了那次在杉树林的情形。   她羞涩的低下头,小声嗫嚅着:“我可以叫你洛祁……学长吗?”   “可以啊!”   “真的可以吗?”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再一次确认道。   陈洛祁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傻丫头!干吗这么兴奋?我本来就是你学长啊!”   回忆至此她脸上的笑容加深,甜美干净的叫人侧目。陈洛祁看着这张有些相似的脸一下子就想到宛若,他始终记得第二次相见时她在湖边飞舞的场景,那么美好的笑容,明明是身处困境,可是她的笑容美好的没有一丝瑕疵。   可是,这么好的人儿,他怎忍伤她?   屋里檀香气息清淡,烟从香炉里袅袅的不断飘出来。宛若终是叹息一声,轻声道:“老夫人。”   锦姨实在看不过去了“宛若,都是我的错!昨天……”   “阿锦,你先出去吧!”陈洛夫平静的打断她。   锦姨止住话担忧的看了宛若几眼还是选择出去,将这一方静好交给她们俩人。   偏从雾中来【上】   “宛若,你猜洛祁和他哥哥谁比较倔强?”老夫人笑呵呵的从蒲团上起来。   她伸出手递给宛若,宛若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把手伸过去了。老人家温暖的掌心有很多的细纹细细的摩挲她的掌心,她道:“自然是总司令。他是军人出身,性子自然要坚毅些。”   “你错了。”老夫人温和道“真正性子强的人是洛祁,不是他哥哥。”   “那孩子,和他哥哥不一样。洛桦是外表看上去冷淡可内心里待人却是极温和的。洛祁他是骨子都透着韧劲的。”老夫人现在回忆起那些往事还是记得清清楚楚“小的时候他爹揍他,他就那样挺直了腰板永远也不会喊一声,也不会承认错误。就是这个样子,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就算是死洛祁也不会轻易放弃。”   “老夫人……”   “你听我说完。那孩子,其实心里很苦的。他娘死得早,他爹又不懂得怎么对他好。你别看洛祁平时总是笑嘻嘻的,其实那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真正难过的时候他只会一个人躲起来。”老夫人温柔的拍拍宛若的手“你晓得吗?宛若,他对你是认真的。”   宛若摇着头缓慢道:“老夫人,您是误会了。我和陈少爷不是您想的那样……”   “呵呵……”老夫人慈祥的笑道:“如果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宛若,他不会带你来见我。洛祁那孩子认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他认定了你那就是一生一世的事。”   “孩子啊!我是过来人,只怕那孩子自己也不知道—他怕是对你动了真情。”   她这次来只是想完成那幅画之后就不再与他有什么牵连了,可是老夫人的一席话却又叫她陷入了难境。   陈洛祁喜欢她?为什么老夫人和锦姨都一口咬定他对她有情呢?她自己也不晓得现在该如何了。   “宛若小姐?”   她闻声抬起头,陈洛桦就站在前方的路口。她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他和陈洛祁是亲兄弟,那自然老夫人也是他奶奶了。轻道:“总司令。”   “能够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很巧。”   “我是帮老夫人绣画的。”她怕他误会些什么,还是清楚的解释出来“就是你母亲的那幅木樨连绵图。”   陈洛桦颔首,带了一点笑意“我娘是一个很有才气的女子,洛祁也就这一点得到了她的真传。”   “夫人的确是一位奇女子!”宛若说道:“她的画的木樨花真的很漂亮。”   陈洛桦不语,半响后才道:“洛祁那个人,其实内心很脆弱的。虽然喜欢笑可是不代表他是真的在笑着的,宛若小姐,如果他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替他道歉。”   宛若停顿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他,昨天什么时候回去的?”   他?陈洛桦立即反应过来“我从来没见那个样子的洛祁,垂头丧气的,好像是世界都坍塌了。今天早上我在门口遇见他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他真的没回去!真的在巷口守了一夜!宛若眼眸微垂“若是总司令被人欺骗了会怎么样?”   陈洛桦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从容道:“世事无绝对,不一定绝对是好的,也不一定绝对是坏的。即使真的撒了谎,可能是因为有苦衷或是难言之隐。”   偏从雾中来【下】   她心烦气躁的回到绣庄,却看见此刻最不想见着的人。陈洛祁修长的身形在看到宛若的那一刻立即挺直了“宛若……”   宛若走进店里放下篮子,陈洛祁见她不理自己又上前道:“你还是在生我的气?”   她手里理着绣墩上的丝线,连抬眼都不曾一下“我已经说过了,我们不过萍水相逢……”   “宛若!”他声音里终于有了一点怒意,但又很快平缓了“说到底还是不肯原谅我!宛若,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她道:“你什么都不用做,远远的就好。我和你还是保持在未相识前好一些。你做你的陈少爷,我还是……”   “秋宛若!”手腕上被人用力一抓,她不得不被迫回过头对上他暴怒的眼“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就只因为无聊,所以会像那些富家公子哥一样一时心血来潮来耍着你玩吗?你是这样想我还是你已经肯定了?!”   她别过头,不想做出任何回答。陈洛祁忽然软了下去,松开她的手,语气再度柔和“宛若,我没有想过要骗你。”   秋宛若嘴唇微抖,开口道:“你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陈少爷,一切维持原样就好了。”   他忽然有种挫败的感觉,可仍是不想就这样放弃。他再度抓紧她的手“告诉我该怎么做?宛若,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   “好!你不是要我原谅你吗?”秋宛若把手抽回来,退后一步大声道:“如果明天下雨的话,我就原谅你!”   一手指着天,宛若面色坚定“陈洛祁,只要明天下雨我就原谅你。”   “你说真的?”他深深的凝望于她。   “是!”她重重的点头“明天有雨水落下的话,我就原谅你。”   直到陈洛祁离开许久后她才颓废的瘫坐在椅子上。宛若揪着衣服摇着头“我一定是疯了!”怎么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   “宛若,你这是在和他赌气。”长生叹息道:“我看得出陈少爷是很在乎你的,你这般做到底还是要伤他的心。你自己瞧瞧!”   他指着天“这几天恐怕都不会落雨的!何苦呢?这样戏弄他……”长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进了里头去。   主厅里就剩了她一个,宛若终于慢慢吐出一口气“我不是戏弄他。我是在还没开始前就把希望断掉,我和他的身份差太多,就算深交也未必善终。”阿玛和额娘的例子摆在那里,她不能也不敢去轻易尝试。所以才在开始之前就掐断一切的可能,或许只要他冷了心……可是,自己又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宛然趴在窗前,看着屋后头的迎春花终于盛开了。黄色小花在这孤立的景色里始终都是一抹亮色,那么她呢?她在他眼里也会是与众不同的吗?   他不允许丁玉芬叫他洛祁哥,可是却大方的告诉自己可以喊他洛祁学长。那这个能不能算他对自己的一点特别,笑容扩散,宛然低下头看着一直被牢牢握着的碳素笔。   这支笔……她举起来在眼前细细观摩着,这是陈洛祁第一次握着她的手教她画画时遗留在自己画板下。她没有还给他,也许他根本就已经忘记这件事了。可是她还是细心的保管着,拿着这支笔就好像可以感觉那个早上他握着自己手时传来的那种温暖……   “宛然!”   “啊?”她一惊慌猛地站起来,手里也一下子拿不住,那碳素笔就正好掉到地上摔成两截。   秋允羣最见不得人家慌慌张张了,他不悦道:“做什么?大惊小怪的!”   “没有……”她向来是有些害怕这个阿玛的,一面惋惜着一面无可奈何的答道。   看着这个没有什么本事可是大女儿却拼了命也要维护的小女儿,秋允羣也是喜欢不起来的。他道:“你姐姐呢?”   宛然摇着头,有些胆怯道:“在绣庄里,该是要回来了。”   秋允羣挥挥手“罢了!等她回来再说!”   等到阿玛一走,她就立即蹲下来,心疼的拾起来小心地护在手里想着能不能在拿布条扎起来。为什么连这一点小小的念想都不愿意给她呢?她只是拥有一些有关他的,他的温暖,仅此这样而已……   只是宛然后来知晓,原来东西摔碎了是没有办法再重新愈合的。如果早些知道,一切会不会就是先兆?   此情无双难求【上】   长生说得对,这天是根本不会下雨的。宛若坐在绣墩前一针针绣着,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会时不时的抬头看看院子上方的天空呢。   “宛若,你再看下去天都被你望穿了!”长生实在是看不过去了。   她脸上一红,嘴上仍是强辩着:“我不过是绣累了,脖子有些酸罢了……”   长生看着她,宛若只好低下头没有说下去了。半响他道:“宛若,人活着就是不能有遗憾。我虽然没读过书可这道理还是懂的,陈少爷到现在还没有来你是怕他不会来了吧!”   “胡说什么!”她气急的打断他“他来不来与我何干?长生哥,以后这样的话再不要说了!”   长生摇摇头“只怕将来伤心的人也要是你啊!”   她正在绣一朵月季花,听到这句话时她的手就死死的捏着针。用力之大,只怕是连针也要断裂了。   或许……她看着院子里上方回形的一方湛蓝,心里也有难以名状的伤感。也许这就是天意吧!她昨日说出那样的话,其实心里也是期待的,也许会真的下雨,也许他是真的……只可惜没有如果。   也可能,他们的缘分只有这样的一点。   “宛若!”   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终于折断了指间的针,尖细的端口扎进指尖,顿时有鲜红的血珠沁出来。   陈洛祁站在大门口,她一眼望去就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宛若缓缓起身,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   陈洛祁朝她走来,她却忽然回过头“你来做什么?”   “我不能不来。”他道:“我说过要你原谅我……”   “你瞧!”她克制住自己,转过头像是最后的绝望一般指着天“你瞧,连天都不让。没有下雨,你也没有机会了。”   他张张口,却走到已经呆滞的长生面前“长生,我有话跟你说。”   他凑到长生耳畔,再看去长生的双眉已经皱成一团“陈少爷,这……”他神色有异的看看宛若。   “去吧!算是我请求你的。”然而陈洛祁恳求的模样又是如此真挚的,或许他真的能够带给宛若幸福。长生咬咬牙点头“我就帮你这一次!”说完人就闪到后头去了。   他慢慢走到她面前“来之前我一直在想,我到底该不该来这一趟?”   她不语,他又走近“可是我没法放着你不管,宛若,我没法放开你。”   宛若,我没法放开你。这一句话如同一记雷声,她张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瞧着他,一边脚下虚浮的往后退“我们不过才认识几日……”   “宛若,我喜欢念你的名字。”他往后略微瞧,面上突然露出了笑。然后便指着天道:“你不是说只要天上有水落下来便会原谅我吗?”   宛若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只看见陈洛祁大叫一声“长生!”然后身形快速的往院子里冲,她就瞧着从屋檐下突然涌出许多的水“哗啦啦”的淋了他一身。   水声把她拉回现实,她冲上去拉住他“你疯了?!”一面拖着他进来一面对着上头的长生大叫:“长生哥,你这是做什么呀!”   “宛若……”他握着她的手,浑身打着冷颤,白气不断从口气出来。虽然春天已经来到,可是这个时候一大桶凉水浇到身上也是透彻心骨的冷啊!   长生也冲冲撞撞的进来了,宛若竟也不顾就哭着骂他“你疯了吗?!竟然拿水浇他,万一病了怎么办?”   “宛若……”陈洛祁拉住她“你别怪他,是我让他这么做的……你瞧,我浑身都湿透了。这就算下雨了,宛若你要原谅我……”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疯狂过,没有像他这样傻过。宛若的眼泪不停的落下来,已是泣不成声“陈洛祁你真的是疯了……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   “不是的!”他轻柔的替她拭去泪水,却忘了自己浑身已经湿透了,连手也是湿的“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宛若,你让我觉得因为你的笑容整个世界都温暖起来了。你是带给我希望的人,宛若你明白吗……”   “洛祁……”她揪着他的衣角狠狠扑进他怀里“不是这样的……我没有那么好!我配不上你……”   陈洛祁抚着她的发,无限怜惜“你是最好的,我认定了就不会改变了。阿嚏—”   宛若仰起头“洛祁,你怎么这么傻?”一边不停地用袖管替他擦着额上的水,一边哭道:“你干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这么在乎我……”   长生在一旁看的简直呆掉了,直到段云琪在后头一直小声的叫着才回过了头。他擦着眼睛“老板娘?”   “你还杵着干吗?”段云琪一个手就敲上去“赶紧去烧一个火盆来!我们这绣庄除了几个绣女就你一个男人了!还这么不长进!”   “是是是!”长生连道了好几个是才小跑着去了。   段云琪瞧着那两个在厅里的人,眼睛里也是湿润的。陈洛祁对宛若是真心的,至少现在他是真的心里有她的。轰轰烈烈的爱情,她不知道宛若能不能受得住。可是这样看来,那孩子也是动了真心的。   此情无双难求【下】   那日过后陈洛祁再没来找过她。而她也是缄默的绝口不提那日的事,倒是叫长生和段云琪急的要命。   而她只是比以前越发的平淡“就这样不是很好吗?平平静静的……”   都这样说了长生和段云琪又还能再说什么,只好叹着气惋惜。   再过不久就是清明了,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和宛然一起去看额娘。这日她才在院子里洗完了衣服,正撂下袖子要回屋。路过阿玛房门的时候听见里头不断的咳嗽声,她想了一会儿还是推开了门。   “咳咳咳咳—” 秋允羣握拳放在嘴边,脸上通红,瞧见她进来有咳了几声才慢慢停下来。   “阿玛,您的药可还坚持吃呢?”她说这话时明显看见秋允羣的神情微变,眼里稍闪躲了一下。   “这自然是不能停的—咳咳咳”   她闭了眼在心里默默叹息着,许久等到阿玛终于不在咳嗽了才缓缓睁开。她望着那张憔悴的脸十分平静道:“再过几日就是清明了。”   秋允羣正要喝水,闻言那茶杯就停在嘴边了。宛若幽声道:“我和宛然到时候会去,您要一块吗?”   小啜一口,秋允羣道:“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记得,好好陪你额娘说会话。”   宛若转过身,前行两步止住并未回头“阿玛,那东西害人别再碰了。”   秋允羣猛然抬头,只听她道:“若是她真的心里有您,不会这样害您。”   出了门,宛若仰天而立。额娘,我怕我真的保不住这个家了。   梁晋端着药坐在床边,闻了药碗后立刻嫌夷的把手伸得老远“闻着就寒颤人!”   一张苍白的脸,显然是病中的姿态。陈洛祁苦笑着拿过碗“早说了西药好一点,还非要给我喝这个。”说是这样还是一饮而尽。   “老爷说西医不可信,还是老字号好!”   他将碗递给梁晋“那送我去国外做什么。他就是这样人,干什么事情都要自己说一不二。”   “好歹他也是你爹,再大的仇这么些年也该过去了。”梁晋苦口婆心道。   陈洛祁无奈的笑着摇头“你不会明白的。虽然不是我直接造成的,可是我娘的确是因为我才会那么早就死的。他怎么会原谅我呢?”   “父子俩哪还有隔夜仇?我这么多年想要我爹打我骂我都没有呢!”   陈洛祁不想再和他继续下去这个话题,他披了衣裳掀起被子就要下床。梁晋一手拿药碗一手拦着“你这是干什么?”   “再不走一走恐怕我就会忘了怎么走路了!”无视梁晋的阻拦,他站起来动着双臂。   “诶!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放下碗,梁晋一脸无可奈何“你那天就那样湿淋淋的一身跑回家,别说是我就连总司令也是吓了一跳的。我还以为你想不开跳到河里去了!”   “瞎说什么呀!”他看着窗外突然担心道:“这么些天我一直没出现,不知道她会不会着急。”自从那日他淋了一身凉水回来就生了病,老爷子硬是把他留在家里修养。也不晓得宛若的气究竟消了没。   梁晋围着他看了半天才道:“你别告诉我你这回生病就是为了秋宛若啊?”   看见他沉默不语。梁晋更加是肯定了这种想法“疯了!疯了!陈洛祁,你真的这么喜欢她?”   他还是不语,缓缓走到门口脑海里只有那日在绣庄里她流泪的面容。他的宛若,不过几天未见他却已经思念至此,那她呢?她会不会也这样呢?奶奶说的没错,只怕是这段情他是真的已经陷进去了。   “我只想快些好起来。”只想快些去找她。   她坐在窗前,时而有风吹来将她才压平的绢角又吹起。淡黄色的小花一朵朵盛开在洁白的绢布上,她不知何时养成了这种习惯,好像是那日他离开后,她就喜欢每日黄昏里坐在窗前绣着带有木樨花的手绢。看到那些花她就会想起他的笑容,温和的,带着暖意的。其实他不知道真正带来希望和温暖的人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一想到那天他疯狂的举动她的心还是不能平复怎么可以就那样不管不顾,淋了一身的凉水也不知道好些没有。她大可以去问老夫人,可是偏偏压下那些偏执若狂的情绪。   宛若捏着绢布又绣了一朵,她不能去,真的不能。最好的结局便是从此之后他和她再不往来,这样便是好的。她是这样想的,可是为何还是会有心酸的感觉。   陈洛祁,你该是我的劫吧!那便可以度过的,只要我忘了你,只要再不往来,我还是可以清心寡欲的做原来那个秋宛若。   尘蒙难通透【上】   林雅丽看了一眼上头第三次来代课的女老师,忍不住小声道:“陈老师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闻言正在翻书的宛然也停下了动作。陈洛祁已经请了好些日子的病假了,其他的老师只说他是感染了风寒很快就会回来上课的。可是具体是什么也没人能够说清,就连一向自视与陈家交好的丁玉芬这几天也像是霜打的茄子的一样了无生气。   究竟是什么病呢这么严重?宛然心里自然是很着急的,可是又不好明目张胆的去问别人。只好每日乘着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步子尽量放慢一些,希望可以听到只言片语。然而结果到底是不顺人意的。   “宛然?”   “嗯?”她茫然的回过头“怎么了?”   “昨天忘了和你说,音乐老师说你唱歌很好。准备组办一个歌唱班好像要找你做领唱。”林雅丽乘老师不注意道。   “是吗?”宛然疑惑的睁大了眼“我不知道啊!”   林雅丽道:“待会你放学后去找找她,昨天我把这事给忘了。”   宛然点点头“恩,我知道了。”   而另一边的绣庄里,宛若提着装满锡箔和纸钱的篮子在门口张望了半天也不见得宛然的身影。长生安慰她道:“该是学校里耽搁了。”   宛若看看天色,转头对长生道:“再等下去怕是晚了。长生哥,宛然来你叫她直接去找我。我就先去山上了!”   一路走上山,沿途的零星小花昭示着春天真的已经来到。她的心情因为微风的缓缓吹过有了一丝的舒缓,到了坟前,她先是静静凝视着。额娘在这里,其实一直都是很寂寞的。   微叹了气,她蹲下来拿打火石去点纸钱。只看到黄色小火星闪烁了一下就熄灭在风里了,反复试了几次才终于点燃了。   “额娘,宛若遇见了一个人。”她在纸钱上压上一块石头。   “可是女儿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出现打乱了我的生活,前所未有的混乱。我的心会觉得很疼,他告诉女儿说他喜欢我,可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黑色的灰烬在风里飘向四处,她站起身来心里无限茫然“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是我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没办法骗自己不在意他,没办法不想他。”   “额娘,他带给女儿的好像是一种力量,可是女儿不知道那种力量究竟是通向光明的,还是走进绝望的。我真的没法去相信。”极目远眺,她的视线突然被一抹现象吸引。   站在山顶从上往下看去一切都是清清楚楚的,一大片桦树虽然没有枝繁叶茂,可是却能够看见枝桠上不断新长出来的绿芽。可使其中的一棵,远远望去竟是满树都挂满的黄色带子。一条条的垂下来,在众多的树中格外显眼,在这山周围只有一个地方会种着这样的桦树。   她的心跳得飞快,提起裙子就往下跑。风从耳边带过的声音,像极了那日他牵着她的手一路逛奔到城楼上又狂奔到晚亭湖。那种激情,如同把一个受冻许久的人突然之间丢进烧开的水里。冷热交替的那一瞬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也许会被这种狂热溺死,可是她甘之如斯。   粘腻的汗贴在额间,她慢慢的走近。那个背影背对着她,手里拿着黄色的带子踩着石块慢慢的找寻哪里还有空余的地方的系上,在见到那个身影的一刹那,她的泪毫无遇见的落下。   带子垂下来在风里左右晃荡,她仰起头来清晰看见那上面是才写好的几个大字“宛若,原谅我。”   她叹息着幽声道:“可真是傻气!再如何神明也好,这些树分明是通不了天的。就算是要信,也应该寻一棵高高的挂起来才是。”   宛若看见陈洛祁又拿起一根,他站在树下高举着带子似在考虑。她抓紧衣角,死死咬住唇,可是忽然就泪落满面。   “宛若,这世上的男子总有好的。若是有一个男子可以叫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他流泪,那这个人定是心里有你,想要无时无刻的感动你。”   脚步无法抑制的向前挪去,她只觉得心突然被什么束缚得紧紧的,可是却依旧挣扎的想要跳出来。她轻轻张口:“陈洛祁……”   那个人回过头,脸上病初愈的苍白,只是那笑容还是一如既往“我知道你会来的,一直都知道。”   她看着一树的黄色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微微一愣,轻柔的笑着“我在想,如果把这树全都系上需要多久?”   “陈洛祁!”她疯狂的大叫道:“你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想证明什么?   “宛若……”   “你这么做就以为我会爱上你了是不是?”她如同发了狂般歇斯底里的大叫:“不会!不会!我不会爱上你的!陈洛祁,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对你动心的!”   “这世上的男子不过都是一样的,你只是想玩玩而已!我没那么傻!陈洛祁,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于我来说,梦醒之后梦中如何都是不需要记得的!我没那么傻!”   “宛若!”陈洛祁抓着她,强迫她看着自己“宛若,我是真心的!我会让你瞧见的!我会一直等你的!”   “我不信!”她使劲力气挣脱开,后退着疯狂着离去。   “宛若!”陈洛祁并不去追,只在那个身影后大声道:“我会等着你的,会一直在这里等到你来为止!”   尘蒙难通透【下】   不信!她不相信!宛若边跑边狠狠的擦着面上的泪水,可是忽然间觉得为何面上的水越来越多,连着周身都有了一种潮湿的感觉。她渐渐停下,仰面望天。   天似蒙上了一层细密的灰纱,好似她的心也是被蒙蔽了一样,所以看不清他的心,他的真心。   很多时候有些东西一开始就能看到底,是喜是悲,是明是暗,一眼望去只能一目了然。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鸦片,初碰时带给人前所有未有的感觉。可是一旦时日增多,这种曾经以为的好只能变成终身的痛。她贪恋他给的温暖,可是这种温暖早晚会变成她致命的软肋。所以,她输不起。   雨下的淅淅沥沥,宛然顶着手袋跑进绣庄里。台前的长生正在算账猛然见到她便是一愣,随后急道:“宛然,你怎么才来?”   “有点事耽搁了。”宛然擦着脸上的雨水环顾了店里一圈道:“长生哥,我姐姐呢?”   “她看着天不是太好怕来不及就先去山上了!”   宛然一听再度把手袋顶上作势就要冲出去。却被长生一把拉住“这丫头!这样跑去山上回头病了宛若非和我拼命不成!拿着伞,去吧!”说罢便从台子底下抽出一把伞来。   宛然甜甜一笑“谢谢长生哥!”   那雨越下越大像是一道帘子,外面的人看里面始终是模模糊糊的。长生突然偏头“这鬼天气!忽然就下得这么大!”   山上泥泞,加上下着大雨,这一路上来竟是万分艰辛的。宛然的裙角和袜子上都沾满了泥渍,那伞也是拿不稳浑身有一般都是淋着雨的。   雨水顺着睫毛落进眼里,一片微疼。宛然停下来,已经到了一半,她撩起湿透的袖管来擦却不料手才覆上额头便瞧见旁边小径的远处竟是站着一个人!   疑心自己看错了,她眨眨了眼再往前几步,果真是有个男子站在那一棵桦树下头的。此时桦树上还并未有许多枝叶,她却看见一条条黄色紧贴在枝干上。心下好奇,她泥地上的石块想在走近些。   不过几步,伞边缘的雨水正好又落进眼里。她一眨眼,脚下继续往前走着却不想一脚踏空……   “啊—”   宛若跌跌撞撞的跑在巷子里,脚踩着石板雨水四溅。终于远远瞧见自家紧闭的门,她加快了步伐冲上去“开门!开门!”   她拍打着门,用尽所有的力气叫喊。可是除了雨声和风声再没有人应她,雨势越来越大,她绝望的瘫下来。   屋檐上不停有水落下来,她也不动,只是抱着自己坐在那里。眼泪顺着雨水落进颈中,像是一条冰冷的小溪流,一点点的将她冷却。从此之后,再不能温暖起来了。   陈洛祁,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自己生命里?   巷子里有快速奔跑的声音,隔着雨声宛若只听见一个男声急切地问道:“宛然,在坚持一下!你家在哪里?”   宛然?宛若一下子清醒了,她想起来了!还有宛然!她怎么就会忘记了,“唰”的站起身。还不等迈出一步就看见有人抱着一个女子冲到前头来。   宛若看清来人后忽然就懵了,陈洛祁只穿着单衣,外面的大衣都披在了怀中的宛然身上。雨水像断线的珠璃一般一直往下落。   陈洛祁也是一愣“宛若?”   她一瞥看见他怀中那个面色痛苦的小脸上,心下一紧“宛然?宛然你怎么了?”   “快点去开门!先送她进去!”陈洛祁说着已经直接从宛若身边过去,抬脚毫不犹豫的就朝门上一踹—   恰有当时明月弯【上】   “宛然,怎么会这样?”宛若拿着干的帕子细心的替她擦去额上的雨水问道。   陈洛祁抬起宛然的脚惹得她细细的抽痛,他抬起头对宛若道:“还好,只是脱臼了!”   “宛然,你忍一会儿!”陈洛祁握住她的脚踝。   宛然点点头,偏过脸不敢看,只紧揪着宛若的手。   陈洛祁屏着一口气,先是轻轻揉捏着宛然的脚踝,突然乘其不备就狠狠一掰—   “啊……疼!”宛然疼的眼泪都落下来了。   宛若轻拍她的后背“没事了!姐姐在这了儿呢!”   陈洛祁终于松了一口气,向后坐下“没事了!这几天你在家好好休息,学校那边我会帮你请假的!”   “请假?”宛若疑问道:“你们……”   “姐姐!”宛然突然一低头,带着少有的女儿家的娇羞道:“我忘了说,洛祁学长就是我们新来的美术老师。”   宛若看向陈洛祁,他眼里带了一点笑,头发上还有水往下滴。宛若转过头,平静道:“谢谢你送宛然回来。”   陈洛桦坐在桌前正在看一份前线传来的电报,梁晋脚下可以放轻“总司令,外面下着大雨还要回去吗?”   陈洛桦放下电报,扭头看了一眼外面,沉吟道:“不了!前些日子已经祭拜过了,今天……今天就不去了。”   梁晋想了一会儿道:“总司令是怕老爷会更加迁怒二少爷。”   起身,负手于背后。他缓缓走到窗前,外面瓢泼大雨的情势于房内的场景全然格格不入,他突然道:“洛祁,是对那个女子动了心吧!”   梁晋一愣才想起是说宛若,也有些无奈“我从没见过他对除了画画外这么用心过,能够疯狂的在外面等上一整夜,怕是已经深陷了。”   他不语,颀长的身形立在那里,宛如一幅沉默的画。只是那原本松开的双手在此刻却紧紧地握在一起了,昭示着他现下的心情。   站在屋檐下,看着雨落在院子里的石板上溅起一朵朵的水花,像是有人在那里一步步舞着。檐下有一排破旧的小瓦缸,雨水顺着落进去发出“叮咚叮咚”的声音,好似清唱。   宛若伸出手,雨滴落在手心里,凉凉的。清凉而稳定的力量渐渐使她烦躁的心安定下来,那些毛躁的情绪一点点的沉淀了。   “你知道为什么会下雨吗?”   宛若收回掌心,回过头,平静的看着他。   陈洛祁走到她面前,对着下着雨的天道:“人在最无助的时候,就好像陷入黑暗中也许有可能再难清醒过来,可是若是这时有一场大雨将自己浇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站在那里,久久不语。陈洛祁忽然执起她的手,有些犹豫道:“宛若,我不是一个可以藏得住话的人。”   她瞧着他,他似有些结巴“宛若,倘若我不来……即使下着再大的雨,你也……不会来吗?”   睫毛微闪,她依旧很平静,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那种暖意便消失了。不知怎么她心里却忽然很是失落,宛若淡淡道:“谢谢你救了我妹妹。”   他看着空空的掌心,随即苦笑着道:“说到底,你还不肯信我。”   那一句“我相信”几乎就要破口而出了,她还是忍住了,转身将准备好的伞给他“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陈洛祁望着拿那伞眼睛睁得老大,有些古怪的看了宛若一眼随后便向后一退。大半个身子立刻落在雨里,宛若大惊“你这是做什么?”   似是有些委屈,陈洛祁的样子看起来可怜巴巴的“你说过若是不想毁了你的名声就不要进你家的。”   她一愣,随后即想到那日她正在气头上的情形。宛若一时忍不住就笑出声来“傻瓜!”   见他还傻傻的站在那里宛若索性拿了伞往他怀里一放然后推着他出了门“快回去吧!别回头又受凉了!”说完她也不再管他将门就在他眼前关上了。   又淋了好一会儿的雨,陈洛祁抬手擦擦眼睛,视线落进怀里的伞上。刚才,她是笑了吧!那一抹轻轻的一笑,像是轻柔的棉絮点点划过心房,一点一滴的慢慢渗入。   将伞抱得更紧些,陈洛祁终是笑着走进了雨幕里。   宛若靠在门上,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许久只听到了雨声,她才安心的站直了身子。她也不晓得为什么会笑,只是这世上怎会有那么傻的人?   倘若我不来……即使下着再大的雨,你也……不会来吗?   不会去吗?笑容一僵,她站在原地不能动弹。雨水落在身上,再没了刚才稳定人心的清凉,忽然她就觉得冷了起来。摊开掌心,纹络清晰,只是那根姻缘线未免太过曲折些。微闭了眼,她仰起头来,雨水打在脸上却也是不怎么疼的……   恰有当时明月弯【下】   宛然伤了脚自然是不能去学校的,又怕她闷在家里宛若这几日都是尽量早些回去的。今日她才跨进家门便瞧见林雅丽和宛然坐在院子里正在闲聊,见她进来林雅丽忙起身笑着叫道:“宛若姐,我来了!”   恬淡的笑着微点头“你们自己好生聊着,我先去做饭!”   “不急的!”林雅丽道:“我今天和我娘说过了!宛若姐,今天我就在你家吃饭可好?你做的饭菜可是好吃极了!”   宛然装作嫌弃的看着她“真不晓得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看我是假想吃我姐做的饭是真的吧!”   “秋宛然,什么时候你也会做得一手好饭菜我保证天天来!”   “谁稀罕呐!”   瞧见她们两个像孩子一样在里拌着嘴,宛若也不由得心情变得愉快起来。她笑道:“好了好了!你们玩着,我去做饭了!”   林雅丽摇着头“啧啧啧,宛然以后谁要是娶了你姐姐那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啊!人漂亮、又会做饭又会刺绣,性子又这么好!”   “那是当然!”宛然丝毫不掩骄傲“姐姐是这世上最出色的女子了!谁都比不上她!”   林雅丽瞧她一眼,打趣道:“宛若姐什么都好,那你呢?以后你要是嫁不出去怎么办才好?”   “你胡说些什么呀!”宛然作势要打她。   林雅丽一边闷笑一边躲闪“你可别欺负我!回头要是我动了手伤了你宛若姐问起来我可就实话实说了!”   宛然还是不依不饶“少来!就你嘴快!”   “好了别闹了!你要再闹我可就不告诉你陈洛祁的事了!”   这一招果然灵,宛然乍一听陈洛祁三个字立刻停下了手,改由抓着林雅丽的肩:“他怎么了?”   “我为什么要说给你听啊!”一到关键时刻林雅丽就卖关子,可把宛然急坏了。   “求你了!我再不打你了!就告诉我吧!”一边摇晃着雅丽的手,一边楚楚可怜的望着她。   “真拿你没法!”林雅丽拿开她的手整整衣服道:“其实也没什么事,他这些天因为病了也没来给我们上课!”   宛然神色立即暗淡了,垂下手好不自责道:“到底是病了!”   林雅丽不知这其中的缘故,见她这样便安慰着“不过是些小病罢了!他们家有的是钱怕什么呢!不过我倒是奇怪得很,他怎么晓得你请了假呢?”   宛若正在屋里做饭,刚把几根柴火塞进灶里就听见她们在讨论陈洛祁了。他病了?手里的动作一下子停下来,宛若面上即有极淡的担忧,本来就是才病好的那日又害他淋了一场大雨,这回又不晓得是什么样了!   “噼里啪啦”干柴烧的极快,便有烟冲出来。她不巧正对着火光,一下子便是眼泪涌了出来“咳咳咳咳……”   “姐!你没事吧!”   “宛若姐,要不要我进来帮你啊!”   她摆摆手,对着外头喊着“不用了!我没事,你们坐着就好!”用袖管擦干了眼泪,她往火里又添了一把柴。   雨后的晴天是干净的,干净的仿佛连人心都是可以预见的。院子里的树木枝叶因为雨水的冲刷是原来上头的一点灰都消失了,反倒是清新的叫人心醉。地上坑坑洼洼的地方还有来不及扫去的小水坑,树木的影子落在上头,小小的一片,又像极了雨前的乌云。   陈洛桦跪在蒲团上,旁边是陈老夫人不断敲木鱼的声响。   “你打小便是一个对自己充满信心的人,我记得你从不愿依靠这些的。”木鱼声断,老夫人慈祥的声音里含了一点笑。   他也轻笑“不光是我一个不信,洛祁也是不信的。”   “心中有便是有,心中无也不代表完全就无。你这孩子啊,这样苦着值得吗?”幽叹了一声,老夫人翻开手边的佛经。   他眼睛一瞥“观自在菩萨修习般若工夫,过行已达深久而熟练的田地,其大智犹如明镜,无一物不绝显其中……”,老人的声音是有些闷弱的,可是听起来却又比年轻的人要稳得多。   陈洛桦抬头,白瓷洁白光滑,观音笑容慈祥。他盯着那笑,仿佛深深要将其洞穿,透过她究竟能看到些什么呢?   终究,他还只是叹息着。   沧海月明珠有泪【上】   她站在门口迟迟下不了主意,抬头便是“陈府”深色大字。她到了此刻还是犹豫了。怎么办?到底要不要进去呢?宛若一直在门口徘徊不定,明明已经到了门口她又开始打起退堂鼓了。   若是去了不是摆明就是再给他希望了!可是,若是不去……   “他这是什么意思!”   门口嘈杂的声响让宛若不由得看过去,穿着黄色洋装的女孩子一脸气愤的从大门里出来,边走边道:“我好心好意来看他却没想到竟是我自己自讨没趣了!”   “丁小姐,少爷身体不舒服心情难免会不好……”   “是吗?”丁玉芬冷笑一声“他哪回见到我不是这样的光景?!他陈洛祁也是架子太大了吧!莫不成他以为他哥哥是南区总司令,父亲是宛城首富就了不起了!我丁玉芬也不是什么拎不清的人,这宛城想要娶我的人也是不少的,犯不着在你们这样目中无人的地方吊死!”   她旁边的年纪稍大的像是管家的人终于是忍不住了,收起笑容面带肃色道:“丁小姐在气头上这样的话说说就罢了,我们老爷也从未说过要和丁家攀亲家的话,丁小姐还是注意些的好!”   到底是年纪大阅历也多,一席话说得丁玉芬面色通红,干脆就摆手气呼呼的走了。   宛若一直在旁边,见此情此景还是决定不要去了。不了她才一转身便听得一声“这位小姐有事吗?”   她只好转过身,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位老管家。他面上又恢复笑容可掬的模样“我瞧你在这儿也挺久了,不知道是有什么事吗?”   宛若勉强笑着,也只好硬着头皮道:“我是来看看陈少爷的,听说他病了……”后头的话她越说越小声。   老管家一听到她是来看陈洛祁的眼睛立即眯的老长,细细的打量着。   宛若嗫嚅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曾经帮老夫人绣过东西和陈少爷算是相识,既然这样我改日再来好了!”   她欲转身离开,管家却拦住她道:“少爷在病中有人去看他想必也自然会高兴的,不知道小姐叫什么,我好先派人去通知小姐。”   手心里出了一点汗,她道:“你只要告诉他我姓秋,他自然晓得。”   “既然这样秋小姐就先随我进去吧!”   陈洛祁这一病果然是不轻,他轻咳着靠在床边看着梁晋一脸暧昧的笑着,只好无奈道:“你笑什么?”   梁晋和他开玩笑惯了的,见他问也就不避嫌道:“丁小姐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   陈洛祁不可否置,眉头一挑“你小时候很喜欢路边卖豆腐家的老板娘,我怎么没见你去威胁那老板休掉他老婆然后你再去娶她?她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她吗?”   被他提起丑事,梁晋脸上显然挂不住,更何况陈洛桦还一直抱着双臂站在一边呢!好兄弟是用来做什么的?出卖的!打定主意,他清了嗓子道:“本来就才好,你那天干嘛又跑出去淋了一场大雨!现在瞧瞧弄成这副样子!”   “我高兴!我乐意!”陈洛祁才不买他的帐呢!   “胡闹!”在一旁一直不出声的陈洛桦眉头皱快拧在一起了,他厉声道:“你若是嫌命太长等病好之后就给我去前线当兵!从最底层做起,好好磨练你!”   陈洛祁无奈的一笑:“有时候我真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弟弟!严厉起来都很不得立刻把我送去战火连天的前线!”   厉色稍缓,陈洛桦慢慢走到门口“前线的战士个个都很不得多有几条命好上阵杀敌,你三番四次的拿自己开玩笑不是嫌命太长吗?!”   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陈洛祁和梁晋也都噤了声。气氛变得越发凝重了些,良久梁晋碰碰陈洛祁,后者明了开口道:“以后我会注意的。”   陈洛桦还欲说些什么,便有一个人小跑进来道:“二少爷,外头说是有一个女子要见你。”   梁晋又笑道:“该不会是丁小姐又阴魂不散吧!”   陈洛祁一听干脆一摆手“跟她说我累了要休息,打发她回去吧!”   下人搔了搔头皮道:“那我这就去跟秋小姐说!”   “什么!”三个人同时问出声来,尤其是陈洛祁更是掀被而起“你说什么?那人姓什么?”   沧海月明珠有泪【下】   长廊两边都种着她叫不出名的花草,因为还没有开放自然也就见不到什么。她一直跟在管家后头,可是越往前一步就越是迟疑。   末了,她停下来“对不起……”   管家停下来诧异的看着她。宛若启齿道:“今天实在是不方便,我还是先回去了!麻烦你了!”不等管家有任何言语,她便慌乱的转身想快些离开。   身后像是起了一阵风,树叶“唰啦啦”的微响。她的手腕被人攒住“就这样走了吗?”   唇微张,她转头对上他颇有些恼怒的双眸,心下一惊“你……”   他甚至都没有加一件外衣,就这样冲出来了。风吹过来有些丝丝的寒意,他也顾不得了“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既然已经到了为什么不见我?”   面对陈洛祁的质问她一句都答不出,低了头,她淡淡道:“我来只想看看你好不好,如今你看起来也快好了……”   “秋宛若!”这样低声的一叫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他道:“要是我今日死了你还来不来?!”   她面色一变立刻抬起头来,可却看到是他依旧温润的眼。对她,他的眼里唯有一种温柔如水。   “这……”管家见此也是不明正要开口却被梁晋制止“人家两口的事情您老跟着瞎掺和什么呀!”   陈洛桦则是望着那两个那身影,一青一白,交替的如此之好,像是天生就是彼此相衬托的。   “这几日我一直躺在床上,我想着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还是不肯原谅我。可是你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她急忙摇头“不是……”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来面对他。   “那为什么不见我?”   他一再的相逼叫她招架不住,宛若抽回手“我只是来看看而已,既然你没事我要回去了!”她转身便不愿再停留。   “宛若!”陈洛祁在原地叫她。   她停下来,叹息着却并未转头“上次我借给你的伞你要记得还给我,下次再见面的时候记得给我。”   留下这样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宛若整个人就小跑走了,反倒是陈洛祁一脸傻笑的站在那里。梁晋走上前勾住他问道:“人家都走了你还在这里傻乎乎的!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还是不肯原谅你吗?”   陈洛祁看他一眼,手肘撞开他“天机不可泄露也!”哆嗦了一下“真冷!”他抱着双臂快步跑回房里。   梁晋还是不明所以。倒是老管家笑道:“那位小姐可谓是聪慧啊!”捋着胡子慢慢离去。   这下更是不得其解了,梁晋又把目光对着陈洛桦。哪知陈洛桦也只是平平的看了他一眼便也转身离去。   “怎么你们都知道就我不明白啊!”   长廊的路曲曲折折,他看不见前路,自然就不会知道光亮在哪里。   若是无心,何来下次?便是动了心,才会有不舍啊!   宛若离开陈家吐出一大口气,抚着胸口她慢慢走在回去的路上。   那句话,他到底明不明白呢?路两边皆是小贩摆成的摊子,她的目光不由的落到一家卖油伞的店铺上。微笑里多了一丝俏皮,他该是会知晓的吧!   这种感觉,见着他便会安定的感觉。她无法否认,既然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那干脆就不去想。一切顺其自然才是对事物发展最好的方式。   她只要保留着自己的那一颗心就好,就这样站在原地就好。   心思春过捋   春天是真正来到了,她雀跃的奔跑在路上。也不管脚伤才好,仿佛那一切都不是最要的!是啊!只有那个人,只有他才是重要的!   不小心听到丁玉芬她们的谈话她才知道今日是他回来了!经历过好些日子的修养他真的回来的!那一刻她的心情便是要飞扬起来了,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能想。她的心要比她的人诚实得多,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想见他。   脚下一个跳跃快过石凳,裙裾飘起来又坠下去。黑色的短发的在颈后有些痒意。她脸上的笑容一直是甜蜜的。   “嚯”的一下推开办公室的门,陈洛祁正在喝水见她这样冲进来也是被吓住了“宛然?”   清晨的阳光很干净,他就站在那里,阳光下来的一点碎影落在半张脸上遮住了一点额头。宛然喘了一口气奔到他面前停住“你真的回来了!”   陈洛祁看着她,宠溺的揉揉她的短发“傻丫头!这是我工作的地方,我当然会回来!”   宛然一下子热泪盈眶,激动地声音哽住“我害你生了病……”   他这一辈子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陈洛祁用袖管小心翼翼的替她擦着“不哭啊!你看,我不是健健康康的回来了吗?!也不完全是因为你才生的病啊,那个时候我是巧遇到了你!”   近距离的瞧他,宛然的心跳得极快。他高出她一个头,所以只能弯着腰替她擦眼泪。她正好可以看见他眼里的温柔,一瞬间心填的满满的。   原来是喜欢啊!因为喜欢他,所以才会有那样的感觉。才会担心他,那样的感觉不是喜欢是什么呢?   长生走进店里正好看见宛若一直呆坐在绣墩前,而雪白的薄纱绷在那里空空如也。长生道:“这洒线绣可是你的强项,你现在可别告诉我你是在思考该如何下手啊?”   长生冷不防的出声叫正在想事情的宛若一下子惊醒过来,她道:“怎么回来也没有一点声响的!”   “是你想的太入神!”长生看了一眼旁边其他的人还是继续绣着,就轻轻道:“陈少爷是一个很好的人呐!”   不等她言语,长生轻拍她肩头“宛若,别太压着你的心。”   她沉默不语,眼睛望着面前的薄纱心却好像被什么揪成一团。就连长生都能看出她所烦心的事,可是为什么她自己始终就是不肯面对呢!   她心乱如麻确实找不出任何方式来排解。   “宛若!不好了!”段云琪喘着气奔进来叫着。   所有的绣女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好奇的看着,宛若站起身来道:“云姨,怎么了?”   段云琪一把拉住她又往里面喊了一声“长生!你快出来!”扯过宛若道:“你那个要事的姨娘惹了鸣笙茶馆的人!现如今人家就堵在你家门口呢!”   她浑身一个激灵,撒腿就跑!长生一出来就正好听见忙追着出去了,段云琪转头对着屋里的人道:“你们好生呆在这里,我去看看就来!”   巷口里里外外挤了好多人,宛若好不容易才挤进去“让一下!”只是这一冲到前方她就先吓了一跳。   七八个男子围着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字衣衫凌乱,原本梳的整整齐齐的发如今也是垂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脸,甚至隐约还能看见嘴角边的一些血丝。   宛若急忙冲上去“你没事吧!”可是她的手才一碰到苏艳红就惹得她一阵骚动。   苏艳红心里真是悔得不得了,刚才挨了这几个人的一阵拳打脚踢身上怕是早就遍体鳞伤了。如今有人一来碰自己她就吓得缩成一团。   “别怕!”宛若按住她的肩“是我!我是宛若!”   挣扎了几番的苏艳红闻言立即抬起头,宛若拨开她的发丝发现她半边脸肿的老高。苏艳红抓紧她哭道:“宛若救我啊!”   “别怕别怕!”宛若拍拍她。   那几个男子看到突然冲过来的一个年轻女子先是一愣,然后凶恶道:“小姑娘,这不关你的事啊!”   冰心冷凝似决然【上】   “宛若,救我……”苏艳红带着哭腔小声嗫嚅着。   她心里也是怕得很,可是看着面前这几人却还是提起了胆子。一面轻拍这苏艳红的手一面不动声色的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她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是镇定的“你们想做什么?”   “小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的好!快些闪开吧!”为首的瘦高男子鄙夷道。   感觉到苏艳红抓着自己的手都得越发厉害,宛若也不自觉的紧张了。她强迫自己安定下来,仰着头无所畏惧道:“她是我娘,我不会不管她!”   气场淡定,说的无懈可击。苏艳红手一僵几乎是难以置信,随后追上来的长生听到这话时也是呆住了。   “这天下哪有子女不管父母的事!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她道。   有一个男子不怀好意道:“这样就好说话了!你娘惹了我们鸣笙茶馆,我们不是吃素的自然也就不可能白白的咽下这口气!”   “说的不错!”旁边一个男子又附和着“既然你要帮你娘不如就跟我们回去!爷几个保证不会亏待你的!”话一说完几个人便都不怀好意的盯着宛若笑着。   一颗心悬得老高,指甲掐着掌心,极力忍住想要上去给他一巴掌的冲动。可是,不能,她不能!她早就不是什么高贵的格格了!   长生见状也不管了,细板板的身子就冲了上去“你们想做什么!我跟你们拼了!”在他心里宛若是什么样的人啊!是他永远都不敢妄想的高贵格格啊!他怎么能容忍这些混蛋这样羞辱她!   大街都没想到半路又会杀出一个人来,一下子长生便把一个男子撞倒在地,再是举手便是一个拳头上去。   其余几个见状才反应过来,轻轻松松的把长生提起来踹了几脚就丢到地上。被长生推到的男人吐了一口唾沫站起来骂道:“妈的!臭小子,瞎了你的狗眼了!”说罢又是抬脚狠狠一踢。   “长生哥!”宛若即刻蹲下去扶住他,眼里忍不住的慌张“你来干什么呀!”   长生长得瘦小本来就不擅长打架,如今虽然是疼的龇牙咧嘴却还是不忍宛若担心,他握住宛若的手慢慢站起来“没事!我不会让他们动你的!”   “呸!”一个男人朝地下又是一口再没了耐心“就凭你?老子打得你家的都不认得!”   饶是听他恶言威胁长生也不曾犹豫一下,他手拦在宛若她们前面一步步朝后退着。苏艳红紧紧抓着宛若的衣服早就吓得抖成一团“怎么办?他们可是会要了我们命的!”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他们动你的,宛若!”长生挺直了身子坚定道。   宛若心里一热,看着前面咄咄相逼的几人,咬紧了牙暗自下了决心。   “老大!干脆直接就把那个女的带走算了!看她长得那么漂亮抓去茶馆服侍那些烟大爷!”   烟大爷?果然是和鸦片有关!眼看他们撩了袖管就要直接动手了,宛若心一横推开挡在身前的长生拔下头上的簪子就抵住自己的脖子“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死给你们看!”   “宛若!”长生惊呼。   几个人一愣,谁也没料到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女子竟会有这种举动。将簪子往里推了几分,宛若慢慢走上前“我倒要看看要是我今天死在这里了你们可还逃得过!贩卖吸食鸦片、逼死良家妇女,我倒要瞧瞧你们如何独善其身!”   许是被这种凌人的气势震住了,又看见她白皙的脖颈上果真有一道口子再往外淌着血,那几个人竟不敢再往前了。但其中一个还是道:“我们光明正大做生意的,你少来诬陷!就算你死了又有谁看见说是我们做的呢?”他们鸣笙茶馆的势力向来不是一般的,这些平明老百姓绝没有那个胆量来在太岁头上动土的。   狠烈的眼神在周围一圈扫视,那些人都自觉地往后一退。满意的看着眼前女子,讥笑着“爷几个又不是头一天出来的!乘着现在爷心情好的份上还是听话些!”   她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凶言凶语,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决不能认输,最起码决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们!唇边绽起一个冷笑,她生生压下恐惧道:“陈总司令眼下可就在宛城里,南北和日本人打了多久的仗我们都知道。陈总司令年轻有为更是将自己的管辖范围治得好好的,你们贩卖吸食鸦片等同于卖国害民,你说向来嫉恶如仇、深明大义的总司令会怎么做呢?”   再往前一步,鲜红的血顺着脖子流到淡青色的衣服上,像是一条线般蜿蜒着。她又道:“长生,你看着!他们要是今□死了我,你就捅到总司令那儿去!就算你今日也出不去,那外头的人我就不信一个个都助纣为虐!”   想她一个弱质女流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周围也终于有人发出小声的讨论了,几个人一听一时之间也过真没了主意。其中一个偷偷道:“她说的有些道理!不过是几个钱万一要是叫老板知道了我们丢了命是大!”   其他几人也一道点头“臭丫头!今日算你走运!爷几个还有事情就先放过你!我们走!”   冰心冷凝似决然【下】   她一直保持着拿着簪子的姿势,等到人走远了,段云琪才跑过来一把夺下簪子急道:“宛若……宛若!你怎么了!”   手里再没有力气任由她拿去簪子,宛若脚下一软一下子喘不上气,眼前一花就直直的往地上一瘫。   “宛若!”幸好段云琪手快接住她。   长生也赶来着急的问着:“宛若,你脖子里还在流血我送你去看大夫可好!”   抬手抚上脖子果然是温热的一片,她苍白着脸摇着头。蓦地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去看那已经害怕的不成样子了苏艳红“你去瞧瞧她可还好?若是死了,我还没有钱买棺材。”   陈洛祁坐在院子里百般无趣,一会儿摸摸树干一会儿又踢踢脚下的石子。本来是想立即就去找宛若的,可是又怕唐突去了惹恼了她这才硬生生忍下来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没想到淡然潇洒的活了二十几年也会有这样的一天,会因为一个女子而左右自己的心。他想起娘生前曾说过,那个时候娘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仿佛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世,她温暖的手抓着自己,脸上只有对儿子的宠爱“洛祁啊!人这一世开始和结尾都是一样的,不过就是生或是死。可是只有过程是靠自己去经历的,有些人走的路很孤单,那是因为没有等到自己想等的人。可是早晚是会遇到的!”   是啊!从前他不信,可是如今,他是真的深刻体会了。目光落在院子里湖面上,浅绿色的湖水里还能看见金鱼游动时摆动的尾巴。那一方碧波却在顷刻间幻成那个淡怡的笑容。   像一朵小小的桂花,没有牡丹娇艳,没有芙蓉明媚,可是却是能够一点点的细致的进入人心,再然后像是最醇美的好酒一样渗透整个身体。   金鱼吐出一个泡泡,涟漪泛起那笑容便消散了。他收回目光,脸上不再是苦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真挚笑容。宛若,这世间果然只有你不是吗?   心情变好,他站起身看见下人捧着一些杂物从自己房里出来。刚要转身却不由得被下人怀里一抹暗色吸引。   “等一下!”   下人听到喊声便立即停下“二少爷?”   “这是在哪儿拿的?”他走上去抽出那把颜色暗淡的伞问道。   下人老实答道:“是从二少爷房里的桌上拿的,这伞我以为您不要的。”   手抚上伞面,是那种很粗糙的灰重感。慢慢的将它抱着,那日他就是这样抱着这把伞一步一步淋着回来的。笑容渐开,他握着伞的时候又紧了一点。   “二少爷?”下人奇怪,不过一把普通的伞二少爷怎么会笑得这么开心。   他回过神“没事了!上次我带回来的专门画画的东西没有被爹扔掉吧?”   虽然奇怪但还是摇头答着:“没有,一直在您房里。”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天色有一点灰暗,宛若好言谢绝了长生和段云琪要留下来帮忙的意图。此刻她和苏艳红正坐在正屋里,不同于她的平淡,苏艳红一个人坐的远远的。越是平静爆发起来就越是激烈,苏艳红可以想象宛若平静的外表下究竟压抑着多少即将爆起的怒气。   良久,她转了转脖子便立刻牵扯到伤口。丝丝的抽气,宛若也不看她“我能保得了你一次不代表保得住你第二次、第三次。”   苏艳红却一下子哭出声来,脸上的妆容花了不说还有那些个乌青红肿看上去竟有种脏兮兮的感觉,她道:“宛若,你不能不管我!那些人会要了我的命的!”   太阳穴隐隐的像是有针在扎一般,宛若微闭了眼“我怎么救你!你惹了鸣笙茶馆的人我怎么救你!”   “他们都是下手狠的人呐!你瞧瞧,我根本就不能落在他们手上啊!宛若,看在我是你姨娘的份上救救我……”   抬手揉了揉额,她只觉得身心疲惫“你好自为之吧!现如今我只求你别再让阿玛也陷进去了。”   岂料苏艳红的哭声变大,声音听起来竟是有些模糊的,可是宛若却是听得清楚“来不及了!已经迟了……你阿玛他已经染上鸦片了!”   此情此景难为心【上】   “来不及了!已经迟了……你阿玛他已经染上鸦片了!”   这句话像是紧箍咒般生生在她耳边念了一整个晚上。此刻她正坐在绣庄里,可是根本就没有办法集中精神落下一针。不是没想过,可是当那样的事实就摆在眼前的时候她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来接受。沾上了鸦片、已经上瘾……任何一个字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毁去现在宁静的生活。   院子上方的天空依旧湛蓝,可是她的心却已经灰暗了。额娘,这一次我真的保不住了……真的守不住这个支离破碎的家了,你可会怪我?   宛若这个样子落在长生眼里看得他心疼的紧,自从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到现在她的样子都是淡淡的,也不和人说话。可是他晓得这样的安然不过是她选择的一种方式,不动声色的谢绝所有人,所有的事情永远只想自己一个人扛。这就是秋宛若,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她的自尊都不容许她向任何人妥协。   正要开口和她说些话却不想看见一个小女孩拿着一把和她人一样高的伞踉踉跄跄的跨过门槛走到店里转头左右张望着什么。   一时之间所有的绣女也都好奇不已,就连宛若也听到声响放眼看去。那小女孩偏着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的在一干绣女身上一转最后目光定格在宛若身上。   她跑到宛若面前,笑呵呵的看着她。倒是宛若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由地弯下腰与她平视“小妹妹你找我吗?”   圆圆的脸上笑容加深出现大大的酒窝,好不可爱。只听得她脆生生道:“有个哥哥叫我把这个给宛若姐姐。”说罢就把手里的伞递给宛若。   宛若一下子受宠若惊,不明所以的看着手里的伞。长生却突然道:“小妹妹你怎么就知道她是宛若姐姐呢?这屋里可是有好多姐姐呢?”   眼珠子一转,她头一昂装的老成道:“那个哥哥说这里最美的人就是宛若姐姐了!”然后也不等有人再开口便摇着小手乐颠颠的跑出去了。   “小妹妹……”宛若甚至还来不及问她是谁叫她这么做的。   长生忍不住好奇探头看着伞道:“宛若,怎么好端端的给你一把伞啊?”   她摇摇头,伞握在手里掌心触碰到的地方不似其他的伞,有一种略厚的糙意。   伸手撑开伞,立即引来阵阵叹声“哇!这是什么呀?”   “好漂亮啊!宛若,这画的是你吧!”   ……   惊叹声四起,她却依旧很安静。将伞面转过来对着自己,入眼的便是那一抹白色,说是全白也不尽然,因为那其中好像还有一点点的淡青,叫画中人看上去不会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手一点点的上去,有一些凉意的触感。   不知用的是什么颜料,画中女子容貌比起来水墨来更为真实、相似些。夕阳薄暮,那女子立在一棵枝叶算不得茂密的树下,面前便是一波碧青。   这把伞,是那日下雨她给他的。指关节略略发白,握着伞柄的手不自觉的收紧。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心竟会有悸动的感觉。   陈洛桦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他对着梁晋道:“如今三军尚未开打,都是等着好时机在一举拿下。前方的战士一直都是紧张的,这次我们去就安排慰问吧!”   梁晋点头“军机处也有这种想法,前方生活较苦又是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回来的。我已经着手安排了,过几日我们去前线的时候带些慰问品,一来可以让战士们稍稍放松一下心情,二来也能说明总司令是至情至性之人,对待下属也是极好的。”   陈洛桦道:“这件事交给你来安排,过几日我们就出发。”口气虽平淡但其中的意味却是不容人质疑的。   “是!”   此情此景难为心【下】   宛若不知道会不会在这里碰到他,可是还是不能自己的来了。目光所到晚亭湖,周围静寂空旷,竟是无一人。   自然是不会来的,可是为何心里还是有一种淡淡的失望?仰头看那棵树,黄色的绸带还绑在上头,阳光透过缝隙洒进来一时之间也是数不清。   她撑开伞放在地下,手抚上粗糙的树干。慢慢的,绕着树走起来。小时候她和宛然最喜欢在这里玩了,额娘总是坐在远处的石凳上慈爱的看着,一边口里念着“小心点啊”   原来一晃已经是过了这么久了,久到那些曾经最美好的记忆已经像是遥远而不可及的神话了。幸好……轻轻敲打着树干,幸好这棵树还在。至少还能成为一种唯一的见证不是吗?   “有些东西至少存在过,就算后来没有了也不能磨灭它存在过的事实。”   眼角带笑,偏头。他就站在那里,很远,因为不能够触碰。很近,因为一回头就能看到。宛若并未朝他走去“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陈洛祁低头轻笑,而后才看着她,声音清脆“因为我就是知道。”   她一怔,不再言语。陈洛祁目光落在地上的伞面上,他慢慢走过去又蹲下来。瞧着伞上的画道:“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情景。”   她不说话,只听他讲道:“明明很柔弱,可是眼神里却带着你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沧桑……倔强、凄迷、委屈。宛若,你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你有多让人心疼。”   她望着他,眼睛酸涩。只差一点就要忍不住,可是最后还是转过了身“陈洛祁,这样的话我不想听见第二回。目前,我只当你是朋友。”   “所以。”他站起来,眼神里是她没有看到的坚定“我会等你。”会等到你肯相信我的那一天。   深吸气,将泪意强自压下。她绽放出一个笑脸道:“你知道吗?上一回儿我在山上看见这棵树,是真的被你吓到了。”   “它的样子远远的看去就像很美丽的桂花树。”   “那么……”他语气温柔,和她一起仰头看着绸带在树枝间飘荡“就让它做宛若的许愿树吧!”   那么,就让它做宛若的许愿树吧!   以后有任何的心愿就对它说,它会听见的,然后就会告诉你天上的额娘,她会保佑你平安度过平一切的。   久久不能平息。宛若抓着桌角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里清醒过来。她清楚的看见那些黄绸带在他说完那些话后飘荡的幅度变得更大,仿佛在喧嚣些什么。   陈洛祁。默念着三个字,她的心已经波动了,已经被他搅得不复平静了!   “姐姐!”   她吓了一跳,神色勉强道:“宛然回来啦!”   宛然坐下倒水喝,她笑眯眯道:“姐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微笑着替妹妹将耳侧的发丝别好,宛若道:“是什么?”   “我们音乐老师组织了一个歌唱班,老师说我唱的好所以就让我去了。”到底是女孩家说了几句脸上便红了。   宛然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孩子。看她现在的不好意思宛若也知道她是真的喜欢唱歌,便道:“那不是很好!宛然的声音一直都是很好听的!”   “真的吗?”得到姐姐的中肯后她的眼光立即放亮,但很快又泯灭下去“阿玛他不会答应的。”   看着宛然沮丧的趴在桌上。脸上不复刚才的欣喜。她有些心疼。揽着宛然的头柔柔道:“没关系!姐姐会帮你的,安心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真的啊!”宛然笑颜逐开,抱着姐姐不撒手“我就知道姐对我最好了!”   笑着抚着她的发,宛若却感到一点点迷茫。想做的事,什么时候她也能像宛然一样做自己想做的事呢?   却闻荷香浮动   心情欢快的回到家,却不料在大门口遇见自己老爹。陈洛祁无奈的站直了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爹。”   陈老爷对这个小儿子向来都是严大于慈,正要出门的他一下子看见陈洛祁回来也就不咸不淡的点了头:“恩。”   陈洛祁道:“您要出去?”   “恩。关于生意上面的事情。”陈老爷说到一半忽然看着他“你准备什么时候过来帮忙。”他说这话不是用疑问的语气还是十分肯定的,仿佛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犹豫了一下,陈洛祁还是抬头挺胸没有一丝惧怕“我说过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什么叫自己喜欢的事情?”陈老爷一听这话就来气“整天无所事事就会拿着笔胡乱画一通这叫你想做的事?陈洛祁,你什么时候才可变得成熟一点!”   他平静道:“娘说过希望做自己想做的事。”   欲说口的话停留在嘴边,陈老爷眼神忽然。终于认真的看着儿子,这个从小就被自己以最严厉的方式管教的儿子,可是即使这样他也不曾对自己妥协过一次。想到这里他这个做父亲竟也忍不住苦笑“洛祁,你从来都不会在我面前做一个听话的儿子。”   “人是为自己活着的,我永远都不会让自己委曲求全。”他口吻极淡,说完就踏进门里扬长而去。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陈老爷只能叹气“宛沨,她和你一样都是对自己的追求不肯放弃的人啊!”   陈洛祁本来准备直接回自己房里的,但途中经过池塘的时候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蹲在那里。   一方池塘里除了湖面上飘着的干枯荷叶竟是看不到什么美景,梁晋眼神直直的望着那荷叶“什么时候才会开呢?”   “梁晋!”   他一惊险些掉进塘里,陈洛祁的头出现在碧绿的水里,一脸的笑意。梁晋恼火的回过头“我很想知道,要是我掉下去了你会捞我起来吗?”   意料之中的眯眼长笑,陈洛祁道:“作为兄弟,我会拿好干净的衣服等你自己爬上来。”   梁晋嗤之以鼻“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   陈洛祁眼光朝后,瞄到那一池塘的枯黄荷叶,嘴角上扬的坐在一边的石凳上“我记得梁晋从小就不喜欢花花草草的,可是刚才该不会是我看花了眼吧!你居然会盯着荷叶发呆?!”   “我高兴我乐意!”梁晋在没人的时候从来不和他客气。   陈洛祁今天心情好居然也肯耗着心神和他玩,只听得他拉长了声音道:“人家常说睹物思人,可是这满池塘的莲花也没开,那你是在借什么思什么呢?”   从鼻子里细哼一声,梁晋转过身子。虽然被人说中心事是很讨厌,但是不得不说陈洛祁的心思的确缜密。   陈洛祁也不急着追问,他站起来伸伸腰道:“不说算了!本来我还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帮忙的,现在看来你都不屑开口那我也不用自找没事了!”   “停下停下!”果不其然梁晋抓着他的衣角硬是把他按下来“你小子就是想看我笑话!现在自己得意了,我却在这里难受了!”   陈洛祁环着双臂挑眉“说吧!”   梁晋深吐出一口气,慢慢道:“我遇见一个女子,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你那天晚上说的话,洛祁。”他眼神渐远不知飘去何方“她的眼睛很干净,笑起来的时候就好像池子里开放的白莲花一样。第二次见她,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看着她的眼睛里流出泪来,我只是觉得很难受。那么美好的女子,该是一直笑着的。”   静静地听着,陈洛祁的面色不再是吊儿郎当的,他拍拍梁晋“当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有这种感觉时只能证明你对她动心了。”   “可是……”梁晋摇着头无奈一笑:“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你相信缘分吗?”回忆起自己和宛若相识的的场景,陈洛祁的笑容里充满了无限的感慨。   “缘分?”梁晋喃喃重复。   “对!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不会料到会有第二次,可是竟然就真的再次相遇了。这不是缘分是什么?”轻托着下颚,他道:“既然有缘就会有第三次、第四次。梁晋,欲速则不达。你要相信你们之间的缘分。”   梁晋似懂非懂。然后有恍然大悟般叫起来“难道你和秋小姐也是这样的吗?”   “咳咳。”陈洛祁起身,握拳放在嘴边正经道:“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远山初眉黛【上】   “宛若,你帮我瞧瞧这个地方该怎么收针啊?”   此时正是中午已经没有多少人留在绣庄里了,除了宛若就还有一个余暇。   余暇在绣一幅山水,正好到了收尾的地方。宛若慢慢走过去,拿起余暇的针“我来看看。你瞧,这针该是这么样的……”   边说便自己动手,到了后来还是宛若将其完成的。余暇泄了一口气,一脸崇拜的望着宛若道:“宛若,你的手真是巧!这幅绣品明天就要交差的可多亏了你!”   她云清风淡的一笑“没有的事,大家在一块理当互相帮衬点的。”   余暇点点头,看了一眼日头忙急道:“瞧我都忘了时间!那宛若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吃好饭再来吧!”   “恩”走回自己位上,她执起针轻颔首。   一下便静寂一片,整个院子里只剩了她一个人。宛若抬头望天,宛然和雅丽在学校里一块吃午饭,阿玛和苏艳红也不晓得回来没有,冷清清的家她一个人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一直不晓得你原来做每一件事都是这样认真的!”   这是……宛若起初先是诧异,眼里一闪而过的初喜到后来一点点的恢复平静,直至最后平淡的像是湖面的水“你怎么来了?”   “我不晓得。”陈洛祁笑得很痞,双手一摊“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儿来了。”   “哦。”她轻轻应着,复又低下头去绣。   片刻沉静之后,陈洛祁忽然道:“我去看过奶奶了,她说你绣的那幅画真的很好看。奶奶还说好些日没见着你了,说是你性子娴静,有你在旁边陪着她念经拜佛比锦姨还好些。”   针下一抖,险些绣错地方。宛若头也不曾抬“是吗?老夫人太抬举我了,这些日子我实在忙得很等我有空了自然要去拜访。”   陈洛祁见状也没有觉得自讨没趣,他反而越发起劲,绕到宛若后方,身子倾泻下来捏着下巴“原来是绣牡丹啊!”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的身子和她的挨得很近,甚至他的脸就差点贴在她的侧脸。宛若的心突然跳得飞快,拿针的手也没有刚才那么镇定了。   “可是我觉得还是木樨花适合你。”清和带着点慵懒的嗓音就在耳边真真切切的响起。   柔和的风从外边吹来贯穿整个院子,她手腕微动,那银色镯子上的细小铃铛便微微作响。红晕从白皙的脖颈处一直蔓延到耳根,宛若头微偏“你……”   唇瓣的柔软擦着他的侧脸而过,如风一般轻轻的,不着痕迹的。像是一片棉絮在手心里被吹上天,风柔柔的吹着,等到一会儿风止便又悠悠的落回掌心。   她又羞又急又恼,身子向后一仰。不料竟是无路可退,她抓着绣墩眼看就要摔落下去。   “宛若……”关键时刻他轻巧的托住她的腰,男子间的阳刚气息萦绕在鼻头。她的额头渐渐有汗珠溢出,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紧张。   因为被他圈在怀里,他们之间离得更近。近到彼此的瞳孔里都只余了对方,那一刻宛若忽然就想起了一句话。   天长地久成埃尘。他和她,都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人,可是只一刻世界之大都只有对方。   直到鼻翼也微沁出了汗,宛若抬手想要推开他又怕自己摔下去。眼光之中忽然瞧见陈洛祁有半边领子是没有翻好的,她欲伸出手来可是还是迟疑了。片刻之后终是忍不住轻叱“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出门也不仔细瞧瞧!”   陈洛祁一愣,眼睛触到她白净的素手伸向自己的衣领。他不自觉的笑着,这才慢慢将她带起来。   “你知不知道?”在她耳边轻语。   “嗯?”   “你刚才帮我翻领子的模样……”微离了她身,唇轻启“像极了我娘。”   远山初眉黛【下】   微楞,宛若终于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举起手就捶他“什么?你说我像你娘!”   陈洛祁一面躲闪一边笑着道:“还说不像!你瞧瞧,现在的样子像极了我娘以前打我的情形!”   “陈洛祁!”此时的她才像一个19岁女孩子该有的样子,打打闹闹、活泼调皮。   嬉闹了一阵后,陈洛祁终于招架不住,一把握住她的手“好了好了!待会儿打伤了你我可不负责!”   嘴一撅,偏过头去“谁要你负责!”   这样小孩心性的宛若很少见,陈洛祁执起她的手放在她眼前“你瞧,我们其实也可以这样的。”   他看似平凡的话语却包含着无限的情绪,她侧眼看过去,他们的手,十指相扣。   她心里一动,眼波流转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希翼。十指相扣,他们的十指紧紧的交叉,以一种最亲密无间的方式紧紧的交合在一起。   “你瞧,我们可以的。”陈洛祁看着他们相扣的手道:“什么都不要想,我不是什么首富的二公子,不是什么留洋的公子哥。在你面前我只是一个爱你的人。宛若,我们可以的。”   你瞧,我们可以的。睫毛微闪,她的眼对上他的。黑白分明的眼孔里只有她,从头到尾他的眼里就只有她。她试着从里面找出一些不同来,比如说玩味的、恶作剧的、虚情的……可是都失败了,她唯有看到他对她的真挚。   嘴唇微张,她几乎就要脱口答应了。   可是—   早上出门前她看见阿玛正在院子里心情颇好的浇着花,她想了想还是低下头轻唤了一声:“阿玛。”   “恩。”秋允羣连头也未曾抬起。   她叹了一口气准备去绣庄里,路过院子里石桌的时候还是停顿了一下“阿玛,以后别再去鸣笙茶馆了。”   秋允羣手里的动作一顿,水壶就停在半空里。   闭了眼道:“我们这个家早在十几年前额娘离去的那一刻就是破碎不堪的,如今我尽全力维持到现在实属不易。可是我也是人,我会累。但凡您看在宛然那么小的份上还是给这个家留一条活路吧。”睁眼,抬脚,她走的没有一点犹豫。   早上的情形历历在目,她有那么多不堪的事情。残败的家、抽大烟的阿玛和姨娘、还在读书的妹妹,她没有一个地方是可以配得上他的。   眼睛里才有的光彩不过须臾便暗淡下去,她手一松,轻轻的抽回“你回去吧。”   陈洛祁似是不能相信,前一刻他分明看见她眼里的那一点期待与欣喜。为何?望着掌心,他难以置信。她究竟是在担心什么?究竟是在考虑什么?   “洛祁。”她喊他“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他迟疑了一下,却在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停下了脚步“我不知道你还在担忧什么,可是我要你知道,我会等你。只要你一转头就会看见我,我会一直等着的。”   垂下眸光,她知道自己已然没有了气力来阻止。这一场沦陷心的泥足深潭里,她晓得自己正在一点点的陷下去,可能此生此世都没有站起来的机会。   蹲下身子,她抱紧自己终于落了泪“额娘,我不想骗自己。我对他动了心,可是我配不上他!”   良人缘何在   “别生气嘛!”宛然安慰着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撅着嘴的林雅丽,好话说了一箩筐“我很喜欢唱歌的啊!你要支持我嘛!”   “以后就不能经常和你一起回家了!”林雅丽万分的可惜。   宛然撞她一下“说什么呢!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我不过是每天留下来唱歌而已!”   她们正走在学校里,雅丽的眼睛忽然长大了,她道:“那个是陈洛祁吧!”   脚步猛地一停,宛然看过去果真是陈洛祁行色匆匆的走在校园里。她捏了捏拳,还是抵不过那一份情思“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来!”   “宛然!”   陈洛祁从刚才出了云琪绣庄到现在都是有些沮丧的,宛若迟迟不肯接受他,到底是为什么呢?   肩膀上突然多出来的力量让他吓了一跳,回头对上那双清澈的眼“宛然?”   “我这样算不算目无尊长?”她就是忍不住,看不到就算了,可是见着了怎么甘心视而不见呢?!   他立着身子,一手抚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么不懂规矩的学生,真的是要好好管教了!”   一句话说完冷场一刻,两人相视便都大笑着“哈哈哈!”   笑过之后他们在湖边坐下,宛然看着他的眉道:“还是这样好!”   “什么?”   扭过头去看平静的湖面,她道:“我不喜欢看你郁结的眉,还是笑着的你最好!”   他心一动,静静的瞧着宛然一言不发。   “怎么了?”伸出手在他眼前来回摆动,陈洛祁一眨眼“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点事!”   宛然鼓着腮帮子,伸直了腿好不惬意。陈洛祁看到她就想起了那个倔强的女子,一时来兴趣问道:“宛然?”   “嗯?”   “你和你姐姐关系很好吧!”   宛然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虽然古怪还是老实道:“是啊!姐姐是这世上最在乎我的人!我娘死得早,是姐姐省吃俭用供我读书的。姐姐是我很重要的人!”   “哦—”陈洛祁拉长音调算是回应。   “那你了解你姐姐吗?”他复而又问。   宛然摆动着双腿,想了一会儿才道:“姐姐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她做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肯定不是自己!就算再委屈也都只会把脆弱的一面留给自己,有时候我常常想是不是我拖累她了。”说完宛然才看着他,眉头微扬“怎么好端端问起我姐姐了?”   陈洛祁笑着手覆上她的头,宠溺的揉揉“没有!只是突然想起来了。”   宛然当场呆滞在那里,看见他眼里的那一抹宠色时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是他的手真的在她头上。眸子里闪过一丝欣喜,如同流星划过漆黑的夜幕,原来光亮在那一刻便被点亮。   段云琪跨进绣庄的大门时乍一看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撇了撇嘴“这些小妮子!就是平时太惯着了!”   走了几步才发现不对头,那个背对着她蹲在地上的人不是宛若吗?快步上前,探究的问着“宛若?”   宛若闻声慢慢回过头,段云琪一惊,这孩子眼里怎么会有这样浓郁的悲伤。一双美目像是永远充斥着化不开的悲哀,心一紧,她蹲下来把宛若抱在怀里“怎么了?”   鼻子一酸,宛若眼里噙着泪仰头看着段云琪“云姨,我真的可以得到幸福吗?”   这孩子……段云琪也是喉头哽咽,抱着她道:“宛若说的什么傻话!我们宛若那么好的姑娘怎么会得不到幸福呢!”   “云姨……”她低低的唤了一声“额娘她真的爱过阿玛吗?”   一怔,叹息道:“宛若,不管有没有你都要知道你额娘是爱你的!尽管她不在了,可是她还是在保佑着你的。”   宛若轻声问着:“所以,额娘根本就没有爱过阿玛对不对?”因为不爱才可以从容的看着他在外面沾花惹草,因为不爱所以从来不曾抱怨过一句。原来,竟是从未爱过!   仰头,段云琪其实是很讨厌的流泪的,可是那不代表永远都不会流泪。她缓缓道:“宛若,你额娘有她自己的苦衷。那个时候由不得她主宰自己的命运,她和你一样都是出身高贵的格格,但是有些事情真的是生不由己。”   “陈洛祁是一个很好的人。”段云琪捧起宛若的脸,爱怜的擦净她脸上的泪痕“云姨是你额娘最好的朋友,自然也就希望你能够幸福。那个人,云姨希望会是你的良人。”   第三部分 此心彼心   像是黑暗里的一缕光,她茫茫切切的看不清楚。可却能够感觉得到他身上传来的那种暖意,纠葛了生生世世,如同最密切的关联。   (一)情折话两难【上】   晚上回到家里她已是身心俱疲,奈何还是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她去解决。   苏艳红在院子里堵住她,宛若微微轻叹就这石凳坐下。苏艳红上前握住她的手将她吓了一跳“宛若,你要救我!”   宛若疲倦的用手揉着太阳穴,双眼微合“你要我怎么救?”   “鸣笙茶馆的人你也知道,他们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拽紧了宛若的衣服,苏艳红流下泪来“宛若,这回你真的要救我!若是还不出钱他们是会什么都做得出的啊!”   轻轻地把手抽回来,她瞧着苏艳红,眼底十分平静“家里没有这个钱。”   “宛若……”苏艳红哭声变大“你看在你阿玛的份上就当是行行好!他们真的会打死我的啊!”   这样的苏艳红倒也真的是不能叫人狠心来怨。她幽幽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宛若……我晓得,家里没钱……可是,到了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苏艳红抹了一把眼犹犹豫豫。   她看着她不说话,似是静静等着苏艳红下面的内容。   秋宛若这个样子苏艳红一时觉得窘迫,踌躇了一会儿她小声嗫嚅“茶馆的老板是个很有钱的老爷,宛若,你听我说……那老爷虽然娶了好几房,但是你过去决不会亏待你的!”   苏艳红不清不楚的说完竟是没有勇气来看宛若,过了好半会等不到回话她才慢慢的抬了一眼,这一眼便叫她失去了所有的底气。   宛若脸上平静,不怒不喜,只是这样却更叫人害怕。她抿着唇,眼里透着生疏的凉意“就为了那点钱,你就这样糟蹋我?”   她一时说不出话。宛若站起来背对着她“我自问对你不薄,但凡阿玛有的从未少过你半分。你虽不是我亲娘我也从没有不尊重你过,可是人有底线。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坦白说这件事我帮不了你。说开来我们几人都是一条船上的,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这条命。”   “最多赔上性命罢了!”她说的淡然,人已经朝着房里走去。   苏艳红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一下子不能接受。扶着石凳她缓缓坐下来,眼泪顺着面颊留下来,岁月在她曾经美丽的脸上留下了很多的印记—那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细纹便是最好的见证。不知何时,她早就失去引以为傲的资本。如今却要靠着继女来养活自己,如今还要这样求着她来救自己。   她忍不住冷笑,一个女人不再年轻又没有好的依靠,那这样还能做什么呢?她仰起头微微释然,宛若的额娘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所以当年才就那样的释然的走了。   情折话两难【下】   她一夜无眠,又怕吵着宛然只好一个人紧缩了眉头默默叹息。索性第二天一早就到了绣庄,段云琪看她面色苍白忍不住关怀“昨晚上没睡好吗?脸色怎么这样差。”   宛若摇摇头“我没事。”   长生抱着几匹绸缎从后头出来,一面道:“定是又为了你那姨娘操了一晚上的心吧!”   段云琪一听就来火“我倒是真想狠狠骂骂她!平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出去惹是生非,如今非要给你点事情做是不是!宛若,也就是你。换做是我老早将她赶出去了!”   疲倦的揉着眉心,宛若淡淡道:“她嫁给我阿玛也是走错了一步棋,当真叫我狠下心来任她自生自灭也是做不到的。但凡要看着我阿玛的情面,我自然能做就帮她一些。”   长生不赞同的摇着头“你这样善良也要别人肯领情啊!如今倒好她惹上鸣笙茶馆,你们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宛若摆摆手去拿绣品“走一步算一步的。不是有句话叫车到山前必有路吗?”   段云琪瞧见她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气愤。车到山前必有路,宛若啊……人家尚且有车,你是一个人靠双脚走啊!更何况后面还带着那么些个人呢!   快到晌午的时候陈洛祁出乎意料的来了店里,宛若先是一惊,她原先以为那天事后他便不会来了。她起身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陈洛祁双手插在大一的口袋里,瞳孔里慢慢都是温暖的笑意“总有着一个声音叫我来这里,宛若,它告诉我叫我来见你。”   顿时店里就小声地笑开了,宛若脸上一红低下头去嗔道:“胡说些什么!”   她这样害羞倒反而显得可爱起来,陈洛祁心情顿时大好。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不等她拒绝就拉着她往外去。   “做什么?”她惊呼。众目睽睽之下他就这样拉着自己总归是不好意思的“我还要干活呢!”   “去吧!宛若,今日里我放你一天假!”段云琪豁达的朝她挥挥手。   店里其他的人也都暧昧笑道:“还不快些出去吧!在这里碍着我们的眼连东西也做不好了!”   面上红的更加厉害,她只好随着他去了。   愿与共此生【上】   陈洛祁开着车带她来了城外,宛若下车后看着周围不解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们身后是一个院落,看得出来并不像是有人常住。陈洛祁从车那边过来她这里,握住她的手“进去就知道了。”   门边干净整洁,该是有人常来打扫才是。他们进去后才发现这里是别有洞天,穿过长廊随处可见花草齐放,有些甚至连宛若都喊不出名字来。   此时不过才春至,这个地方却像是春意盎然的天地。陈洛祁带着她转了不知道几个弯终于到了一处小院门“准备好了吗?”   心里“通通通”的跳,她望着他,这个男人给过她太多的惊奇。就算是准备好了也还是要出乎意料的吧!   “我们进去吧!”陈洛祁推开门,迎面吹来一阵暖风,宛若额前的发丝轻轻飞舞。然而下一刻她便张大了嘴“这……”   不算大的池子里竟然开着此时并不符合时节的莲花,一朵朵白莲衬着下面绿的荷叶,清新怡然,还有极淡的馨香迎风而来。   宛若挣开他的手上前几步,闭眼深呼吸后才转过脸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看见她的笑容,他的心被装得满满的,他就知道带她这里是没错的。迎着风,他渐渐放松“这下面是温泉,所以莲花才会不分季节的开着。”   宛若应了一声,随即歪着头想想道:“会做这样事情的若是男子必是心里有人吧!”   “这里……住过一对夫妻。那妻子喜欢花,丈夫就想尽了办法让百花齐放。有一年冬天妻子说想看莲花,丈夫绞尽脑汁想出了把温泉水引进来的方法。只可惜那妻子没有这个福分,尚未等到就去世了。”   “能为妻子做这样的事,那男子也是情根深种吧!”她想起小时候家里还富贵时花园里也种着许多的花,可每每只有额娘陪着自己和宛然。阿玛却从来不会融入进来……   “人生很短暂,短到有些人还来不及说什么就擦肩而过。也可以很漫长,漫长到穷尽一生也没能得到想要的。宛若,世界这样之大,幸好叫我遇见了你。”   莲花香气渐浓,她看着他,发现他也在深深凝视自己。宛若只觉得无限的哀怜,心下一痛便想转过身。   肩膀被人牢牢按住,她抬头望着他“洛祁,我们……”   “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粹不及防的,就那样从他嘴里说出来。宛若眨着眼睛“你……说什么?”   等着她的是熟悉的气息,他用劲之大生生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身体内。陈洛祁抱着她,在她耳边轻轻道:“我说,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愿与共此生【下】   “人生很苦,但是我不想以后后悔。宛若,此时此刻我不能做出别的承诺,可是现在我清楚的的很,我想照顾你一生一世。”   双手抵在他胸前却并没有下定决心将他推开。是迟疑了吧,她还是迟疑了。   陈洛祁抵着她的额头,光洁的摩挲着,细吻着她的发他满足道:“我娘生前就住在这里,她那是说过若是我将来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带她来这里。”   火热的感觉抵在额头上,她心里在不断挣扎,却又是舍不得推开他。陈洛祁带给她的温暖让她一次又一次的迟疑了,可是这一次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让我……让我好好想一想。”挣脱开他,宛若烦躁的走到池边。   “宛若……”   “陈洛祁,不要逼我。”她背对着他闭了眼,口吻疲乏“至少我要想清楚,要明白……”   陈洛祁轻步上前,他把手搭在她肩上惹来她一阵轻晃。他微含了一点笑意“宛若,我晓得,我晓得你那么喜欢我。”   先前所有的迷茫此刻都因着他忽然的一句话而明朗了,像是前路迢迢再无可害怕。宛若仰起头像是问他也是在问自己“可以吗?我们真的可以吗?”   执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它会告诉你,宛若,这世上我们如此般配。”   我们如此般配。   她轻咬着唇,终于不再挣扎。头慢慢靠在他胸膛上,她的手仍然抵在他心口,幽幽道:“陈洛祁,我们试一试吧!”   她的确没有办法敞开全心完全让他进来,至少还要保留些清醒。她还在害怕,但却不能完全推开那份悸动。最折中的办法就是不躲不逃,顺其自然得下去。   陈洛祁晓得她心里在想些是什么。来日方长,此刻他并不想把她逼到绝境,他会用更多的时间来证明他有多爱她。这样的证明会比实话说出来更能叫她安心,他笑着收紧手“宛若,你能答应我,这比世上任何一件事都叫我欢心。”   宛然放了学回家走到巷口却被两个相貌猥琐的男子拦住,她心里一慌用书包挡在胸前“你们做什么?”   “前几日看见你姐姐那真是美人一个,今日见着你也不差嘛!”一个瘦条男子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宛然,那神情就恨不得立刻拨了她的衣服般。   宛然脸一红“我不认识你们!若要再纠缠,我可就喊人了!”   “喊人?”另一胖子讥讽的一笑忽然捏住宛然的手“你倒是喊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阿玛不还钱还有理了!”   冷不防被他捏住手腕,宛然又急又羞,拼命想甩开“放手!再不放手我可真的喊人了!”   “二哥,别和她多说,她老子不还钱怨不得我们拿她闺女抵押,先带回去再说!”   “来人呐!”宛然用书包打着那人,一边往巷子外跑“救命呐!来人呐!”   那人吃痛一下松手,宛然乘机拔腿就跑,奈何另一人早有准备当空拦住她“小娘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乖模样可是比你姐姐要好太多了!带回去!”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宛然挣扎着满心的恐慌。难道真的被这两人带回去?看他们一脸不怀好意,自己若是去了必是凶多吉少。她摇着头掰开拉着自己的手“你放开我!放开!”   “住手!你们在说什么!”凌厉的女声传来,两人俱是一愣。   宛然先是抬头而后眼泪便落下“姐姐……”   无可奈何花落去【上】   秋宛若拒绝陈洛祁的相送独自回来,才走到巷口这一幕。瞧着宛然凄楚的模样心头一紧,跑了手里的东西就飞奔上去。   她使了最大的力气先推开抓着宛然的人,挡在面前将宛然牢牢护在身后“你们想做什么?要么就冲着我来,别动我妹妹!”   那两人商会都见识过宛若的厉害,晓得她性子烈。况且出来前主子也交代过只小心吓秋允羣就行,万一弄出了人命回去也不好交代,便一下子正了神色“回去告诉你老爹,欠的钱早晚要还!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两人终于离去。   宛然抓着宛若的手,哭道:“姐姐……”   回身抓着宛然来来回回的打量又重复的问着“你没事吧?宛然,你有没有事?宛然……”   “姐姐!”抱紧宛若,两个人放声大哭。   “对不起!是姐姐没好好照顾你!”宛若哭着捧起宛然的脸,小心擦去她脸上的泪珠“是姐姐不好……”   “不是……”宛然摇着头眼泪落得更凶。   一回到家哪里晓得又是一场惊天巨变,宛若放下篮子正要去做饭就看见苏艳红发丝凌乱的从里屋冲出来“宛若,你……你阿玛他不好了!”   宛若大骇“究竟出了什么事?”   抓着宛若的双臂,苏艳红一脸泪和汗“宛若,你阿玛……他犯了毒瘾啊!”   “什么?”宛然先清醒过来上前拽着苏艳红“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那种片刻的空白后宛若抓住了其中的一缕,看清了现实。咽下一口口水,她抬脚又止步“宛然,你待着不要跟过来。”而后便快步奔进屋里。   宛然犹豫了一会儿也还是跟着进去了。   一推门她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秋允羣倒在地上浑身不断的抽搐,口角还有白沫冒出来,一边在地上匍匐一边口齿不清的喊着“给我……我要大烟……给我……”   捂着唇她心里先是恐惧沾满了,但很快又被自己强压下去“阿玛!”宛若一碰到秋允羣的身子他就抖得更厉害。像是软脚虾一般缠上她“宛若……给我大烟……”   “阿玛!”她试图扶他起来,奈何秋允羣身子笨重饶是宛若使劲了气力也束手无措。   “快些来帮忙啊!”宛若冲着呆若木鸡的苏艳红大嚷。冷不防看见宛然的衣角,宛若迅速的拿手挡住阿玛的脸对着宛然大叫“转过头!”   “姐姐……”   “我叫你转过头!”宛若语气凌厉吼道:“宛然,不要回头!”   宛然一下子就流下泪来仍然还是听了宛若的话乖乖转过头,苏艳红和宛若费力的把秋允羣扶起来。宛若一手揽着阿玛冷静的对苏艳红道:“去找根绳子来!”   “啊?”   “阿玛这样我们拦不住他!”但见秋允羣身子抖成一团,面上和嘴唇都是俱白的。宛若心里一惊直直落下泪来“阿玛……”   秋允羣已经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了,他满心满眼只想要吸一口大烟来缓解体内那股如同万虫噬骨的痛楚,嘴里流延依依呀呀的乱说着。   想也不想的就把手放进阿玛嘴里,秋允羣即刻奋力一咬,钻心的疼痛便袭来。宛若强忍着痛安抚着阿玛,直到秋允羣发作过去了筋疲力竭后昏睡了才放下一颗心。   宛然到现在仍是心有余悸,一面小心替宛若的伤口上着药一面担忧道:“姐姐,阿玛怎么会成了这样?”   药酒滴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宛若抿着唇一言不发。宛然知晓她这时候心里定是翻滚着惊涛骇浪的,宛若有多坚强她从来都知道。幽幽叹着宛然端着药酒起身“我去准备晚饭。”   宛然离开后她才放松的全身瘫软下来,目光落到包好的手背上她鼻子一酸,眼泪瞬然就落了下来。   推开房门的时候正好瞧见苏艳红坐在院子里,宛若抬眼看了一下厨房的方向,宛然正努力的扇着灶火。宛若慢慢走到庭院里,苏艳红发觉后也没说什么,两个人呆了不多久都是无言以对。   苏艳红正要起身离开,宛若清淡的嗓音就在身后响起“我答应了。”   无可奈何花落去【下】   苏艳红浑身一抖起先还不明白,待到回头看见宛若紧蹙的眉和眼里无可奈何的妥协才恍然醒悟“宛若,你……”   “就这一次。”她静静道“这次过后我不再欠你们了。”   苏艳红一生骄横无礼,可是如今站在这个笑了自己一辈的女子面前她头一次觉得自己这样无力,举着头说不出一句话。   “剩下的事你去办吧!”身心俱疲,宛若闭闭眼又再度睁开朝着房里走去“事情过后,我们就离开宛城去偏远的地方吧!”   宛若侧目,余光中可以看到宛然切菜的生疏手法。她抿抿唇“最多不过日子再清苦些罢了!”   第二日她先去了绣庄告了一天的假,然后提着篮子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走着走着竟然不知不觉到了陈府门口,脚步蓦然止住。   这个时候她走到这里,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安排吗?   不!宛若猛地转过头,怎么能让他知道呢?前一天他那样深情款款的告诉自己他对自己的情谊,可是如今……如今她怎么能够狠心的断了他所有的希望?   不行!她做不到!可是做不到又能如何呢?轻轻转身,她立在门口抬头看顶上的匾额,陈府,陈府,陈洛祁,陈洛祁……洛祁。   眼皮微眨,就有泪光烁烁。   陈洛祁,我们的缘分这样浅……   陈洛桦一跨出门槛就看见秋宛若的背影在风里孤零零的。风起轻柔衣袂动,不识幽思暗心中,深恐草绿春已去,浅唱花落香更浓。他想起来从前念过的诗,他其实素来不喜欢那些矫情的诗词。可是遇见秋宛若,那个清雅淡然的女子就像是一幅古画,带着幽幽的馨香,无形之中是一种叫人无可拒绝的力量。   可是一旦他想靠近那些力量又都会变成一种阻碍将她牢牢护在里头,他看不透她,读不懂她。   “秋小姐!”下意识的喊她,直到声音出口陈洛桦才清醒过来。   宛若诧异的驻足回头“总司令?”   寻了河岸一块大石坐下,陈洛桦难得的轻笑“这么巧遇见了秋小姐。”   她将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发丝别好淡雅的勾了勾唇角“宛若也没想到会遇见总司令。”   低头轻笑了几声,他抬头问:“你是来找洛祁的?”   被人一语击中宛若神情稍稍不自然“总司令误会了,我与令弟并无什么……”   “洛祁虽然爱开玩笑,但是他不会拿感情的事开玩笑。”陈洛桦眼神真挚“洛祁是真的对你动了心。”   “动心又如何?”宛若嘴角不自主的凄凉一笑,眼神中充斥着无奈“这世上不是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的,纵然他陈洛祁是天之骄子也有得不到的。况且……我与他并不合适,这其中的差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跨越的。”   陈洛桦静静瞧着她,秋宛若是年代久远的酒,初尝时以为是甘醇清冽的,但越到后来劲头愈足。直直叫人欲罢不能,宁可醉死其中也不愿放手。   想必洛祁一定是看透了其中的奥秘才会这样执着吧!可是—他难免担心这样的执着究竟是错还是对呢?   末了终是奈何去【上】   和陈洛桦分别后她继续毫无目的的胡乱走着,知道周遭的景色遍了,原本闹嚷的界面被静谧所取代她才恍然回过神。   晚亭湖。她竟然走到了这里。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她想起来往日里府里种着许多的枫叶,到了深秋的时候远远望去就是火红的一片。   像是血液蔓延一样,绽放出来的是凄美绝伦的意味。额娘不喜欢枫叶,额娘说那样的色彩看到人心里去直直是一种莫名的悲凉。   最苦不是死别,不是生离,是爱不到。   不能爱,不能爱,是不能啊!她不经意抬头就看见了满树的的黄色绸带,那人清朗的嗓音就出现在脑海里“那么……”他语气温柔,和她一起仰头看着绸带在树枝间飘荡“就让它做宛若的许愿树吧!”   这世上不能满足的事何其多,若是只要祈求上天就能得到的话那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伤心事了。愿望就只是愿望,最多是藏在心里不能见光的。   是她的错,是她太过天真。一时就相信了,以为真的就可以走到一起。哪里知道世道这样险恶,连爱情都变成一种奢求。   扶着树干缓缓坐下,她抱着双膝头深深埋下。黄绸带随风飘扬,长长的荡起很大的幅度,有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来。   陈洛祁,你永远不会知道。其实你说得对,我早就这么喜欢你了。   等到再次抬头的时候天已经半黑了,她睁开有些红肿的眼却被面前放大的脸吓了一大跳,片刻后才抚着心口道:“陈洛祁你吓死我了!”   始作俑者脸上丝毫没有愧疚之色,反而怡然自得往后一坐“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她神色复杂幽幽看他“你怎么知道。”   “回去的时候碰见大哥,他说今日瞧见你了。”陈洛祁突然咧开嘴角神色颇有些得意“我那时候心里就有种感觉,等到过来一看,你竟然真的在这里。”   心里越发的疼痛,她偏过脸心里暗自幸运,幸好天色已经暗淡了让他看不出自己才哭过的眼睛。   “陈洛祁……”   “什么?”   “洛祁……”这一声比先前的更加困难,她闭紧眼手握成拳头刻意压着什么,然后她听见自己苦涩沙哑的声音“我想过了,我们并不合适。”   时间瞬间冷却,陈洛祁好半响后才道:“为什么?”   她猛地站起来转过脸不去看他受伤的表情,狠着心肠道:“没有为什么!那日是我一时迷惑了,待到回家后仔细一想就醒悟了。”   “我们不合适,真的不合适。”此刻连呼吸都是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疼痛,一下下的震荡在胸腔内。   “宛若……”   她飞快的截断他“陈洛祁,不要让我觉得为难,你和我真的没办法。”脚步似是仓皇杂乱的,她逃离了那片让她窒息的地方。   再不能待下去一刻了,然而在她迈脚奔跑的那一瞬间眼泪就已经绝提。她怕,稍有一刻迟疑自己就会忍不住转头奔向他。那样的结果,是她和他都不能承受的结局。   身后没有追来的脚步声,她奔到路边扶着一棵树大口的喘着气。一手捂在心口上,心跳的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跑得太慌乱的缘故。可是那真真实实的疼痛不断地在提醒着她,那都是真的。   她又再一次斩断了他们,只是这一次该是最后一次了吧!   末了终是奈何去【下】   一个人埋在深水里,求救不得,自救不得,只能一点点淹没直至气息淡去。而她情愿就这样死去,也好过这般苦着他的心。   先前她不懂,可是如今懂了却才晓得竟然要付出这般大的代价。   深思熟虑了一个晚上她不断的挣扎,最终也只能就这样作罢。恍惚之间苏艳红推门而入“我拿衣服给你。”她脸上面色讪讪的。   宛若不语,苏艳红也知趣将衣服放在桌上就走了。目光落到桌上,凭着她多年刺绣的经验可以很快判断出那旗袍并不是多好的材质。领口的绣的梅花最多只能算是差强人意,她缓缓起身走到旁边伸出手。微微一滞,还是将衣服抖开。   是时下很流行的一款旗袍,宛若眉眼平淡,遮不住凄凉笑意。烟花巷里的女子为了将自己与旁人区分开来向来穿的衣服是有所不同的,目光所及裙摆处,旗袍的开襟一直到大腿,不难想象出女子穿上后的身姿窈窕。   淡粉色的旗袍颜色其实很嫩,她手不自觉地收紧忽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陈洛祁今日的状况似有些不对头,宛然眯着眼看着在上头讲课的温润男子,眼里闪过微微疑惑。陈洛祁看似与往常一样上着课,可若是仔细看就不难看出他眼眸中不再有了前些日子的神采飞扬,取而代之的而是一种深深的疲倦。   托着腮在心里不知翻滚了多少遍,手中的笔来回转了几圈她还是鼓起勇气出了教室。离办公室的路其实并不远,她是又期待又害怕。   到了门口后宛然习惯性的咬唇,举起的手迟迟不敢敲下去。   到底要不要进去呢?   踌躇间门已然开了,陈洛祁按着额头神色依旧疲乏还是给她一个笑容“是宛然啊!”   瞧他皱起的眉头,在额上打了一个结将那一张好看的脸生生降下了几分。宛然内心忽然有种冲动,想踮起脚尖为他抚平。   “我……来找赵老师,她上回说的领唱的事情……”说到后面越是心虚,她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她就是这么没出息!   “哦……”陈洛祁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却道:“宛然,你……你家最近还好吗?”   迷茫的抬起眼,宛然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什么!”他扭过头说的飞快“我随便问问。”   神色不自觉暗淡下来,宛然叹息着道:“姐姐什么事都不愿让我晓得,她都是放在心里一个人守着。”   揉着眉心,陈洛祁眼眸中不着痕迹的闪过丝丝担忧,他开口安慰着道:“她只是不想你担心。”   低头看着并在一起的脚尖宛然黯然的点点头,再也找不到理由寒暄下去了,她只好道:“还有课,我先回去了!”   陈洛祁点点头“去吧!”   懊恼着的宛然匆忙转身离去却没想到会在转角处撞到了人,头触到□的力量被反弹回来连连倒退了几步,宛然晃晃脑袋“对不起!”   “是你!”对方的声音里分明是激动又惊喜的。   宛然抬头,面前高出她半个头的年轻男子面容清俊,带着难以言明的置信。那样子倒是熟悉得很,可偏偏脑子里就是想不起来“你是……”   梁晋听了陈洛桦的指示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跟着去前线了,他怕到时候走得急顾不上和陈洛祁说话,正巧这今天有空就过来找陈洛祁喝一杯。   老天待我真是不薄!这是他看见秋宛然后心里唯一的想法。两次见面都是在尴尬的场面,道别都是匆匆忙忙的。如今给他遇见了自然是不愿再错过的。   “你不记得我了?”乍一听人家已经全然忘了自己梁晋心里稍有些失落。   眯着眼,宛然使劲的回想,末了才终于恍然大悟般的叫出来“是你!”   梁晋见她想起来嘴角忍不住弯弯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来“是我。”   舍其难自得【上】   中午的时候宛若去了一趟绣庄,她一跨进门就看见段云琪趴在案桌上打着算盘。瞧见她后眼角一扬“来了啊!”   “嗯。”   眉角自然而然的柔和起来,她看着天井里十几张绣墩忍不住用手去一一触摸,然后在刻着自己名字的那一张停住“我打算离开宛城。”   段云琪拨算盘的手一停顿,又很快的动起来。一双涂着艳红豆蔻骨节分明的手来回在算盘拨弄着,段云琪的声音有些懒洋洋“宛若,你都不晓得你要什么。”   她听后微微一笑“不是我不想要,是我要不起。”   拨下一个算珠段云琪看了一眼账本继续道:“蜗牛尚且爬的慢,你可曾见过它舍弃背上的壳?宛若,是你不敢要。”   秋宛若摇头淡淡道:“这兴许就是我和他的缘分。”   “什么狗屁缘分!”段云琪看账看得有些眼花一肚子的火气“缘分天注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宛若,你尚且不肯努力何来前进?”   见她不语段云琪终于放下账本头痛的转过脸“你如今不过年纪轻,你以为日子一长便忘得干干净净了?秋宛若,那是你不懂!一年后呢?十年后呢?几十年后那时候你满心满眼里只有了遗憾!”   话稍微说得重了些,宛若立即白了脸抿紧了唇。段云琪见状语气也柔和下来“人就这样,你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终归有一日,总有那么一日,你生不如死。”   其实她如今和生不如死又有什么区别?凄厉的一笑,宛若虚虚道:“长痛不如短痛,他如今痛的狠些将来便好过些……”   “那你呢?”   “我?”摇着头她口吻云轻风淡“我孤寂惯了,那么多年头都过来了,以后也会是一样的。”   段云琪重重叹息,这孩子打小就太过懂事,将什么都埋在心里一句也不愿同旁人说。看似坚强淡漠内心却比谁都脆弱。   “宛若……”云琪放低了声音“我和你额娘是最好的姐妹,我不愿……不愿意看着她的女儿和她走一样的路。”   眸光清亮,宛若不语。段云琪又转过身继续翻账本,阳光从外头进来,本上密密麻麻的字黑黑的一片。那种绵长的音调是虚闷的“这世上没有谁一定要跟着谁才能过一辈子,可是往往有些东西到死也不能舍弃。”   “你额娘是个极美好的女子,长辈夸她,外人赞她,处处都做得得宜合适是一个大家闺秀。可这样的面具戴久了也会厌烦,那日她说她遇见一个人……”   段云琪说着就眯起了眼,眼角周围的一些隐约细纹仿佛是那些年轻岁月留下的见证,这样的清淡,却又是那样清清楚楚。   “她第一次去猎场,但是天气很热场子有一只狗热的趴在地上直吐舌头。那么多的人,你额娘说只有那一个提了水桶踉踉跄跄的过去给狗舀了一碗水。心动只是一瞬间的事,那男子穿的破破烂烂只是围场里一个小打杂的,而你额娘那时候是身份贵重的皇家格格。”   宛若甚至可以想象得出那个场景,炎热的天气里万物似乎都静止了。额娘坐在树荫底下的棚子里还是觉得热,而那个身份卑微的小厮却是提着一桶水,可能因为身板消瘦的关系走的并不是很稳。却还是把那一桶水提过去,只是因为看不得一只小狗就那样死掉。   男子的背影或许瘦弱,但却是高大直挺的,宽阔的肩膀可以让人想要依靠。   “你额娘生平唯一的一次动心,可是作为一个大家族里的金枝玉叶却对一个卑微的汉族下人动了心,这在当时会是一种奇耻大辱。你额娘就一直埋在心里,到死也不曾说出口。”   “那是一段无疾而终的往事。”段云琪嘘了一口气,眼角微湿“唯一遗憾的是那个人也不曾说过什么,你额娘甚至都不晓得他心里是否有她。”   “宛若。”段云琪扭过头看她,头一次目光这般虚空“你轻易放弃了,往后便真能忘干净吗?”   呼吸一滞,宛若长久说不话来。   舍其难自得【下】   段云琪一席话问的她哑口无言,只能仓皇的逃开。在街角就看见了巷口处那一道修长的身影,灰色的大衣被风吹起一角,一双眼来回的张望,遮不住的焦急。   鼻子一酸,她险些要转过身。   “你轻易放弃了,往后便真能忘干净吗?”   不能,她心里其实知道她不能。甚至都不敢站到他面前,在这一场不会有结果的恋情中是注定了,情深缘浅。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提脚平静走过去。   陈洛祁内心急躁得很,才低下头来就有一阵微风擦面而过,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香气。像是木樨……   行动比思想更快一步,他条件反射的伸出手准确无误的抓住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宛若……”   只这两个字,她便觉得一切都要崩溃了。有那么一瞬间宛若甚至就像回头扑进他怀里什么都不去想,只一心一意的依靠着他就好。   “陈少爷。”扭头却是刻意伪装好的平淡冷漠“我以为我们已经说清楚了。”   秋宛若眼里那种疏离,比起上次她知道他真实身份时还要的冷淡。就是那种近在咫尺却是再也握不住的感觉叫陈洛祁心狠狠一抖,他抿抿唇“宛若,就算是死刑也要叫我知道吧?”   她瞧着他,淡漠的表情仿佛是在和一个不相干的人说话。紧接着又一分分抽回自己的手,陈洛祁只感觉手里的温度渐渐淡去,冰冷的感觉取而代之,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宛若你……”   被他握在手心的手微微发麻,她却保持清醒及时抽身。倘若一味沉沦她怕自己再也没法起来,朝后一退,宛若道:“陈少爷,我并不想和你有多大的瓜葛。”   陈洛祁真的火了,他朝前逼紧“秋宛若,我说过我不会逼你。可是你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既然已经听明白了为何还要问……”   “我就是不明白所以才要来!”陈洛祁一下子执起她的手“宛若,究竟出了什么事?”他这样问其实就已经是放下一切来恳求她了,秋宛若对于他陈洛祁来说,弥足珍贵。   “没有出什么事。”她再度抽开手“陈洛祁,那日我不过是迷惑了,等待回来风一吹就清醒了,我哪里是喜欢你的?我和你不过是萍水相逢,稍稍谈得来罢了!”   “你在撒谎!”眯着黑瞳,陈洛祁额上青筋暴起“秋宛若,要你说一句实话就这么难吗?”   “我说的就是事实。”她说完再不看他一眼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她走的决绝,不带半点犹豫。陈洛祁垂了手只能看着她步伐平稳,一点点远去。   因为是背对着他,所以陈洛祁不会看见她此刻的泪流满面。青石板的小路踩下去硬邦邦的,她的心也随着一下一下的脚步慢慢碎裂。   陈洛祁,她咬着唇目视前方。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放手的,直到这一刻我还是心有不舍。我晓得我错过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快活了,可是我晓得并不代表我就有气力来反抗……   洛祁,你将来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仰头吸了一口气任眼泪风干她加快了脚步消失在拐角处。   尘埃没雨难为心【上】   宛然上学去了她才放心拿出那套衣服,安安稳稳的坐在镜子前任由苏艳红为她上妆。   钳子架在炉子上烤得通红,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忽然觉得悲凉。墨发如最上好的绸缎倾泻在背后随着风点点飞扬。   “嗞啦”一声响,苏艳红小心握住火钳挑起宛若的一小撮发丝夹住,发间很快就冒出缕缕白烟,顿时屋里就蔓延出了一股烧焦的气息。   长发很快就卷好了,软塌塌的披在脑后,长度成了原先的一半。苏艳红正要拿簪子盘起来却被宛若握住了手“就这样好了。”   她站起身,镜中只看得到上半身。女子一身淡粉色旗袍,衬得一身肌肤赛雪。那卷曲的头发随意的披着,倒是有些慵懒的诱惑意味。   直看得苏艳红瞪眼,半响才咂咂嘴“果真是美人啊!女子如你我怕是男子也要脱层皮。”   宛若淡淡一眼她便立即噤了声,抚平旗袍道:“今日的事别叫宛然知道。”   见宛若施施然已走到门口苏艳红一时没忍住还是脱口而出“你这样为了她可曾值得?”   转过半边脸,一缕发丝荡漾在耳畔,宛若声音平平“她生来本不该受那样的苦,这般事情叫她晓得了不过是将她身上仅有的一些天真烂漫消磨干净了。”语毕她便踏出了房。   苏艳红感叹,不知是同情还是愧疚“你不过才比她大两个年头啊!”   去了约好的的酒楼宛若才晓得这鸣笙茶馆背后的老板竟然就是宛城里头的丁祥贵,他也到算的是富甲一方。膝下年仅一个女儿宝贝的跟什么似地,据传言说和陈家关系匪浅。   苏艳红在来的路上絮絮叨叨了许久她都没听见去,如今已看到对面那年过半百眼神却□的看着自己的丁祥贵时心里忍不住恶心。   这世道就是这般,白日里出了门面对大家总归得装出一番模样来,如今避开人群原先的嘴脸就露出了来。   “秋小姐?”丁祥贵粗肥的手指上带着一颗祖母绿,此时正财大气粗的上下打量这宛若“倒是生得水灵。”   “丁老爷过奖了。”她放在下面的手微微发麻,一想到待会面临的事她就不可抑制的头皮发麻生生抑制住了想要夺门而出的冲动。   这个时候她不能一走了之,她身后还有一大家人的等着她来解救。这是她放弃幸福换来的,逃不开躲不掉。   这头长生正在店里擦桌子,段云琪打着哈欠在绣一幅山水画。长生在水里揉搓着抹布道:“宛若今日又没来?”   “她如今脑子里一团混乱,怕是来了也理不清绣线。”低头咬断线,段云琪满意的抚平绣好的花。   正奇怪间刚去送货的小莲却是带着一脸的疑问进来了“老板娘,我先前看见宛若穿得光鲜亮丽的进了一家酒楼,可真是奇怪!”   “你自己那样子还见不得人家比漂亮!”长生笑着打趣。   “不是的!”小莲摆着手一本正经的道:“我真看见了,宛若穿了一件粉色旗袍,开口那么大!”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自己身形比对“头发还烫成卷的了,我原先是要上去打招呼的,她那姨娘就在旁边我才没敢去的!”   段云琪和长生的脸同时白了下来,这里小莲还在说段云琪却已经放下针平静的命令长生道:“长生,你快去找到陈少爷!”   “啊?”   “再不快去就迟了!”段云琪眸子里精光一闪“务必找到他带他去酒楼!”想起前日宛若好端端的说要离开宛城,今日又是这样的情形她就是想破脑袋也能猜到个大概了“苏艳红这个□!老娘非要扒了她的皮!”   长生不敢大意急忙将抹布一丢人就箭一样的冲出去了,他虽然不聪明但看到想来精明的老板娘脸上都露出了那种恨得牙痒痒的神情也能想出个一二。   “宛若你可要坚持住啊!”咬咬牙长生加快了脚步。   尘埃没雨难为心【下】   哪里晓得陈洛祁此时此刻就在那家酒楼里,他回来许久却很少出来与同学聚在一起。今天被几个关系好的老同学拉着来了这里,一个扯着他的手一本正经道:“陈洛祁你莫不是去了外国几年就把这里的都忘干净了吧?”   “哪里的话?”陈洛祁急急否认。   “那就是了!今天我们难得聚在一起,可是要不醉不归才行!”   推辞不过陈洛祁无奈只好跟着去了,酒过三巡大家都喝得有些晕。他双眸中还是清光一片,手里握着杯子一小口一下口的抿着酒。   他们家的人素来都是不好酒色的。陈洛桦贵为南区总司令难免是不是有些应酬,但也是极有分寸从不喝的酩酊大醉的回来。他在国外这些年最多也就是和同学去西餐厅里吃饭时偶尔喝一点红酒,现在喝着地道的白酒只觉得火辣辣的冲进胃里烧起来一般。   酒不醉人自醉。他觉得好笑,世人常言酒能忘却一切,可是为何他此刻还是清晰的记着那个人的容颜,微上扬的嘴角,冷漠淡然的眉眼……   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陈洛祁自嘲,她都不要你了,你还这般念念不舍作甚?   长生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陈府门口给人拦了下来,他急道:“劳烦你们给通报一下,我找陈少爷有事!”   管事的人一瞪眼“那个陈少爷?”   长生咽了一口唾沫“陈洛祁陈二少爷,我真的有急事找他!”要不是有人拦着他恐怕恨不得就立马冲进去了。   那管事的倒也客气将手一放真真实实的道:“二少爷不在家。”   “不在家?”长生傻了眼“那他去了哪里?”   “本来是去了学校上课……”   长生听了上半句就不听了急忙撒开脚就跑了,那管事的只好又叫:“后来又和同学出去了!喂,你听见没?”   宛若喝的微醺却仍旧强打起精神撑在那里,脑袋昏昏沉沉得只想睡去,她狠狠摇了摇头以此一次来保持清醒。然而这些根本都没有用,她只能用力在腿上一掐。疼痛感强烈的直达脑中,顿时便清醒了一大半。   “秋小姐今年芳龄多少啊?”丁祥贵露出一口黄牙笑得不怀好意。   宛若握着拳低低道:“19……”   “真是花一样的年纪啊……”丁祥贵令人作呕的气息猛然贴近,宛若收紧手不着痕迹朝后一缩。   苏艳红见状偷偷在地下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余下的就看你了。”然后又笑着对丁祥贵道:“丁老板我们宛若就劳烦你了!”   瞳孔猛的放大,她加紧了力道心里顿时一片哀戚,就这样了吗?看着丁祥贵的身影越来越靠近她极力忍住要哭出来的冲动,到底她还是害怕的啊!   洛祁。洛祁。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因为这人有了那么些的光亮,她应当要抓住他的手由他带着她走出这片黑暗的。   长生奔到学校里找了一大圈找到办公室原以为终于有戏了,然后当其他老师平静的告诉他陈洛祁今天请了假并没有来的时候顿时只觉得掉入了冰库里。   咬咬牙索性就拿自己的一条命去拼了!长生握紧拳头发誓决不让宛若受半点委屈,最多就是豁出了这条命。主意已定他步伐稳健准备离去,一声细软的声音就响起了“长生哥?”   宛然手里抱着一摞作业和林雅丽正从楼梯上慢慢下来,一看见长生忍不住好奇“你怎么在这里?”   长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实话实说了,宛若为了宛然付出这么多总要叫她知道自己的姐姐究竟做出了什么样的牺牲。   听完长生的话宛然显然愣住了,又很快的清醒了。她把作业往林雅丽手上一放,几步奔下楼梯“我们走长生哥!”   长生呆滞的看着她,宛然却是坚定道:“我不会允许我姐姐受半点伤害,诚如你所说就算有什么事也要我和她一起扛,我和她是世上彼此能唯一依靠的人了!”   长生点点头,两人迅速奔跑着离开。   天教心愿与身违【一】   苏艳红一走丁祥贵就露出了原形,他笑的整张脸上的肉都在抖还在一点点逼近“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像宛若小姐这么漂亮的人呢!”   宛若朝后一退道:“我爹的事……”   “自然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了,宛若小姐都亲自来求我了倘若我再不懂岂不是浪费了宛若小姐的一番好意?”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眼神肆无忌惮的在宛若身上来回瞟。   被他这样如狼般的眼神看得极不舒服宛若忍不住道:“丁老板,你过去好吗?”   “秋小姐该是知道今日来的目的吧!”丁祥贵忍到了极致。此时屋里只剩了他们俩个自然就露出了本色。   陈洛祁乘着大家都喝醉了出来透透气,在外头转了一圈后他慢悠悠的进来。路过一个包房的时候冷不防听见一道细弱的声音“放手……”   步伐骤然停住,他自嘲的摇摇头。都说相思入骨,这才几天他竟然就已经这么想她。就连别人的声音也会怀疑是她的。   陈洛祁从门缝里瞥了一眼,只看到一个胖胖的背影和男人身下一角粉色。他向来不喜欢管闲事,况且冒冒然然闯进去了又能做什么,这里是中国不是国外,各方面环境思想都不一样。   抬脚欲走,又一声传到耳里“请你……放手。”女子压抑的声音了有着颤抖,陈洛祁却一下子就听清楚了。仿佛五雷轰顶,然而心下却不再犹豫。陈洛祁抬脚一踹门。   “砰!”秋宛若本来已经死心,可是身体还在做最后的反抗。就在丁祥贵压下来的那一瞬她终于就要妥协了,门突然被踹开两个人同时回头去。   陈洛祁面色发青,先是看了一眼狼狈的秋宛若然后大步上前抓起丁祥贵的颈子狠狠的就是一拳将他打倒,然后一把拽过宛若的手离去。   宛然跑的极快,长生差点跟不上她。到了酒楼后宛然特意看了一眼问着后头气喘吁吁的长生道:“就是这里?”   长生俯下身喘气“小莲说就是这里。”   稳了稳心神宛然大步跨进去,长生站起身拦都拦不住“宛然,你回来!”她一个弱女子这样冲进去只怕只有被欺负的份,长生一跺脚也跟上去。   宛若的手腕被他攒得死紧,她眉头一皱“我疼!”   正在前头大步行走的陈洛祁终于停了下来,他放开宛若的手回头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宛若背过脸揉着手腕“我做什么事与你无关。”   他本来就生气,这下眼下清楚的看清了她的打扮更加火冒三丈。再度握着她的手强行迫使她转身“你这是在糟蹋你自己!”   “那也是我的事!”她昂起头眼里傲色一览无遗“陈洛祁,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蓦然松了手退后几步“你告诉我的只有这一句话?竟就这一句话?”   陈洛祁目光悲戚,表情怆然“宛若,要是我没有出现你刚才是不是就要妥协了?”   她不语,他越发的生气上前握住她的下巴“秋宛若,告诉我!要是我不来你会怎么做?”   下巴被捏得生疼,宛若不自然的动动。奈何他用力之大恨不得生生要将她捏碎。眼里忽然起了一层水汽“陈洛祁,你不该管我的。”   他垂下手朝后退“你就不知道害怕吗?你一个弱女子就这么不知道保护自己吗?还是秋宛若……是你自甘堕落,自己犯贱?”他目光灼灼语气发狠。   她的脸霎时惨白。   天教心愿与身违【二】   宛然很快就找到了包厢,进去的时候丁祥贵正捂着眼角在骂人“没用的东西!”   握紧拳头宛然开口就问:“我姐姐呢?”   丁祥贵一眼扫到宛然缸压下去的□就又上来了,才跑了一个如今又来一个自然是不能放过的。眼睛一眯,他笑着:“来得正好!”   长生这时候也跟上来了,一看这架势就心知不好却还是硬着头皮挡在宛然前头“你们把宛若怎么了?”   “哼!怎么了?”丁祥贵冷笑“我正愁收不回本如今你们来就最好!”色迷迷的眼神落到宛然身上“你姐姐逃了就由你这个妹妹来代替好了!”   长生懊恼知道不妙立刻抓了宛然朝后跑,丁祥贵早有预防底下两个人几步上前一人一边架住了长生。   “长生哥!”宛然惊慌失措,突然就被身后一个力量禁锢住。   丁祥贵一边搂着怀里的温香软玉一边对这两人道:“把这小子待下去好好□,给我好好看住了别再叫人进来!”   宛然大惊“长生哥!长生哥!”   长生本就瘦弱哪里有反抗的余地一路叫嚣着被带了出去,门大声被关上,宛然惊恐的挣扎“你放开我!”   “哪有到嘴的肥肉放开的道理,更何况你姐姐已经逃掉了!”   “不要!你放开我!”   她白着脸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陈洛祁,你就这样想我?”   他早就心软了但面子上还是拉不下脸,但听她将手一甩脸上已有了泪“你怎么知道我不曾害怕?”   “家道中落的时候我害怕、额娘死的时候我害怕,抱着宛然坐在冰天雪地里我害怕,阿玛娶了别人我害怕……陈洛祁,我怎么不会怕!我也只是一个弱女子,承受那么多我就不会怕吗?”   陈洛祁朝她一步她便往后退一步,脸上慢慢都是泪“真正撕心裂肺的时候我也想过不要活,15那年我身心俱疲只想快掉逃离,湖水那么凉我就跳下去,可是宛然在后面拽我,她叫我姐姐!”   “她那么小,从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连死的资格都没有。陈洛祁,骄傲不能当饭吃,我早就不是那个金枝玉叶的格格了!早就不是了!”所有的委屈随着眼泪通通倾泻出来,她恨他,恨他这么不懂她,这么误会她。   “宛若!”他快速的抓住她。   “你放开,我不知廉耻,你不要和我有什么牵扯……”话未讲完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环绕   “对不起。”他紧紧地抱着她,心里又心疼又懊恼。心疼的是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懊恼的是在她无助难过的日子里他没能陪在她身边。   “陈洛祁,我们之间太远了。”宛若流着泪道:“我跨不过来。”   “没关系,没关系的。”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他加紧了力道将她拥住“觉得辛苦就不要跨过来,我陪你一起呆在原地,我来陪你好不好?”   她说不出话可是她晓得他的怀抱能给人一种安心,此刻她只想抓紧了他,即便是沉沦也无怨无悔。   天教心愿与身违【三】   梁晋路过酒楼这才想起早行出门时洛祁说的话,他想着陈洛祁酒量并不算太好当时自己坐一会好事顺带着捎他回家好了。   长生身上挨了好几脚,一边护着身子一边又不死心的往里冲。一推一搡间他正好倒在梁晋车前,梁晋一开门冷不防见到这样的场景眉头一皱。   “你们这样不讲道理是要遭报应的!”   两个打手也不反驳“那等到我们遭报应你再来吧!”边说还边补上一脚。   梁晋低头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他是云琪绣庄的伙计,他向来是古道热肠遇见这样的事情莫说他穿着军装就是穿着便服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想着就伸手拦在前面“做什么?”   两个打手一瞧是位穿军装的爷急忙收敛一些,谄媚的笑着“没什么,军爷我们也就玩玩!”说着还狠命的瞪了一眼长生,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警告长生不准多嘴。   梁晋冷笑,这样的小把戏他早就晓得了。   长生从地上爬起来捂着摔疼的肩膀道:“你们把宛然放了!”   原先的冷静淡定在听到这两个字后全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梁晋面色一变扯住打手的脖子“什么意思?”那日他在学校里遇见宛然一颗失落的心才好不容易又满当了,临走前也晓得了对方名字这才有了些慰藉。   长生自然认得梁晋是何许人也,机灵叫道:“他们抓了宛然,此刻那丁老板指不定在对她做什么呢!”   丢下两人,梁晋大步流星的朝里走去,很快就找到包厢。隔着门尚且能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羸弱的哭泣声,他心揪成一团抬脚就踹。   宛然被丁祥贵压在桌上,衣衫已经被退到胸前。脸上又是泪又是汗,拼命地挣扎扭动着。   正在兴头上的丁祥贵冷不防又被踹门声打断,顿时便火怒三丈的抬头就骂“妈的!老子非灭了你!”   梁晋一眼就看到宛然,心里揪成一团大步上前照着丁祥贵的脸就狠狠一拳。丁祥贵向后一趴倒在桌子上,鲜血从捂着脸的手指缝里不断滴落在素雅的桌布上。   宛然见状一时被吓到竟哭到晕厥,梁晋才要上前就听到身后有奔跑的声音传来。   两个打手一冲进来就看到这幅光景一时也被震住了,待到一个脑袋机灵的反应过来迅速扶起丁祥贵就匆忙落逃。   梁晋平日思想简单今日倒是像突然开窍了一般,一个姑娘家名声最是重要要是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宛然以后怕是没脸见人了。他顾不得许多急忙追了出去,到了门口就看见陈洛祁牵着一个姑娘走来。他来不及细看上去一拍洛祁的肩膀“里头一位姑娘劳烦你照料一下。”   陈洛祁让宛然安下心来说自己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然后才带着她回来的。刚到门口就看见长生捂着手在边上嚷嚷,正觉得奇怪就又看见丁祥贵鼻青脸肿的被人扶着出来了。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不知所措,偏偏梁晋又赶着来凑热闹。宛若心里不由得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撇开陈洛祁的手加快了脚步进了包厢。   一手撑在门框上,在看清了房里的情形后她呼吸一滞,悲怆的声音从口中出来“宛然!”   绵绵无绝期【上】   不记得是怎么回来的,但在陈洛祁把背上的宛然放到床上的时候宛若终于无法承受。她哭着跪倒在地上,脑海中不断回想这刚才的场景。   宛然衣衫凌乱的躺在那里,还有桌布上的殷红血迹……   她都不敢再想下去了,宛然,宛然代她受了那样的苦!   “不要……不要!”原本昏睡的宛然突然口中大叫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宛然!”宛若急忙过去握住她的手,岂料宛然却两眼恐惧发疯似地要甩开“别过来!走开!不要靠近我!”   “宛然,是姐姐,我是姐姐!”声音里掩不住哽咽,宛若试图在靠近却发现她每进一步宛然就越往后一点。   “宛然……”她捂着脸转头奔出房。   “宛若!”陈洛祁跟着追出去。   跑到庭院里她一手撑住石桌肩膀一抖一抖的,像是在刻意压制住哭声。陈洛祁在背后也不上前,他微微叫了一声“宛若?”   哭声有点加大,陈洛祁迟疑着上前。刚按住她的肩膀宛若就回头哭道:“为什么要救我?陈洛祁,你不该救我的!”   “宛若……”他说不出一句话,他知道她宁可自己出事也不希望宛然受半点伤害,如今宛然这个样子其实是到了她的底线。   宛若捶着洛祁,哭的越发凄苦无力“她那么小,她还有无限的未来,为什么要代替我受那样的苦?为什么?陈洛祁,你根本就不该救我,宛然……宛然该怎么办?”   “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这样的伤痛会将她伤的体无完肤,可是不要紧。他揽住她的肩头,心里一遍遍对自己道,宛若,这样的伤痛总会过去。我陪着你一起痛……   一想到宛然将来会受到更到的苦楚她心如刀割,恨不得那些疼痛都是她一个人来承受。宛然虽然素日里乖巧懂事,但是她不过才17岁遇到了这样的事又要怎么才好?   苏艳红跌跌撞撞的跑进家门“宛若,丁老板说事情砸了,要我们一分钱也不准赖……”   “你如今还敢回来!”宛若哭着喊着要撵她出去“有什么冲着我来好了,我都已经答应了他为什么还要动宛然!苏艳红,宛然这一辈子都毁了!宛然以后该怎么办啊!”   “宛若你冷静一点,你先安静下来!”陈洛祁拦着她不让她往前冲。   宛若此刻失去了所有理智,偏执的近乎疯狂。屋里有声响传来立刻惊动了三人,宛若擦了一把脸又回头步伐跌撞的回去。   “宛然!”屋里黯然一片,宛然半边身子倒在床尾额头上不断有血迹冒出来。宛若一下子冲上去抱住她“宛然,你怎么这么傻!你死了姐姐怎办?你醒一醒啊!”   秋宛然勉强睁开眼,两眼空洞口里喃喃道:“我情愿死了……”两眼一闭又晕了过去。   “宛然,宛然!”她心如刀绞,片刻后突然将宛然放平抬起头面色发狠的站起来“我要杀了他!”说罢就往外冲。   “你冷静一下,宛若你别胡来……”   “陈洛祁!你放开!”她目光冷峻一把甩开他的手,眼神凄迷的望一眼躺在床上的宛然道:“那不是你妹妹,你自然定的下心来!可那是我妹妹,我亲妹妹!她那么小,那么美好,如今受了这样的屈辱,我要杀了他!”   “你现在去无疑是送死!”陈洛祁脸色沉了沉并不好看却还是极力与她讲道理“如今最重要的是宛然……”   “你让开!我今日要杀了他!”素日里冷静淡然的秋宛若此刻便像是发了疯的脱缰野马,一颗心执迷住了任谁也劝不住。她拼命摆脱着陈洛祁“你给我让开!”   “啪!”   宛若抬起头神情茫然,苏艳红也是下了一跳捂着嘴大气不敢喘一声。陈洛祁微微呼气面色铁青,一只手慢慢放下来“你这样去了送了命宛然就好了?就算你杀了他又如何?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宛然就能和当初一样了?”   “那该怎么办?该怎么办!”一语惊醒梦中人,她从魔障里醒来周身只剩了挫败无力。身子瘫软在地,她揪着衣服大哭“我什么也不能做,宛然这样……我真是该死!应该遭罪的是我啊!”   绵绵无绝期【下】   陈洛祁替宛然包扎好了伤口又安慰了宛若以保她不会再冲动了才放心离开,临走前他嘱咐道:“我回家一趟明早再过来。”   宛若只是垂着头不说一句话,他凝视了她一会儿幽幽叹息着走了。   宛然睡的及不踏实,好看的柳叶眉蹙的很紧在不断呓语着什么。宛若靠近一些握住她的手,那冰凉的感觉仿佛是把手按在坚冰之上。鼻子一酸她忍不住呜咽,却又怕吵醒了宛然,只能用一只手捂住发出低微的声音。   “对不起,宛然,姐姐没能好好保护你。”   后半夜的时候宛然开始发烧,在梦里不断说着胡话浑身烫的吓人。宛若被惊醒了急忙冲出去打了一盆井水回来,当冰凉的帕子覆上宛然的额头这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她一直握着宛然的手默默陪在一边,黑暗里宛若的面容模糊的看不清,她流着泪收紧了力道。   次日天才明她从睡梦中转醒,头一件事就是去看宛然。手触到额头感受不到一场后慢慢舒了一口气“还好。”   端着水盆她小心关上了门,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阿玛。低着头她不语,脚步缓慢的走过。   就要过去的时候只听得阿玛萧索的声音“宛然……还好吧?”   脚步停下来,她平静道:“烧已经退了,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宛若,我……”   “阿玛。”宛若扭过头,眼睛里像是一潭死水毫无任何波澜,只听她的声音在晨曦里越发的遥远“宛然好了之后,我们……我们就分开吧。”   盯着女儿的脸望了许久秋允羣道:“你要和我分家?”   “这个家很早以前就名存实亡了。”她一只脚跨进厨房里碰上迎面而来的苏艳红一时无比尴尬。   “宛若,你恨过阿玛吗?”   她低着头良久才缓慢的说着:“我情愿我是恨着您的,可是阿玛这么些年了有些东西早就放下了。一颗心凉了任你百转千回终究还是暖不起来。”   秋允羣淡笑了一下“你与你额娘很像。”那偏头思考的模样分明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宛若不忍“额娘已经离开很久了。”她说完便不再停留脚一迈就进了厨房。   最苦不过爱别离,没有什么比再也见不到那个人更苦的了。阿玛的心早在很多年前怕是就已经凉了,死了,爱一个人这样容易,恨一个人也这般容易。他对额娘爱过。恨过,却终究放不下。   在仔细确定了宛然一时半会不会醒来的前提下宛若抽空去了绣庄,这样的事情一出她绝不可能留宛然一人在家只好请半月的假。   段云琪倒是没有多问只点头道:“你自管忙你的事,我这里不用你担心。”说完就觉不妥才补了一句“做些小活计总归可以的,我这里忙不过来时会叫长生拿几方帕子过去的。”   段云琪这样说真叫宛若感激不尽,这样的世道本来就不容易过活,阿玛和宛然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日子越发的会比往日里艰苦。而段云琪将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一则可以让宛若面子上稍过去些。二则她虽在家中做活但也是干活的,倘若真的凭白的请了多日的假只怕绣庄里要有人嚼舌根的。   “云姨……”她说不出话来。   “宛若别说谢谢什么的,那样就跟我见外了。”段云琪慈爱的拍拍她的手“我与你额娘的情分不是一句姐妹情深就能说明的,你额娘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可怜她去的那样早,算起来她不在了我也是你半个母亲。”   “云姨待我如何宛若都铭记在心。”   段云琪轻笑:“宛若,你也是晓得的。我上无老下无小,身边也没有什么枕边人。云琪绣庄将来是该由谁继承你也清楚,可是你这孩子太倔强了。总不肯接受旁人的帮忙,你觉得那是一种施舍,可那样会伤了想帮助你的人。”   宛若低头看脚尖不自然道:“我不想总欠着人家。”   “有时候能够一辈子一直欠着一个人什么也不一定是坏事。”段云琪目光透过宛若直直的望向远处,莫名的有些哀伤。宛若忍不住开口“云姨……”   “回去吧!”就那么一瞬间段云琪又恢复到往日里那个艳丽懒散的模样快的叫宛若疑心适才所见到的。   韶华轻负共迷离【上】   到了家门口没想到陈洛祁就站在那里,手里拎着很多的东西不知所措的的模样与着寒酸破败的小巷实在很不符合。   “宛若!”他见到她就迎了上去。   “怎么过来了?”她知道他有自己的事情总是这样不管不顾的跑来也怪为难的。   “我不放心。”   宛若停下脚步,只因他这句话就乱了所有的心神。而后就像是一股溪流暖暖的流进心里,将一切的烦躁不安通通压下。她莞尔一笑:“自己事情就够多了怎么还总是过来?”   “我没关系的。”陈洛祁并不觉得累“宛然怎么样?”   一说到这个她稍有笑容的脸立即又布满愁云“她还没醒,我也能猜到她醒过来后会是什么什么样的光景。”   陈洛祁重重叹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宛然纵然受的的洋式教育,但内心却也还是一个传统的女子。这件事怕是一时半会走不出来了。   “我不是怕她往后被人瞧不起,最多我养她一辈子。可是宛然的性子,若是走不出来今后也不会恢复了,我只有这一个妹妹我不希望她就这么没了。”   他腾出一只手慢慢拢住她的肩“没事的,会好的。”   靠在他肩上微闭了眼小小的休息一番,微风里带着点了热气从巷口那边吹来,燥热的感觉却并没有影响心里此刻的沉定。不知不觉春天就要过去了,时间竟是这样的快……   “好了,你回去吧。”不过须臾她就抬起头,伸出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嫣然道:“回去吧!”   陈洛祁点点头不欲强留“那你自己当心,有事的话叫长生来找我。”经历了昨日的那番事他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长生遍找他不获,他根本就不敢想万一自己昨日正好不在酒楼呢!若是宛若出了什么事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回去吧。”宛然对他突然的唠叨觉得有些好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背影清俊,瘦潇的身影偏偏是一束暖光。直直白白的照进她人生里,就像此刻他踏晨曦而来,即便是站在这样寒酸的地方也遮不住与生俱来的清冷俊雅。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便愿意为了自己一次次的放下身段,只不过是希求可以陪在自己身边。   “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那身影终渐消失,她也转身进了屋。   梁晋离开的如此匆忙。陈洛祁离开宛若家后便再没了心思去学校只好回家来了,无意听到家里佣人提起陈洛桦和梁晋连夜离了宛城。   看来前方战事真的是吃紧。陈洛祁锁紧了眉,许多问题这是才有了一点思绪。昨日他们进去的迟,发现的时候就看见宛然晕厥在桌旁。可是梁晋又是那时候冲出来的,难道真是没有什么?   可是……自己在看到桌布上一缕鲜红时脸色也是白了一白。本想问梁晋的,可是现今看来也是不能了。   他颇有心烦躁乱索性也就不想了只盯住佣人一句“若是有位姓秋的小姐来找我就立刻告诉我。”   佣人忙不迭点头安安静静的退下去了。   陈洛祁疲倦的挨着床躺下去。他心里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绝不可能有回旋了,那日他在气头上却也看得清楚,那企图对宛若勇气的人根本就是前些日子才一起吃过饭的丁世伯。   说起来丁祥贵和陈家还有些交情,因着这份情他几次三番都容忍了丁玉芬的无理取闹。可是闹到这般田地他陈洛祁也不可能袖手旁观了,宛若是他心底的人,这件事情他自然要处理妥当。   韶华轻负共迷离【下】   宛然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自醒来后就一直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不发一言,宛若看的心急“宛然,你说句话好不好?你哭出来吧!姐姐在这里呢!”   秋宛然从头到尾也只是不说话。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宛若心中虽然难过也要一忍再忍,这时候若是连自己也崩溃了那宛然真就是没有指望了。   宛然心里却是另一番心思。她年纪小但并不是一窍不通,况且又是在洋式教育的学校里读书的平日里也听过几句叫人脸红的话。但到底还是一知半解的,那日丁祥贵那样对她一时吓着了,后来自己又晕过去了这最后到底是怎么了她也不清楚。可是那天陈洛祁抱她回来后她醒过来脑子还是灵光的,宛若在房外失去理智般得叫喊她也听到了,心里也是一凉就是认定了自己失身。   这样可怕的事情叫她遇见了,她就根本不敢回想当时的情形,如今越发的伤心绝望,只想死了就算了。偏偏一见到姐姐那担忧的模样又狠不下心来,只好放纵了自己不言不语的躺着,好让时间就停止了。   “宛然,小米粥已经凉了许久了。”秋宛若的声音比常日更轻柔些,她伏在床头好言好语的哄劝道:“一点都不烫的,姐姐喂你喝一口好不好?”说着真的就将勺子伸到她嘴边。   宛然恍若未闻,仍是纹丝不动。宛若劝了几下也毫无反应这才放下碗柔柔的替她捋好发丝道:“不喜欢吃这个啊?那宛然想吃什么,告诉姐姐好不好?”   两眼直直的盯着天花板,一丝不眨眼神情专注而认真,秋宛然还是不说话。宛若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起身“那就先放着吧,你想吃什么想好再告诉我。”   等到宛若背过身后她才慢慢回过头,不过才一天工夫宛若的走路的模样就有些虚浮。她的目光落到搁在床头的那晚小米粥上,蓝边白底的瓷碗里盛着糯软软的粥,她伸出一只手去够。   手刚触到碗沿宛若清幽的声音就传来“秋宛然,我告诉你。你今日若是敢死我就也去死了!”   手一僵,她抬头看姐姐。宛若的身子没动始终是背对着她,字字语重“你躺在床上想寻死还能有人拦着你,可是我若是要死没人拦得住,只要你敢割下去我立马就去投井。”   “哐当!”手一抖,衣袖打翻瓷碗。米粥流淌一地,宛然收回手偏过脸朝里侧一边捂着唇一边轻声呜咽。   宛若脸上全是泪水,脚步慢慢的出了房。   苏艳红实在不敢呆在家里,那种压抑的气氛叫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该千刀万剐的罪恶之人。的确面对那两个女孩子她心里是有亏欠,可她极度讨厌这种不能掌握的感觉。   胡乱买了一点东西她就回去了。没想到竟在路上被人堵住了,两个彪形大汉挡住她的去路,吓得苏艳红一颤“你……你们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福晋说这话可真是折杀我们了!”大汉让开,便有一个瘦弱的男子从后头出来。   秋允羣不做王爷好多年了,况且她也是在他家道中落的时候嫁进来的,更重要的是她苏艳红只是出身轻微的汉族青楼女子,哪里会是什么高贵的福晋。那人说这样的话只是讽刺罢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苏艳红害怕的问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欠了我们丁爷的债就想着算了?”男人阴笑着对着苏艳红道:“丁爷很不满意!”   “她不过是个孩子,被你们害成这样够惨了……”   “我没工夫跟你闲扯!一是还钱,而是拿人抵债!丁爷最后的底线就在这里了!”男人冷冷得瞟了她一眼扬长而去。   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苏艳红心里才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那日丁老板并没有得手?   三生阴晴圆缺【上】   一路想着就走到了家,苏艳红先不急着回房而是顺着石桌慢慢坐下。她心里混乱得很却还是抓住了一根重要的,她必须要为自己打算一番。   抬头扫视了一眼院子,眼里露出深深的鄙夷来。宛若要和他们分家,指望秋允羣那个成天只会巴望别人来伺候自己的那她后半辈子只会更加艰苦!   胡思乱想中眼帘里映入一双白色的鞋,顺着看上去竟是宛若抱着干柴往厨房里去。面色有些尴尬“做饭啊?”   宛然点头算是应允,也不与她说话径直就往厨房去。苏艳红却忽然站起来“宛若!”   脚步一停,宛若扬起眉。   “那个……”苏艳红自觉行为有些夸张了又坐下去笑的极不自然“宛然……”   “我自己的妹妹我会照顾的。”宛若抛下一句话就又向前了。   苏艳红握紧了拳,倘若这时候宛若知道了真相那她更加不会同意了,指不定还要带着宛然离开。到时候自己怎么和丁老板交代?   不行!咬紧了唇,苏艳红暗自决定一定要想出一个办法。丁老板不过就是要宛若,她只要办成了这件事前头的债就一笔勾销了。   林雅丽在傍晚的时候匆匆赶来,一进门就焦急的问道:“宛然怎么了?”   回头看了一眼缩在被子里的宛然,宛若摇着头带着林雅丽出来了“她身子不好正睡着呢!”   “没去看大夫吗?不要紧吗?”踮起脚尖,林雅丽忧心忡忡道:“她是不是受凉了?可要煮点姜汤给她喝?”   “已经喝过了。”   林雅丽还是很不放心“那我进去看看,我就看一眼……”   “雅丽。”宛若牵住她的手“平日里多亏了你照顾宛然。”   “宛若姐……”   “雅丽,等宛然病好之后我可能会带着她离开……”   “离开?去哪儿?”林雅丽急不可耐道:“宛若姐,你老实告诉我宛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宛若不语,盯着她看了好久。林雅丽见宛若的表情越发的凝重起来心里也隐约有了不祥的预感“是……出事了吗?”   宛若凝重的表情却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是淡淡的笑“没有,你想多了。”   林雅丽自然不可能多问,她虽然并不是十分了解宛若但经常能从宛然听到一些关于她姐姐的事情,大致也是晓得宛若此刻并不愿意告诉她实情。   宛若只怕宛然伤心只能委婉道:“也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   林雅丽半信半疑脚步拖沓得到了门口还是不放心的道:“若是有什么事请一定要与我讲,宛若姐你是晓得的我和宛然是最好的朋友,自然也是真心把你当做姐姐的。”   “嗯。”宛若答应着送走了她。   回到房中后宛然裹着被子蜷缩在角落里神色倦怠“她走了?”   “嗯。”宛若试图靠近她,可是只要她一走近宛然就会防备的往后退一点。宛若不想逼她只得站在了原地了不动“她很担心你……”   “说出来会有用吗?”宛然忽然抬眸眼色凉凉“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明白别人受的痛苦,不会的,不会有的……”   宛若呼吸一滞,瞧着宛然那样凄苦的样子心里如刀绞般的疼痛,她上前一把抓住宛然的手“宛然,有姐姐呢!姐姐心疼……”   “纵然你是我姐姐,你凭什么就能了解我的痛苦?”宛然冷笑,不动声色的抽回手“我失去了什么,我的人生以后会是什么样的你又凭什么保证?”   三生阴晴圆缺【下】   段云琪有一回烫伤了手,旁人都说疼死了。可是宛若记得段云琪本就眉眼极淡的脸上更加是清渺的看不清。   “宛若,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敢说感同身受这四个字。你受什么样的苦,最亲最爱的人都不会了解。他们是心疼,或许恨不得代替你来承受。可是宛若,他们的痛尚不及自己的十分之一。”   她晓得段云琪往日里一定是受过比这更痛的,否则不会那样云清风淡的一笔带过。是啊!什么样的人敢信誓旦旦地说能够了解别人的痛苦?   不过是刻意的将自己摆在受伤的那个位置上然后使劲力气的揣测是如何的痛苦难受,可是那些比起真正的痛不知会好多少。   愿得一心人,相伴到白首。一个女子一心期翼的其实就是这般,在新婚之夜与所爱的人执手将一切最好的给于对方,那是一种莫大的福祉。   她因着阿玛和额娘不幸的婚姻而对爱情望而止步,然而她到底还是遇见了陈洛祁。可是宛然不一样,她是一张白纸,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憧憬。   这突如其来的厄运原本不该降临到她身上的,应该是由她这个做姐姐的来承担的。可如今宛然承担了,那该是如何的光景?   宛若说不出一句话,现下她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虚无的。她再如何心疼难过那些痛苦都比不上宛然,说再多都是多余。   “你休息吧!我去做饭。”   夜色漆黑他爬上屋顶仰面躺着,摇摇手里满满的酒坛陈洛祁又觉得好笑。梁晋不在身旁连个可以喝酒说话的人都没有!   夜里天空云朵稀薄还是将星星都了遮了起来,只不过偶尔能好运气的看见那么零星的一两个。   喝下一大口,胃里是烧灼般的的火热。他单手枕着头目不眨睛的看着头顶上方的圆月。   月光清冷却并不灼人眼球,淡淡的印着周边的云也发着些微的光。他动了动脖子,下一瞬间那月中就变成了女子清淡的笑。   秋宛若不常笑,那秋水明眸里有的更多的是为生活所迫的却早就习以为常的淡然和坚毅。可是她不晓得那样的一双眼睛,笑起来该是多么迷人。即使只是嘴角微掀,笑容几乎浅淡得看不出,可是还是能够叫他就那般无法控制的深陷进去。   因着想起她心里一下子满满的,陈洛祁闭了眼心里觉得自己没出息。不过才分别的他就开始想念她的音容,在脑海里来来回回勾画了不知多少遍。   一遍一遍,印记深刻,相思亦如骨。   他坐起身,只觉得那种感觉充满了整个心房。膨胀的像是随时就要爆发一半,一股一股的力量在源源而来,他想见她,他渴望见到她。   宛然沉沉睡去她却一点睡意都无,走到院子里想坐下来安静的想一会儿事情。视线无意间接触到门前那块石板上,不由自主的就想起来那一夜他在每家每户点上的蜡烛、   火苗很小,一簇簇的却很生动。就是那个时候她心里才晓得了,她对他不是没有感觉的。宛若慢慢走到门口蹲下,借着月光眯着眼仔细的看去才能瞧出一点淡淡的印子,那是蜡烛油滴下来造成的。   她站起什么莫名有了一个想法,虽然她也觉得这样的想法太过不切实际、太过疯狂,可是还是不能自己的朝着外面走去。   唯将终夜长开眼【上】   总会有一个人等着你,原地等着,路上等着,一直等着。巷口两边不挡风,可以看见树枝摇曳。   身影在地上拉的老长,男子低头靠着一面墙静谧的像是一尊雕像。宛若站在对面迟迟没有开口喊他,世上总有那么傻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做着傻事。   “没有人会为你真心等待,但是一旦你走得太快了或是太慢了也许他就会折回来找你,也许再不回来。”   她在这一路始终逃避,他也始终不离不弃,不愿放手,一步步紧紧相随。   陈洛祁紧紧了衣服忽然揉着眼睛抬头,恰巧就看见了宛若迷离的泪眼“宛若……”   夜里风大,一阵阵的来,空气了醇洌的酒香气息。宛若好看的眉头微皱“你喝酒了?”   “一点点。”陈洛祁拿手比划着。   宛若脚步慢慢过去,越走近酒味也就越重。但并不是那种醉酒后熏人的感觉,陈洛祁清冽的气息加上酒味凭白增添了几分异样,倒是容易让人也醉了。   “怎么不进去?”   偏着脑袋陈洛祁憨厚的笑“我也不晓得,但是有一个念头在心里滋生。”他眨眨眼睛是比星光还灿烂“我想见你,我想我再不来一定会疯的。”   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在乎过自己,因为没有人迫切的想要见她,也从来没有人会这样只因为想见她就不管不顾的过来了。秋宛若是真的很感动,一时说不出话。   “宛若,我实在没法放了你。”借着微醺他说话也不再遮掩“真的,我尝试过放手,可那样只会让自己痛不欲生。”   “我虽然不及我大哥是天之骄子,但从来只有我想要的和我不想要的。我性子倔,连换了专业这样的事我爹也不过骂我一通什么法子也没有。可唯独对你,我是真的败了。”   “我有我自己的骄傲,我总想着你这样的女子这么这样硬,任我如何也不肯动半分心思,我想着要不就放手吧?苦苦相逼实在不是我的作风,你说呢?”   宛若不语,他笑着又道:“可是哪里有那样便当?有些东西是不能放的,我也放不开。我从前只凭自己喜好做事从来不愿委屈了自己,但如今却为你做尽了傻事。头一次你不愿意原谅我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等在这里的,即便你看不到我心里也会猜测。宛若,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最后一句他唇角的笑容洋溢的越发深刻。   风一下子大起来。使得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是轻小小的“怎么这么傻?”   他呼出一口气,头脑晕晕沉沉的“是啊!我是傻,可是因为是你我才傻得心甘情愿。”   后来她便沉默了。不是无话可说,而是说不出口。宛若也不晓得自己有没有那样的勇气,宛然的事情已经是让她忧心忡忡了。要是再加上陈洛祁,那种爱情会有可能天长地久吗?   天长地久?她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四个字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她潜意识里也是想过要长久的依赖于他的吗?   “你不说话我也晓得。”陈洛祁眯起眼微笑道:“我不想逼你,夜里风大还是快回吧!”   “嗯。”她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我……我想带宛然离开这里。”   “嗯。”没有想象中的激动质问,陈洛祁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很是平静。   再无话可说,宛然握紧了手“那我进去了。”   陈洛祁颔首“我看着你进去再走。”   她背过身心思很沉重,走了几步却停下来,侧脸用余光看向后头“洛祁,如果……如果……”   “什么?”他在后头声音里隐隐含着期待。   摇着头宛若苦笑道:“没有。”   “哦。”陈洛祁掩不住的失望,她到底也还是不够信任自己。   又往前走了几步,她终于在拐角处停下,面色在黑夜里微微泛红,索性他看不见。宛若道:“之前说的那些话,我言不由衷。”   足足愣了半响,陈洛祁从茫然中醒悟过来。嘴角掩不住欣喜激动“我知道。”   唯将终夜长开眼【下】   回到家里后她才关上房门准备休息,一转身就看见宛然两眼盯着自己满面是泪。她一慌三步冲上去“怎么了?”   宛然抗拒着推离她,声音里还有未消散的哭腔“你不要我了对不对?”   “你也不要我了?你终归还是会把我当成一种包袱!”   宛若心疼的搂紧了她“不会的,宛然,姐姐不会不要你的。”   “你骗人!”宛然一把推开她,防备似地往后退一边哭一边叫喊“你不想要我!你当我是累赘!”   “没有没有没有!”宛若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眼泪哗拉拉就涌出来“姐姐没有!宛然,姐姐会照顾你的。”   “我不相信!你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你想把我丢掉,你想过你自己的日子!”宛然发了疯般的大嚷大叫,甚至还划伤了宛若的手。   终于惊动了秋允羣苏艳红两人,他们披着衣服敲打着门“宛若出了什么事?”   宛若紧紧抱着宛然,任她在怀里扭动撕咬捶打,忍着疼痛也不肯放手“没事!你们回去吧!”   后来宛然渐渐没了力气,大约是癫狂够了用尽了精力就昏睡在她怀里了。宛若拍着宛然背后的手也渐渐垂下去,静寂的夜里她终于放心哭出来。   起先是低低的抽噎,到后来忍无可忍才有了声音。宛然睡的很沉也没有被吵醒,因此宛若的样子她也没能看见。   打小额娘就常说“宛若,你太坚强了些。”   她不是坚强,只有她自己知道。总有人来面对来承担起一切,阿玛不会,宛然不是,那只有她了。全家都必须要由她担负,她没有时间哭泣,即便是累了。倦了、痛了也要咬紧了牙关死死的顶住。   一切只因为她别无选择。   第二天一早醒来宛然就不见了,宛若想也不敢想急忙就从床上爬起来。一直冲到外头拦住正要出去的苏艳红“宛然呢?宛然去哪儿了?”   苏艳红挣扎着要她放手“大清早的你作甚么死?快点放手!”   “你将我妹妹怎样了?”宛若用的力气也加大了“你把宛然带去哪里了?”   “那丫头大清早就疯子一样的跑出去了!我能干什么!”   跑出去了?宛若愤恨道:“她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你难道不晓得嘛?你竟然不拦住她!”   苏艳红冷笑道:“这话可就说的稀奇了!你们姐妹俩几时听过我的话,我在这家里向来是没半分地位的。”   宛若不想与她纠缠浪费时间匆匆就出了门寻宛然,她一路狂奔,衣袂飞扬起来。可是这些她都无暇顾虑了,宛然昨晚的样子太叫人担心了,这样莽撞的出去了难保不会出什么事。   陈鼎沣坐在车里正和管家商量着一会要谈的生意,突然称身一震,他身子向上一抖又重重落下。皱着眉头,旁边的管家已经发问了“怎么了?”   司机把头从窗口里探出去道:“好像撞到人了!”   “那还杵在这里做什么?”陈鼎沣不悦往外看却又什么也看不到只好开了车门要下去。   管家一把拦住他“老爷,街上人多闹腾当心些,还是我下去吧!”   “撞了人自然要下去的,你下去肯定是给几个钱就打发了!”陈鼎沣下了车绕到车头去。他虽然有钱但为人却并不作威作福,反而常常念及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倒不是他生来就心善,印象中始终记得一个女子说的话,那时候她还年轻笑容甜美温暖“人都是一样的,从来不该分什么贵贱贫穷。”这话他始终是记着的。   撞到的是一个年轻女子,伏在那里长发遮面也看不清楚。陈鼎沣蹲下身子轻碰她“小姐?小姐?”   原来这人就是宛然!她从家里跑出来却不知道为什么,一时迷了心神在街上乱走竟被车子撞到了。   似曾相识燕归来【上】   陈鼎沣叫了几声不见反响也就大胆的将她身子搬过来,待看清脸后有一瞬的失神。整个人就呆滞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管家站在后头不免问道:“老爷可要送去看大夫?”   他缓过神连连“哦”了几声才道:“赶紧把人抬到车上去!”   正要搬动时听到一声叫喊“宛然!”   长生本来随着段云琪来送货此时就眼睛无意识的在街上一扫偏不巧就看见了宛然躺在一个老男人怀里一时激动大喊着就冲过来“你想做什么?”他一把抢过宛然护着一脸警备的看着陈鼎沣。   陈鼎沣倒是微微一笑很客气道:“你认识她?”   “废话!你光天下日之下的别想做什么!”长生又不禁想到上回冒失的冲去酒楼的事情更加的紧张“这么多人看着呢!”   “你不要误会……”   “长生你在那里做什么呢?”段云琪一出来就看见长生不好好在门口呆着却跑去远处。   “老板娘你来得正好!他想对宛然不规矩!”长生知道段云琪能说会道嘴巴也向来不饶人立马有了一点底气。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们家老爷是好心!”管家气不过忍不住开口反驳。   段云琪也看到长生怀里的宛然一时眉毛也紧了起来,她缓缓向这边来、陈鼎沣欲要好好解释也回过头来“是这位小兄弟误会……云琪?”   她越走越近直到陈鼎沣回头脚步才一下子停住,双眼睁得老大似是不敢相信,嘴张了许久才挤出两个字“是你?”   一切如同白驹过隙,明明该是遗落在前尘往事里再不记起的。如今再次相逢便又只好透彻的回忆起来,段云琪猛然回头止不住的颤抖“居然是你!是你!”   “云琪,怎么这些年你也在宛城?”陈鼎沣小跑着上来一把扯住她“我们上次见面是二十多年前了吧?”   段云琪闭了眼忍住不去想那些酸楚的记忆,生生道:“你记得,可我却想忘了。”   笑容顿时止住,陈鼎沣松了手“我原以为你会原谅我的……”   “原谅?”禁不住一声冷笑,段云琪睁了眼“陈鼎沣,这话你不该对我说。我没这资格,你对不起的人抒意。”   念及那个名字心里柔软一片,陈鼎沣呼吸一滞“抒意……还好吗?”   “好吗?她自然好得很!”段云琪甩开他大步朝前跨了几步侧了头只看长生“我们回去吧!”   长生早被这情景弄得糊里糊涂了,他背起宛然应着跟上去。段云琪走了几步又停下,她昂起头分明是想忍着什么,只听她缓缓道:“那女孩子是抒意的小女儿。”   陈鼎沣一听立即抬起了头朝着宛然看去,长生在前头走的很快他只能看见宛然那一身藏蓝色的外衫。淡笑道:“已经这么大了……”   段云琪抬脚跟上长生再没有留下一句话。   在她找宛然找的几乎要抓狂的时候长生满头是汗的寻到了她“宛若,快回去!”   “长生哥你来得正好!”宛若捏住长生的胳膊祈求道:“帮我找找宛然!我找了她许久……”   “宛然已经回去了!我和老板娘找着了她!”   她一听撒腿就跑,急的长生又是一阵紧追猛赶“宛若你慢点!”   长生果然没有骗她,宛若飞似的冲回家里就瞧见段云琪坐在院子里看见她了也就平平淡淡一句话“回来啦?”   随意的点点头宛若一心只想看到宛然,段云琪却叫住她“宛若,我……”   “云姨,你怎么了?”她虽然心急但也还是听出了段云琪语气了不同与往日的情绪。   “若是你从前一直恨着的一个人如今突然出现了,你要怎么做?”段云琪端着一杯茶却并不喝只拿在手里,她仰着脸看着天目光里忽然有了宛若看不懂的一点。那一点仿佛又是悲伤……   宛若退下一步坐到她面前“出什么事了?”段云琪一个人打拼这么些年什么样的世面是没有见过的,喜怒都是不常显于色的。可是今日这样的却是极少出现的。   段云琪低下头瞧着她又像是笑又像是哭“你额娘当初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我见到了。”   不问曲终人聚散【上】   长生嘴快一见到陈洛祁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道了出来,最后陈洛祁干脆直接将下午的课推了带了大夫过来。   宛若一开门就看见陈洛祁领着一位年纪颇大的老者,再仔细一瞧才认清那是宛城里有名的大夫,素有妙手回春的美誉。她让开身,陈洛祁先是让了大夫进来自己才慢慢快进来。   于大夫年逾七十身子骨却是硬朗,面对宛然百般的不配合倒也不放在心上。细细搭了脉又认真看了看后他才放下手走到外头道:“令妹身体到没有什么多大缘故,只是看样子受了极大的刺激才导致神智这般糊涂的。”   宛若点点头问着:“可有什么方子医?”   于大夫捋着灰白胡子为难道:“若是身子不适我开些药调养些日子也就罢了,可如今这样倒是不能急。心病还须心药医,要对症下药才是正道!”   陈洛祁在旁边道:“可她这个样子十足的不让人放心,一个不留神就跑出去了出了点事情可是要追悔莫及的。”   大夫一笑摆摆手“我开服安神的药叫她吃了安心睡上一觉,兴许醒了之后你们再与她好好说说也是管用的。”   这于大夫也真是热心肠,亲自煎好了药端到床边。但是纵然宛若好说歹说宛然也不肯喝一口,她一面护着药碗只恨不得磨破了嘴皮子,最后宛然一激动伸手胡乱一抓将她脸上生生抓出一条印子来。   陈洛祁看不过去一手接过了药碗一手将宛然制住连哄带骗的让她将药喝下去,宛然吃了药过了不多久也就昏昏睡了。两个人送着大夫出了门就在院子里坐了下来。陈洛祁端详着她脸上的上担心道:“可疼?应该上好药的。”   “不碍事的。”弯若摇摇头冷不防被陈洛祁一把握住手。她正要说话却见陈洛祁迅速的掀起她的衣袖,这才急了“你做什么?”   “我就知道。”陈洛祁目光落在她手臂上几道伤痕上忍不住叹气“我在都是这个样子了,到了晚上你一个人照顾她怎么可能不受伤。”   宛若偏过头眼里酸楚的只想落下泪,她死命屏住“没有,照顾她是我的责任。”   陈洛祁瞧她的背影比之前几天更加的清逸消瘦,心里丝丝的疼。他爱怜道:“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些了……”   她却摇头“我不哭,我是不哭的……”温热的掌心一下子贴住肩膀,她睁着眼说不话来。   他身子向前倾搂住她,在她耳边低低道:“女孩子哭不是丢人的事。宛若,哭出来……”   她果真听了他的话猛地转头扑进他怀里,起先只是攒着他的肩膀低低的抽泣。后来他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她才忍不住一把搂住她的脖子狠命的放声大哭。   “我怕……陈洛祁,我怕……”她是坚强的,也是脆弱的。她怕世上唯一的妹妹也会像额娘一样就此离去把她一个人丢在世上。   她戴着坚强的面具一直活着,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是无畏的。额娘死的时候她没有落泪,那是因为眼泪早在心里流光了,可是她真的不能想象要是宛然也去了,那自己到底还有没有勇气继续活着。   不问曲终人聚散【下】   哭过后心里果真畅快许多,她这会儿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了。宛若轻推开他“我哭起来是不是很难看?”   他本来正难过不能不能替她分担,眼瞧着肩膀被她哭成一片湿心里早就揪成一团了。此刻却听她这样问一是把持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是啊!很难看!”   她是女孩子难免会在意,宛若立马红了脸“真的啊?”   陈洛祁顿时觉得心情大好,低下头凑到她耳边道:“这世上有一种女子笑起来的时候可以颠倒众生,哭起来也是能够梨花带雨。可是宛若,除了我以外不许对着别的男人哭。”   她长大了眼,红通通肿的像兔子眼一样,直愣愣的看着他。   “宛若,以后想哭了不要忍着。”   秋宛若恢复了理智,淡定的站好“我不哭,我不会哭了。”   “不!”他按住她目光固执又坚持“我不喜欢你什么都憋在心里,我会在你哭的时候抱紧了你,那时候就没人看到你哭了。”   她震惊“陈洛祁……”   “咕噜!”要说的话被这一声怪响打断,陈洛祁难得低下了头颇不好意思道:“我饿了。”   宛若愣了一会儿露出笑容来,明艳光彩叫人看傻了眼。她笑着挽起袖子“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别!”刚转身就被抓住了手腕,陈洛祁抬起头含笑道:“我们出去吧!”   “可是宛然一个人在家……”她有些迟疑了。   陈洛祁早就拉过了她的手“她吃了药不晓得要什么时候才醒来呢!你要一直守着啊!”   她也就不推脱了跟在后头出了家门。   等到了地方宛若才瞪直了眼好久才缓过神,他们此刻身处一家老字号的牛肉面店里。她原以为以陈洛祁的性格对吃上面定会有些讲究的。   “我是有讲究。”陈洛祁带他找了一处地方坐下“但是讲究的是好不好吃,而不是地方好不好。”   “嗯。”她顺从的坐在他对面打量着店面。这家牛肉面店离她家也并不远,就是出了小巷后再走一段路就到了。她偶尔也会带宛然来吃一碗面,但像陈洛祁这样的少爷也会来这种地方她实在没想到。   “想什么呢?”陈洛祁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要吃什么?”   最后他点了一碗牛肉面,她点了碗牛肉水饺。   等待的时候是最难熬的,明明都不是初次见面的人了但是像这样面对面吃饭还真是头一次。陈洛祁百无聊赖的看着外头,眼神四处瞟,但谁也不知道他此刻的心也是扑通扑通的跳得飞快。   “面来咯!”好在老板拖长的音调打破着这一尴尬。   宛若的水饺还需些时间,陈洛祁就用筷子卷了面也不吹大马金刀的就要往嘴里送。   “烫啊!”宛若阻止的叫喊道。   已经来不及了,他一口吞下去整个口腔里都是火辣辣的滚烫。他强忍着吞下去咽了咽口水狼狈张开嘴直哈气“好烫!”   她被逗得直笑,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嘲笑只好抿了嘴拿了手放在唇边。   他看到她闷笑的样子心情也一点点大好。   还君明珠双泪垂【上】   等他半碗面都快吃完了她的水饺才刚刚上来,这老板厚道上来的分量都是十足的。宛若胃口却没有那么大,吃了几个后就咬着筷子头再也不肯吃了,反而是一直看着正在低头喝汤的陈洛祁。   心满意足的吃光喝光,陈洛祁打了一个饱嗝一抬头就看见宛若一眼不眨的看着自己“怎么不吃了?”   她回过神摇着筷子“吃不下了。”   他把下巴搁在桌子上也不管油不油腻脏不脏,眼睛巴巴的望着她“可是我觉得我还是很饿。”   宛若忍不住笑了,用筷子夹了一个饺子送到他嘴里。   他吃的很香仿佛是在品尝什么最美味的山珍海味,宛若顿时也有了一点食欲也夹了一个放进嘴里。牛肉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嘴里,她小口小口的嚼着又勺了一勺汤才慢慢咽下去。那一气呵成的动作流露出的是与生俱来的高贵典雅。   不过是最平凡不过的水饺却被她吃的如此优雅,陈洛祁越发的佩服“我从没见过哪个女孩子吃东西像你这么好看的!”现在有不少的千金大小姐吃起东西来挑剔不得了,常常是吃了一口就不吃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小就是这样的,小时候有一点不规矩就要挨训的。”   “可是宛然到不像你那样。”他是见过宛然吃东西的,虽然也是秀气漂亮的,但绝没有宛若那般的气质。   宛若笑了一下“我出生的时候额娘身体还行,后来宛若出生家里事情又多了自然对她也就不那么严了。再说了,自由自在的不好吗?”   他们一边说一边吃着饺子,到后来剩下的大碗都被分光了才作罢。吃完东西后他送她回家,不长的一段路两个人走的很慢。   他们走在街道上本来是他在里面的,走了几步后他不动声响的从后头绕到外头去。等宛若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若无其事的抬头看前方的,她顿时觉得心口暖暖的。这个男人真的很细心,街上车水马龙的他怕她磕着碰着。   街口有卖糖葫芦的,圆圆的山楂裹在红通通的糖里看上去鲜艳欲滴的就让人食欲大开,好几个孩子正围在那里想要挑一串最大的。她停下脚步无限感慨“小时候看见别人吃这个心里真是既羡慕又嫉妒,放在心里一直是个念想。”   他把手抽出来“我去买给你?”   “不用了。”她微笑着摇头“人总是对得不到的特别憧憬,长大后我吃过几回反而倒觉得不怎么好吃。大约是我那时候再也没有小时候的感觉了吧!”   “宛若。”他突然握住她的双手,眼神里隐隐不忍。   “怎么了?”   “……”他沉默了好久“你这样叫我心疼。”   她退去笑容,使得原本就寡淡的脸更加看不出什么。他握住她的手微微发抖“宛若,就算你会怨我我也是还是要说。”   陈洛祁舔了一下唇瓣似乎很艰难启齿“幸好不是你,发生那样的事幸好不是你,可是差一点就是你了。”   她睁大眼“洛祁……”   “宛若你觉得自私也好无情也罢,可是我仍旧要说出来。”陈洛祁握了握她的手“出事是宛然不是你,那时候我松了一口气。”   “宛然尚且还能哭出来,可是你呢?就像你自己说的你连死的想法都不敢有,你不敢死!这世上有你执着的人和事,你妹妹,你舍不下她。”   “可是受了伤的你会怎么办?宛若,那你甚至都不会哭。你只会一个人在夜里抱紧了自己独自守着煎熬或者跪在你额娘坟前一言不发,而面对那样的你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只能恨不得替你去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下】   她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可陈洛祁说的那些话却是一直在脑子里。刚听到他那样说的时候她的确是愤怒的,宛然是她妹妹,如果要有事她是一定会挡在前头的。   可是他却说,他愿意为她死。   从没有一个人为她做过这样多,可是他竟然是他恨不得替她死。   倘若不是爱到深处怎么会轻易说出这几个字?   用手撑着下巴她忍不住疑惑,陈洛祁,他是果真对自己情深如此。   “姐姐……”沉睡中的宛然嘤咛了一声。   宛若急忙去看她,却见宛然只是睡着并没有醒来的迹象。她又要皱着眉叹气了,轻轻抚上宛然的脸,她喃喃道:“宛然,你要快些好起来!”   宛然是在第二天早上醒来的,虽然还是不愿浑浑噩噩的但却也不想欠日那般躁动了,更多的时间她都只是缩在床上不说话,一整天就是看着窗外。   林雅丽倒是热心肠的很来过好几回,可是宛然不肯见她。好几次她都是拍着门对着里面说了好半天的话,奈何宛然也是一直不回话。宛若怕日子久了包不住就只好同林雅丽讲宛然身子差见不得风要好好静养。   林雅丽也不是笨蛋,她直觉有什么事但又不能追着不放。临走之前只说了她很关心宛然之类的话。   宛城里这几日倒是消息大有,前方战况又出了问题,敌军步步紧逼生生要大败陈洛桦。总司令沉得住气硬是发话死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来,但是前方的医药供应却是不多了。   陈洛祁接到了陈洛桦的电话要他直接和外国的医药商联系,务必要用最快的速度把药买回来。   当时宛若还很好奇“你向来不喜欢和你哥哥的事情的打交道,怎么现在倒忙起来了?”   陈洛祁那时候正在把翻译下来的中文一句句抄在纸上头也不抬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不喜欢军队那种严谨的样子,但是为我的国家做我分内的事不是应该的嘛?”   她笑笑不再言语,可心里也是更加的欣赏他。   这样的男子有情有义,待她又是一往情深,真的诚如云姨说的那样是自己几世修来的扶福气。   “这几日我有些忙,可能抽不出时间去瞧你。”   她脸色一红偏过头啐道“谁要你来看了?”   他却笑了,一本正经道:“你憋得住我可承受不了,古人尚说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怕几日不见我会发了狂的一样想你。”   分明是轻佻的话可他却说得极其认真,宛若回过头看他,陈洛祁的眼里也是真诚“宛若,这几日你也想想我可好?”   有人忙碌,自然也有人空闲。宛若是在第二天清晨被吵醒的,鸣笙茶馆的人来了好几个霹雳乓啷的砸了大半个院子。   她就知道丁祥贵哪有那么好的心肠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们了?宛然抖得厉害双目死死的盯着房门,生怕下一刻就会有人冲进来。   宛若按住她的肩膀“宛然不要怕,姐姐会保护你的。你要记住,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记得了吗?”   宛然不说话,直到肩膀被宛若掐的有些疼了才听话的点点头。   大大舒了一口气,宛若给了她一个笑容“乖乖呆着这里,姐姐很快回来。”说罢理了理头发才离开。   院子里一片狼藉,就连水井边的木桶也被砸得四分五裂。四五个人嚣张的站着,是不是还要抬脚再去踹一下。   苏艳红披散着头发躲在秋允羣身后瑟瑟发抖,而她的阿玛则是气得脸色发白一个劲的大喊:“你们敢!你们怎么敢!放肆!”   她觉得有些可悲,这个男人早就不是那时候意气风发的王爷了。那时候他看一个人不顺眼可以以眼神瞟也不瞟的抬脚就踹下去,一句话就能结果那人的性命。   可是现在他连保护自己妻儿的本事都没有,宛若只觉得替他悲凉。她认得中间那个人,上回在酒楼里他是两个打手之一。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秋小姐,我们可是等了您好久了!”装模作样的堆起笑,那人上前几步“丁老板可是对小姐想得紧呢!”   她冷睇了一眼,纵是见惯场面的打手也稍稍愣了。宛若冷笑一声“你们将我妹妹害成那样竟然还不肯罢手!”   “秋小姐说笑了,丁老板要的人可是小姐您!上次的事情当然就不能算了!”   “你!”宛若欲要发怒“你们这样欺人太盛!”   “呵呵呵……”打手皮笑肉不笑“我们做手下也是拿着老板的钱财,自然是要听住子命令的!秋小姐,丁老板要见您,我们可就得罪了!来人,带秋小姐走!”   她不过冷眼看了上前的两人,目光里冷凝的寒气便叫那两人生生不敢行动。她收回目光“我自己会走!”   秋允羣才踏出一步就被苏艳红紧紧抓住,他禁不住喊出一声“宛若……”   宛若停下来,回头淡淡看了一眼“您要是还是个男人就请您照顾好宛然。”然后就头也不回跟着那些人离开了。   缘聚缘散缘如水【上】   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会被直接带来丁府,大约是他家宝贝女儿上学去了丁祥贵才敢如此明目张胆。   “秋小姐!”丁祥贵倒是客气得很。   宛若心里上下翻滚,忍不住恶心冷眼看他“既然我已经来到这里了丁老板就不要装模作样了!”   丁祥贵干笑几声对上次的事情人就耿耿于怀,上次挨打的地方还隐隐作痛,他越发的不甘心。他龇着牙晓得恬不知耻“秋小姐,那你阿玛的帐可怎么算呢?”   “我妹妹被你害成这样现下还在家里不敢出门,你居然还肯不放过我们……”   丁祥贵掏掏耳朵“秋小姐这话可就说错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只是一个生意人,赚些钱也是很不容易的……”   “丁老板说这样的话可是不怕有报应!”他的那些钱十有□都是坑害无辜良民的,鸣笙茶馆就是最好的证据!   丁祥贵是打定主意今天不会放过秋宛若了,宛若也知道自己今天在劫难逃。但是她来之前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手里牢牢握着从头上拔下来的簪子。尖锐的头部刺进掌心里疼的紧,他害了宛然如今妄图来染指她,那么拼死也只有一条路了。   同归于尽。   丁祥贵脑子里来回打着主意,然而就在这当口却有一个仆人快步跑进来“老爷,陈老爷来了!”   陈鼎沣来做什么?丁祥贵一偏头看了一眼秋宛若,上次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动手揍他的可不就是他家二公子陈洛祁和大公子陈洛桦手下的副官吗?难道这个丫头和陈家有关系?   这边宛若也是诧异的不得了,洛奇的父亲这时候来难道是和自己有关?   容不得多想丁祥贵不愿意到手的鸭子再次飞了,大手一挥“先把她带下去!”   宛若大惊失色,这个时候如果被带下去了那自己就真的没有生路了!她挣扎着不肯就范“你这样做天理不容……”   “老子就是天理!”丁祥贵笑得骇人。   眼看就要被强拉下去了,中气十足的声音却穿透长廊直直传来“这样为难一个女孩子似乎不像丁兄素来的作风啊?”   丁祥贵大吃一惊,宛若也循着视线望过去。陈鼎沣从远处走来,步伐健稳脸上却带着毫无温度的笑意。即使隔着这么远丁祥贵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陈洛桦不愧是他的儿子!   踏进门槛的时候陈鼎沣将长衫的下摆一掀,挺直了身板大步走来“我这就闯进来了还请老兄见谅啊!”   “哪里哪里!”丁祥贵堆着笑道。   陈鼎沣将视线转到宛若身上,只一眼呼吸边深深停滞。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冷漠淡然,和那个人是那么相像。   抒意,你的女儿真的很漂亮,和你真的很像。他收回目光又看向丁祥贵“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我来是要带走这个女孩子!”   这话一出抽气的不止丁祥贵,宛若也十足的呆住了。刚才陈鼎沣含笑打量她的目光叫她浑身不自在,那样温柔忧伤的目光好似在透过她想些什么。可是她却能猜到他应该不是为洛祁来的,她有事陈洛祁即便是劳务缠身也会拼了命的不顾一切赶来。   可是不是洛祁,那会是谁呢?   丁祥贵明显不想就这样放手,冷冷道:“想不到陈兄对这女娃也有兴趣,只是可惜了。”   “哦?”   “她欠了我不少钱,如今拿不出来用人抵债也是她甘情愿的。”   “是吗?”陈鼎沣挑眉的样子与陈洛祁有几分像,他用余光看了一眼宛若然后低声笑出来“若是我说这笔钱由我来替她偿还呢?”   “陈老爷!”   陈鼎沣一个眼神制止她,宛若就只好咽下要说的话老老实实的站好。丁祥贵古怪的打量了一眼两人“我并不缺这钱的!”言下之意就是人他是不会放的。   “既然如此为何为难一个小女子呢?”陈鼎沣含笑反问。   丁祥贵答不出索性也就扯开脸皮了“陈兄凡事也要讲究先来后到的!你看上这女娃我不反对,但是她毕竟是我先看上的。江湖规矩你不会不懂吧?”   陈鼎沣眸光一闪,不怒自威“若是我今天一定要把人带走呢?”   “你敢!”   缘聚缘散缘如水【下】   “你看我敢不敢!”厅里起了一阵冷风,宛若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然而说话的人却并不是陈鼎沣,她抬头看门口。   一袭戎装风尘仆仆,陈洛桦满脸的疲倦可也不住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气逼人。他穿着长筒的军靴踏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步步都像是凌厉的剑,吓得丁祥贵动也不敢动。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可是唯一能确定的是陈洛桦此刻很气愤。他嘴角噙着冷笑,不说话也不骂人—可饶是这样宛若还是气氛实在压抑。   丁祥贵浑身打颤,连话也说不清“总……总司令……”   “嗯?”陈洛桦懒洋洋的应着一个转身在主座上坐下“刚才不是很狂吗?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总司令……”   “仗势欺人,死罪。强抢民女,死罪。贩卖鸦片坑害民众,死罪!”陈洛桦眯着眼语气凌然“丁祥贵你还有什么要说吗?”   丁祥贵一下子跪下来,头上不断冒着冷汗“总司令饶命啊!”   陈洛桦一眼也不瞧他“梁晋,这样的人渣我不想再看见了。抄家出来的财产全部拿去前线,鸣笙茶馆给我一把火烧了。”   梁晋领了命令换了两个人拉了丁祥贵下去,那丁祥贵死到临头还要做一番挣扎硬是赖在地上不肯走。最后一路叫着一路被拖走,许久院子里传来一声枪声才终止了一切吵闹。   宛若抖了一下走到跟前“多谢总司令。”   “没什么。”陈洛桦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他站起身对着陈鼎沣道:“爹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陈鼎沣摇摇头“我还有事,宛若也由我送回去好了。”   陈洛桦点头不说话,三人一同离开丁府。路过院子的时候宛若忍不住瞧了一眼,尸首已经被人拖了下去。但是血迹还不及清理,殷红色流淌在地上朝四周蔓延。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快速离开这憋闷的地方。   到了外面陈洛桦道了声别坐上车扬长而去。宛若回过头正要和陈鼎沣道谢,陈鼎沣却笑着看她道:“你长得真像你母亲,尤其是眼睛。”   她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回过头一看却是段云琪的脸“云姨?”   段云琪缓缓走到她面前牵住宛若的手“没事吧?”   宛若点点头“没事。”段云琪冰冷的手一触碰到她的她就缩了一下,奈何段云琪却握的更紧了。   陈鼎沣无奈的笑笑“云琪,你不需要和我这样生分……”   “哦?”段云琪苍白着脸“我不记得我与你又有什么相熟的地方。”   陈鼎沣叹了一口气把目光转向宛若换上慈爱的笑“我送你们回去吧!顺便……我也想看看抒意。”   “不用了!”段云琪力道加重昂着脸转身“今日我欠你一个人情,来日定会还给你的。”   宛若被她拉着只能往前走,临行前她转身看陈鼎沣。他一个人孤寂的站在门口,身影萧条。   一时不忍,宛若开口道:“我额娘已经去世好多年了。”   陈鼎沣的表情瞬息万变,诧异,悲伤,怀疑……她来不及细细看清就被拉着越走越远。   段云琪显然是累了到了绣庄只说让她自己好生回去就自顾自的进去歇着了,宛若在原地驻足了好一会儿觉得没趣才慢慢往家里走。   陈洛祁站在门口胡乱踢着石子,一个抬头看见她飞也似的奔过来。宛若才要说话就被抱了个满怀,耳边就传来那人紧张万分的嗓音“宛若幸好你没事!”   幸好你没事。否则我会发狂一般的杀了那个伤害你的人。他收紧力道恨不得将她融进身体里去,宛若被勒不过气来,她轻轻拍他的背“我没事了,洛祁我没事了。”   陈洛祁渐渐放松了力道但却没有马上放开她,宛若有些哭笑不得双手只好按在他背上一下一下的拍“我真的没事。”   陈洛祁终于放开她,却用手按着她的头往自己颈上靠“你都不晓得,我快疯了!知道消息的时候大哥已经处理好回来了,我当时就在想要是他敢……不是,那时候我想都不敢想!宛若,幸好你没事!”   她忽然觉得鼻子很酸。陈洛祁那样一个风度翩翩的人遇到什么样的事都是稳定的很,可唯独对她一向是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埋在他颈间她深深呼吸“我真的没事,洛祁。”   他和她一起回去,一推门就看见宛然抱着自己蜷缩在石凳上。一听到声音就反射性的抬起头来看再看见宛若平安无事后重重松了一口气。她站起身也不说话就往房里去了。   “宛然……”宛若欲要上前,陈洛祁却拉住她。   “她只是个孩子……”   “她不是孩子了,宛若你不能一味的惯着她。”陈洛祁轻拍她的手“交给我,你去歇一会儿。”   日夜东流无歇时   陈洛祁进去许久,宛若一个人呆在外面担心得紧。可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并不打算进去,陈洛祁向来都是能说会道的,她也是真的希望他能够帮助宛然走出来。   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身后终于有门开的声音。陈洛祁扶着额有些疲倦的出来,宛若快步迎上去“怎么样?”   一手搭在她肩上,陈洛祁故意逗弄她就是不说。   宛若焦躁得不得了,又是拍他又是掐他。陈洛祁龇牙咧嘴的往后直退“你也太狠了!”   “那你还不快说!”   再与她继续开玩笑只怕宛若就要怒了,他朝宛若招招手。宛若半信半疑地走到他面前年,陈洛祁一把搂住她道:“你好好看着她,过了今晚就是跨过去了。”   “真的?”   瞧她一脸的怀疑陈洛祁就觉得自己刚才的游说真是有些不值得,他假意垮下脸“秋宛若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她这才信了,喜笑颜开的央他坐下给他倒了茶。陈洛祁喝下一大口快活的直眯起眼“这还差不多!”   她被他这样孩子气的一面逗得直想笑“宛然为什么肯听你的?”   他一皱眉故作严肃“秋宛若同学,你这是在你怀疑陈老师的能力!”   她掌不住笑得直挺不起腰,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揉着腹部直嗳气。他憋了一会儿也忍不住同笑起来。   陈洛祁只做了一小会儿就说要回去了,她知道他是想留点时间给她和宛然好好谈谈也就没有留他。   待人走后宛若心思才慢慢沉重了,她推开房门看着宛然坐在床上下巴磕在交叠的双手上,样子叫人心疼极了。   “姐姐……”宛然抬头淡淡的一笑“洛祁哥走了吗?”   宛若胡乱地点点头想走过去却又不敢,筹措了许久才转身要出去“我去给你做饭……”   “一直以来,姐姐会不会累呢?”   宛若停下脚步,身后的声音软软糯糯“把什么都扛起来就算是要哭也不会当人前,姐姐你该会有痛呢?一直照顾我,明明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些,可是你从来都没有嫌弃过我半分。姐姐,是我对不起你!”   宛若背脊挺得直直的,宛然的哭腔一下子在屋里散开“我明明知道和你没有关系,可是我潜意识里就觉得是自己代你受了那样的委屈。我和你,我们是至亲姐妹。我们说我们可以为了彼此不顾一切,可是我知道真正到了那一刻我根本就做不到!我总以为都是你的,都该是你承受的……”   宛若回过头冲过去将泣不成声的宛然搂在怀里“宛然,姐姐是心甘情愿的……”   宛然哭得凶“我那么自私,我就没有想过你会有多痛呢!我还怪你……我真是该死!”她抽出手拼命打着自己的脑袋“我真是该死!”   “宛然,不是的,不是的!”宛若按住她的手泪眼婆娑“我是你姐姐,我和你是骨肉相连,照顾你是我的责任。我没有,从来没有觉得你是包袱。宛然,姐姐希望你幸福!”   “姐姐!”宛然紧紧抱住宛若放声大哭“对不起,对不起……”   宛若站直了搂着妹妹,睫毛一颤一颤的留下不少泪来。她想,这一劫中就是跨过去了!   第四部分 愿叫白首不相离   前路迢迢,她望穿秋水,终于在最后关头跨过那道坎。千山万水等来的终于是那一句话,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似此星辰非昨夜【上】   宛然的事情落幕,宛若也算松了一大口气,可是只要一想起在丁家门口陈鼎沣的目光她就不由得揪住了。   哄着宛然斜歇了她才收拾妥当去了绣庄,绣庄大门敞开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段云琪端坐在绣墩旁慢里斯条的喝着茶,宛若幽幽叹息着进来。   庄里除了段云琪就再没了旁人,怕是她也清楚自己定会来的。宛若离了她几步站定“云姨?”   段云琪手发颤牢牢握住茶杯,抬头惨淡一笑“来了?”   宛若盯着她,半响后才幽幽道:“你知道我要来,我想听实话。”   醇洌的酒水在舌尖包绕着,她一口吞下去轻启了朱唇“一段陈年往事,我若不想告诉你不说就罢了哪里还需要蒙你。”   她瞧着她,段云琪反而笑了“这故事不长但也不短,你且坐下吧!”   宛若闻言乖乖寻了一张凳子坐下,段云琪吐出一口气“宛若,这世上没有谁非要和谁才能过下去,可是总会有人成为你脑中挥之不去的。”   “陈鼎沣之于你额娘,你额娘之于陈鼎沣便是这样的存在。”   宛若细细的倒抽一口气,她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猜出了大概。但此时由段云琪口里说出来却仍然难以接受。   把玩着茶杯段云琪似笑非笑“当年你阿玛来提亲,你额娘鼓着生平最大的勇气。她想要那句话,想当面问他。只要他肯说出那句话,那么就算背弃家族为世人所不齿她也不管不顾了,从此天涯海角随他去吧!你额娘找到他,连身子都在发抖—”   “宛若,你猜那人说了什么?”段云琪抬头笑问她,可是那笑里哪里有半分喜悦。   心跳慢跳了一怕,宛若听自己的声音平平无奇“哦?他说了什么?”   带了一点凄楚,段云琪笑着流下泪“他什么也没说,只喊了两个字,格格。”   宛若彻底呆愣住。   “就那两个字。你额娘就放弃了,他和她之间隔着的岂止是千山万水。那样重重的阻碍犹如一道鸿沟梗在那里,他跨不进来,你额娘也不能过去。”   “后来你额娘大婚,他在第二天被家人赎了身从此音信全无。你额娘嫁给你阿玛后很少笑,一直都是淡然平静的。那时候你阿玛是真心喜欢你额娘,即便是她不说话也总想着法子逗她。本来以为一生就该那样过了,可是偏偏那个人就要回来!”   “就像唐婉和陆游在故地重逢一样,你额娘捏着帕子一抬头就看见了他。事经多年,她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可是重逢的那一刻分明却是波涛万丈。只可惜,那时候陈鼎沣臂弯里还有另外一个女子的手。”段云琪又是一笑“而他自己手里抱着他们的孩子。”   “本来就该这样的。一个另嫁,一个已为人夫。从此天涯路远相逢不识君才对。可是你额娘偏偏晓得了,他对她亦有情。那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足够的勇气来坦诚才使得那样一段缘分生生错开。后来你额娘病了终日的流泪不肯说话,我晓得—她是恨自己。她哪里舍得恨他呢?”   似此星辰非昨夜【下】   段云琪一边笑一边涌出更多的泪,哽着嗓子悲痛万分“可我恨呐!抒意后来生了你身子稍好了一些人也比以前精神了,你阿玛恨不得把她当宝捧在手心里,对你更是宠的不得了。可是后来你阿玛不晓得听谁说了这事便成天对你额娘疑神疑鬼。抒意本就不爱解释,你阿玛索性就冷了心出去寻花问柳了。”说到这里宛若就全知道了,难怪额娘生前对阿玛所作的一切从来都没有过任何抱怨。   倘若一个女人对自己丈夫在外头所作的一切都不在乎那么这个女人定然是不爱这个男人的。   段云琪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然一低头伏在桌上了。宛若皱了皱眉走过去拿过她手里的茶杯,放在鼻下一闻就有一股淡淡的酒香。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酒是穿肠,云姨,你到底是有多恨呢?宛若从后头拿了外衫罩在她身上又小心替她把门掩上了才离去。   她花了多久才走回家她也不知道,只晓得这一路曲曲长长,看不到尽头,忽明忽暗,起起沉沉。掌心里发麻一样的冰冷,她一眼就看见站在门口的阿玛。   秋允羣一手撑在墙上断断续续的咳嗽着 ,眼帘里映入一双白色的鞋。他急忙起身“宛若,你回来了?”   长生先前来过他自然是晓得她平安回来了,可是心里仍就放不下,忽略了苏艳红的嘲讽他在门口站了许久。   宛若轻点头,秋允羣见她眉色淡淡以为是今天的事情累着了也不多说转身道:“早点回去歇着吧!”   “阿玛!”她情不自禁地喊道。   “嗯?”   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宛若紧盯着阿玛苍老的背影艰难的问:“当年……若是当年重来,你会放过额娘吗?”   身躯猛然一抖,他差点要倒下去却在最后关头稳稳站住。片刻后他才一步步慢慢走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她心口疼的厉害,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慢慢蹲下来,眼皮闭紧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滴落在青石板的缝隙里,无声无息。   陈洛祁一回来穿过后院的长廊就看见陈洛桦背对着他坐在荷塘之前,戎装未脱背影十足的劳累疲倦。   此时已经夏至了,荷塘里有些已经有了花骨朵。陈洛桦孤零零坐在那里忽然就让洛祁想起了很久以前,那时候娘刚去世,爹一病不起,他就挑起整个家。   那时候是家里最苦难的,但是他从未见过陈洛桦退缩过。也是那么一回他看见陈洛桦一个人坐在荷塘边,背影落寞孤寂。   陈洛祁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大哥也是普通人,就算被外界如何赞扬夸赞也还是普通的人一个。会累,会疲倦。   “大哥。”他静静的走过去。   陈洛桦将手里的烟在石桌上摁灭眉头一扬“嗯?”   “今天谢谢你了。”   陈洛桦苦笑“笑什么?”   陈洛祁摇摇头揉着头颈转身,却在迈脚的那一刻又驻足“宛若是我的女人,这一次是我的疏忽,以后我会好好守着她。今天的事我欠你一个人情,医药那里我会替你处理好。”   湖面扫来一阵风,他才恍然醒悟。坐了许久腿弯处一直蹦的静静,此刻一下子站起来竟有些酥麻。陈洛桦面对整片碧绿的湖水忽然懵然了。   夜雨染成天水碧【上】   宛然的情况一天比一好,虽然还不肯出门去但也不再裹着被子缩在房里了。大清早的时候她就起来帮着宛若忙这忙那的。   “姐姐……”   宛若正在费力的提一桶水,宛然要帮忙她不肯只固执的自己提了。宛然站在一旁嗫嚅:“姐姐,我……我不想继续读书了。”   “嗯?”宛若走过几步把水桶放下,直了腰看着宛然“宛然,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宛然低下头不敢去看姐姐的脸,但还是点点头“我想得很清楚了。姐姐,我这个样子还能怎么办呢?”   “宛然!”宛若几步上来。浸过井水的冰凉双手握住宛然的“不是那样的!你还有很多的,你不用这样委屈自己……”   “这算不得什么委屈。”宛然笑着抽出手反握住姐姐“真正委屈的人是你。姐姐,我不想继续读书了。我没了那个心思。”   “那……那你有什么打算?”   偏着头微微思考,宛然绽放一丝笑容,明媚动人“我想找一份工作!”   “我不同意!”果然宛若拒绝的很干脆。   “姐姐……”   “我同意!”两个人同时回头去,却见陈洛祁笑的一脸潇洒,一手插在外衣的口袋里,俊朗非凡。   “洛祁哥!”宛然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她扬着手大叫“你怎么来了?”   宛若却是不笑,她拧着眉头“怎么过来了?”   陈洛祁也不在意,大手按在宛然头上乱揉成一团,惹得宛然哇哇大叫。他走近毫不费力的把水桶提起来拎到厨房去“宛然想出去是好事。”   宛若眉头蹙得更紧“她只是个孩子……”   “宛若,她不是个孩子了。”陈洛祁重重放下水桶义正言辞道:“她是个大人了,她有自己的思想,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不能管着她一辈子!”   她瞪着他不说话,陈洛祁抱着双臂回望她。两个人都没有退步的想法。有那么一小会儿后,宛若按按太阳穴“她是我妹妹……”   “我也是一样把她妹妹疼的。”陈洛祁眉眼严肃“宛若,你得试着放手让她长大。”   她颇有头痛,转过头去看宛然。宛然正在院子乖乖的打扫,低下头认真的样子叫人不能轻视。陈洛祁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也作了让步“工作我来安排。”   宛若诧异,张张口也只能妥协“要是她一有任何不适就必须回来。”   他笑,她无奈。陈洛祁上前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吻“我在国外的时候,丈夫会在每天清晨在妻子额上留下一吻。我的宛若,你真的变了。”   呼吸一滞,她脸烧的通红猛地推开他匆匆跑开。陈洛祁也不去追,反而笑得柔和。宛然看的一脸莫名其妙“洛祁你在笑什么?”   陈洛祁还是听出了她对自己改变了称呼,他不动声色的略皱眉“宛然,你不能这么叫我。”   “咦?”宛然不明道:“为什么?”   “因为……”他望着宛若离去的方向深深锁眉,要怎么能才告诉你世上唯一可以这样喊我名字的女子除了家人就只有你姐姐了。   “因为你比我小啊!这样喊我没大没小的!”   “可是……”宛然嘟着嘴还是不甘心“姐姐也比你小啊,她为什么就可以喊你的名字?”   “这……”陈洛祁实在答不出话好半响才勉勉强强道:“那你喊我洛祁哥好了!我答应你只让你一个人这么喊。”   少女脸上的笑容艳明叫人睁不开眼,灿烂的如同花儿绽放时的娇嫩。男子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色慢慢变成宠溺,她在看到后心无法抑制的颤动。   他给她了特例,她将他给的特例当成了唯一。她想那一定是世上最美好的承诺,从此情根深种,在劫难逃。   夜雨染成天水碧【下】   陈洛祁说话办事效率都极高,三天后就来说了宛然的事情“我大哥那里倒是缺一个,宛然可以过去帮忙抄抄写写。”   她心里知道定然是他开口求了他大哥。陈洛桦身为总司令身边人才济济,许多人挤破了头脑都难寻门路。宛若倒不是觉得难堪,而是一想到他那么一个人却甘愿为了自己舍下身段去求人,哪怕是他的亲哥哥她还是觉得感动。   “谢谢你,洛祁。”她认真的模样到叫他一时无措,本来他还想接着打趣捞点便宜的,可是如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半响,他不好意思的挠头“谢什么呀?”她与他之间何尝是要说谢谢的。   宛若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那宛然拜托你照顾了。”   “嗯!回头我跟梁晋说一声,军事上的我不好插手。梁晋人极好,有他照顾宛然我也放心。”   “那就好。”她不再说话。   当天下午陈洛祁带着宛然去学校办退学手续,照他的说法就算再不去了也要有个交代。宛然想了想也就答应了跟着去。   林雅丽听了消息跑得比兔子还快,抓着宛然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你这么久都不来,我又担心去你家你也总是不见我!”   “我没事了。”宛然拉着她安定下来,见她还不放心只好在原地大大方方的转了个圈“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林雅丽松了口气“那你是要回来上课了吧?你都不晓得你不在我有多闷。对了,你知道吗?丁家垮了!”   丁家垮了?宛然眨眨眼难以理解“怎么会?”   “我也不晓得,听说—”林雅丽小心凑到她耳后“听说是她爸爸贩卖鸦片,总司令当场就枪毙了他!”   她听得心惊肉跳,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可是还没想透就听见陈洛祁喊她“宛然?”   林雅丽比她早一步探出头“洛祁老师?宛若,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亲近的?”   宛然羞赧低头“没有,只是顺路。”   “宛然,手续办好了。”陈洛祁走过来对林雅丽微微一笑然后对着宛然道:“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宛然这才想起来,她转脸看着林雅丽道:“雅丽,我今天来是要退学的。”   林雅丽一下子惊愕张了嘴,目光来回在两人之间打转。而后拉着宛然走到一边“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一下子要退学?”   “没有,只是没有心思了。”   林雅丽直跺脚“宛若姐同意了?”   宛然叹息“她起先是不同意的,是我执意要这么做的。”   “其实你不用这样,我知道你是想替宛若姐减轻负担,可是我想宛若姐她不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宛然一下子抬起头眼神充满愧疚“雅丽,她只是我姐姐。她是要照顾我,可是她没有理由要为我付出一切。我也想成长起来然后变得强大,这样我就能照顾她了。你不晓得,姐姐有多让人心疼。”说到最后她唏嘘不已。   从前她不晓得,或许是她不懂得。她的姐姐一直以来为她付出了那么多,自从那日陈洛祁推心置腹的开导了她她就一下子明了了。   陈洛祁那时候目含心疼历历在目“宛然,你姐姐努力让你的人生更美好,可是她的人生呢?你有想过吗?”   她没有,于是她后悔了。这世上只有她们姐妹相依为命,她的姐姐总是给予她更好的,总是将她护的牢牢的。可是姐姐想要的人生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那个时候她才终于恍悟,不管姐姐的人生会是怎样,但是自己绝对不能再拖累她了。   路同归不同【上】   回去的时候他们遇见了丁玉芬,半个月没见丁玉芬的样子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皱成一团一脸泪汗拦在他们面前。   陈洛祁眉头一皱不动声色的把宛然拦到身后,声音冷淡的道:“你要做什么?”   丁玉芬抓着他的衣角满目凄凉“我求求你,求求你,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   “这一切都是你父亲自食恶果怨不得旁人。”   “可是我爹已经死啦!洛祁哥,我求求你。念在我们往日的情份上,你就放过丁家吧!”丁祥贵一死丁家多数财产都要充公,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娇生惯养久了哪里能忍受从天堂到地狱的滋味。   陈洛祁冷笑“我不记得我和你有什么情分。”丁玉芬从前是喜欢他,每每仗着家里富贵就妄想与他攀关系,好些次丁祥贵都暗示他爹希望丁玉芬可以和自己定亲。现在想来他也是一直一退再退的。   “陈洛祁!你不能这么做!”丁玉芬低吼,目光不经意看到他身后的宛然,眼神霎时充满憎恨“是你!”   宛然一惊,丁玉芬冲上来就破口大骂“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被我爹碰过了,定是你唆使陈洛祁的!”她爹背后做些什么事情她也是有所耳闻的,但因着他们家向来财大势大这才无所畏惧的。   宛然脸色煞白,陈洛祁不悦用力一摆,丁玉芬便被推倒在地“你们自己做错了事,还有脸来怪别人!更何况,我大哥做事情没有人可以左右!下命令枪毙丁祥贵和抄丁家的人是南区总司令陈洛桦,你父亲贩卖鸦片祸害群众,但这一条就等同于通敌卖国罪无可恕!”   丁玉芬一口气噎住说不出任何话,陈洛祁一把握住宛然冰冷的手“我们走!”   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地上的丁玉芬,宛然犹豫再三想开口却又不敢。哪知丁玉芬忽然站起来猛的冲过来将她一退,发了疯似的大喊“为什么?陈洛祁,我那么喜欢你!你却为了这个贱人毁了我全家,陈洛祁为什么!”   陈洛祁终于大怒,他单手拂开丁玉芬“丁玉芬,本来我不想和你多计较的,可是偏偏触到我的底线,我的人你也敢碰!”   丁玉芬力量自然不如他,一下就退出好几步又因为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陈洛祁扶起处于呆滞中的宛然“宛然,你伤着没有?”   宛然显然没听到,她还处在刚才那句话的震惊中。他刚刚说什么?我的人?宛然疑心自己听错了,可是那三个字明明是真真切切的传入耳中。   “宛然,你怎么了?”   她瞳孔收缩一下回过神“没有!我很好!”   陈洛祁点点头牵过她的手再不看丁玉芬一眼直直从她身边而过。宛然偷偷回头,丁玉芬跌坐在地上双眼无神怕是终于明白了事实。再回头看向陈洛祁,只见他面色平淡丝毫不见刚才的怒容。   心里渐渐有喜意,宛然只当刚才那句话是他一时情急下冲口而出的。只要想到他心中可能是有自己的,她就不可抑制的雀跃。   可是她却不晓得,陈洛祁是不满丁玉芬将她推到,可是他更怒的是宛若两次都差点被丁祥贵玷污,只要一想起他就怒火中烧,只恨不得丁祥贵再死一千次一万次才足以平息。   宛若淡定的站在绣庄的庭院里对着突然到访的陈鼎沣并无半点惊讶,她淡笑着让开身子“陈老板还是进来吧!”   陈鼎沣微微讶异却也慢慢进来,左右张望了一圈道:“云琪她不在吗?”   “云姨在里面。”宛若执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给他“您请坐一会儿吧!”   陈鼎沣握紧茶杯细细打量了宛若一眼,眉眼慢慢舒开“你长得真像你额娘!”   宛若淡笑“这话您说过了!”   陈鼎沣一愣,然后无奈的微笑“人老了就是这样,说过的话总不记得。”   “有些东西只有反复在心里念叨才不至于以后忘了干净。”宛若修长的手指执起绣针寻了一处坐下。   陈鼎沣深深看了她一眼,语气悠绵“你额娘把你教得很好。”   “她额娘死得早,这么些年都是这孩子一个人熬过来的!”段云琪掀了帘子不冷不淡的走出来“她和她额娘一个模样,遇见什么事都是憋在心里!”   宛若面色尴尬站起来低声叫道:“云姨。”   陈鼎沣也起身“云琪……”   段云琪也不看他,直接走向宛若“家里如何?可都办妥了?”   宛若不说话只点点头,陈鼎沣似有若无的叹息了道:“我晓得你心里怨恨我。可是云琪,但凡看在抒意的份上,你也该让我见见她。”   段云琪一下子噎住,脸色大白。她扭头冷睇着他“我与你之间是没有什么情分的,抒意她倒是有,可是她早就死了!”   陈鼎沣脸上并无颜色,眼眸稍稍垂下“你总该让我见见的。”语气无力而落寞。   段云琪再说不出任何犀利的言语。   路同归不同【下】   最后仍是段云琪携了陈鼎沣去宛若额娘坟头,宛若则是一人留在绣庄里看门。长生不在她也索性就走去了柜台,随意的翻了翻便瞧到了桌子上一本翻开了几页的书。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摩挲着书的扉页,她久久不愿抬头。时间久了脖子便有些酸,她微微一动就看见了倚门而笑的陈洛祁。   烟灰色的西式外罩衬着高大的身形清逸脱尘,陈洛祁温柔和煦的嗓音就轻轻的过来了“远远瞧着就像是一幅古画,烟雨色浓郁,沉沉霭蔼淡雅清透。到底是我俗气了,扰了你。”   她双颊染起淡淡的嫣红“什么时候来的?”   陈洛祁站直了身子慢慢而来“自然是想你的时候。”   心跳一慢,她面有怀疑。陈洛祁速度确是比她更要快上几分,上前两步就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我原先不晓得,相思一旦入骨便是最缠绵的蛊。想不得,念不得,不想不念却又要了人命。”   他软软的蹭着她的肩窝“宛若,我很想见你。”   刚要举起的手就这样止住,宛若直直的任由他抱着,仿佛觉得再没有了比这更美好,更温馨的事。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却原来,她也是相思入骨。   “洛祁……”过了好久,她终于将手慢慢放到他背上。   “嗯?”   “……我想我们兴许是可以的。”她放任自己的力量全部落到他身上,身子一点软下去。   陈洛祁恍然大惊猛地把她拉开,眼眸睁得老大“你说什么?”   带着盈盈的笑意,她的容颜清丽明媚“我想,我们是可以的。”   陈洛祁终于听清起初是欣喜若狂,但却一点点的面色凝重起来。他扳正她的身子,直望到她的眼底“宛若,我不逼你。过几日我会南上……”   “你要南上?”宛若面色一变推开他站定了后急道:“你难道不晓得如今是什么情况吗?”   “就是因为晓得。”他笑的无害,语气却又认真无比:“于私他是我大哥,我不能不帮;于公,这也是我的国家,做这些事情我责无旁贷。”   南北向来割据一方,如今更是因为政见不合的关系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更何况陈洛祁此去是为了医药,这样的时刻买卖运送大量的药材只怕是想不惹人注目都是不易。   “你疯了?”宛若喃喃言语“陈洛祁,你可知道那一路凶险万分,稍有不测……”她却说不下去了。   陈洛祁一直含着笑意,接着她的话说下去“稍有不测我就会客死他乡,宛若你想说的是这个吗?”   眼皮跳的厉害,她一把捂住他的口“你果真是疯了!这样的话怎么就敢说了!”   “宛若。”他却拿下她的手牢牢握在手里,神情专注“这世上我唯一怕的,就是你一再推开我。”   “我喜欢你,却不想叫我的喜欢造成你的负担。我此去最少也要半个月,一个月,我和你约定一个月。”他说着就靠近贴着她的额头“我答应你会平安回来。而你,我希望你在这一个月内好好想清楚。我希望等到我回来的时候能听到我想要的答案。”   她脱口就要答应他,却仍拉住了他的袖管最后恳求“洛祁……”   “乖。”他将她的头按在怀里,用手细细摸着她柔软的发“你相信我,宛若,我决不会骗你的。”   我会平安回来,会等到你那一句心甘情愿。   她伸手抱紧了他,头深深的贴着他的脖颈,稍不留神就有泪珠滚落下来。宛若低低哽咽“我等你回来。”   歌不尽乱世烽火【上】   虽然是陈洛祁亲自开的口,但陈洛桦也不会凭白的徇私。他将宛然安排在了最合适的岗位上。   部队里总有那么些出身地下当兵不过是为了求口温饱的人,宛然要做的就是尽量叫他们多识些字、多明白些道理。   对于这样的活既不费力又不劳累,就连宛若也再挑不出什么只好任由宛然去了。   这日一早陈洛祁就带了宛然去了部队,路上断断续续跟宛然说了一些关于陈洛桦的事。   “我大哥看起来冷漠的很,其实他骨子里是一个很热血的人。”   宛然掌不住笑出声“洛祁哥,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嗯。”陈洛祁点点头“我倒不是怕你受什么委屈,梁晋是我大哥身边最得力的人,他与我自小一起长大,自然会多照顾你些。”   宛然只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得很,便想起那日在学校里遇见梁晋的事。她刚想问清楚就听见陈洛祁道:“到了,你瞧!梁晋就在前面等着我们呢!”   一扬头就看见梁晋一身英挺霸气的军装在身直挺挺的站在门口,陈洛祁皱皱眉头先走过去在他肩上一拍“什么时候站岗还需要梁副官亲自来了?”   梁晋挥开他的手一本正经道:“不要跟我胡闹,我现在是在执行总司令给我的任务!”   一板一眼的模样不光惹得陈洛祁大笑,就连宛然也忍俊不住。一听到女子的笑声梁晋神经一崩,一眼看去就瞧见宛然抿着唇憋着笑忍得极其辛苦。   “宛然?”梁晋长大了眼疑心自己看错了。之前陈洛桦告诉他洛祁介绍了一个人来他本来还不愿过来,如今见着了又是难以平静。   “梁晋?”宛然也终于看清了。   梁晋显得更为激动,一改先前的严肃几步下来朝着宛然走近“我没想到会是你?”   陈洛祁倒是有点懵了,梁晋何时会对一个女子这般热心?不对头,不对头。他掐着下巴左右想不出个所以然,倒是梁晋和宛然寒暄了几句后突然回头猛蹬了他一眼。   “洛祁,既然你还有事那就先走吧!我直接带宛然进去好了!”那说话的口气和凌厉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警告陈洛祁最好快点消失。   身子微微一颤,陈洛祁真的要怀疑这个人当真是梁晋?   见色忘义?重色轻友?怎么看梁晋也不是这种人啊?可是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陈洛祁走后梁晋带着宛然边走边介绍:“其实这里严肃归严肃,但是在军中自然是不可能玩笑嬉戏的。可是对于你倒也不是那么严格,宛然你不要太紧张,总司令是很好的人。”   宛然四面打量,不时有一队人路过看见梁晋都动作一致的举起手敬礼恭敬的喊着:“梁副官!”   梁晋点点头算是回礼,宛然见状便打趣他“人家可是正正经经的给你敬礼呢!你倒好仗着官大一级压死人,也就这么过去了。”   梁晋却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军中有军中的规矩,看见长官自然是要行礼的,一样的道理我见着比我级别大的也是要这么做的。”   其实这一路走来梁晋一直想问宛然,那日后她怎么样了。毕竟那天他把她托给陈洛祁照顾后自己就跟着陈洛桦连夜去了前线,后来的事情等到回来后想问洛祁也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如今看宛然笑容灿烂那样子该是已经恢复了。梁晋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女子贞节最是重要,宛然虽未失身但遭受了那样的遭遇算来也是埋在心里当做心结的。   “到了。”梁晋指着一扇门“总司令就在里面。”   宛然却忽然有些紧张了,陈洛桦严厉冷漠世人皆知。想起上次她头一回见他就被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冷漠肃气震慑到了,今日却要再见更是捏了一把汗。   “咚咚咚—”梁晋伸手轻轻叩门。   “进来。”平淡的声音里是陈洛桦惯有的冷然。   歌不尽乱世烽火【下】   陈洛祁没有骗宛若,他果然是南上了,甚至临走都没有通知宛若一声。还是那一日宛然从军队里回来,宛若瞧她一进门就无精打采的瘫坐在石凳上随口就问了:“怎么了?累着了?”   宛然有气无力的摆摆手“没有,洛祁哥去了通州。”   她手里的活瞬时停下,通州位于宛城南边,几乎跨越半个省。陈洛祁没有开玩笑,他这一去路途遥远至少要半个月方才能回来。   可是,如今形势这样……他当真能够全身而退?   “姐,姐?”宛若回过神,宛然盯着她不解的问道:“你怎么了?突然发什么呆?”   宛若勉强一笑“没有,我只是有点累。”   宛然挽起袖子,从她手里接过活计“那你进去躺会吧,余下的交给我来。”   宛若没有推脱,放下了东西慢慢净了手就回屋去了。躺在床上她辗转悱恻,一双手握紧又松开,反反复复连她自己也觉得心烦气躁。   这时候就很想念那人身上淡然优雅的气息,好像随时随地只要有他在身边,再烦的事情也能在瞬间平息下来。   “宛若,你习惯他了是吗?”翻了个身,她不禁苦笑。   究竟是有多急竟然连一声道别也不肯说,宛若其实心里知道他定是故意这么做的。   怕她担心……更怕他自己会依依不舍。   陈洛祁的性子外柔内刚,他爱上一个人必定将世上最好的都给与她。他说不逼她,就真的不会给她半点压力。哪怕他们之间隔着百步,哪怕她只肯迈出一步,余下的九十九步他都不会逼她,而是宁可自己满头大汗也要穷尽一切的赶过来。   睁大了眸子,盛满了担忧,她喃喃自语“陈洛祁,我该怎么办?”   陈洛桦手指夹着半根烟站在窗边,梁晋看了许久大气不敢出一声。陈洛桦今日怪得很,自陈洛祁走后就一直这样,虽说南上这一路的确是凶险,但以陈洛祁的聪明才智定能化险为夷的。可是总司令这样皱眉冷肃的模样又是做什么?难道是不放心陈洛祁?   正想入非非间陈洛桦已然开口“我是不是做错了。”   声音里有极淡的叹息,轻微到梁晋都疑心自己听错了“总司令……”   “洛祁天性聪慧,又是无所畏惧。可是这一趟,我让他去了究竟是不是对的呢?”最后一句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梁晋踌躇了半日才挤出了一句“洛祁自然会平安回来的。”话一说完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这话说的等于没说。   手中的烟早就烧到了烟蒂,手指间有隐隐的灼痛。他手一动,老长的烟灰就洋洋洒洒的落在地毯上,空气里也飘着淡淡的烟草气息。   “我不是怕他出事,我是怕……她会担心。”   梦中自清醒【上】   陈洛祁离开宛城后的第五天就出了事,南北之间再一次开战。这一次火力十足,连带着战场周围的城镇都受了无妄之灾。   “诶……这一打仗老百姓的日子就不好过啊!”长生颇有感慨。   宛若捏紧了针,唇抿得发白。段云琪正好进来瞧见了,一阵摇头无语,只好拿着眼狠狠瞪了长生一记。   长生莫名挨了老板娘的一记白眼心里更是不明白,他想起什么忽然看向宛若“宛若,有件事我要和你说说!上回我看见你姨娘又从赌坊里出来了,看她那表情估计是输了不少。”   宛若一点头“这件事我听人说了。”苏艳红是什么样的人她自然清楚,哪里就能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呢。   “你别不当回事,你越是给她脸她越是蹬鼻子上眼。”段云琪冷哼着道。   宛若执针绣上绢布“我说了她未必也就听了,好在鸣笙茶馆……”   段云琪冷冷打断“但凡这赌和抽大烟是宁死不能碰的,任你家产万贯,一旦碰上了必是救无可救。宛若,你自己要好生考虑好。”   宛若蹙着眉也不说话,她现下哪还有什么心思来管苏艳红做些什么!陈洛祁南上一路上途经不少开战城镇,战火无眼,她简直就不能想。   一颗心悬得老高,恨不得当时就跟随着去了,也好过现在这般担忧。   这样的患得患失,总是担心里的那个人出了什么事,而后自己心痛万分。她才终于晓得了陈洛祁长久以来的心思,从前她总不肯承认他也不逼她,那时候他心里分明是不好过却还要一直笑着来安慰她。那样的落寞苦楚,他怎么熬得过来?   段云琪见她这样子心中喜忧参半一时也说不得什么,眼一瞥正好看见长生望着宛若心里又是一股恨铁不成钢“跟我过来!”   长生不妨被揪着耳朵只能一路喊着疼,宛若安静的坐着却是再也下不了针,耳边隐约能听到段云琪压着嗓音的骂骂咧咧。   “你个蠢货!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以后在宛若面前别老提起什么打仗的!”   “长生,你什么时候才能长长脑子!”   宛若笑笑,眼神望着绷紧的绢布却是一片空洞。看,洛祁。他们都不懂我,他们以为我是在害怕,可那不仅仅是害怕。   因为我,你受过那么多的委屈。我如今也渐渐晓得了滋味,正是因为这般难受难以承担,我才为你难过。所以只要你回来,我必定再不会逃避了。   只要你回来。   宛然抱着一袋包子站在街口,冷不防后背被人一拍。她回过头却看不到人,惊诧之间就看见梁晋的头从一边伸过来“吓到你了?”   宛然笑着摇头:“有一点。”   “这么巧会在这里遇见。”梁晋站直了身子,宛若这才看清他。他今天倒是没有穿军装,一身浅灰色的便服衬得整个人器宇轩昂,倒也真是好看的紧。   见她歪着头打量着自己梁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宛然,你这样看我倒觉得不好意思了。”   宛然笑出声来终于不再逗他,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包子“吃吗?”   梁晋也不客气拿过来就咬了一大口“谢谢啊!”   两个人边走边说笑,梁晋替她拿着一袋包子问着:“还习惯吗?”   宛然捏着下巴答着:“还可以,倒不觉的拘束。”   “军营里就是这样!宛然,你要是不习惯就告诉我。那些人都是原本家里就困苦,难免粗俗了一点,你一个女孩子要你多担待了。”   “我倒不觉得什么困难。”宛然笑道:“他们虽然没读过书,但都是很淳朴的人,待我也很客气。”   梁晋吸了一口气“那就好。”   走了许久梁晋还是没忍住,停下来嗫嚅着开口“宛然,你还好吧?”   本来走得好好的宛然一听莫名的不得了“我很好啊!怎么了?”   梁晋盯着她的双眸犹豫着该怎么措辞好,宛然见他神情古怪也不由得停下来“梁晋,我们既是朋友就该坦诚相待,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梁晋终于开口“我回来有些日子了,但是洛祁那里我又不敢开口。宛然,丁祥贵虽死,但你心里真的好些了吗?”   宛然一下子错愕,随后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脑海里开始一幕幕回想。那日她昏过去之前的确是看到了一个人,可那时候她心力交瘁力气用尽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来仔细辨认,现在想来那人的身影倒真和梁晋有几分相似。   “那日……你去了?”宛然嗓音发颤,她有预感先前的一切都有可能被推翻。   梁晋点点头“那日我在酒楼门口正好碰见了,一进去就看到了丁祥贵……”   “等一下!”宛然隐隐约约在脑海里抓到了一丝,她按住梁晋的手“梁晋,你是说我没有被丁祥贵玷污?”   梦中自清醒【下】   宛若回到家就看到宛然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双手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怎么了?今天回来这么早?”   宛然闻声回过头,盯着宛若的眼神有些古怪。宛若一时不解走过去低下身道:“怎么了?”   “姐姐……”她紧张的说不出话。   宛若心思缜密,慢慢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没有意料的,宛然的手冰冰凉。宛若加重了力量柔声道:“不要怕,姐姐在这里。”   点点头,宛然镇定了一小会儿。   “上次出事的时候……丁祥贵真的……真的碰了我吗?”她说这话的时候浑身发抖,眼神或明或暗的盯着宛若。   宛若瞧着她看了许久,然后轻拍她的手“都过去了!宛然,都过去了。”   宛然心里汹涌澎湃,梁晋不会无端骗她。她抓紧了宛若的手“那日的情形?我想知道。”   宛若察觉到了宛然今日的异常,她不动声色压下好奇慢慢道:“那日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丁祥贵已经不在了,你……衣衫不整的倒在地下,桌布……桌布上还有血迹。”   “宛然,没事的!都过去了!你瞧,你现在很好。”她说完后便站起身拥着宛然“宛然,姐姐会一直陪着你的。”   而依偎在她怀里的宛然心中所想的便是另一番,梁晋不会骗她,而从宛若的话推断出她并没有亲眼看见过程。   唯一能解释的只能是梁晋在她事情发生前打跑了丁祥贵,她之所以会昏过去是因为恐慌过度,而桌布上的血很有可能是丁祥贵的。   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边都有了着落,她仔细想来自己虽不明白,但后来身子也的确没有什么不适。倘若当时真的被丁祥贵玷污了,岂会那么好过?   “姐姐。”她推开宛若“当时你们碰到梁晋了对吗?”   宛若身子一愣,慢慢回忆起来“好像是的!那时候我太急了一时没有注意,但是梁晋那时候是出现了!”宛若立即联想到了什么“宛然,你是说?”   “没有!”宛然急忙摇头“我也希望有那种可能,可是没有。”她也不晓得为什么会对姐姐撒谎,可是想到陈洛祁近日的关怀她就迟疑了。   陈洛祁对她心存怜惜,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而瞧不起他,反而还为了她毁了丁家,由此可见自己在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地位的。宛然怕一旦让他知道了真相,以后他就不会对自己这么好了。   这想法虽然奇怪,但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宛然抬起头“姐姐,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好吗?”   宛然眸子里带了一点雾气,样子叫人怜惜。宛若不作他想“好,这件事我们都忘记了,再也不要提起了。”   宛然点点头重新抱紧她“对不起,姐姐,让你这么担心我。”   使我思君朝与暮【一】   陈洛祁离开将近半月期间也曾托梁晋来过,对此梁晋倒是难得打趣“那小子平时脸皮都厚得不得了,一遇上你便只剩了纸一样。”   宛若笑笑“他可好?”   “好得很!能吃能睡,不过他怕是恨不得立即赶回来。”梁晋爽朗的大笑“我和那小子从小一起长大,宛若小姐,他是对你动了真心思的。”   这厢还没有完结那边就又有人来了。来的是锦姨。梁晋笑嘻嘻的迎上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锦姨轻瞟了他一眼,嘴角含着笑道:“去!何时变得这般油腔滑调了!”   梁晋傻笑退后着道:“那行!我也不打扰您了,我先回总司令那里了!”几下功夫人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锦姨一面摇头一面道:“这孩子,打小就皮!”   宛若将她迎进来找了凳子给她“锦姨,今天怎么来了?”她向来都是陪着老夫人,如今独自一个人来倒是稀奇的很。   锦姨也不坐笑眯眯的看着宛若:“老夫人常念叨着你,我今日正好出来买点东西顺道过来瞧瞧你。宛若,你可还好?”   “自然是极好的。劳老夫人和锦姨挂心了。”   “若是没什么事就抽空去看夫人吧!我和夫人都想你的很。”锦姨道。   宛若顺从的点点头“要老夫人惦记了,我抽空就过去。”   锦姨点到为止也不多说什么,只说还要买东西就先走了。宛若一个人坐在绣墩前过了许久才慢慢的收拾了东西“长生哥?”她探头朝里面喊着。   “哎!”长生声音拉的老长人急急的跑出来“怎么了?”   “没什么,我今天下午要出去一趟,劳烦你和云姨说一声。绣品我会绣完的。”   长生手一挥“你去吧!老板娘不会和你计较的。”   宛若也不争辩起了身理好东西。   下午的时候宛若果真如约出现在老夫人面前,陈老夫人面色红润看见她后笑得越发慈爱“来了啊?”   “是宛若不懂规矩,这么久了理应要来看望您的。”宛若将手里的篮子递给锦姨“我绣了几方锦帕,老夫人若是不嫌弃私下拿来用用吧!”   锦姨招呼了她坐下就去泡了茶,陈老夫人细细看着锦帕赞不绝口道:“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几日不见宛若也出落的益加好看了。”   “老夫人过奖。”   锦姨沏了茶过来就识趣的退下了,陈老夫人将锦帕放好,拎起小巧的紫砂茶壶的往宛若面前的茶杯里倾倒。   清新的茶香弥漫在空气里,宛若深深吸了一口,顿觉沁入心扉,好不舒心。   老夫人放下茶壶低头也深深嗅了一口“你如今觉得他们谁比较倔强?”   握着茶杯的手一顿,宛若抬起头“老夫人……”   “宛若,过了这么久我以为你该明白了。”老夫人眼角含笑,细纹一路向上蔓延开来“那孩子苦了这么久,我是不是可以放心将他交给你了。”   宛若一愣,老夫人不知何时站来走到她身边用自己温暖的手覆盖住她的“宛若,洛祁是个好孩子。你们在一起我很是放心。”   老人的手保养得很好,可到底是有年数了,松弛的感觉贴自己的手背异常的暖和。宛若慢慢道:“我原先不晓得,可是如今遭受过了方才真正领悟—我一直委屈了他。”   “我与他,本就是一场缘分。遇见了动了心,我逃,他追;我冷漠,他亦不放手。老夫人,如今我再不想骗自己了。他陈洛祁对我是什么样的心我秋宛若也是一样的。”   “君若扬路尘,妾若浊水泥。”她悠悠启口“不过是命一场,我陪着他罢了!”   老夫人轻拍她手,脸上的细纹一点点的展开,笑的更加的舒心“如此,我很欣慰。”   心里逐渐轻松,她也对着老人展颜欢笑。   你瞧,洛祁。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对你的心意,如今只有你还在不自信而已。你要回来,要快些回来,我会亲口将这话告诉你。   宛若在门口遇见了陈鼎沣,出于礼貌她还是喊了一声“陈老爷。”   陈鼎沣看着她总能想起她母亲,眼眉里也是带着诚诚的笑“宛若啊!”   他们寻了一棵大树,宛若谦卑的离了有些距离“陈老爷有什么话就说吧!”   这些日子来陈鼎沣时不时就会跑去云琪绣庄,段云琪还是老样子总不肯给他好脸色。陈鼎沣也不在意,一来二去的总归听了些谣言“听说洛祁喜欢你?”   宛若眼里竖起防备的目光“您这是……”   “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陈鼎沣摆摆手“我自己受过的苦怎么可能再叫我儿子再受一遍。”   “宛若,我一见到你就晓得,洛祁很有眼光。”   宛若说不出话,陈鼎沣却笑问:“你怨恨我吗?”   摇摇头,宛若的声音平静的毫无波澜“我没有资格怨恨您,更何况怨恨了您就是怨恨我额娘。我怨恨了额娘和怨恨我自己又有什么分别?”   “人生早就这么苦了,连我自己再不喜欢自己那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陈鼎沣一愣,随后大笑“抒意若是地下有知,会很骄傲的。”   宛若淡笑:“若是额娘还在,我定然也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一提起她母亲陈鼎沣脸上的笑容又淡了几分“宛若,不管你信不信。我此生最爱的的确是洛祁的母亲,但是你额娘,我此生也是不能忘的。”   “那时候我与她都尚且年轻,但是你额娘的模样我至今记得。她美丽恬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只可惜那时候我并没有足够的勇气,才最终使得这份感情无疾而终。于你额娘,我很惋惜。”   使我思君朝与暮【二】   宛若在巷口看见了苏艳红,一路不时的回头一边骂骂咧咧“不就是几个钱嘛!老娘还不稀罕了,今天输了就这副嘴脸轰着我出来!”   宛若不动声色走过去拦在她前面,苏艳红不妨一个抬头吓了一跳朝后退了几步“你作死啊!大白天想吓死我啊!”说罢还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   宛若瞧着她也不说话,苏艳红却被这眼神看的发毛,却仍是故作镇定的反问道:“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字不成?”   宛若敛下凌厉的眼神,眉骨间是乌沉沉的云“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艳红一愣,宛若道:“你以为鸣笙茶馆没了就平安无事了吗?苏艳红,你这样继续赌下去早晚会弄得整个家都一起遭罪。”   苏艳红的眼一眨不眨,良久才不当回事的笑道:“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就是输了几个小钱,大小姐犯不着这样与我置气,看不惯便直说好了!”   宛若气结,她向来不善说话,如今苏艳红这样伶牙俐齿的倒真的也说不出什么来反驳。   苏艳红也不想再与她说话,索性不耐烦的甩手走人。宛若叹了一口气也慢慢跟在后头回家,苏艳红先她几步进家门,宛若正要跨脚的时候冷不防和冲出来的宛然撞了个满怀。   “宛然?”   “姐姐,怎么办?”宛然扑进她怀里含着哭音道:“洛祁哥出事了!”   全身的血液一下全涌到耳朵上,她脑中“轰隆隆”的一响,脚下一个踉跄怀里的宛然差点摔倒。   “你……说什么?”她艰难的站定。   车子停在陈家门口,梁晋朝后望了一眼,陈洛桦闭着眼睛单手撑着额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梁晋犹豫的开口“总司令……”   “把车开回去。”陈洛桦连眼睛都没睁开。   司机顿感莫名急忙看向梁晋,梁晋眼神示意他不要动转过头踌躇道:“总司令,老爷已经知道了,现在还想瞒着……”   陈洛桦猛然抬起头,双眼睁开。通州总司令侯照突然倒戈相向,和敌派互通一气,先后乘他不备打了个措手不及让陈洛桦丢失了两大城镇。他知道这消息后把桌子都掀了,然而最过分的竟然是侯照居然敢扣押了陈洛祁!   “总司令……”   “谁要他这么做的!”陈洛桦暴怒“没有那些药又怎么样?谁要那个笨蛋把命都搭进去的!”   陈洛祁为了拖延时间把药运回去居然会笨到去故意上侯照下的套!陈洛桦双拳紧握,眼睛瞪得老大“梁晋,发电报给侯照。他要是敢碰我弟弟一根汗毛,我踏平通州!”   梁晋了然转过头,正欲叫司机掉头。奈何车子才发动突然猛地停下来,梁晋身子急急的往前一冲,他撑住手一抬头“宛若?”   陈洛桦的速度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快,梁晋一回头就看见他迅速的下了车。宛若是突然冲出来拦在车前的,纵然司机刹车刹得快,她也还是摔在了地上。   陈洛桦疾步走近慢慢蹲下身子,宛若本是趴在地上。此时仰着头,一脸汗的看着他“告诉我,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对不对?”   使我思君朝与暮【三】   陈洛桦抿着唇不说话,秋宛若素来都是处事淡然不愿透露一丝自己想法的人。如今瞧她额上布满汗珠,双眼急切,只怕是已经到了极限。   宛若撑起一点身子费力的抓住陈洛桦“他还平平安安的,他很快就回来了,求求你,告诉我是不是?”   他却觉得浑身无力,良久他低着头声音像不是自己的“宛若,我会救他回来的。”   手蓦然垂下,她终于落下泪来,双眼无神的喃喃自语“怎么可以?我还有那多的话没有说。”他想听的,她都准备好了,只要他回来她就会一字不落的全说给他听。   可是如今……全都搞砸了。他去了通州,他被抓了,这样的形式连陈洛桦也不能信誓旦旦的保证他会平安回来。   可是如今,他生死未卜!宛若用手抵着头绝望的低语“是我的错,我应该早些承认的……”   秋宛若,是你一直在逃避。你不过是仗着他心里有你,你将他逼得无可退路却还是一心一意的为你着想。如今,他出了事,你又该如何?   陈洛桦迎着她的泪艰难的开口“宛若,洛祁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她却仿佛再也不愿听,站起来后连道别也不曾说一句。身影萧条无助,跌跌撞撞的离开。   陈洛桦几次想追上去,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最终也只是无可奈何的叹息。   至此宛若大病了一场,宛然因着这样不得不在家好好照顾她。这天宛若一个人蜷在床上,宛然开门一边笑道一边走近“姐姐,你瞧谁来了!”   她恍若未闻,段云琪从宛然身后出来“宛若,我来瞧你了。”   宛若终于淡淡应了一声“云姨。”   不过几日宛若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双目间也是倦怠无神的。宛然冲着段云琪摇了摇头道:“我去煎药。”   房里一下只剩了她们两个人,段云琪顺着床沿坐下来拍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现下宛城戒严,城门由梁晋亲自把关—总司令这次下了死命令。检查的特别严,任何人要出城进城都要接受盘查。”   宛若手指微动,段云琪又道:“洛祁少爷舍不得你,他会回来的……”   “云姨。”她沙哑着嗓子,慢慢坐直了身“我晓得我一定要去,如果我不去我这一生都会生不如死。”   段云琪语塞一下子愣住,宛若却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你以前说过总有那么一日我生不如死。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比起从此失去他,从此再没有陈洛祁这个人,生不如死又算得了什么?”   段云琪深深看着她,许久才浅笑着放开她的手“你比你额娘勇敢得多。”   宛若不以为意的一笑“额娘只是不敢确定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就是她的良人。”   “那你确定了吗?”   宛若摇着头“我不确定他是不是非我不可,可是如今我却知道他在等我,我必须要去。”   段云琪和蔼的将她额前的发丝理好“去吧!养好了身子就去,宛若,我希望你幸福。”   宛若看着她感激一笑,随后掀开被子站起来直直就跪了下来“云姨。”   段云琪似是早知道她要这么做也并未阻止,只听宛若道:“我这一路去凶险万分,可我打好了主意要和他共同进退,宛然就劳烦您好好照料了。”   段云琪将她扶起,宛若脸上早就泪痕斑驳,她爱怜的轻轻拭去“你说什么样的话!宛若,只有你幸福了你额娘在天上才会心安。”   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上】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饶是宛若努力撑着忍着按时把药喝了这病也才在半个月后才慢慢好转。   身子才好一些她便迫不及待的去见了陈洛桦,梁晋看到她后不免唏嘘“宛若我听说你病了,现在可好了?”   “已经全好了。”宛若点点头。   “总司令在里头。”梁晋努嘴。   宛若定下心神敲开了门,陈洛桦一个人站在窗前也不回头“来了?”   “总司令。”她握紧门把手深深呼了一口气“我要见他。”   陈洛桦蓦然转过身,细细打量了她。宛若的面色比起上次拦车时看上去要镇定多了,看样子是经过深思熟虑过了。   “总司令……”   “我以为除了洛祁你不会有其他的话要跟我说。”阳光穿透窗子进来,陈洛桦的笑容隐匿在其中。   她偏过头刻意不与他相对视“从前是我不懂得……”   “那么如今你懂了吗?”陈洛桦逼问“你也终于晓得他在你心中的地位了吗?”   宛若不语,陈洛桦却不愿放过“宛若,你从前一直逃避,一直信誓旦旦的说你对他没有情。可是你瞧,你上次的样子恨不得出事的人是你自己。”   她仍旧紧抿着唇,身子却不能制止的发抖。陈洛桦轻笑一声“这么久以来你所谓的不合适只不过是你给你自己下的一道魔障,你骗了他,也骗了自己。”   宛若面色发白,终于转过头。看着陈洛桦复杂的眸子,她轻轻道:“我爱他。”   我爱他,可以是最甜蜜的字,也可以是最残忍的字。   陈洛桦的笑容加深“是吗?”   宛若再也顾不得几步冲上去“我求求你,我要去找他!他在等我啊!”   这下轮到他不说话了,静寂的室内宛若的抽泣声听得很清楚。陈洛桦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人靠着软垫闭了眼。   “我知道了,也不想再错过了。”宛若掩面泣不成声,这段日子她在家里养病也是哭的最多的日子,从前不管遇到了什么事她都是咬着牙忍着不肯掉一滴泪,可是一听到他出事的消息这一切伪装再也不能持续。   “我现在知道了,所以我要去找他!”   陈洛桦呼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看着她哭的气喘,眼睛揉得像兔子一样心里顿时也像被揉碎了一样。他艰难的启齿“宛若,我不能答应你。”   段云琪回到绣庄的时候人还没有回过神,长生抡着斧子正要去后院,她才惊觉道:“做什么呢?”   “劈柴啊!”长生随口道,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对了!陈老板等了您好久呢!”   段云琪这回听清了,正了正神色她道:“我知道了。”   进入大厅就看见陈鼎沣怡然自得的坐着,她不得不承认尽管这个男人已经老去,尽管已经青春不再,可他至始至终都保持那一份不谦不卑的淡然处之。   她想陈洛祁大概也是遗传了他吧!   却不由得心里暗暗叹气,母亲和女儿,父亲和儿子,为什么偏偏会是这样的缘分?   “回来了?”陈鼎沣端起茶杯看见她微微一笑。   段云琪理好情绪缓缓走近“我刚才见了老夫人。”   陈鼎沣有片刻的缓滞随后又恢复平常“我听说宛若病了,如今可还好些?”   “已经大好了。”段云琪瞟他一眼“你自己怎么不亲自去?”   陈鼎沣也并不恼火“他不会愿意见我。”   段云琪咽下了后头要说的话。秋允羣不会愿意见他,不管是过去、现在亦或是将来他都不会愿意见陈鼎沣。   “也对!抒意梗在你们之间是道不可能跨过去的坎。”段云琪释然一笑“更何况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如今更加不会想见你。”   陈鼎沣抿了一口茶下头浅笑。段云琪也拿起茶杯端置唇边,犹豫着看了一眼陈鼎沣“我有话要说。”   陈鼎沣不以为意“你对我一向都是不客气的。”   段云琪面上一红微微低下头,她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放到桌上慢慢推到陈鼎沣面前,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我说过我欠你一个人情。”   陈鼎沣挑眉“这是什么?”   段云琪不说话,他便伸手拿过才打开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他把东西又推回去“云琪,我不能要。”   “你必须要。”段云琪手按他面前“这也算是嫁妆。”   “宛若现在的身段的确是高攀了,但是她是一个好孩子。”段云琪脸上洋溢慈母般的笑意“我看着那孩子一路走来着实不容易,陈洛祁是真心待她的的,我希望你不要阻止他们。”   “云琪,你将我当做什么?”陈鼎沣似笑非笑“我说过我和以前相比不过是多了几个钱罢了!更何况洛祁能碰上宛若我也很欣慰。”   她泄了一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我知道我自己没有资格恨你,但是抒意的死让我没有办法面对你。那是我最好的朋友,本该是安安稳稳的一直活下去一直照顾着宛若的,可是她死了。陈鼎沣,我没法原谅你。”   那个名字始终是一道鸿沟,陈鼎沣将茶杯移开几分,眸子中染上郁色“我当然知道,云琪,抒意的死我很抱歉。”   段云琪终究摆摆手“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这绣庄里的人你都可以留下他们。他们都是肯吃苦耐劳的,跟着许久了,你但凡给他们一口饭吃。”   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下】   陈洛桦派了梁晋好生的将宛若送回去,奈何宛若一出门整个人就像失了心般。任他说什么她都不回一句,梁晋没办法只好谴退了所有人自己一个人默默跟在身后。   街上人来人往,她自顾自的低着头任车水马龙,再不与她相干。她心中所想的其实只有那一个人而已,从前以为没甚大不了,他一次次的真心付出换来她的冷漠疏离。就连最后想要紧紧握着他的手说出那一句话此时此刻都一种奢侈。   “洛祁……”她揪着心口的布料只觉得心如刀绞,脚下一偏一时走出了正道。   “宛若!”梁晋眼疾手快在车撞到她之前冲上来一伸手,大力将她拉回来“你要不要紧?”   “我走外面。”那时候他不动声色的和她交换了位置,尽可能的将她保护在自己视线里。   回忆一幕幕的重现,他说过的话。   他说:“我没法子放了你。”   他说:“以后想哭了不要忍着。”   他说:“我会在你想哭的时候抱紧了你。”   他说:“宛若,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她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眼上全是泪,遍体生寒的冷意席卷着她,最终会将她慢慢吞噬。宛若抱紧了自己慢慢哭出声“洛祁……”   再也不会逃了,不会推开你了,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平安回来。只要你。   梁晋也不好受,他舔舔嘴唇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只好也蹲下去手扶着宛若的肩“我们要相信他,宛若,他会回来的。”   “至少为了你他一定会回来的。”   抬起朦胧的眼,泪花仍在闪烁,她不确信的问:“真的吗?”   梁晋点点头“真的。”   陈洛祁待你如此情深意重,怎么可能会舍得你伤心难过呢?所以宛若,我们都要相信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宛若突然直起身子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抓着梁晋恳求道:“梁晋,我求求你!我必须要去!”   “这……”   “梁晋,如果我等在这里,我只会发疯。我没法子冷静,你爱过一个人吗?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不要一个人守在这里,但凡是死是活我都想和他在一起!”   耳中如雷霆万钧,梁晋想起自己跟随陈洛桦去了前线。每日里在战火下穿梭,性命随时堪忧。可就算是那样的局面,他还是心里念着宛然。他不过才见过几面就这般难以割舍,而反观陈洛祁和秋宛若,那种刻骨的思念如何能割舍?   梁晋咬咬牙一把拉起宛若“好,我帮你!”   宛若大喜,紧抓着梁晋的手不停地呜咽“梁晋谢谢你!谢谢你!”   梁晋却按住她的肩,正色道:“宛若,总司令已经下令全城戒严,明天我就会亲自守在城门。”   宛若欲要说话,梁晋却是一盆冷水浇下“总司令不会轻易让你出城的,就算过了我这一关,出了城还有三道关卡。”   咬紧了唇,宛若还是坚持的点了头“不管怎么样,梁晋,我都要去!”   望着她毫不退缩的面容,梁晋头一次觉得震撼,秋宛若一向冷淡,陈洛祁为此不止一次的找自己喝闷酒,可是如今看来,她用情至深未必不急陈洛祁。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上】   那天宛若到家后面色平平,宛然倒是着急得很“你去哪儿了?”   “随便走了走。”宛若摆摆手,已经没有了多余的精力。她淡声道:“我乏得很,回去躺着了。”   瞧着她背影单薄,每走下一步都是虚弱无力的。宛然心里暗暗担心,她自己好不容易才走出一段阴影。可姐姐突如其来的一场病却像是一场浩劫,将她整个人变得益发清冷。   幽幽的叹息,宛然挽起袖子走去厨房做饭。   几天下来后都是平静安然的,宛然熬的汤药宛若也都按时喝了,努力的把身子一点点的养好。期间段云琪又来过一回,坐了一会儿只说要出趟远门叫宛若好好照顾自己。宛若也并未放在心上,点点头就叫她不要担心自己。   这天夜里等到宛然睡下,宛若躺在外边一动也不动双眼睁得老大。身侧的宛然睡的极其昏沉,她却仍是不敢大意。   等到后半夜,宛若借着外头的光亮小心的撑起半边身子“宛然,宛然?”她伸出手轻轻推搡了一吧。   宛然睡得很熟丝毫没有反应。宛若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穿了衣服,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锦帕。那里头都是她一直存着的钱,宛若将其全拿了出来。视线落到宛然的睡颜上,握着钱的手一紧,一小会儿后宛若拿出其中的一大半重新包进锦帕里放到宛然枕下。   她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她早已打定主意要和陈洛祁守在一起,但是宛然她不能不顾。   时间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宛若从床底下拖出早就整理好的箱子吃力的拎在手上。她走到门口,“吱呀”门拉开路出一道只够一人通过的间隙。宛若手搭在门上最后回过头来。   透过浅淡的月光直看到里面宛然翻了个身,一手枕在脑下。宛若心里一疼,她捂住嘴硬下心来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宛然,不要怪姐姐。可是,我不能放他一个人在那里。我要和他在一起。   宛若提着箱子小心出了家,借着月色眷恋的看了一眼庭院,她身子轻微的发抖。时间已经不能再耽搁了,宛若不再犹豫的跨出脚。   小巷里朦朦胧胧的能够看清一些,但也不是十分清楚,一切都好像是她将要面对的,充满了未知与无奈。宛若深呼吸迈开脚准备离开,却不想身后突然一道凌厉的嗓音。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啪!”箱子落地,她惊恐的回过头“阿……阿玛。”   秋允羣背对着月光,身影正直的立在那里,一双眸子不怒而威。他的口吻却极淡“宛若,你到底要做什么?”   话音里带了丝丝无可奈何的叹息。   “扑通”她双膝一曲直直跪下来“阿玛,女儿不能不去。”   秋允羣面色一下子雪白,幸好隐匿在黑暗里才看的不清楚。他动也不动“宛若,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阿玛,女儿不想再自欺欺人的过下去了。”宛若挺直了背脊“从前我费尽心神的把持这个家,不是没有过怨言,不是没有疲倦过。最最撕心裂肺的时候也曾想过要放弃,可是我到底还是挺下来了。”   “陈洛祁于我来说是遥不可及的憧憬,就像是一道光闯进我生活里,将所有的黑暗寒冷统统驱逐。阿玛,女儿尝试过不去想。可是想念这种东西怎可抑制,我先前不懂,如今却是比死还要痛苦。”   秋允羣依旧平静“所以你要为了这个男人舍弃你的家?”   “阿玛,女儿不想再逃避了!”宛若声泪俱下“他是自额娘死后第一个叫我小宛若的人,他告诉女儿要照顾我一生一世。我知道如果我不去,我这一生都必将活在遗憾里。而那样的代价,女儿承受不起。”要她从此失去他,眼睁睁看着那道光消失在自己生命里,然后她的生活就会重归黑暗寒冷。   尝过温暖的甜蜜,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回到寒天冻地的世界里去呢?是的,她不愿意。   有一种人如她清冷淡泊,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人,而遇见他,就是一种恩赐。   有一种人如他温暖如玉,却偏偏划亮她整个人生 ,而遇见她,就是一种宿命。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下】   时间仿佛静止,天边甚至已经露出了一丝白。宛若跪在地上,青石板磕在膝盖上凹凸不平的难受。秋允羣望着她慢慢垂下眸子“罢了!你走吧!”   宛若头猛地抬起,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阿玛……”   “那样的苦我也受过,如何还能看着你重来你额娘的路?”他说话安详,眉眼间有淡淡的忧伤“宛若。不管你信不信,当年我是真的爱过你额娘。我视她为珍宝,可是她不稀罕。如你所说一颗心任你百转千回也终究会冷。我总想着,爱我恨我她总归心里要有我。”   “可是直到她死也不曾留一句话给我。”   宛若说不出话,这是阿玛第一次提起他和额娘的当年,语气那样忧伤莫名,倘若不是深受过这样的伤痛又会是如何呢?   “宛若。”秋允羣微微一笑“一直以来都让你这么辛苦,阿玛对不起你。”   泪,再度狂涌。宛若膝盖渐渐发麻,秋允羣上前将她拉起来“宛若,你走吧!去找你要的幸福!”   箱子也被阿玛提起来放到手上,宛若吸吸鼻子“阿玛,宛然劳烦你了。”   秋允羣点点头推着她转身“她是我女儿,我会照顾好她的。”   话已至此,宛若不再犹豫,她抓紧箱子“阿玛保重!”然后疾步向前奔去。   瞧着她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巷子里秋允羣目光似喜似悲,一双手垂在那里毫无力气。   到了约定的地方梁晋果然就在那里,宛若气喘吁吁的跑过去“梁晋!”   梁晋回过头几步冲上去“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临时变卦了!”   宛若擦了一把汗“路上出了点事耽搁了!”   梁晋也不再多问,他指着前面的一片树林道:“看到了吗?”   树林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宛若点点头“看到了。”   梁晋转过身盯着宛若义正言辞道:“宛若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不后悔?”   她一愣,眼神却没有半点退缩。梁晋明了带着她向前走了几步“这个地方也可以出城,但要困难得多。”   “洛祁走的时候就是从这里出去的,事关医药马虎不得,所以他离开宛城的消息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而如今他却被侯照软禁,由此可见宛城里出了内奸。总司令已经下令,这条路也要设关卡。”   “那怎么办?”城门和这里都设了关卡她要怎么出去。   “我只有一点时间,必须要在关卡设置之前把你送出去。宛若。穿过这片树林会有一座小山,你走出去后顺着河岸走就可以出宛城。”梁晋抬头看了一下天,晨曦的第一缕光已经出现,远处的树林也渐渐明朗。   “宛若,我们没有时间了。”   秋宛若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过身,她猛地低头“梁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梁晋立马扶住她“你这是做什么!我也只能做到这里了,希望你和洛祁一切都好!”   宛若不作停留挺起箱子就朝着树林走去,吃力的背影看的梁晋心里一阵唏嘘。他这么做是纸包不住火的,总司令早晚要知道的。   倒不是怕自己受罚,若是自己挨一顿军棍陈洛祁就能平安回来那他倒也情愿。可是他这么做究竟对不对呢?   对与错都不是他可以评定的,事情走到这般田地,唯一能祈求的就是秋宛若一路顺风。   那些树都是枝叶茂密的很,宛若稍不留神就被扯住头发或是没看清脚下的路绊倒了。清晨的光全都散了进来,林子里一片雾气蒙蒙。宛若勉强辨认着方向跌跌撞撞的走着。   走出林子的时候她已经浑身湿透了,也不晓得是沾染上了枝叶上的露水还是流出来的汗。她有些虚脱的靠着一棵树,歇了一会儿后才又开始迈步。   再往前一点就是梁晋所说的小山了,说是山其实只是一个树木杂乱的大土坡而已。宛若咽了咽唾沫擦了一把汗又继续赶路。   山上不常有人,枝叶都疯长似地长的老长。宛若走了几步就觉得大汗淋漓,时不时就要拨开挡路的树叶,还要看清楚前面的情景以免稍不留神就滑跤。好不容易走到山脚终于看到了河,宛若心下一个大喜脚步不由的加快了。   然而得意忘形竟然使她忘了这是河岸,长年累月的河水涨潮早就使得这里的道路越发的滑腻。   “啊!”宛若脚下没踩稳,直直的就要滑出去。她眼疾手快的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树,一只手拎着箱子努力保持着平衡试图站起来。   树干上粗糙斑驳,她的手掌立即就被凸起的树皮划伤。一个轻吟还未出口她就松了手,整个人便毫无阻力的向下滑出去。   “啊—”宛若尖叫,一只手死命拉着箱子一只手胡乱抓着,半个身子已经滑进水里了。冰凉的感觉一下子席卷全身,她咬着牙打了个寒战。一只手快速的抠进河堤湿泞的泥地里。   “洛祁……”她喃喃出声,一只手提着箱子一只手扒着泥地费力的向上爬。   手脚并用间力气已渐渐耗尽,宛若抿紧唇绝不肯放弃。   虽然是夏日但清晨依旧有些冷,宛若大半个身子浸在水里冷的牙齿都上下打嗝。她不敢随便放手,这河看不出深浅万一还有漩涡她掉进去必是凶险万分。   唇瓣抿得发白,宛若大气不敢喘一声。缓慢动着身子一点点往上挪,有好几次河堤滑的都险些抓不住。她也都咬牙坚持住了,就为了心里那一点执着。   洛祁,你要等我,你一定要等着我。   卿须怜我我怜卿【上】   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来的,只晓得自己趴在河岸上全身湿透,头发一点点的往下滴水。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心有余悸的回过头她拍拍胸膛‘洛祁,幸好……”幸好我还活着。   宛若不敢停留,她拖着疲倦的身子还要注视着前面的路,诚如梁晋所说河岸的路太过湿泞稍不留神就会掉进河里。好不容易走过去了,宛若看着面前宽敞的大陆终于露出了一点笑。   她忍不住回头,那一路过来都是她身上的水渍,滴滴落落的。纵然千辛万苦,她也是过来了。   汽车“突突突”的发动声渐渐平息,一道人影从车上迅速的跳下来。   “就送到这里吧!”陈洛祁一扬眉。   男人的头从车窗里探出来“就送到这里行吗?前面的路还很长呢,我再送你一程吧!”   “真的不用了。”陈洛祁摇摇头“前面可能会有关卡,会很麻烦的。”   男人还是不能理解“直接等你哥哥去接你不就好了,干吗这么着急回来!”   陈洛祁笑笑,抬头望了望天空,深深呼吸这久违的气息“我不能够再耗下去了。有一个人还在等我,而且我还有一个未完成……算了!你快点回去吧!”   见他坚持男人也不好劝,双手握住方向盘发动车子“既然这样你自己当心。”   陈洛祁点头又叮嘱道:“回去的路上小心,替我向侯司令说一声谢谢。”   车子很快就远去,周遭又重新变得宁静起来。他闭眼独自享受了这难得安逸,从来没觉得这样舒心过。他放远了视线,明明还是不能很清楚的看清些什么,可是为什么他竟会有一种见到黎明曙光的感觉。   “宛若,我回来了。”他微微一笑。提着箱子加快了脚步,此时他只想快点回去见她,告诉她无论怎样自己也是不会再改变心意了。   冷!她不停地哆嗦这,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被风一吹更加紧紧的贴在身上。宛若一只手揽着另一只,咬的唇瓣发白。   不怕!她什么都不怕!至少现在她是清醒的,能够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她要找到他,她一定会找到他!带着这样的信念,即使前路会有多么困难重重她也不会放弃。   她走了几步突然听到前面有什么动静,还不及抬头看清楚就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宛若乍一听到这样的声音,在寂静的早晨里格外突出,无比真切。她抬头看了一眼,只一眼便如同石化一般定在原地。   陈洛祁本来正走着,忽然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这么早会是谁呢?他好奇的看过去,如同五雷轰顶般,耳膜里一阵杂乱,片刻后边是死一般的沉静。   “咚。”箱子重重落地。   “宛若”   卿须怜我我怜卿【下】   隔着晨曦里极淡的光芒,他就那样真真实实的站在自己对面。无比清晰的俊朗面容上除了添了一些憔悴再无其他,一切安好,他平安回来了。   “宛若……”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再也无法抑制,眼泪汹涌的落下来。   “洛祁……”   她浑身都是湿泠泠的,头发和衣角在晨光里还滴着水滴,模样狼狈不堪。他看见她满是泪水的脸,听到那一声“洛祁”心里被狠狠震了一下,疼痛蔓延开来。   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眼前,陈洛祁却忽然哽咽了“我回来了……”停顿片刻,他疯了般地冲上去“宛若!”   “洛祁!”她哭着朝他奔过去。   几步路,他仿佛用尽所有力气。直到将她重重的抱在怀里他的心才平息下来,但那种狂热却依旧存在。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她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不会的!”他摇着头,拼命吻着她的额角“我答应过你要照顾你一生一世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哭声渐小,宛若喘息着抬起脸“我后悔了!你一走我就后悔了!”她眼皮粉粉的肿着,哭的他心也乱了“从小到大除了额娘再不会有人像你一样心疼我了,我早就爱上你了!可是我不敢……”   “我打小就目睹了我额娘的人生,她不爱我阿却还是要无可奈何的嫁给他,结果一点点走向悲剧。我不敢相信这世上还会有怎样浓烈的爱,我害怕终有一天自己也会走向那样的悲剧……洛祁,我真的害怕!”   他擦去她眼角的晶莹,将她搂得更紧些“傻瓜!我爱你呀!你只要记得我爱你就够了,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我相信!”宛若不住的点头“以后我会只记得你爱我。”   洛祁,世界这般之大,我与你不过是其中的尘沙,一阵风,一场梦便是一段相遇。我何其有幸能够遇见你,先前是我不懂得一味的逃避畏缩,如今我已经全部看清了。这段情我也必定如你般付出所有,致死缠绵再不放手。   两人都是一身狼狈因此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折路去了陈老夫人那儿。显然时候还尚早,锦姨出来看到两人的时候向来淡定的脸也是布满讶色。   “锦姨,你不准备让我们进去吗?”   锦姨这才让开,陈洛祁揽着宛若瑟瑟发抖的身子头也不回发令道:“锦姨,你赶紧去准备两套干净的衣服!”   锦姨还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中,一时也不知道问什么就转身照做了。   府里没有适合两人穿的衣服,只好拿了一套老夫人和家仆衣服给他们先套一套。锦姨端来了热茶给他们总算是把事情给理清了“真真是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宛若,洛祁胡闹你也跟着!”   宛若捧着茶杯笑意盈盈“偶尔疯闹一回不也是很好?”   锦姨只觉得这两人无可救药了,她拿了湿衣服摇着头出了门“我去把衣服烘干!”   锦姨走后两人便陷入了空前的尴尬境地,陈洛祁一直站在前面,宛若则是捧着茶杯不停地喝水。说来也奇怪,从前也没有这样的场景,反而将话说开后才觉得不好意思。   宛若喝得有些急,一下子呛住了,她来不及放下杯子就低头拼命咳嗽“咳咳咳咳咳……”   陈洛祁果然立马回头,他冲到她面前一手拿开茶杯一手自然的放在她背上慢慢的替她顺气“这么急做什么?慢一些啊!”   宛若慢慢平息了一些,仰头来看他。陈洛祁一望到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通通逆流,沸腾的像是一路烧着般四处奔涌。   干裂的唇经过茶水的滋润再加上刚才气促此刻是嫣红的娇艳欲滴,宛若还在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眼波带着点流转,似是撒娇无限风情“不小心嘛……”   他再没了理智“宛若,你是我的劫。”俯身,迅速覆上她的唇瓣。   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眼睛睁得老大直到唇上生生传来隐痛的感觉才有了神智。一开始她企图推开他,奈何陈洛祁一只手扣住她的脑袋,一只手按住她的背,没有给她留一点缝隙。   她原本进攒着他衣服的手渐渐垂下去,眼神也一点点的迷离。整个人如同一湾水慢慢的在他怀里柔软下去。陈洛祁从未如此强势过,一寸寸霸占着她的唇,舌尖席卷处是他浓烈的爱。   宛若快不能呼吸了,她面颊潮红理智也在悄然失去。他终于放开她,待到激情退去他将她搂在怀里,唇抵着她的耳垂细细道:“宛若,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细润的热气停留在耳垂上,她一阵酥麻,全身无力任由他抱着“洛祁,再也不会了,我不会再走了!”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上】   他抱着她就像抱着全世界,两个人相拥着坐在窗前,阳光全部照耀进来将其通通笼罩。陈洛祁轻吻着她的发丝“宛若,嫁给我好不好?嗯?”   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以为她又要逃避,秋宛若却按住他的手“好,我会嫁给你。”   “洛祁,我会嫁给你的。但不是现在,等我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我们就成亲?”   “宛若,我可以……”   她截断他的话,带了点笑意“我知道你可以。洛祁,可是我想自己处理好了,然后身家清清白白的不会再被人诟病了再嫁给你好不好?”   这是她最后能妥协的。即便她承认爱上了他,可是秋宛若骨子里的那份骄傲是不会因为爱他而少去半分的,陈洛祁一笑也不再坚持。   “好!等一切处理好了我就娶你。”   那一句话便觉得甜蜜到心。她仰着回头笑容在日光里明媚倾城,她说“洛祁,我爱你。”   他心里无限感慨,只能把她搂得更紧些,然后贴着她的后背也轻轻道:“宛若,我爱你。”   衣服烘干后他们告别了老夫人……陈洛祁平安回来总要回家去报个喜的。两人相携着在锦姨暧昧的目光里慢慢远去。   陈家离得比较近,宛若执意要先送他到家。陈洛祁牵着她的手眼里透着不乐意“哪有要女人送男人的?”   她丝毫不在意“那你就现在习惯好了!”   “那我再送你回去然后回来?”陈洛祁试图投机取巧。   秋宛若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没良心的家伙!你离开这么久你爹和你大哥估计心里早就急死了,你回来已经耽搁这么久了还不快些见他们!”   陈洛祁还是不依不挠硬是不肯先走,嬉闹间陈洛桦穿着军装踩着正步出来了。一眼就看到两人心里先是一惊,然后不动声色敛下去,轻咳了一声“回来了?”   两人俱是一惊,宛若本想站直了把手收回来。但陈洛祁却是依旧握紧了她的手,嬉皮笑脸的看着自己大哥“是啊!才走了一个月我就迫不及待的想回来了!”   陈洛桦脸上没有任何神情,他缓步走下来在他们面前停住“平安就好,回去见爹吧!”   宛若乘势把手抽出来“是啊!你快些回去吧!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不会再改变心意了,等你休息好了再出来也不迟!”   陈洛祁点到为止也没有再胡搅蛮缠了,嘻嘻叮嘱了宛若一番才终于踏进陈家大门。陈洛桦把目光对准了宛若,一时间复杂万分。   宛若先打破沉默“总司令,梁晋的事情……”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做事从来只看结果,梁晋罔顾军法视我的命令如废纸,受到处罚也是无可厚非的。”他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宛若词穷,仍想说什么“是我的错,梁晋他只是受我所托还望总司令留点情面。”   “军中无情面可讲,就算是洛祁我也不会姑息。”见她面色难堪他渐渐放柔了声音“梁晋倘若连这几军棍都承受不了我要他何用?”   话已至此,宛若心里也有了底数。梁晋这次要受罚已是板上钉钉的了,多说无益,她对着陈洛桦轻点头“梁晋的事我自会亲自与他说的。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总司令了。”   她离去的背影洒脱而直接,当真是没有半点流恋。陈洛桦却有些自嘲,这世上会让她产生留恋的人只有一个陈洛祁。   他不是看不透,可为何还要苦苦在心里压抑着?   她回家时心里已经不像先前那般苦涩了,一切说开后有的只是喜悦与豁然。她没有想过,她与陈洛祁之间也可以有这么美好的结局。   他说,他要娶她。   能成为他的妻子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她在心里暗暗期待着,当一切豁然开朗后她此刻终于能够想着他们的以后。   他和她的,以后。   脸上的笑还在,她推开家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院子里杂乱一片,秋允羣举着茶杯正要砸下去,宛然从身后抱着阿玛一边对着苏艳红大叫:“你杵着做什么?还不快逃!”   苏艳红一边躲一边嘴里不清不楚的骂:“说不过就动手!秋允羣,你就不是个男人!我怎么就瞎了眼跟了你!”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和我说话!苏艳红,你给我滚!”秋允羣气得不轻,宛然一边拦着一边道:“阿玛,您先别激动!”   “宛然,你让开!我就是太纵容她了,如今她才这般无法无天!”秋允羣像是一头发了狂的狮子直吼得在场所有人为之一颤。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下】   “闹够了没有!”宛若铁青着脸踹门而入,一下子惊了三个人。秋允羣慢慢放下茶杯“宛若你怎么回来了?”   “我再不回来你们岂不是要把家都拆了!”她冷着脸看向苏艳红“你又输了几个钱?”   苏艳红吞吞唾沫,眼神闪躲“你阿玛是疯了!这个家我是不能待了!”   “你给我滚!少在这里丢人现眼!”秋允羣又是要发作。宛若拦到苏艳红前面挡住阿玛的视线“阿玛,有什么事还是好好的说吧!动起手来只会给街坊邻居看笑话!”   这话果然有效,秋允羣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后才转过身回自己屋子里去了。宛若稳定了苏艳红后才提着箱子回到房里,宛然一路跟着来忍不住好奇“姐姐你去哪了?怎么还拿着箱子?”   宛若还不想让人知道她和陈洛祁的事便只好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只是去了绣庄里,要拿点东西。”   宛然也不再多问反而忧心忡忡道:“阿玛这次可是发了大火!刚才你是没有见到,阿玛那样子真是想杀了她的心都有!”   她觉得有些头痛,才有的欢快又被冲的四散干净。她皱皱眉“苏艳红做了什么?”   “她啊!”宛若偏着头眼里有着得意“偷人呗!”   手猛然握紧,宛若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苏艳红虽然好赌但从来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阿玛的事,这次居然是因为这个理由和阿玛起了冲突。   “宛然,没有根据的事……”   “姐姐你不要再为她说话了!”宛然毫不留情的打断她“街坊邻居早就知道了,我原先也是不信,可是你看阿玛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吗?只怕是早就心里有了底才会摆在面子上摊开了的。”   说罢宛然又觉得好笑“想来苏艳红也是耐不住寂寞的人,跟了阿玛这么些年也是什么福没想到,她忍到如今也算是本事了!”   宛若蹙眉横了她一眼“哪里学来的这没头没尾的话!”   宛然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后来索性觉得没趣收拾好了就去找梁晋了。陈洛祁被捕她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时不时就要缠着梁晋问东问西。   宛然走后她一个人在房里坐了会儿,思绪怎么也理不清。等到中午出房门准备做饭时才看见苏艳红坐在院子里低着头像是在抽泣。   她在心里默默叹气,脚下还是靠了过去。   苏艳红果真是在哭,她这样的女子本就在风尘里摸打滚爬久了见惯了世人的嘴脸,没想到了人到中年却遇上这样的事。   “你心里定是笑话我的吧!”苏艳红自嘲笑道。   宛若觉得这人既是可怜又是可悲“我笑你做什么?苏艳红,我早就说过自作孽不可活。这事你当年就该预料到。”   “可是我又能怎么样!”苏艳红抬起脸情绪有些激动“知道又如何?知道了就能避免了?就能不陷进去了?你额娘不是早就知道她不爱你阿玛吗,可是她还是嫁了最后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全怪在我身上,这不也是早就预料的吗?”   她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听苏艳红又道:“你们姐妹俩心里有多怨我怎么不晓得!宛若,我不是下贱。若真是贪图富贵早在你们家没落后我就可以走了!”   苏艳红擦了一下眼泪“遇上你阿妈真真是我的劫!”   “你们总以为我不知廉耻—是!我是插足了你额娘和你阿玛,可是他们之间真正问题根本就不是我!就算没有我,还会有其他人!你比谁都清楚—林抒意根本就不爱秋允羣!”   “但凡有一点心思她也不会对你阿玛的那些事不闻不问。而我呢?不过就是你阿玛手里的一颗棋子,一颗试探他妻子心里究竟有没有他的棋子。可是我又能怎样?我何尝不是个苦命的人!”   宛若拎着裙摆慢慢蹲下来,视线与她相平,口吻从未这样平和过“艳姨,你爱过我阿玛是吗?”   苏艳红承受不住潸然泪下“宛若,我不是下贱,若不是我心甘情愿你阿玛他留不住我!”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上】   宛然下午回来的时候兴致勃勃的,全然没有了早上的落寞寡欢。宛若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宛然一蹦一跳冲上来搂住她的脖子“他回来了!”   宛若心中自是知道她在说什么,宛然对陈洛祁或多或少都有些欢喜的。大概便是自从他救过她之后吧!对此宛若倒也没有往深里去想,毕竟陈洛祁是她的老师,宛然对他有些崇敬之情也不足为奇。   宛然从她身上跳下来,眉角难掩兴奋“洛祁哥终于回来了!”   “哦?是吗?”宛若心里也兴奋难耐,但面上还是很平静。   宛然没看出来,板着手指头在那里慢慢算日子“我原先都担心的快疯了!没想到竟是一个月了,他终于平安回来了!”   “那不是很好!”她想她暂时还不会把他们的事情公开,这世道如此现实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与他的幸福这般来之不易,是要捧在手心里细细呵护的,而不是拿出来作为一种炫耀的资本。   “我还是去找梁晋的时候晓得的,他一回来也不知道在家里休息还跑出来。不过奇怪了!”宛然纠结着眉左思右想都没想通“本来见了面还唏嘘了一阵,但是不晓得分别得时候洛祁哥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   她心里一动下意识的开口就问:“什么话?”   “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宛然显然不能理解“后来我还问他呢!他就笑说是临时就想到了!梁晋还说他在显摆!”   嘴巴微张,宛若失笑。这的确是陈洛祁的作风!她握拳于嘴角轻咳以作掩护,平声道:“既然回来了就帮忙做饭吧!有什么事等吃完饭再说!”   “哦。”宛然点头老老实实的去厨房了。   吃过饭后宛若找借口说要去绣庄,宛然本来也要跟着去硬是被她说得留在了家里。出了门后她轻车熟路的来到晚亭湖,湖面的凉风迎面而来她搓搓手一眼就看到了满树的黄色绸带。   笑容不知不觉就席卷上面颊,腰上就有沉重的力量束缚住了她“在笑什么?”   宛若不用回头,反而放心的放松身体朝后靠“在想……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嗯?”   回过侧脸,她一本正经“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嗯?”   陈洛祁垂下脸埋在她颈间良久不说话。宛若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更加的玩心四起,打趣道:“干吗低着头啊?原来天不拍地不怕的陈洛祁也会害羞啊!”   温热的气息贴近耳垂,宛若身子一绷紧“洛祁?”   他却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只是拥着她闭上了自己的眼,有着淡淡疲倦道:“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了解我的人。”   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她心里若是还有一点的不自在那此刻就真的通通都崩塌了,宛若慢慢转过身仰起脸来正好对着他的下巴“傻瓜,人家答应了你!”从此之后再不会离开你了。   “要等多久呢?”陈洛祁的表情有点不情愿,软软的靠着宛若嘟囔:“怎么办呐!我现在就想娶你了!”   她脸一红脸上只是笑。两个人相拥着坐在河岸边,彼此靠着享受这难得清静。从前只觉得见一面都是一种奢侈,而如今这样的一秒钟也是一种幸福。   “洛祁?”   “嗯?”   宛若踌躇着“你爹……很喜欢你娘吗?”   “怎么问这个?”陈洛祁闭着眼打了一个哈欠随口道:“我爹一向喜欢我大哥多过于喜欢我,而我娘是因为生我的时候元气大伤后来才离世的,你说我爹喜不喜欢我娘?”   她低下头神情有些落寞,连语气也不由自住得淡了下来“我早该想到了。能为一个女子种下不合时宜的莲花,倘若不是深爱又是如何呢?”   陈洛祁皱着眉头转过身“怎么了?”   她的手是比常人要低一点的温度,被陈洛祁握在手里一点点搓着,她也全然不在意“我告诉过你的,我的父母并不相爱。我额娘从来没有爱过我阿玛,她到死心里也不曾有过他。”   他不语,她便接着道:“那时候额娘要嫁给阿玛,你知道的那个年代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额娘她再如何也只是一个女人,可是她偏偏爱上了一个人,碍于身份的差别,又或许仅仅只是一份感觉。到了最后连一句‘我喜欢你‘都没有办法说出口。你觉得可笑吧!我额娘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人竟然不是我阿玛,而是另外一个从来都不曾给过她任何承诺的男人。”   她抬起头,眼里蓄满晶莹“洛祁,我好怕!我们……我们如果变成那样要怎么办?”   她如今越发的胆小了,白天和苏艳红的一席话还在脑海里不断翻腾,于是她开始患得患失了。前路那么迢迢,她真的有信心和他走到尽头吗?   “宛若,相信我。”他按住她,深情的眸子里像是有一种魔力,宛若一点点的安静下来。   “洛祁!”她却扑进他怀里“我不要变成我额娘那样的人,一辈子活在遗憾里到死都不能释怀!如果你不要我了……   “不会不要你的!”他双手捧起他的脸,无限怜爱的吻去泪水“我答应你,这世上除非是你先转头,否则我死都不会放手。”   当时一语成谶,他不晓得后来果真是她先转的身,留给他无穷无尽的悲伤绝望,从此将一切生生改了模样。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下】   哭过之后心里边空荡荡的,她硬生生扯出一抹笑,这样也好,哭过之后一切都会雨过天晴的吧!   他玩笑的捏她的鼻子惹得她一阵叫唤,前者还是不肯放手“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真丢脸!”   她眼睛红红的的瞪着他,倒是有几分嗔怪的撒娇意味“哪有这样的!就会嘲笑我!”   他爱极了她这种偶尔流露出的小女儿情态,一时心里无限满足。伸手从脚边拿过一个袋子递给她“喏!”   “是什么?”她不解的接过,手上已经先一步,将袋子微微拉开就有清香的气息溢出来。再看见那一个个碧绿的还带着水珠的莲蓬后她脸上的惊讶更加的大了“好清新!”   莹润的像是珍珠般的莲子嵌在莲蓬里,光是闻着就觉得心旷神怡。陈洛祁大掌罩上她的头“家里池子里的,我想你会喜欢。”   她的确是喜欢的,满心满目的喜悦就像是灿烂的光。那一种明亮的直直的划破了他的眼帘,深刻的印在心里了。   他总喜欢看她笑得像个孩子,嘴角咧的开开的但还是美得惊心动魄,陈洛祁往后退了些双手撑着地看她笑容越来越灿烂,自己也跟着笑了“你这样的话我会后悔送你这个了。”   她听闻赶紧把袋子扎进放到背后,瞪大了眼睛“送给人家了就是我的!”   她想玩他也就只好放下身段陪着他一起疯,陈洛祁眯起眼笑的柔情似水“你说的那个‘人家‘是谁?”他刻意将两个字咬得极重。   她眼一横娇斥道:“陈洛祁,你果真小气!”   他一手握着她的柔荑似是没有多少力气就把揽进怀里,力量是虚无的,却又是实实在在的搂着她。陈洛祁在黄昏的夕阳里浅笑,然后声音里终于有了一点不自然“快点嫁给我吧!我的一切就都是你的!”   宛若不能出来很久,陈洛祁只好送她回了家。临走时还恋恋不舍的一步一回头“我走了啊?”   “嗯。”她笑着站在原地。   不甘心的再跨出一步,陈洛祁心里暗道:秋宛若你最好快点说一句话!否则我真的生气了!他侧过半个身子再次道:“我真的走了?”   “嗯!”宛若面上难掩笑容重重点头“路上小心啊!”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难得看他这样心里也顿觉玩味。   “喂,秋宛若怎么看都是我比较吃亏!”陈洛祁越想越觉得不甘心,索性就掉转头又跑回来了。   “哪里吃亏了?”宛若不以为然。   “明明就是我在乎你多过于你在乎我啊!你瞧,我都说我要走了你还一点表示都没有!”陈洛祁恨恨道。   “我有啊!”她很无辜“我不是说了路上小心吗?”   陈洛祁头一次觉得这样挫败,以往面对谁他都从善如流,一到秋宛若面前反而总是被她噎的无话可说。   “算了……”他沮丧的聋拉着脑袋“那我回去了。”   “等一下!”宛若拉住他的手臂,脸上泛着可疑的红晕,踮起脚尖猝不及防的在他面颊上轻轻落下一吻“明天见。”   陈洛祁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等到反应回来时候宛若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摸摸脸傻笑的盯着小巷,当真是情之一事祸人啊!   进了家感受到那股压抑的状态宛若好不容易才处理好的情绪又不免的低落了,和陈洛祁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快乐短暂的,他每次都能让她忘记自己是谁,然而那些快乐却不是永久的,只能够让她暂时的遗忘烦恼。   可是该来的还是要来不是吗?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上】   陈洛祁轻飘飘的回到家里,脸上的笑容如同花开般那样灿烂晃眼叫人好奇这位向来以温雅舒润的陈二少今儿是怎么了!   回房的途中意外的看见陈鼎沣一个人坐在池塘前自斟自饮,他的脚步便慢慢停下了。自己的父亲不是一个嗜酒的人,当年就连娘去的时候他再难受也没有借酒浇愁过。   而如今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又算什么?   “要不要过来喝一杯?”陈鼎沣早就看到了他。   陈洛祁无所谓的耸耸肩,虽然他此刻并不想喝酒,况且和自家这个固执的老爹喝酒也不见得是一件愉快的事,但是他还是走过去了。   “去见宛若了?”陈鼎沣随意问道。   陈洛祁不悦,微皱眉“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请你不要插手,对她我是不会放手的!”   陈鼎沣抿了一口酒,微带了一点笑意“你把你父亲当成什么人了!你要娶她?”   “这是早晚的事。”陈洛祁供认不讳“如果你要拿什么门当户对这种狗屁不通的破道理来阻拦我的话是根本行不通的!坦白来说我对陈家二少这个头衔并不是很喜欢,更何况你还有我大哥,所以我不一定要经过你的同意才能娶宛若。”   陈鼎沣放下酒杯不动声色的挑眉看他“你在挑衅我?”   “我只是把话先说清楚,免得到时候大家都没面子。”陈洛祁也不退让“我是什么样的性子你也是清楚的,我认定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所以不要试图拆散我和宛若……”   “你究竟把你父亲当做什么人了?”陈鼎沣终于动容了“洛祁,我在你眼里就那样不堪?还是长久以来你都觉得我并不关心你?”   陈洛祁一下子答不出话,陈鼎沣见状叹出一口气“洛祁,你从小就倔强,比起你大哥来并不少。我不惯着你是为你好,对你而言任何一种束缚都是一种扼杀,可是一味的放纵也可能毁掉你。对你,我是真的不晓得该怎么做好。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不尽责的父亲吧!”他仰头吞下一口酒,苦涩的直漫延到心口。   陈洛祁顺着他边上慢慢坐下,把玩着酒杯莫不经心道:“我以为你是不在乎的。毕竟大哥那么优秀了!对于一个十足叛逆不会听从家人任何安排的人来说大哥要比我出色的多,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   陈洛祁抬头注视着父亲终于说道:“我以为,这辈子你都不会原谅我。”   陈鼎沣听到他这样说是有些意外的,他眼光不自觉地放远连握着酒杯的手都有点发抖“我心里知道那并不是你的错。你娘怎么会用你来换自己的平安呢?当时的场景哪怕是要她死她还是会决定生下你的,头些年她才去的时候我的确是不大管你。可是洛祁—我并不是厌恶你,我只是不晓得该怎么面对你。”   “你自小就很倔强,但所幸你也很有自己的主见。洛祁,对你我总是很欣慰的。”陈鼎沣又喝下一口“宛若那孩子和你也是很相配的,我相信她会是一个好妻子。当然也会成为一个好儿媳。”   陈洛祁闻言后震惊万分,但很快脸上就浮现出了欣喜,他真诚的站起来头一次面对父亲没有冷言冷语“谢谢你,爹。”   炉子的炭火烧的不是很旺,正好可以将砂锅里的莲子粥慢慢熬出味。清香的气息渐渐四溢散开,她深深嗅了一口顿觉心脾甚爽。   拿了碗盛了一些她端着去了秋允羣房里,敲了几下门没人应宛若便伸手直接推开了门。   屋里烟味弥漫的呛人,秋允羣被阵阵的白烟包裹着看不清人。宛若进来后他看也不看一眼,只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手里的烟杆。   “阿玛,刚熬好的莲子粥端来给您。”宛若走近。   秋允羣吐出一口烟“宛若,阿玛对不起你。”   握着托盘的指尖渐渐发白,她缓缓移动着去接触碗沿。滚烫的触感一下子贴近皮肤,她抖了一下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更加贴紧了“阿玛,这样的话没有意义。”   “你额娘她,我总想着她要是爱我该多好!哪怕只有一点也是好的。”秋允羣惨淡的笑着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宛若,你和陈洛祁比我们都有福气。”   福气,更多的是幸运。   一个人何其有幸在茫茫人海中能够遇见另一个人,一个你爱着也爱着你的人。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下】   宛若是在第二天去绣庄的时候才知道段云琪已经离开半月了,自她病了后一直在家里又因着陈洛祁的事独自寡欢了许久,如今他回来了这才慢慢放下了。宛若问道:“没说去哪儿吗?”   长生摇着头“就说有点事情要离开一段时间,她倒是嘱咐我了这段时间绣庄的一切大小事务都由你做主了。”   宛若心里隐隐觉得没有这么简单,段云琪早就没什么亲人了。旁人可能不晓得,但她绝不会不清楚。段云琪与额娘一直交好,所以她还是或多或少知道一些的。   额娘曾说过段云琪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年轻的时候不懂事罔顾家人意愿执意要追寻自己的幸福,到头来却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从此伤了心便再没有回过家了。   想来更多的是没有颜面回去吧。满心满意的以为寻到了良人,不顾家人的阻拦要成全那一份心意到了后来竟是惨败收场。以段云琪骄傲的性子定然是不愿回去叫人看了笑话的。   “那云姨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宛若!”她正询问着就有声音横□来打断了。   回过头难掩诧异的眼神“是您?”   陈鼎沣对着长生笑笑,又对着宛若道:“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你和你聊聊。”   思忖了小会儿,宛若想他和自己聊的无非就是关于额娘的。深吸了一口气她浅笑道:“嗯。”   出乎意料的是陈鼎沣并没有找一处环境优雅的茶馆,而是选择了这个荒凉的山顶。望着面前的小土坡她幽幽叹息“抓住过去的念念不忘又算什么呢?该走的人已经走了,不是应该忘怀着活下去吗?”   “呵呵……”陈鼎沣干笑“宛若,一个人倘若真的能够左右自己的记忆,想忘就忘那就不是完整的人生了。”   “一个人,总归要有很多记忆的。伤心地,绝望的,好的,坏的……不管少了哪一种都是不完整的。”   “可是我情愿你不再记得我额娘。”宛若平静道:“我额娘一生其实很可怜,她为自己画了一个圈,设了一个牢笼,从此就在里面与世隔绝。如果你当初没有再回来她最多在心里遗憾一辈子,因为不知道因为没有问过她才不会绝望,也许那样和我阿玛过一辈子也未尝不是好的。可是你回来了,在她冷心的时候叫她晓得了当初你也是有过心的,在没有什么比失望过后是绝望更悲惨的事情了。”   “我是做错了。”陈鼎沣双手紧握,闭着眼忍不住长叹“我没想到会在重遇她。我原以为她和你阿玛肯定过得很好。”   宛若将发丝别到耳后轻轻道:“不是身份显贵过的锦衣玉食就是幸福。额娘在这一点上看得比你透彻,错过是一瞬间的,遗憾是一辈子的。”   “洛祁能遇见你真的是一种福分。”陈鼎沣半是感慨半是欣慰“洛祁那样的人方只有你我才放的下心。”   “陈老爷过誉了,遇见他也是我的福分。”   在风中站了许久后陈鼎沣从怀里掏出一一张纸递给宛若“你拿着吧!”   虽面有疑色但还是接过来,宛若只打开了看了一眼就立即伸着手拿了出去“我不能要!”   陈鼎沣神色未变似是早知道她会这么说,不急不恼:“拿着吧!这是云琪的心意。”   “云姨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可你不能指望她逃避一辈子。”陈鼎沣意味深长的笑笑“她本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伤心人不再伤心的理由便是死心,可是人未亡何来心之死?”   他话里有话想来是知道些缘由,宛若也不多问只又把东西收回去“那好,在云姨回来之前绣庄由我暂为掌管。”   罗带同心结未成【上】   傍晚和陈洛祁十指相扣着在晚亭湖边散步,她提起这事时还是隐隐不安“你说云姨究竟去了哪里呢?什么时候会再回来?”   陈洛祁不以为然“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段老板那样的人不像是会一辈子窝囊活着的。”   宛若赞同的道:“的确是这样!我几乎是从小就认识了她,云姨她虽然说话一直都是直来直去经常让人下不了台。可是额娘说她只是不想再让自己受伤,云姨也是很可怜的一个人。”   “好啦!”陈洛祁假装不悦举起一起牵着的手“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三心二用,我会生气的。”   宛若忍俊不禁“陈洛祁,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耍无赖!”   他到真的还歪着脑袋思考了了良久才认真道:“大概是和你在一起之后吧!”   嘻嘻哈哈的闹过一番后她有些疲乏的靠在他怀里,陈洛祁怜爱的轻拍拍她的脸“抽空跟我回家见我爹和奶奶他们好吗?”   她顿时困意全消从他怀里直起来“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见面?况且老夫人和陈老爷我都见过的不是吗?”她心里乱成一团,不晓得是不是害怕了。   “宛若,安静下来听我说。”他按住她一根手指竖在唇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宛若,那不一样。这次见面是要把你正式介绍给他们,你明白吗?是以我未婚妻的身份,将来你要是陈家的人了。”   “不行,我还没准备好……再等等吧。”她别过脸艰难道。   陈洛祁强行扳过她的身子,强迫她看着自己“宛若,我等不了。我知道你在害怕,可是这样的事早晚都是要面对的。你不是说要全心全意的相信我吗?”   “可是这么急……我怕我会做不好,我怕他们都不喜欢我。”她咬着唇犹豫着道。   “傻瓜!”轻轻敲了她的额头,陈洛祁把她拥进怀里“他们只怕是比喜欢我还喜欢你,他们肯定希望你快点嫁进来好管着我。”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陈洛祁故意虎着脸严肃道:“秋宛若你这么胆小,以后我要是在外面寻花问柳了你也这么缩着藏着?”   “你敢!”宛若怒目横瞪“陈洛祁,你要是敢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好了好了!我怎么舍得教你一辈子不理我。”揉着她的发他无限宠溺道:“这世上我怎么舍得让你伤心泪流呢?宛若,不要怕,一切有我。”   梁晋吃了几军棍虽未伤及筋骨但到底打得皮肉绽一时也恢复不起来,陈洛祁心里过意不去特地拿了药酒过来瞧他。   “真是笨!他要打你不会想办法逃啊!”一面加大手劲上药一面恨铁不成钢的骂。   梁晋疼得龇牙咧嘴“你轻点!陈洛祁,你也不想想我这是为谁挨的棍子!”   “我看你就是欠抽!”又狠狠打了一巴掌,梁晋疼的半个身子直起来横鼻子竖眼晴破口大骂“你他妈才欠抽呢!要不是宛若当初哭着求我,我一时心软看不得她要死要活的能遭这罪吗?”好心好意帮着宛若出去找你,结果挨了军棍不算还要听你骂。梁晋越想越火“你这小子忒没良心了!我在这儿疼得死去活来,你倒好回来几天了才想起我!”   “胡说什么呢!”陈洛祁又是一巴掌拍上去,但力道明显比前面几下轻了不少。他站起身“当时她哭了?”   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梁晋哼哼鼻子“早知道我就不该帮忙,反正你没几天就回来了,何苦来哉受这苦!”   “梁晋你少来!”陈洛祁大喇喇的往旁边一坐,似笑非笑道:“就算不看我和宛若的面子,你还要顾及宛然呢!”   “你……胡说什么?”被说中心事的了解难得脸红了,他偏过脸急急道:“陈洛祁我算是看穿了,你不光重色轻友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就会落进下石!”   陈洛祁还要说什么敲门声就响起了“梁晋,你在里面吗?”   “宛然!”梁晋一听到声音整个人都沸腾了,也顾不得伤急冲冲的就要爬下来开门。几番跌撞差点栽下床来,陈洛祁看了一眼后摁住他替他把被子盖严实了才扭头冲着门道:“宛然门没锁,你进来吧!”   宛然推门而入看见陈洛祁玉树临风的站在床边,脸顿时有些红。她小着声音“我听说梁晋受了伤过来瞧瞧。”   梁晋挣扎着要起来,陈洛祁瞧他那没出息的样子就好笑“好生躺着!到时候再开了花我可不替你上药!”   梁晋心里狂怒,本来也没什么自己受了伤宛然来看自己已是好事,可是陈洛祁这番不计情面的一讲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不好的印象,梁晋瞪了一眼他“洛祁啊,你不是还有事吗?那就快回去吧!”   这么快就下逐客令?陈洛祁在心里暗暗把梁晋骂了个遍,嘴上仍是不饶人“宛然啊!你既然每天都过来上班那梁晋就劳你多担待些,他受了伤也不好移动,况且这死小子最不爱喝药这伤也好的慢,你抽空就盯着他!”   梁晋一听先是没听明白后来脑子一转才知道陈洛祁这是在暗着帮自己和宛然好更亲近些,他咧嘴一笑“洛祁啊!麻烦你了!”   陈洛祁忍着笑意实在不想说梁晋那笑容实在太明显了,幸好宛然没有仔细看反而冲着陈洛祁道:“洛祁哥你放心吧!梁晋也是我朋友,为着他好的事我当然会劝他的。不过,怎么好端端的就受罚了呢?”   “还不是因为……”   “他耽误了一些事情,总司令才罚他的。”警告的看了一眼梁晋,陈洛祁淡淡道:“梁晋你好生养着伤吧!别有事没事瞎惹麻烦,一点都不给人省心!”   梁晋默默低下头顿时没有了言语。   罗带同心结未成【下】   宛若除却了地契一项把段云琪的事跟长生一说,长生倒是速度很快的把大家都召集过来了。宛若对他急哄哄的此举着实有点无奈,但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云姨有些事可能要有段日子才回来,这段时间我先暂为代管一下绣庄。但我还是会和大家一起做活的,有什么事你们也可以跟我说。”   本以为此话一出底下的人多少都会有议论,但出乎意料是大家都还很镇定并未什么多大异色。宛若一时好奇“你们……就不反对吗?”   “说什么呢!”长她几岁的巧善嘴快道:“虽然你平时的确是话少,可就不代表我们不喜欢你啊!我们这些人里面也就你能担待,大家伙一致都是把你当做绣庄的少主人来看的!”   小莲乘机打趣长生“长生哥,可不是我们瞧不起你!宛若素来都是极有本事的,绣庄在她手里我们也能正儿八经的过下去不是!”   长生挠着头“我是没意见的!这儿就是我的家,再说了宛若和我们都是一家人自然是信得过!”   这话倒是提醒了宛若。段云琪膝下没有孩子,长生是一个孤儿小时候一个人流浪被段云琪收养了一直在绣庄里干活,于情于理他算得上段云琪的养子。   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她大概也能猜到段云琪这一离开怕是不会再回来了。这绣庄他自然是不肯要的,可是长生将来总要娶媳妇的若是手里有了点底子方才好过些。打定主意后她松了一口气微笑着拍拍手“既然如此那在云姨回来之前我就掌管绣庄内的一切事物。若是没什么意见大家都去干活吧!”   待众人都散开后,长生才扭扭捏捏的靠过来“宛若,我有话跟你说……”   宛若一手去挑绢布一边道:“什么话你直说好了。”   “那个……老板娘不会回来了吧?”看到宛若惊讶的张了嘴,长生更加认定自己的想法,他苦笑道:“你不用瞒我,我虽然没读过书但是眼色还是会看的。老板娘临走的时候就很突然还嘱咐我要多照顾你,这里是她的跟可她都忍心不要了那一定是不会再回来了。”   “……”长生看得如此透彻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这时候在说些冠冕堂皇的安慰话只会让人更难过。   “这事目前还是不要说出去的好。”长生低着头闷声道:“免得绣庄里又有议论了,我想老板娘也一定是很放心你的。”   看着长生默默走到一边收拾杂物她心里百感交集,段云琪在这里扎根生活这么多年如今说走就走,不免让人心里难受。更何况是长生呢?   她想起来陈鼎沣说的,每个人都有过往逃避却不是为已解决的法子。   那自己呢?自己究竟是在害怕些什么呢?明明将一切都摊开了,那样不顾一切的想要追寻他的脚步可为何现今又要却步了呢?   “我可是说过了你不能想我以外的其他男人。”戏谑的声音突兀的传进耳膜,抬眼间那张笑脸近在眼前。   “什么时候来的?”她眼里自然流露出的欣喜快乐也许连她自己也没察觉。   陈洛祁但笑不语也不走过去,宛若看着他,眼里满满都是笑。良久后,他才道:“不晓得为什么,就是想见你。”   她低下头,刘海遮着看不清眸子里的情绪。再度抬起头的时候她才发现院子里的人不知何时都不见了踪影,就连前脚还在一边收拾的长生也不见了。   陈洛祁见她一下皱了眉,好笑的上前去“人家会看颜色啊,在这里一直碍眼不成?”   “都是你啊!”她作势捶了他一下“云姨回来看到店里一分钱也没赚只怕是要拨了我的皮。”   他一下子握住她的手软着声道:“有我在哪里会眼睁睁看她拨了你的皮。你瞧,这不是给你送生意来了吗?”他伸手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匹缎子。   月白色的上好缎了摸上去细腻柔软,冰凉凉的触到手心叫人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她一惊“这是?”   “劳烦你亲自操刀,这缎子要做一件旗袍。样式你自己选,但是你要亲自绣上青花瓷图案。”   刚伸过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这是给谁的吗?”   “一个朋友,她央着我求了好久。”陈洛祁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前几年出国一直没联系,这次回来遇见了想起来也觉得不好意思。”   “哦。”这下她完全没了兴奋,兴致缺缺的转过身“店里最近挺忙的,你要是急得话我叫另外的人给你绣……”   “不行!”陈洛祁的态度有些强硬“一定要你亲自绣,别人的手艺我信不过。”   她心里已经有了莫名的不快,又听见他这般坚持的态度只好冷淡道:“那你把衣服做好我再绣,否则到时候不方便裁剪。”   “旗袍的样式你照自己喜欢的做,我完全相信你会做出一件最漂亮的衣服!”他微微笑露出洁白的牙。   秋宛若扭头带着不明的情绪瞪着他,心里那种酸酸甜甜的奇怪感觉又出现了。她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做出来的衣服你那位朋友能不能穿,况且我这里又不是裁缝铺!”   她的语气里分明就是火星直冒,陈洛祁在心里暗得意面上还要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没关系,我那位朋友和你差不多,你就按着自己的做好了!”   见他还是那副样子丝毫没有动容,她顿时气不打来一出伸手夺过缎子扭头往桌上一丢“知道了!我还有事要忙,你回去吧!”   半缘修道半缘君【上】   陈洛祁心情大好,那丫头也有今天?想当初他一路走来可是千辛万苦,宛若刚才的样子分明就是吃醋了还要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他忍不住笑出声正好被进门的陈洛桦看到“大白天的傻笑什么?”   笑容稍微敛了些,陈洛祁看着这几天来第一次回家的陈洛桦悠哉道:“事情都解决了?”   虽然对陈洛祁吊儿郎当的样子有所不悦,陈洛桦还是点头“侯照发电报了,他可以和我合作,但前提是他要通州周围四个城。”   “真心黑啊!”陈洛祁撇着嘴摇头“他早年也是枭雄一个,到了中年越发的精明!你同意了?”   “四个城虽然代价大了些,但那边想轻易的打过来也还是要过侯照这一边,侯照年轻时可是用兵如神向来是雷霆万钧的,只怕是来人还没惹他就被打个半死了。”   倚着门玩着手陈洛祁抬头邪气的一笑“你倒是聪明!给了侯照甜头,他那样的人自然也不会愿意白吃白拿,有了什么事还得挡在前面。”   “兵不厌诈。”陈洛桦抬脚欲要进去却又迟疑的停住“我听爹说你要娶宛若。”   “你什么事都领先我一步,如今我也在你前面比你先娶媳妇了。”眨眨眼洛祁玩笑般道:“别到时候我孩子都有了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瞟了一眼,陈洛桦早就习以为常“宛……秋小姐是个好人家,你自当好好对她。”   他终于站直了,眸子里也不再有玩笑之色。陈洛祁认真的看着前方道:“那是我的女人,从一开始我就认定了。这世上只有我才有资格给她幸福。”   垂下眼皮,刻意忽略心里的苦涩“那最好。”   似是不忍,陈洛祁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些“有劳大哥费心了,宛若这样的女子可遇不可求,这世上只有一个。”   “我知道。”陈洛桦闭了眼转身“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了。”   陈洛桦背影宽阔,看上去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可是为何此时此刻陈洛祁只觉得他每走一步都是带着无穷无尽的落寞绝望。   不是铁石心肠的,更不是不明不白,可是他终究也只能抱歉着得对那声背影轻轻道一声:“大哥,对不起。”   诚如自己说的,这世上只有一个秋宛若,叫他遇见了就绝不会再有放手的可能。纵然那个人和自己是骨肉至亲,是流淌着相同血液的人,可是他不会退让。   可是那个傻丫头到现在还是不知情的吧!忆起那个总爱淡笑的女子,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满足,那样的女子看似冷清,却是能够给人带来一种力量,从此可与晦暗隔绝,重逢与温暖。他大哥素来是冷漠,对着自己的家人尚且才会流露出几分暖情,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女子有了那样多的特例。   若不是心里有了情,想奢望更多,想触及那份温暖又怎么会一次次的舍下身段?陈洛祁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他不过爱上一个女子,却不曾想他大哥也早就对她情深几许。   本是同根深,他何尝想他伤心失望。可是真的不能让,望着陈洛桦逐渐远去的身影陈洛祁眸子里染上淡淡愧色“大哥,除了她我什么都不要。可是,只有她不行……”   气归气,秋宛若还是一丝不苟的拿起缎子准备工作。虽然搞不懂陈洛祁为何非要她亲自动手,她心里也着实憋闷得很。   “他当真是信我啊!”心里酸酸甜甜的成一团,突然觉得有些酸疼。   一旁的花实以为她被扎到了急忙放下针过来看“怎么了?可是扎到手了?”   宛若摇摇头,又想去拿针可是手却停了下来,她抬起脸半是迷茫有些脸红道:“花实,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花实正在换线也没有多在意“你问啊!”   “我……”她扭扭捏捏的实在说不出口“就是……就是……”   花实是个急性子听她支支吾吾说了半天早就不耐烦了,把针一放道:“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呗!你以前不是这么扭捏的人啊!”   她心下只觉得羞涩,想想还是一咬牙把心一横“吃醋是什么样的感觉?”话一说完她脸就红透了。   花实显然没反应过来,眨巴了几下眼睛模样呆滞。宛若不放心的伸出手晃了晃“花实?”   “啊啊啊啊—”一阵魔音穿耳,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花实,你又做死啊!”   “手指头都扎破了!你这丫头鬼吼鬼叫的什么!”   花实面有苦涩急忙四处做了个揖拉着宛若奔向一角“宛若,你果然是个人!”   她心有戚戚然,花实却老老实实的道:“旁日里你从不跟我们一起玩笑,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绣自己的东西。你生的模样好看,举止又是与我们不一般。我们从来都以为你是戏文子里说的仙女,淡淡然然的也不爱笑。”   说到这里花实又得意的笑了“可是刚才你问我什么是吃醋,我就知道了你呀也不过是个女子!”   宛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平日里忽略你们了,我不是瞧不起你们,只是……我以为你们不会喜欢和我玩。”   “傻丫头!”花实戳她的脑门“干吗死乞白赖的憋着自己,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自己!往后里我们就是你的家人,你有什么自当与我们说好了。”   心里一阵暖烘烘的,宛若笑着望向她“嗯。”   花实朝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她们才压低声音道:“可是洛祁少爷?”   眉色一挑,宛若还不开口花实又老神在在道:“早知道你会栽进洛祁少爷手里的,不枉我们当初打了赌。”   “打赌?”   “你不要岔开话题!”花实抱着手捏下巴来来回回打量着宛若“你明明就想问个清楚,但就是放不下身段,说穿了就是口是心非!你根本就是想问洛祁少爷为什么一定要你亲手做那件旗袍吧!”   她摸摸鼻子不自在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瞧瞧!就说你口是心非!”花实翻了一个白眼“总是这样不会累吗?想知道就去问他啊,一个两个是这样那以后怎么办!难道你们俩够聪明一直要靠猜测彼此的心意过活?”   半缘修道半缘君【下】   陈洛桦抽了空来看梁晋,彼时梁晋正趴在床上扒着手指头算计着宛然还会来几趟。因此也没注意门是什么时候开的。   “好点没?”简短而有力的问话差点让梁晋从床上摔下去。他强撑住了回过头一脸惊恐,果然就是陈洛桦。   来者并不自知反而难得一笑“梁晋,你比我想象中要脆弱的。我原以为这么点伤你最多几天就好了。”   梁晋受宠若惊之于还心有余悸,他发了话那些个人敢手下留情吗?这幸好是他,要是陈洛祁这几棍子挨下去不死也脱层皮。   “劳总司令担忧了。”梁晋嘿嘿的笑。   陈洛桦眉间郁色显见,梁晋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总司令可是出了什么事?”   眉间稍稍舒展,听不出喜怒哀乐“朱昌林出兵了。”   梁晋大惊,朱昌林是北区总司令,为人阴险狡诈为了取得这另外的半壁江山不惜与日本人勾结明着暗着运输鸦片使得老百姓名不聊生。几乎是咬着牙挺直了身子“在哪里?”   “允南。”   梁晋大骇。允南易守难攻一向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侯照占据这一块福地多时早就引得两路人马眼红,此时朱昌林妄图发兵一举拿下云南必定是知道了侯照与陈洛桦有了协议。想来也是气极,否则断不会做出这般没脑子的事情。   “竟没有人阻拦?”梁晋不可思议“他想强行攻下允南,他身边的人都是蠢货?”   陈洛桦噙着笑“一个人若是发起狂来谁人拦得住!侯照舍他选了我,想必朱昌林咽不下这口气。”   梁晋眼里满满都是轻蔑之色“难怪他成不了大事!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侯照自然挺得住,既然朱昌林魔障了我们自然不能站着不动,要给他当头一棒才算是对得起他。”陈洛桦冷笑“他要允南,我们就拿下河州!”   梁晋几乎要跳起来!陈洛桦这一招真是狠,河州虽算不得兵家要地,但其地大物博向来都是南北两地交流的重要之地。掐断了这里等于是掐断了朱昌林的一只手,但朱昌林也不是傻子会由得他们一锅端了?   陈洛桦看穿他心中所想“允南不易打,朱昌林此去是将面子都挂在那儿了,侯照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是叫他吃不了兜着去。纵然朱昌林此举是错的,他身边的人由不得要跟在后头。河州虽然有兵但不多,只要我们做好了准备拿下不是问题。”   “总司令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最迟三天后!”陈洛祁一脸的势在必得“梁晋,三天后你要和我一起出发!”   “是!”梁晋不含糊的应声“梁晋自当鞠躬尽瘁!”   陈洛桦离开的时候宛然正好推门进来,她端着药也看到陈洛桦立马正了神色“总司令。”   陈洛桦颔首头也不回地离去。   “梁晋,我把药端来了!”宛然小心把碗给他“当心烫啊!”   梁晋心里满满都是感动,他娘亲死得早自小是和陈家两兄弟一起长大的,陈夫人在的时候尚且是把他当做亲生儿子对待的。后来陈夫人一走陈洛桦独自挑起大任,他自然跟在后头什么枪林弹雨危险场面没见过?   可是如今面前这有着纯净眼神的叫小女子却偏偏能打动人心,简简单单的一句问候,就足矣叫人沦陷。梁晋想,古人总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如今自己也算陷进去了。   “宛然!”他一下子握住她的手“我喜欢你!你跟我在一起吧!我会待你好的!”就刚才陈洛桦的想法此去又不知道要多久,可他怎么还能忍受没有她的日子呢?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事情定下来然后带她一起走。   宛然吓了一跳,连带着手里的碗也摔了“梁晋,你先松手。”她挣扎着要出来。   梁晋却以为她是害羞不肯放手“宛然,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会对你好的,你跟着我不会受苦的!”他不会说话但这是他所能想到最贴实的了。   “梁晋……”宛然用了力挣脱开别过脸道:“你对我很好,我很感激你。可是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一】   她伏在绣墩上聚精会神的绣着青花瓷案,连陈洛祁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直到腰酸的不行她才放下针慢慢直起身子,一下子直起来一时不能适应,她刚要准备伸手去揉却有人比她先了一步。   “好点没?”陈洛祁轻轻揉着一面柔声问:“这样的力道可好?”   她四处看了一眼见院子里的人都不在了才卸下防备,软绵绵的靠在他怀里闭眼道:“嗯,很舒服。”   他忍不住笑,又有点心疼“干嘛这么急?”只要一想到她以前亦是这样没日没夜的赶活他就越发的心里不舒服。   她睁开眼嗔怪“不是你要得急吗?”   陈洛祁失笑把她揽起来按着她的肩“好好,是我错了!”   她这才满意,指着绣墩讨好的道:“你瞧,好不好看?”   他闻言望去果然见到月白色的端子上,不是完整的青花瓷瓶图案,而是将其分解成一片片如同月牙般的小花纹布满整个缎面。如梦如幻的蓝白相映像是蒙了一层烟给人无限遐思,他忍不住伸手覆在上头“都说青花瓷最难以烧制成功,这般美轮美奂的绣出来穿在身上怕是叫人移不开眼神。”   她听了心里一阵甜但又想到这旗袍做出来是要给别的女子穿的又高兴不起来了。   他如何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时候尚早不能这么快叫她知晓罢了!陈洛祁揽住她朝后微靠“我最近一直在幻想我们成婚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梁晋手一僵不能置信“你说什么?”   宛然舔舔嘴抱歉道:“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梁晋先是不信,神色间凄苦的很“你若是不想与我在一起直说便是了,何苦编排这样的谎话?”   “我没有骗你!”宛然认真道:“我真的有了喜欢的人!而且这个人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梁晋越发的狐疑。   她知道不说出来梁晋是不会死心的,只好一咬牙道:“我喜欢洛祁哥很久了。梁晋,我谢谢你对我的心意,可是我不能接受。”   梁晋仿佛呆滞,起先还疑心自己听错了。宛然本来以为他会死心,却没想到梁晋竟是笑了起来“你喜欢他?宛然,你喜欢洛祁?”   “嗯……”   未及说完梁晋又是大笑“宛然,旁人我管不着。可是洛祁你还是早些死心的好。他断不会喜欢你的!”   她脸色一白,语气不由得硬了起来“梁晋,我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我不喜欢你喜欢他,你就这般说难道你是这么小气的人!”   “我小气?”梁晋冷哼“陈洛祁早就有心爱的人,他只将你当做妹妹以前不会喜欢你,以后也不会的!”   宛然气急也顾不得什么指着他就大吼“梁晋,你胡说些什么!他若是对我无意又怎么会三番四次帮我,他与我非亲非故却对我那般好,这难道也是假的?”   “你竟以为他对你好是因为喜欢你?”梁晋不禁失笑“那只不过是因为……〝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看宛然这样子还不知道陈洛祁和秋宛若的事情,他们瞒着想必也是他们的理由。梁晋自然不好说出去只稍收敛了一点情绪”我没有骗你,陈洛祁的的确确是有了心上人。他那个人认死理,一旦遇上了是绝不会放手的。”   “宛然,你心里如何想我那是你的事。我只是奉劝你一句,陈洛祁爱那女子至深,绝不会再喜欢上旁人的。你若不信大可自己去问他!”   (三十一)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二】   她自然是不信的!一怒之下冲了出来却又不晓得该去哪里,迷茫中竟去了绣庄。她到了绣庄一跨进门就看见陈洛祁坐在宛若身边,宛若一只手执着茶壶,另一只手被陈洛祁覆着。   阳光洒进院子里,照耀的一片安谧。他们是绝世的画,立于红尘之外,傲然于尘世之间。直直叫人不能亵渎,她心猛地停跳一拍恼羞成怒的冲进去“你们在做什么?”   陈洛祁正看着宛若倒茶,如玉的侧脸被散下来的发丝若隐若现的遮着。他心里一动欲要替她整理不想听到这一声怒吼,两人俱是一愣“宛然?”   宛若眼疾手快的抽回自己的手面上堆起笑“怎么过来了?”   “你们在做什么?”宛若怒气未消,狐疑的打量着不自然的两人。   陈洛祁轻咳了一下,领会了宛若眼神中的祈求,他笑道:“我顺路过来有点事。”   “有什么事情?”宛然继续追问,眼神灼灼的不放过他。   宛若急忙上前拦在中间指着几步外的绣墩道:“洛祁托我绣花,你说我是帮不帮?”   宛然面色这才平下来,她怕是杯弓蛇影了,梁晋的话语历历在目使得她见到他们在一起的场景不免就多想了。   “没有,我多想了。”   陈洛祁不做多留说了几句就说有事要先走,宛然匆匆说了一句“我送你!”便也跟着出去了。   “洛祁哥!”她在门口喊住她。   陈洛祁冲她微笑“怎么了?”   宛然只觉得就像是黑夜里绽放的极美的烟花,噼里啪啦的四溅开来的火星都是暖人的。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刚才梁晋对我说他喜欢我。”   陈洛祁听后一愣,心想梁晋速度到快。然后才笑着看向宛然“哦,那很好啊!”   “很好?”宛然眯着眼睛不自觉的反问“你都没有问过我,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吗?”   对于宛然小女儿的心思他多少知道些,但只觉得她不过是小女生的崇拜之情罢了。陈洛祁收了一点笑“宛然,梁晋是很好的人。他自小无父无母但是和我,我大哥是一起长大的肝胆兄弟。我大哥看起来冰冷但其实心里对梁晋也绝非普通的下属,算起来梁晋也是我们陈家的人。”   宛然盯着他,他斟酌着道:“我奶奶和我爹自然也是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按照辈分来算梁晋也该是陈家的二少爷,只不过区别一个姓而已。你嫁进来我们自当是高兴,只会待你更好!”   听他说话宛然心里凉意入骨,复才有的激动也逐渐冷了下来“你希望我嫁给他?”   “宛然……”他实在有些伤脑筋,要怎么说才不会伤害到她还能让她明白自己只是将她当做妹妹呢!   “陈少爷!”长生扛着一把斧头缓缓而来纳闷的看着不寻常的两个人“你和宛然在这里干什么?”   陈洛祁看着宛然欲言又止,转过身和长生打了招呼“不进去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眼看这么大好的机会没了宛然恼火的直跺脚,把气全撒到长生头上了“长生哥你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冒出来干嘛!”她掉头就走。   长生抹着鼻子茫然的站着丝毫没弄清,他不过就问了一句怎么就得罪宛然了?   第五部分 残霜落雪   她以为终是有人来与自己分享,这么些年的孤独忧伤终于等到了一个人来替自己承担。须知梦里来,却是一场又一场的繁花似景,她踏在春日里百花铺成的地上却是行走在冬日寒风吹来的萧瑟里,从此再不能温暖。   (一)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上】   陈洛祁没有回家。他直接去了梁晋那儿,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梁晋正在打包行李,眉头一皱他走到前面摁住梁晋“开打了?”   “嗯。”梁晋绕开他又去拿别的东西,突然回过头道:“宛然找过你了?”   他胡乱点着头,看见床上的行李又觉得百般不是滋味“你的伤……”   “我风里来雨里去惯了的。”梁晋淡笑,却不知道这笑容更加让人放心不下。   陈洛祁叹息了一声“谢谢你没有将我和宛若的事情告诉宛然。”他心里是从来都不想瞒着的,但是宛若说暂时不要公开他们的关系所以他才会妥协的。   梁晋手里动作一滞“瞒不了多久的,宛然喜欢的人是你。”   听出他声音里的苦涩,陈洛祁看着他的背影道:“我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我只当她是妹妹。若不是宛若我也不会这么上心……”   “陈洛祁!”梁晋却将包袱用力往地下一贯转过头怒火中烧的对着他“宛然就这么不值得你对她好吗?”   陈洛祁没想到他会发火,在脑海里开始回忆梁晋上次生气是什么时候。然而想了半天却是想不起来,他摇头苦笑“这世上我只会对一个女子上心,我爱她,梁晋你知道的。”   梁晋的怒气一下子就灭了下去,他颓废的坐下神色间就是满满的伤痛“可是她说喜欢你,我又能怎么办!”   “世上最不能勉强一事就是情。”陈洛祁也过意不去“我和宛若一路走来千辛万苦,如今的安然平静是我好不容易才拥有的。我已然知足,断不想再失去了。”陈洛祁按着他的肩膀道:“我们是好兄弟,梁晋我不会骗你。宛若是比宛然还要脆弱的女子,她想要的、不想要的都不会说出来。我一路猜测着过来,尝过心酸疼痛,再不想连她也失去。宛然只是小女孩性子,我三番四次的帮她才叫她一时迷糊了。倘若她先遇见的是你今日也会先喜欢你的,你只管耐心的等着。我相信她终会明白的。”   梁晋并不见喜色,只扭了头道:“我这一去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但凡你……我只望你照顾她。”   “她是宛若的妹妹,我自然会尽心。”末了他还是忍不住担忧出口“梁晋,你和大哥都要平安回来。”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下】   等宛若忙完之后简单收拾了就和宛然两个人慢慢散步回家,宛若牵着宛然的手柔声问:“饿了吗?”   宛然此刻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听到她这样一问勉强笑着道:“还好。”   宛若摇摇她的手“在想什么?这么心不在焉的。”   “没有。”宛然忽然停住双眼直直望着宛若“姐姐,你……和洛祁哥很熟吗?”不是她多疑,可刚才的场景便是她也觉得天造地设如此般配,她知道自己不该怀疑的可就是忍不住要问一问。   宛若步伐骤然止住,别过脸语气稍不自然“怎么这么问?”   “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好奇。洛祁哥看样子总是去绣庄。”   “也不是常有的事。”宛若生性冷淡虽不喜欢猜测人心,但这是她妹妹,从小带到大的亲妹妹,她心里想些什么或多或少都是清楚些的。   宛然对陈洛祁有不一样的情愫,宛若心里早就笃定这一点。陈洛祁几次帮她,宛然有少不经事难免会动心。可是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将事情摊开来说,她和陈洛祁一路过来总是跌跌盼盼的。如今到了这一步她仍旧是不想伤害宛然。   “你喜欢他?”   乍一听到宛若这样问宛然明显一怔,随后摇了摇头矢口否认“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   两人皆不在状态中,说出来的话也没有值得深究的意义。一路走回了家就发现秋允羣和苏艳红早已吵得不可开交。   “秋允羣我告诉你!老娘受够你了!”苏艳红争得面红耳赤仍是大骂“你当真以为我是稀罕你吗?你也不瞧瞧!”   “贱人!你给我滚!我是瞎了眼才会娶了你!”秋允羣也大怒拿到什么东西就砸。   苏艳红闪身躲过迎面而来的茶杯继续叫嚣“你以为你还是王爷!我都替你丢脸!靠着女儿养你,你也好意思?秋允羣你跟本就不是男人!你就个窝囊废!你后悔了?我还后悔呢!”   “是!我是没有林抒意贤惠,她好你怎么当初不好好珍惜呢?就可惜啊她死得太早,否则看见这幅窝囊样子也要离开你!”苏艳红破口大骂一时也不管不顾了,什么难听说什么。   “你!”秋允羣果然气结一手指着苏艳红不可抑制的发抖“你竟敢说她!苏艳红,谁给你的权利!你这个贱人!”   “不许说我她?呵呵……可惜啊,你既然这么在乎她早早的干什么去了?我可是记得那时候她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的要娶我了!秋允羣,这时候维护她是不是太假仁假义了!”   “太过分了!”宛然实在看不下去了“平日里怎么吵也就算了,如今牵扯到额娘了这还说得过去吗?”   “宛然!”宛若拉不住她也快步跟着了。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上】   “苏艳红!”宛然一进院门就把手里的包往地上一掼“你别欺人太盛!我额娘也是你配说的?”   对于宛然的闯入苏艳红只有一时的呆滞,醒悟过后脸上又挂起了那种刻薄冷淡的笑“我说的有错吗?”眼神移到抬脚进来的宛若身上,越发笑的森然“你的姐姐难道没有同你说你额娘根本就不曾爱过你阿玛吗?她心里装着一个人,所以对着你阿玛在外头寻花问柳的事没有半点在意……”   “啪!”   一院子的人都愣住了,苏艳红似是不能相信,一双美目泛起凄苦的泪意,甚是可怜“你打我?”   秋允羣气得不轻,脸色发白嘴唇还在哆嗦。他那一巴掌用尽力气,扇到苏艳红脸上立马就浮现了红印“她就是不爱我又怎么样?苏艳红,即便你嫁给我又如何?我百年之后会和我放在一起受后人香火的人只有一个林抒意。我是娶了你,你也不过是妾!”   一瞬竟是没有一个人说话,苏艳红脸上早就痛得发麻肿的老高,她只是睁着眼任泪水跌落“好,好……原来竟是这样。秋允羣,你终于说出了你心底的话。”   宛若心下大不忍,她怨过苏艳红心里却也知道就算没有她其实也不能改变什么。自从和陈洛祁在一起后她就知道感情这回事其实伤人伤己,苏艳红说到底不过是输给了她爱的人 。   “如今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沉着声进来,她不动声色的站在阿玛和苏艳红中间“阿玛,你现在说这个额娘也不会回来。”   秋允羣动动嘴唇,身子一袭一袭的疼痛。他把目光对准宛若身后的苏艳红,只见她半边脸肿的老高竟也不哭喊出来,只是一双眼睛里含泪望着他。   长长叹息着,他仰天逼会眼角的微湿。蹒跚的转过身听不清任何情绪的道:“你走吧!”   此话一出,不光苏艳红就连宛然也是呆住了。苏艳红时常和阿玛吵架,天翻地覆的时刻也不是没有过,可是阿玛从不会赶她出去。而如今……宛然急忙回头看苏艳红,她孤凉的站在原地脸上似笑非笑竟一时觉得于心不忍。   风吹散了头发,苏艳红下意识的去笼。却看到了一双血色淡白而枯干的手,她忍不住慢慢覆上自己的面庞。眼窝深陷,皮肤再不是往日的细腻柔滑。   美人迟暮。她终于笑出声来,却是眼角都是泪水涟漪“呵呵呵……秋允羣,果真走到了这一步。从此之后,你我再不相见吧!”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下】   “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她从梦里醒来,额头上却是满满的汗。抬手抹了一把,宛若扭头看宛然见她睡的熟才放心了,慢慢的下床又轻了动作开了门。   夜凉如水,她拢了拢衣衫靠着石桌下来。夜里比不得白日,想起白天苏艳红还和阿玛吵得不可开交,而现在却是一片寂寥无声。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她心里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苏艳红常日里总唱的一首。   她是烟花女子出身,少不得要有些本事哄那些客人赏光。这唱曲儿便是其中的一种,这般忧伤的曲调唱出来听的人觉得赏心悦目,常唱的的人却是另一番光景。   韶华不再,美人迟暮,一场痴心错付。苏艳红是不是从前就预料到了结局?   指尖搭在石桌上是一种微凉的寒意,她又想起陈洛祁。他们之间不会有这样曲折离奇的爱恨情仇,可是为何她还是不能安下心。   他不会负她,他会给她一切,竟是为何心里一片空虚。宛若把手按在心口,望着绵绵星空幽幽喃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家里就这样少了一个人头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吃早饭的时候宛若下意识的准备了四副碗筷却在看到阿玛旁边空落落的位置而垂手。   “阿玛,你何苦来哉?”她将碗盛满递过去。   秋允羣明显的手一抖,却故作淡定的接过“我们的事你不要插手。”   “说这样的话又是什么意思?”捧着碗喝了一小口宛若着实有点厌烦“我虽不喜欢她却也没有到恨她的地步,她如今孤苦无依的一个人您又叫她去哪里呢?”   秋允羣果然放下了碗,长久过后才慢慢起身朝房里走去,背影苍老瘦弱。这个男人,曾经不可一世的将任何人都藐视在脚底下。到了苍暮的年纪却又失去了一切,他的妻子不爱他,他的女儿和他不亲近,现今就连苏艳红也走了。   她恍惚的生出一种涩意,这世道这样艰难,为何人还要不停地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呢?   “都是痴人……”她摇着头再无了吃饭的心情只能简单收拾了去了绣庄。   宛然起得早,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管怎么样终归要试一试的,若是不试等到将来追悔莫及痛苦的才是自己。   她先去了学校,没找到陈洛祁反而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林雅丽,自然又是一副兴奋。   “宛然!你来了!”没有了丁玉芬在学校里的嚣张跋扈林雅丽整个人越发变得俏丽活泼。   宛然也是开心的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道:“许久不见你倒是漂亮不少。”   “你还取笑我!”林雅丽笑道:“倒是你,反而性子比起以前沉静了不少。”   “人总要变得。”她淡笑的解释“我也要学着长大的,是不是?”   “我总是对你们姐妹俩的想法不能理解。”林雅丽拉着宛然慢慢走着“你都不晓得没有了你我一个人在学校里可是无聊透顶了!班里那些个女的个个都像花痴似地,就只知道对着陈老师动些小心思……”   “是吗?”她下意识的低下头假装淡然的问道:“洛祁哥一项温儒尔雅,很多喜欢他也是正常。”   “哼!”林雅丽不屑一顾“那些个庸脂俗粉谁会看得上!我告诉你哦,我听说陈老师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宛然皱着眉头停下来“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林雅丽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道:“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反正就是这么一个说法,陈老师有了喜欢的人好像还要娶她。好像是一个家里与陈家有生意往来的同学先说的。我也记不清了……”   (五)蜡烛有心还惜别 ,替人垂泪到天明【一】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学校的,如果说先前梁晋说的她还不能相信那么林雅丽刚才说的真是确确实实叫她吓住了。这样的事情她很想说服自己只是捕风捉影,可是却不会凭白的空穴来风。   思虑之间已经走到了梁晋的住所,这几日梁晋受了伤不好乱动只能拣了军队里常住的房间。她进去的时候门还是虚掩着的,出于礼貌她还是先敲了敲门。   “进来。”说话的却不是梁晋。   心跳慢一拍,她手心里湿嗒嗒的都是汗“洛祁哥。”   “宛然啊!”陈洛祁穿着衬衫袖子卷得老高“我在帮梁晋整理点东西,他再过几天就要去前线了。他一个人总是忘东忘西的……”   “我来帮你。”看见他心情总是会自觉的好起来,宛然快步进屋看到一室的狼籍忍不住感慨“真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过的。”   “梁晋的志向是上战场杀敌,难免会忽略了。”陈洛祁意有所指“我倒是希望他尽快成亲找一个女孩白头到老,这样也不至于一门心思扑在前线了。”   眉头微蹙,宛然停下手看着陈洛祁嗫嚅着:“洛祁哥……”   “嗯?”   “我有话想跟你说。”宛然打定主意也就不想退缩了,她走到陈洛祁面前眸子间闪现着坚定的神色“洛祁哥,我……”   “宛然你也一块来了?”梁晋却推门而入,笑嘻嘻的进来“我还真是好福气,出一趟门还有两个人帮忙。”   一时竟无话,宛然碍于昨日的尴尬不好意思开口。陈洛祁却是满心忧愁,一掌拍在梁晋肩上“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我阻止不了,但是梁晋我们是兄弟,我希望你保重自己。”   千万句珍重言尽于此,梁晋也收敛了笑容和陈洛祁击掌“我每次去前线你都这副死人脸,陈洛祁,我和总司令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了你看我什么时候出过事!我命大福大你就等着我回来和你喝酒!”   陈洛祁终于绽出笑容“好。”   乘着梁晋去倒茶的空挡,宛然抓紧时机凑到陈洛祁面前“洛祁哥,你明天有空吗?”   陈洛祁仰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才回道:“应该没有什么事情。”   “那就好。”宛然嘘了一口气“明天上午我在你第一次教我们写生的地方等你。洛祁哥你一定要来,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同你说。”   不等他回答宛然就抓起自己的包匆忙离开“我还有事,你代我跟梁晋说一声。明日,我定会等你来的。”   “宛然……”陈洛祁苦恼的摇头,该来的事情还是要来。   “逃避不是解决的唯一办法。”不知何时梁晋端着一杯茶靠在墙上,他轻啜了一口和往日的大大咧咧丝毫不相同“那是一时的。她心里有这个结,你不去解开她就一辈子不能释怀。”   陈洛祁扭头看他,茶杯里升腾这氤氲的雾气,梁晋的脸似清似模糊。陈洛祁心下烦恼,却只能道:“梁晋,你是个厚道的人。”   厚道,不是对他。梁晋爱着秋宛然,爱而不得,却仍然希望她幸福快乐。即便她爱的人是陈洛祁,可是哪怕是即将远赴前线,可能命不担保,他仍旧是担心她。   “也罢!”陈洛祁吐出一口气“我自然会跟她说清楚。但是梁晋,你可要好生生的回来。今年我定会娶宛若过门,我等你回来喝喜酒。”   茶香气息里梁晋笑了,没有平日的玩笑,倒是真切实际的祝福“好。”   然而事实上没过多久,他们等到的却是梁晋战死的消息。陈洛祁再也等不到他最好的兄弟回来,没有喜酒,没有喜悦,只有无边无际的哀伤失落。   (六)蜡烛有心还惜别 ,替人垂泪到天明【二】   旗袍终于做好,宛若收起最后一针。坐在旁边的花实不停地感叹“当真是好手艺!宛若,我该怎么说才好!”   毕竟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她也有欣喜却一想到这身衣服却是要穿到另一个女子身上又不禁失落了“不晓得他喜不喜欢。”   花实转转眼珠子“我闻着怎么这么酸呢!”   宛若反应过来伸手要打她“你这小妮子平日里不认真,这时候到开起我的玩笑了!”   花实一边笑一边躲,后来索性把旗袍拿起来“既然都做好了何不试试?”   宛若立即摇头“不行,这衣服本来就是要给别人的。哪有这种道理了!”   “你呀!”花实白了一眼“缺心眼!陈少爷也说了按照自己来的做,现在做好你当然试一试不好的话还来得及改!”   旁边几个人也跟着来凑闹,几番说下来她也动摇了,半推半就的被她们推进去了。   花实本来还在和小莲说笑,说了几句看见小莲张大了嘴一脸的经验。她觉得奇怪也跟着转头,只那一眼便觉得气血上涌,直直的也说不出任何来。   月白色七分袖旗袍袭身的勾勒出美好的形体,匀称温润。青蓝色的花纹零落有致的布在上头,却没有给人繁复杂乱的感觉。女子面颊带羞,像是三月里的桃花,真当当是应了那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宛若本就生的极美,如今这样一穿倒是有了江南女子的温软柔婉。   “难怪乎陈少爷一片深情,就连是我也难逃啊!”花实仰天一声笑“宛若,你果然就是仙女下凡啊!”   宛若被看得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走过来“说什么呢?我这样穿可好?”   “真是好看的紧。”带着笑意的熟悉声音自门口而来,宛若的脸一下子红了一回头就对上陈洛祁惊艳的双目。   “宛若,我很欢喜。”陈洛祁几步上去握住她的手。   花实见缝插针“陈少爷!我们宛若这样子你可要当心了,要是哪天你对她不好我们可是不依的!指不定宛若还会不要你呢!”   他面上无奈“我哪里敢呢?好不容易到了今天,只有她不要我的份。”   她心里慢慢感动却还是害羞,低着头要挣脱“我先去把衣服换了!”   “我觉得这样很好看!”他却是拉着她不让她走,在她耳边一阵低声细语直叫花实一干人看了又是羡慕又是妒忌。   “了不得了!”小莲伸手打了花实一下“这样羡煞人的!我是没那个福气还是赶紧干活去吧!”   终于只留下了他们两个,宛若一直低着头面颊红晕泛起连声音里也带了一点娇羞“你放开……我把衣服换了,会弄脏的……”到了后面她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陈洛祁揽着她将她带进怀里。   “傻瓜。”他按着她的发“我怎么可能会送给别的女人东西?”   “嗯?”宛若不是很明白。   陈洛祁轻轻捧起她的脸“怎么看怎么傻!从前觉得你聪慧明秀,如今怎么只觉得你越来越笨了!”   她恼怒了一双美目瞪着他“你才笨呢!”   “笨蛋!”忍不住伸手却还是放轻了力量敲在她头上“衣服本来就是你的。”   “我要你穿着你亲手做的衣服和我一去见我的家人。”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她还抓着他的衣服,仿佛还是不能明白他的话。陈洛祁幽幽一声叹息再次拥住她“还不明白吗?我要娶你,宛若,我想娶你。”   蜡烛有心还惜别 ,替人垂泪到天明【三】   爱情若是一杯酒,那么是苦是甜都是甘愿尝遍。秋宛然中了蛊,那是一种相思入骨求而不得的苦楚。这种苦楚旁人无法解除,唯一的办法就是陈洛祁。   她从衣橱里拿出那件不常穿的洋装,她曾经艳羡过那些富家千金穿着漂亮衣服,虽然从未对姐姐说过但宛若还是在她生日那天拿了出来。后才长生无意中说出来才晓得那是秋宛若熬夜接连接下十几家的活计得的酬劳才换来的,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自私任性的,可是姐姐仍旧对她好。   粉色的连身洋装穿在身上娇俏可人,这样式虽然并不是时下流行的了但也是她最好的了。打理着头发她对着镜子开始上妆,十七八岁的年纪本就是绽放的极好的花,她看着镜中自己明媚的娇颜忽然就微笑了。   额娘生前曾说:“我们宛然生的这样好看,以后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那时候她一直觉得姐姐才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可是如今她却想世上千百种人总有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独特气质。淡淡的抹了一些胭脂在唇上,她给了自己十足的信心“额娘,你若在天有灵请一定要保佑女儿。”   “穿的这么好看是要去做什么?”宛若戏谑的打趣。   一看宛若出现在镜中宛然立马笑了“姐姐什么回来的?”   “今天活不多,花实她们叫我早些回来。”宛若边说边进来,慢慢走到宛然面前替她捋平了额前有些乱的头发“原来宛然已经长大了呢,真是好看!”   宛然伸出手紧紧抱住宛若的腰撒娇的道:“那我就这样呆在姐姐身边一辈子可好?”   一辈子?她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就在刚才陈洛祁对她许下这样的承诺。他说过无数次,可这一次她却再没有了想要逃避的心思。   “我想娶你。”从头到尾一直在害怕的人都是自己,可是那个人毫无怨言的守在身边,不逼不迫。若说爱情本就是一场随遇而安,那她也再不想躲了,今生今世她总要找一个人过的。如今那个人出现了,她就该好好的知足了。   “宛然,终有一天你会遇见你命里注定的那个人。”手轻轻摸着宛然的头,宛若笑的很幸福“然后你们会相守一辈子。”   “一辈子?”宛然窝在她怀里心有所动“那姐姐遇见那个人了吗?”   “……姐姐很快就会遇见了。”宛若低头娇羞而笑“宛然等了这段时间把一切都忙过去了姐姐有话要对你说。”   “嗯。”她乖巧的点头“姐姐,我也有话要同你说,等过几日我也忙过之后就告诉你。”   “好。”   风从窗子里吹进来像是小孩子的手,半边侧脸都像是被抚摸着柔柔的很舒服。宛然被她好好护在怀里只有一点发丝飘了起来,她只觉得这一刻无比安静宁谧。   额娘,我和宛然如今都过得很好。女儿终于不再逃避,终于等到了那个良人,您在天之灵也会为女儿感到欣慰吧!   蜡烛有心还惜别 ,替人垂泪到天明【四】   第二天宛然起得很早,等到宛若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把一切做好了。望着桌上热气腾腾的粥宛若有些诧异,再看宛然穿的一身粉色洋装模样娇俏玲珑更是不解“宛然你有什么事吗?”   宛然笑意盈盈“我今天心情好,等一下要出去。”   被宛然拉到桌上手里被塞了碗,宛若笑着反问:“是去见什么人吗?”   她本来只是打趣却不想宛然真的低下头,尽显羞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她心里却有奇怪的感觉,只觉得这一切的不同寻常像是要昭示什么一样。但一看到宛然开心的样子也没有深想了“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大清楚。姐姐中午就在绣庄里吧!”宛然转过身去拿水“要是我先回来了晚上就去绣庄找你一起回家。”   “好。”   到了地方陈洛祁还未到,她想想果然还是自己心急了吗?寻了一处坐下看着有人时不时路过,多是一些男男女女的学生上学的时候经过,看着她的时候都忍不住探究的眼神,她只好微笑的回望过去。   她坐在那里周遭的一切景物都与她无关,仿佛只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此寂寞安好。她开始回忆,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回忆。   她在校园里撞到了他,他的眸光干净深邃没有半点责怪。   她挨了打跑去额娘坟前,他眼神温暖想要掏手帕给她。   她和丁玉芬起了争执,他不顾家族的交情为她出头。   她不会画画,他握着她的手站心里是一片暖意一笔一笔的落在纸上。   她在山上摔了,他顾不得风雨把她背回家。   他还说过“我答应你只让你一个人这么喊我。”   洛祁,洛祁哥,她的洛祁哥。微笑间面前有了阴影挡住灼热的日头,她仰起脸看那张温润的脸浮起淡笑“你来了,洛祁哥。”   陈洛祁在旁边坐下“等了很久?”   她摇摇头“也没有。正好也可以让我想清楚一些事。”   陈洛祁欲言又止“宛然……”   她飞快的打断他的话“洛祁哥,我一直在想我们之间算什么呢?”恐是害羞她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好转过身慢慢道:“长久以来你帮我护我,待我极好。”   陈洛祁极不自然道:“那是我应该的。”   宛然想了一会儿心里头甜蜜更盛“洛祁哥,原来我喜欢你。”   “喜欢你看着我笑的样子,喜欢你把我护在身后,喜欢你宠溺的摸我的头……洛祁哥,我再也不想逃避了。我喜欢你,你呢?”宛然终于说出来了,她转过头热切的望着他“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宛然殷切的目光更像是正午晃眼的阳光,愣生生叫他低下头。陈洛祁微扭过身子“宛然,你这样说……”   “嗯?”   逃避不是办法。若是他今日不说清楚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陈洛祁心下定决心抬头,宛然还是笑着,他也觉得太过残忍但还是一字一句道:“我有了喜欢的人。”   笑容还洋溢在脸上,就像是前一秒还是万里碧玺的晴天下一刻就突然乌云滚滚。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宛然有些没听懂“洛祁哥,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上你?”   “宛然不是……”   “你觉得我出身不够好配不上你的家世?不对……”宛然想想还是摇头“你不是这么肤浅的人,那是因为你觉得我失过身……你觉得我被丁祥贵玷污了不是清白之身了,所以才配不上你是不是?洛祁哥,不是这样的……”   “宛然!”陈洛祁终于低吼,用力按住她无奈道:“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也不是嫌弃你。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我有了一个很爱的女子。”   她眼里立马就绪满了泪水,陈洛祁忍着不去看斩钉截铁道:“我就要娶她了。”   她心里只觉得一下子都搅在一起了,心被狠狠绞成一长条,风一吹就成了一片齑粉。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她朝后连退了几步“你竟然有了喜欢的人,竟然是这样子……”   “宛然你不要这样。”看她这样他心里也不好受“你是个好女孩,你会遇见比我更好的人……”   “我不要听……”举着双手阻拦他触碰自己,宛然边哭边狠狠摇头“是谁?”   “宛然……”   “即便是死刑也要让我知道原因吧!”宛然大吼“你怕我会做什么吗?我只想知道是谁,这样才好叫我……叫我死心。”   他低下头沉默了好久,她却不再逼问抽抽搭搭的一直哭。陈洛祁紧咬着唇慢慢抬起头,宛然执着的看着他“告诉我……”是谁能够让你这样的人可以不顾一切,即便是看到我这么伤心也要一心一意爱着,那个人究竟是谁?   “我不想骗你。我爱的人,是秋宛若。”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上】   她简直不能相信,那心里一寸寸的灰下去,只剩了满心满眼的痛苦绝望。陈洛祁大有不忍上前想安抚她,宛然一把挥开“好!很好!我的亲姐姐和你?”   笑声凄厉伤感“我没想到竟会是你们!”她天真烂漫,只想着自己喜欢他,却没想到得到的竟是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宛然捂着脸推开他奔出去。   “宛然!”他想拉却又不知道拉住了要说些什么,只能停下了脚步看她跑远。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心里凉凉的像是掉进了冰窟里。任凭头顶上太阳如何毒辣也融化不了半分。跑得急了一口气喘不上来,她撑着路边的一棵树停下来。   “姐姐,你……和洛祁哥很熟吗?”   那时候她是怎么说的?她说并不熟,那样装出淡漠疏离的一番姿态来都是给她看的。假的!全是假的!   “宛然,终有一天你会遇见你命里注定的那个人。然后你们会相守一辈子。”   什么一辈子!宛然捶打树干咬着唇不甘心的流泪,说什么会好好照顾她,全是空话!她最爱的姐姐,最相信的人骗了自己。从头到尾自己都是像个傻瓜一样,以为身在局中,其实早就被当成局外人。   拍打到最后掌心一片红,她渐渐失去力气靠着树干就瘫下来。眼泪越淌越多,她伸手去抹反而只会流下更多,起初还只敢压抑着不敢哭,后来索性放开了就嚎啕大哭。   泪水涟漪里想起的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慷慨救助,他淡然的笑,宠溺的笑,温柔的笑,是逃不开的枷锁,是桎梏,以她为中心从此深深锁定。   “我答应你只让你一个人这么喊我。”早该猜到的,哪有人会让自己爱的人喊自己哥哥呢?因为不是她,所以不能喊。因为是姐姐,所以才会允许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接近。全是因为姐姐!   现在想来有多少次他目光里的柔情有几分是为了自己呢?只怕是全是为了姐姐。因为她是秋宛若的妹妹所以才会对她好的,这是多么大的讽刺!明明是自己先遇见他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擦了一把脸回过头。看清来人后面色再度灰暗,她又扭过头“你来做什么?”她竟然还在期待,陈洛祁又怎么会来?   梁晋脸上看不清什么表情,又像是疼惜又像是生气。他缓缓上前却没有在她身边蹲下,而是站着问:“陈洛祁告诉你了?”   “你现在是想看我的笑话吗?”宛然昂着头道:“那你可以如愿了,我如今这么狼狈……”   “我何尝是想看你的笑话?难道看着你伤心难过我就高兴了吗?”   宛然本来不想与他多说,但突然想起了什么飞快的转身拉住梁晋的衣摆“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梁晋这才蹲下来,抬手心疼用袖管擦她的脸避而不答“宛然,你这样我比谁都心疼。”   “你早就知道了!”她愤怒的挥开他“梁晋你骗我!你明明就知道他们的事还一直瞒着我,现在看着我像个傻瓜一样你觉得很得意是不是?”   “宛然你太偏激了……”   她不肯听他解释一时怒火攻心不容多想甩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这算什么?你根本就是存着看笑话的心思想叫我在陈洛祁面前再无尊严可言!梁晋你这个卑鄙小人!”   那一巴掌用劲十足,梁晋不躲不闪半边脸就红了。他看着她终是什么话也不说慢慢起了身就要离开,宛然却不肯“梁晋,我讨厌你!就算他不要我那又怎么样?我喜欢他,到死都喜欢他!你休想得到我!”   梁晋目光有了一点悲痛,他道:“秋宛然,这样的你让我看不起。”曾几何时这个女子是一直存在心底的柔软,笑起来如同荷塘里的白莲般清新,而不是现今这个歇斯底里到失去理智的的疯狂女人。   没有了爱情固然是可悲的,可若是因此失了本色变了初衷那就只能是可怜了。   “凭什么!”她不甘心的怒吼“明明是我先遇见的他!”   他摇摇头顿时觉得她再无可救药了“最先遇见他的人不是你,是你姐姐!”   “你骗人!”宛然哪里肯相信“明明是我现在学校里遇见他的,若不是……若不是他几次救我怎么会和姐姐认识?可笑我竟然还被蒙在鼓中,连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都不晓得。”她挫败而后悔“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秋宛然!”梁晋流星大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领子将她提起来“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陈洛祁是什么样的人?他认定宛若那就是一生一世,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最先遇见的是你他也一样不会爱你。他不爱你,和时间无关,和机遇无关。你听到没有!”   宛然哭着拍打他“我不甘心!他那样的人为什么……偏偏是她?”   他松了手她失去了力道慢慢瘫下来,梁晋也不伸手去扶,宛然反而揪着他的衣摆不肯放“梁晋,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我用尽所有力气,到头来是一场水月镜花。”   他长长叹息,蹲下身子想替她擦眼泪,宛然却偏头躲过“我明明那么喜欢他……”她又忍不住落泪。   梁晋收回手,平淡的看着她“宛然,洛祁比你想象中要爱你姐姐更多。”   “你可曾见过他彻夜不眠的守在巷口只是因为心里那一点偏执若狂的想念,你可曾见过他冒着雨为一个女子在山上等待,你可见他一次次放下身段只是因为心里那个人……”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宛然捂着头不断逃避“不要再说了!”   “宛然!”梁晋伸手强行拉下她的手,耐心十足道:“你当真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动心了吗?你长这么大可曾见过你姐姐失魂落魄的模样?我见过!”   他后来忆起那个黄昏便是恍惚的觉得身在梦中,那个向来淡然清冷的女子头一次以那样失措的姿态出现在总司令和自己面前。一脸的泪水,却偏偏咬住了牙强装镇定。   “宛然,那个时候她求我。”梁晋扶着她的肩,看她的目光一点点沉下去“你姐姐那样清冷的人竟然会求我,她哭成那个样子,她说我不要一个人守在这里,但凡是死是活我都想和他在一起!”   宛然别过头,泪如汹涌。咬着手指几次欲张口都是忍住了,后来实在吃不消了才猛然转身扑进梁晋怀里大哭“梁晋……”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下】   宛若等到傍晚都没有等到宛然来找自己,一边奇怪一边收拾东西“宛然今儿说要来找我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花实不以为然“小姑娘总归心思大了些,许是有什么事吧!”   宛若想不通心里觉得不顺畅,她把东西胡乱收一收“那我先回去了!”   一旁的长生手一挥“走吧!剩下的我来就好!”   宛若也就不客气了,和大伙儿都说了一声匆匆忙忙的回家去了。   意料之外的等到她回去了宛然也还没回来,家里反而还多了一个人。彪悍男子气势汹汹的站在秋允羣面前“你是苏艳红男人?”   秋允羣几次想发火几次按压“你是什么人?”   宛若几步上前拦在中间“你有什么事?”   那男子打量了宛若一眼,眼神越发的不屑一顾“我可是怕你做不得主。”   她蹙眉声音里也带了点冷意“我是这家里的人,家里的事自然与我有关。”   男人哼了一声也不拐弯抹角“苏艳红欠了我们不少钱,如今她人跑了我们也不能白白认了。”   不等宛若说话秋允羣就已经拍案而起“与我何干!她欠你们钱理应是找她要债!”   见男子眉间大有不耐之色,像是隐忍到极致。宛若急忙截断阿玛的话“你这样过来说是欠了钱,无凭无据的我怎么能轻易相信呢?”   “你倒是明白!”男人从口袋摸出几张纸往桌上一丢“自己好好看看吧!”   宛若拿起来,越往下看眉头皱的越紧。苏艳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离了家之后反而变本加厉了,这纸上都清楚的记载着她欠下的债务,末尾处的手指印和苏艳红的笔迹看的她胆战心惊。   “看清楚了?”男人快手快脚的一把抓过纸“本来嘛我也是受人所托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你既然也说她是你的家人那这钱你怎么说?”   秋允羣猛然站起来火大的将桌上的茶壶茶杯通通扫到地上,力气之大使得东西一倒地上就碎成一片。宛若躲避不及正好被飞溅来的碎片扫到脚,她不动声色的一抖将脚移开几分“阿玛,有话好好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秋允羣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指着男子就道:“我与她早没了任何关系!她作死做活的去外头怎样与我无半点干系,你给我滚!”   那男子想来也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主,秋允羣毕竟年轻时骄横惯了老了这么一发火也还真有些气势。男人也是被吓住了好半响才道:“我今日里不与你们浪费口舌,老头子你好生养着别回头一口气岔了喘不过来……”   “滚!”又是一声怒吼男子终于一溜烟跑了。   宛若上前追了几步又停下来,望着满地的狼藉忍不住叹息“既然不在乎何苦要发火,您身子不好自然是要多担待些。”   秋允羣气不过瞧见脚下的一片碎瓷又是冒火抬脚狠狠踹了几下放下瞪着眼进屋去了。   她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脚上传来火烧火辣的疼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被伤到了,夏天裙子薄已经隐隐看见了血丝。宛若龇着牙正要蹲下身子看看,余光一扫就瞧见宛然失魂落魄的进来。   “宛然!”她心里一紧也顾不得什么伤口了急急跑上去“你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   宛然听到声响终于有了些意识,她慢慢抬起眼,望着宛若的眼神里却又分明空洞无神。   宛若一下子被这眼神吓住了,黝黑的瞳孔里不是往日的灿烂活泼,甚至是绝望的。比起上次丁祥贵的事情还要绝望,她下意识的握紧宛然的手“怎么了?”   宛然望着她,良久才道出口“为什么……偏偏是你。”脚下一软她眼前一黑直直就倒下去。   “宛然!”   为什么偏偏是你?我清高孤傲的姐姐,美丽淡然的姐姐,从小照顾我为我承担一切的人,为什么偏偏是你。因为是你,我从一开始就输的彻彻底底的,从此再无救赎。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上】   她百无聊赖的坐在湖岸一只腿曲起,一只腿垂下湖岸。鞋底正正拂过湖面,她轻轻施力腿便一晃一荡。   昨晚宛然的晕倒着实下了自己一跳,还以为她是病了结果将她扶到床上片刻才终于醒了。她担心的问宛然,可是宛然却是云淡风轻的一带而过。   她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件事有古怪,可是看宛然的样子也是问不出一句话来。她把下巴抵在膝盖上,嘟着嘴不晓得该怎么好。   陈洛祁一来就看见她这番少有的小女儿情态,心里也是爱极了。不声不响的在身后坐下,慢慢把手伸到她腰上。   她不是没有反应的,早在之前她就看到了湖面上的倒影。他不说她也乐得不拆穿,看到他把手伸过来了就顺势放松力量倒在他怀里。   “你知道我来了?”他搂着她就像搂着全世界,满满都是幸福的。   怕阳光刺眼,她始终闭着眼懒洋洋道:“每次都用一样的招数,我难不成次次都上当?”   他听了低低一笑,收紧了些力道“刚才在想什么?”   提到这点她好不容易才有的笑容又淡了不少,宛若撑着身子转过来于他面对面“你最近见过宛然没?”   他表情一怔“怎么这样问?”   “宛然昨日失魂落魄的回来没头没脑的对我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晕了,我吓了一跳后来问她什么事也不肯告诉我。”   陈洛祁绷着神经“她说了什么?”   宛若不明就里老实答道:“她好像说什么偏偏是我,是这个吧!”   他轻轻吐了口气心里暗自舒气,宛然没有告诉宛若事情真相只怕也是念着姐妹情分。他看着宛若也是欲言又止,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说了出来了以宛若的性子不知道又要憋在心里瞎想什么了。   “走吧!我们去走一走!”他拉她起来。   宛若乖巧的点点头,起身的时候却被陈洛祁看见了脚踝上的伤口。一把按她坐下握住她的脚厉声问:“怎么弄的?”   “没事!”伤口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又是天气热已经有点化脓了。宛若缩着脚躲闪“不小心弄的!”   他力气之大硬是握住不让她躲,把裙子掀到小腿低下头仔细看着。这一动作惹得宛若整个脸都是通红的,她到底是一个女孩子,按照过去的习俗脚是不能随便给人看的。   “哎呀……不要看了呀!真的不要紧的,我一点都不疼!”   他眉色间俱是心疼,伤口狰狞的一条横在白皙的脚踝上,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划伤所致。几乎是想也没想他低下头轻轻的对着伤口吹气“一定很疼。”   那样的表情,仿佛受伤的是他自己,小心且又心疼。陈洛祁一只手握住脚踝一只手从兜里掏出手帕,抖开来用里面包住伤口,动作轻稳的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我手头没有药,等下我们去找大夫看看。这么好看的腿留了疤就不好了,嗯?”他说了半天都不见她回话奇怪之余只好抬头看她,岂料一抬眼就看到宛若泪满面的盯着自己。   他紧张的松了手“弄疼你?”   她却只是摇头,他越发的心急只当是自己哪里不好。宛若淌着泪扑进他怀里“陈洛祁,过了秋天我要嫁给你。”   他愣住,待到反应过来她已经在怀里了。这是在一起以来她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往日里他厚着脸皮说了许多甜蜜的话她都是听听然后娇羞的低头岔开。然而这一次却是主动说出来,他怎么不欣喜。   “好,过了秋天我娶你。”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下】   在陈洛祁的执意下她还是跟着去看了大夫,上药的时候大夫说要把化脓的部分挖出来涂药才会好一些。大夫带着老花眼镜拿着刀靠近的时候陈洛祁的脸一下惨白,他拦在前头“还是去医院吧!”   她有些哭笑不得,宛城里的开的西洋诊所价钱都贵的离谱,她不想用他的钱况且这点小伤也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小题大做。   “不用了!”看着那位大夫脸都气绿了宛若拉着他到后头来“大夫您不用理他,动手吧!”   刀子在火上烤了一贴近皮肤有灼热的温度,她忍不住往后一缩,后背却被人牢牢抵住。仰头看去陈洛祁抿着唇一双手按在她肩上“你要怕就把眼睛闭上。”   她想了想还是闭了眼把头埋进他怀里,大夫很有经验一下就划开伤口用纱布把脓液吸干净了才小心的药粉抹上去。其实真的不是很疼,但陈洛祁用的力道却很大压的她两头肩膀都有些疼。   “好了!”他声音里带着还未散去的颤音,她睁开眼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大夫转身去收拾东西,陈洛祁握着的她的手缓缓蹲下“对不起。”   “和你又没关系,你说什么对不起。”   “每次都没办法保护好你,只有出事了才能陪着你。宛若,我不想只陪着你,我想替你分担着一切。”刚才大夫拿着刀划开伤口的那一瞬间宛若还没有怎么样他却已经满手是汗了。会不会很痛呢?宛若会不会强忍着不肯说出来?他满脑子只有懊悔,恼怒的是不能代替她受罪,后悔的是没有好好保护她。   “我向你保证。”他伸出一手抚上她的脸庞,眼神认真“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了。”   陈洛祁只把宛若送到了巷口,一来是宛若觉得自己可以,而来陈洛祁心里也是有打算的。若是碰见了宛然双方经过昨天早就把事情挑开了,他若装糊涂瞒天过海只会让宛然更加尴尬。   “那你小心点!我看着你走我再回去!”他放开手看她站稳了。   她知道不能劝说他,微微一笑就转了身。上药的时候不觉的,现在发挥药效了才觉得丝丝抽痛。她拖着缓慢的步子朝巷子深处走去。   陈洛祁一直看到她的身影消失了才转过身离开。   阿玛大清老早就出去了,省的讨债的人来看的心烦。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宛然站在院子里,风姿卓越的模样叫人惊了一下。   “宛然?”她眼神复杂的看着宛然。   秋宛然听到身影转过身施施然对着宛若笑“怎么样?可好看?”她身上月白色旗袍温婉大方,正是宛若那件新做好的。   宛若进来关上门跛着脚过来“你怎么穿了这件衣服?”   “不好看?”她是刻意化了妆的,眼角魅惑的向上扬越发的让人觉得刻薄。她转了一个圈“我倒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件好看的旗袍呢!”   宛然皮肤白嫩穿这种颜色也很好,但她本身就是活泼灿烂的性子,这样淡然的颜色倒是没有衬出多少气质来。   宛若抿着唇什么也不说。   宛然却笑了,那样笑容却是宛若十几年来从未见过的淡薄。宛然勾着唇角扯扯下摆“姐姐素来大方,从小到大有什么都是给我的。我穿了这件旗袍也应该不会介意吧!”   “宛然……”她微微曲起腿方能减轻些疼“你怎么了?”   “也没什么!”宛然冷淡的看了她一眼伸手去解扣子“这衣服不是自己的怎么穿都不好看,你说是不是?”她说着就把旗袍脱下,索性里面还有一件单薄的衣服。   宛然拿着旗袍递过去“给你。”宛若正要接过却在还来不及碰到的那一刹那旗袍就落到了地上。再看宛然的脸,竟是得逞过后的虚伪笑容“手滑,这料子实在太好。”她扭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早上打的井水泼了一半在地上,顺着青石板的缝隙流往四处。旗袍落在地上,水流上去把花纹都晕开了。   这料子真是极好,青蓝色的花一朵朵展开,碧水染成的色彩也是好看。   她忽然觉得有些冷,抱紧了双臂慢慢蹲下。手置于旗袍上头迟迟不敢落下,良久后终于有一滴泪落下。   妾愿为云逐画樯,君言十日看归航【上】   宛然从此后便开始与她有了变化,再不像从前那样喜欢粘着她,甚至是连话也变得少了。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陈洛祁,只是到了每天下午他来给她换药看到她毫无笑容的脸就会奇怪。   她对此只是淡淡一笑遮掩过去。   陈洛祁也不多问,轻巧的换好了药“这几天倒是听话,叫你没碰水就真的没碰。”   宛若眼神温柔把手放进他手里“我怎么敢不听你的话。”   他听了很受用换了一只手搂住她“我奶奶定了日子,我们过几天就去吃饭吧!”   “哦。”   她答应的这样顺畅他反而觉得奇怪,陈洛祁挺直了身子握了握她的手“不过就是家宴!大哥和梁晋又要去前线了,这次的情形怕是年前也不得回来了。也算是给他们践行。”   “好。”她还是点头。   陈洛祁终于意识到了严重,扳过她问:“怎么了宛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挣脱开他牵强的笑道:“没有的事。我只是太累了,最近接的活太多了。”   他放下心来把她楼进怀里,低着她的下巴柔声道:“这么拼命做什么?”   宛若靠在他颈窝里无限安好,她道:“等我们成婚之后把绣庄留给长生哥好不好?”   他想也没想“好。”   “可是……”她的语气又有点委屈“那样我就没有嫁妆给你了。”   他也笑“那正好,我当老师也拿不了多少钱。我也没有聘礼给你,宛若你千万别嫌弃啊!”   “不会的。”她很认真的摇头揪着他的衣服把头埋下“洛祁,只要我们俩就够了。”   只要我们,有你,有我。即使什么也不剩,但是确定了我们是相爱着的,我就不在乎。   那时候她没有告诉他她其实是多么的害怕,如今幸福就在眼前几乎唾手可得,可她偏偏不安。   宛然最近心不在焉不光光是自己知道,就连旁人也都是察觉了。一个平时比较活络的侍卫队的小兵蹦到她面前:“宛然小姐,你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她堆起笑极力否认“我可能是太累吧!”   小兵还想再说下去却被一个人按住了脑袋,梁晋绕到前面对着他就道:“队里没事了?在这里混日子!”   小兵敢怒不敢言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宛然叹了口气“你不该这么凶的,自己心里有气何苦发在别人身上。”   “有气的人不是我,是你。”梁晋没抬眼看她自顾自的找了个地方坐下“你比我想象中要清醒得多。”   她一愣随后苦笑“我还能怎么办?那是我亲姐姐,从一开始我就输了。难道真拿性命逼着她放弃吗?”   “从未得到过何来输呢?”梁晋沉静的不像平常的自己“宛然,过几天我就要跟着总司令去前线了。”   踢着脚下的草她没有抬头“我知道。”   他看着她许久不说话,她也不是没有感受到他的视线。只是他不说她也就一直低着头,梁晋唇角一勾还是沉不住“我知道现在说个不太合适,但是我还是想说。”   “嗯。你说。”   “我不想错过你,宛然。”他站起身在她呆怔中上前一步,没有用很大力气只是虚虚的拢住她的肩膀“宛然,等我回来。”   宛然先是震惊的却没有立马推开他,而是长久的叹息“梁晋,你这样叫我说什么好?”   “我不是洛祁,也没有他那样的有才华,在你眼里我不如他。”他松开手直视她“有一点我可以挺着胸脯说我比他强。”   “我爱你。他或许喜欢你但绝不是爱,可我是真真切切的爱着你的。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没关系。我可以等。”   不是不感动的,可是要怎么说呢?心里的那个人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可是梁晋却如此认真诚恳对自己表白。当真是造化弄人啊!   “梁晋,我不想瞒你。”她的眼神里还是失落的,看得他心里生疼生疼的。   “比起你来,我是不够喜欢你的。可是既然已经这样了我就需要好好的想一想,也许有一天我会想通。你也可能会比洛祁哥更适合我。但是现在我没法想。”   她愿意想那是不是代表自己还有机会?梁晋笑着低下头慢慢去握她的手,宛然本来想挣脱但一看到梁晋满含期翼的又不忍心了。   “宛然,我不会逼你的。”梁晋的大掌包着她娇小的柔荑,自己粗糙的掌心摩挲她的细软。他低低唤她“等到我回来了我希望能够听到你亲口告诉我。”   掌心的温暖贴很舒服,她抬头看他才发现一直被自己忽略的梁晋其实也可以很温柔。她展颜一笑“梁晋,平安回来。”   妾愿为云逐画樯,君言十日看归航【下】   那一天很快到来,陈洛祁在前一天晚上就同她说好了会在巷口等她。宛若出来的时候他还靠在树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她还是想临阵脱逃。   “宛若!”陈洛祁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她飞奔过来看到她的打扮也忍不住皱眉“你怎么不穿那件旗袍?”   身上的白色的衣裙虽然不是新的但也干净整洁,她勉强一笑:“今天起来才发现好像把衣服落在绣庄里了,我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她实在不敢说是因为宛然把衣服扔在水里,那又是上好的缎子根本就不能被井水这么一泡。   “那我们现在去绣庄换?”   “不了!”她提着裙子转了一个圈“就穿这身吧!来来回回的又要用去不少时间,反正老夫人和陈老爷也都见过我了。”   “出什么事了?”他拉住他试图从她平静的眼神里找出什么。   宛若根本就不敢直视他的眼,若说以前还能装作若无其事,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承认自己的心思,深陷的途中根本就没法再故作冷静。她握住他的手,揉揉的掰他的手指“你觉得我难看吗?”   “怎么会?你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女子!”   “那不就好了!”她俏皮一笑改手挽他“你也说了只是家宴而已!重要的是心意,你说是不是?”   看到她甜甜的笑容他就什么也都忘了,就这么糊弄过去了。两个人相视一笑十指紧扣的朝陈府走去。   陈老夫人常年住在郊外的别庄这次到竟然同意回来吃饭,一家人聚在一起也是其乐融融。他们到的时候陈洛桦和梁晋已经在了,宛若谦恭的低下头“总司令。”   一旁吃着水果的梁晋笑着打趣“只怕再过不久就要改口喊大哥了吧!”   宛若经不住调侃脸皮一下就红了,陈洛祁走过去就是一拳“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   梁晋和他打闹惯了当然不会就此作罢,陈洛桦一个冰冷眼神丢过去便立刻禁了声。陈洛祁拉着她坐下“你先坐着,我去拿东西给吃。”说罢就去抢梁晋手里端的水果。   “一个人吃独食你也好意思!”陈洛祁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梁晋也不好说话抱着盘子就是不给“你怎么不说自己重色轻友!从小我没少抢你东西吃你都不说,现在有了媳妇倒是一口也舍不得留给我了!”   看着他们打闹她也觉得舒心,陈洛桦看着她的笑心里却只有满满的苦涩。伸手倒了一杯茶转手却递到她面前。   宛若接过喝了一口不由得道:“头三月里的龙井?当真是名不虚传。”   陈洛桦也喝了一口喊着轻笑“许久不见你了越发的清逸了。”   “倒是总司令瘦了不少,前方战事吃紧您也怕操了不少心。”   你来我往客套了几句,陈洛桦突然把目光放到前面打闹的两人身上。他说道:“倒真是羡慕他,纵然千辛万苦也是等到了。”   宛若知道他说什么,也不反驳反而道:“能得到他的亲睐怎么不说是我的福气?”   他低笑“果然也只有你们在一起了才使得。”手里端着的茶抿到口中是苦涩难耐的,他含着一会儿却还是咽了下去。   “凡事都有清醒和迷糊的时候,我不过是想明白了。”陈洛祁终于从梁晋手里抢过了盘子一脸得意的朝她走过来,她也忍不住笑站起来走向他。   “梁晋那死小子还不是抢不过我!”闹了一脑门的汗,语气却堪堪掩不住胜利的兴奋。   “都是大人了还好意思。”她嗔怪。   “嘿嘿。”   看着两个人熟视无睹的你情我浓梁晋受不了的抖抖身子,真是鸡皮疙瘩掉一地。伸手去拿桌上的瓜子时不巧看见了陈洛桦落寞的眼神,他还疑心自己看错了还想看清楚时陈洛桦却又一记目光扫来。梁晋及时的收住老老实实的躲一边嗑瓜子了。   吓跑了梁晋他看过去两个人站在大厅里,宛若拿出了锦帕,陈洛祁讨巧的把头低下一边还摘了颗葡萄塞进她嘴里。   周围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心里眼里只有彼此。这样温馨的场景却震得心脏有一瞬的麻痹,陈洛桦慢慢勾起笑。   也没什么不好。那样的女子有权利得到世上最好的,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无端觉得暖意横生,纵然不属于自己又有如何?至少可以看着她这样笑着也不枉这一生。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上】   到了开饭的时候大家围坐在一起,梁晋七嘴八舌的吵着要吃这要吃那儿,陈洛祁一看到他要吃的就把盘子挪远。   “陈洛祁你丫的就不能让一回啊!”梁晋愤恨的举着筷子“我马上就要上前线了!你不给我多吃点我万一打不动怎么办?”   不等陈洛祁说话陈洛桦就瞟过去“平时亏待你了?”   梁晋讪讪的放下筷子,陈洛祁兴高采烈的夹下一大块鱼肉给宛若颇幸灾乐祸道:“打仗嘛就是要体力,梁晋你看你都这么胖了还不少吃点!”   梁晋怒了“我身上统共也就没几两肉你也好意思!”   老夫人见到这难得的热闹场景心里自然欢喜“两个人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小孩子心性!也不怕丢人!”   “就是!洛祁,你也是的!梁晋过些天又要走了,你还非要跟他闹!”陈鼎沣也笑着附和。   “听听这就是良心话!”梁晋乘其不备一把夺过盘子。   陈洛祁还欲和他抢,宛若笑意盈盈的夹了菜放到他碗里“好了,胡闹也有个度。”   这招果然受用,陈洛祁瞪了梁晋一眼老老实实的吃饭了。老夫人也伸手给宛若夹菜“也只有你镇得住他!”   “哪里的话,老夫人不要打趣我了。”宛若羞红了脸。   “宛若啊,以后就和洛祁一起叫奶奶吧!”陈鼎沣乘机道:“我们商量着等洛桦他们回来了就给你们举办婚礼。”   “死小子!你听到了,老老实实打完仗回来喝酒啊!”陈洛祁喜上眉梢放下碗冲着梁晋一抡拳。   梁晋嘴里塞了太多东西被陈洛祁这一拳上来差点卡死,他好不容易咽下去了“至于你嘛!宛若,看他这么得意的样子你还是考虑一下吧!”   “说什么呢!”陈洛祁又是不客气的一拳。   梁晋急忙摆手“开玩笑开玩笑啊!”   大家顿时哄笑成一片,气氛融洽和蔼。吃过饭后又坐在一起说了会话,陈洛桦和梁晋就回军队了。老夫人也说要回去,几个人走到门口时老夫人把宛若叫到一边。   “宛若,今天看到这样我很开心。”老夫人一边说一边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碧玉镯子套到宛若手上。   “老夫人,这……”宛若连连拒绝“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有什么不能要的。”老夫人按住她的手一脸的慈爱“洛祁那孩子是个很实心眼的人,虽然从小不愁吃不愁穿但他心里多少还有些孤寂。宛若,你陪着他算起来是洛祁的福分。”   她不再拒绝,反握住陈老夫人的手。眼眶里有了泪意“老夫人,我会尽我所能叫他幸福。”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十指紧扣,陈洛祁一眼瞟到她手腕上的碧翠,假装醋意横生道:“奶奶也真是偏心,想当初我看中什么她都是藏着不肯给的。”   宛若觉得好笑停下来故意反问:“你不高兴啦?”   陈洛祁跟着停下脚步,装了半天还是笑出声“哪里的话!我巴不得他们比喜欢我还要喜欢你。”   她却收敛的笑容,犹豫着看向他“洛祁,宛然她……”   “宛若。”陈洛祁一听到她提起宛然神色不由得正式了,他扣紧她的手也不再笑了“宛若,一生一世我只爱你一个人。”   听着这样的话她便觉得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宛然落寞的脸也顿时被遗忘了。慢慢展露笑颜,她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角“我也是。”   被这样一个人爱上是她的福气,她何德何能得此良人,老天待她不薄。从相遇到相识再到如今的相爱,这期间的千辛万苦非常人能领喻。虽不是千般万般的阻碍,但也是绕了一大圈。索性她最终还是没有错过他。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下】   手拉手的到了巷子口,陈洛祁依依不舍“要不我们再走一圈吧?”   宛若哭笑不得“再走下去估计永远也到不了家了。”   “那更好啊!”陈洛祁来劲了抓着她的手死活不放“最好就剩我们俩,走多久都不累。”   看他耍无赖的样子她眉眼弯弯,俱是甜蜜的笑意。然而这笑却没有维持多久,她看见了宛然站在不远处冷眼瞧着他们,那样子蓦然叫心底一寒。   陈洛祁见她不动了才顺着视线看过去,宛然抿着唇冷意森然的望着他们。他脸上也不笑了,宛若本来想挣脱开他奈何他却用力更大。   “回来了?”宛然慢慢走过来。   宛若突然生出一种愧疚之意,要张口说话却被陈洛祁抢在前头“宛然,我爱你姐姐。”   宛若和宛然同时一愣,宛然比她先反应过来。扯出一抹难看的苦笑“你这样说了我还能怎么办?”   她松开了陈洛祁,上前握住宛然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宛然,我……”   “总要给我点时间想通吧!”宛然叹气“在我还没有想开之前还是不想轻易原谅你。”   陈洛祁一皱眉“宛然,不公布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你不要迁怒宛若……”   她忍不住冷笑“还没有过门就这样护着了?”   宛若脸上挨不住,扯着陈洛祁的袖子让他不要说了“你先回去吧!”   陈洛祁本想拒绝但看到宛若和宛然之间的冷淡也不好再坚持,自古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宛若自小就把宛然放在手心里,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恐怕也是一团糟。他此刻留在这里只会将事情弄得更糟。   “那我先走了。”   宛若点点头,陈洛祁转身前目光落到宛然脸上却终究什么也没说的离开了。   陈洛祁走后宛然也依然没有给宛若好脸色,一言不发的率先走在前面。宛若咬着牙跟上去“宛然,你听我说……”   “说什么?”一把甩开她,宛然神色益加的清冷“说我的亲姐姐是如何拿刀子剜她妹妹的心?说你是如何和陈洛祁一起把我玩在鼓掌中?你想要说什么呢?”   她一席话吼得宛若招架不住竟是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宛然一双冷眼不见平时的清澈单纯反而是犀利的让人心寒。   “你说这样的话何尝不是拿刀子剜我的心?”宛若垂下眼语气疲倦“我也是挣扎过的。”   “你挣扎?”宛然提高了声音“你是在为你自己挣扎吧!说到底还不是一样沉沦了,现在来说什么愧疚未免太过假惺惺了!”她心中自然是有气,虽是知道并不能全怪宛若一人。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矛盾,她心里有陈洛祁便是再不好也舍不得说一句。宛若是她姐姐,她便觉得习惯了一股脑的就将火气撒出去了。   “我顶顶讨厌虚伪的人!”宛然甩下这句话大步流星的走了。   宛若站在原地除了深深的无奈再也不能说什么,站了好一会儿她整理好心情这才慢慢回去了。然而一回到家竟是出乎意料的看到了苏艳红。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上】   多日不见苏艳红比走之前要憔悴的多,整个人也瘦了一圈。脸上青青紫紫的都是伤,她哭着抓着秋允羣的袖子道:“求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救我吧!”   “情分?”秋允羣冷冷一笑“你同我讲这个?苏艳红不念及情分的是你不是我!”   “我知道之前是我错了!可我是气极了!我现在是走投无路了,若是你不肯帮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苏艳红嚎啕大哭,她透过余光又看见宛若站在门口再看看秋允羣不为所动的面容突然咬了牙连滚带爬的朝着宛若来了。   “宛若!”她脏兮兮的手紧揪着宛若的衣服“我求求你,你帮帮我!我欠下一大笔钱,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气极了,可是现在他们要打死我的!”   宛若的衣服被她攒得死紧,一下子不得以绷直身体。她蹲下来握住苏艳红的手“你先起来……”   “我不起来!”苏艳红手一甩“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姐妹。,可是宛若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宛若也大概清楚了,苏艳红定是在离家的期间里去赌了,并且是输掉了不少。胳膊一阵疼,她被人强行拉起。秋允羣眼波森冷“有本事你出去了就别再回来!你自己闯下的祸事自己收拾!”   “不要!”苏艳红一脸泪仍是抓着不肯放“他们真的会打死我的!宛若我知道你良心好,你就当做好事救我一回吧!”   “阿玛,这样不行。”宛若思虑再三还是对着秋允羣道:“就算我们铁心不管,那些人也一定会找上来的。”   “你先住下来。”宛若见阿玛不说话心里叹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秋允羣心里多多少少不会真的不顾她的。   宛若拉起苏艳红“我去拿药,你看样子浑身都是伤。都休息够了再说吧!”   苏艳红还想再说宛若却是不给她机会自己径直去房里拿药了。   走进屋里宛然靠着窗子冷然的看着她,宛若抿着唇去柜子里拿药。宛然却道:“我真不晓得你怎么想的。”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对上宛然冷意盎然的眸子“真要看她死在外面吗?”   “你就是这个样子!”宛然嗤之以鼻“总以为自己是圣人!她上回害了我,这次你是不是要把自己搭进去才甘心?”   她背着阿玛和宛然问了苏艳红,才晓得这次她竟是输了一大笔钱。宛若皱起眉头,她不是圣人也的确没有必要为苏艳红还这笔债,可是,她终究不忍心就放任苏艳红横尸街头。   “你让我想想!”将药拿给她宛若就离开了。   她和陈洛祁的关系如今宛然也都知晓了,再瞒下去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况且老夫人那个态度怕是再过不久就要商量婚期了,幸福就在眼前了,她没来的心不安。   在这种节骨眼上苏艳红又回来,就算是真的不管不顾以苏艳红的脾性也不会轻易放弃的。到时候反而大家都难做人。   她双手叠交在一起,全然没了主意。思前想后她还是离开家去了绣庄,家里气氛死气沉沉的一片再呆下去只怕都憋闷坏了。   “你今儿这么晚还过来做什么?”长生看到她新奇道。   宛若随口道:“在家里没事就过来了。”   长生抓抓头还是想不通“你今天不是和陈少爷一起去陈家吃饭吗?”   她叹了口气挑了一张绣墩坐下,看了一眼花样就去挑线穿针“长生哥,你说云姨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长生闻言也沉默了。宛若揉揉额角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冲着长生抱歉一笑:“瞧我说的!云姨自然很快就回来了。”   “宛若。”长生难得这般神情严肃到叫人不敢忽视。   她心里一个加快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正准备说点其他的岔开话题。长生却极其固执“老板娘不会再回来了吧!”   她捏紧了针,强笑道:“长生哥,你想多了。这里是云姨的家她怎么不会回来……”   长生拔高了音“正因为是她的家,有什么事可以让她连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家都不要了!宛若,你不用诓我。”   “我心里晓得,老板娘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你们平日总觉得我笨,其实我哪里是看不出。我自小就没爹没娘的是老板娘捡了我,她虽然嘴上不饶人可心里是把我当亲儿子的。有时候夜里我起来常看见她一个人坐在庭院里发呆,一坐就是一夜。我那时就知道老板娘心里也怕是有一段往事。”   宛若也不好过,拿着针愣是下不了手。她慢慢说道:“人非圣人,总归要被这七情六欲的事情恼了心神。长生哥,云姨只是过不了自己的那道坎。”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下】   宛若是在第二天才知道陈老夫人受伤的消息。陈洛祁今日没有课本来说好要来找她,待到她绣完半幅锦帕却仍是不见人影。   看宛若绣一针就抬头张望一眼的模样花实她们一个个都抿着唇笑的欢,宛若左等右等都没见人心下也有点着急。一回头正好就看见了那几个小女人围在一起冲着自己笑,她放下针故意正了神色“这么好笑也和我说一说。”   余暇把头一扬冲着身后的姐妹挤眉弄眼“我们笑啊有人坐不住了,在这儿当望夫石羡煞我们这些孤家寡人的眼啊!”   宛若笑骂“一个个的都不认真做活在这儿编排我,真是了不得了!”   花实探出一个头“哪里的话!晓得你和陈少爷情深义重我们不是羡慕嘛!”   她也没心思跟着闹腾,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想陈洛祁了,从前她不肯承认心意何曾这样期盼过,如今便是一分一秒也不能分开了。   等到了中午陈洛祁依旧没有出现,她终于开始担心了。陈洛祁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答应过的事情便是一定要做到的。更何况对象是她,他绝不会无辜食言的。   随便收拾了针线她坐不住了起身,花实在旁边就笑开了“等不及了要去寻了?”   宛若腆着一张脸瞪眼看她“回来再收拾你!我实在放心不下去看看就回来!”   一帮人在后头笑得前仰后翻,余暇还算有良心的道:“不急不急,你若是敢不回来我们替你收拾花实也是一样的。”   “呸!”花实一听不高兴了掐着余暇的脖子就是乱晃“平日里看你乖巧的很,这时候就晓得出卖我了?”   她也顾不得争辩了交代了几句就出门了,本来想去学校里但想想还是决定先去陈府。   到了大门口看见老管家交心忡忡的来回走,心里七上八下的深怕是出了什么事。她赶上去“王伯可是怎么了?”   王管家先前就见过宛若,昨天陈洛祁携她来也是看见了,更加明白的眼前的女子过不久就该是陈家的二少奶奶了。不敢怠慢,王伯道:“老夫人昨日回去的时候摔了,本来以为没什么结果一直昏迷不醒。老爷和少爷瞒着大少爷不敢说一大早就过去了。”   宛若皱了眉,又听王伯道:“老夫人摔了又不敢随意叫人送回来,这不老爷去了这么久还没个消息可真叫人心急啊!”   她匆匆道了别就喊了路边拉车的到了郊外。进去的时候下人们都认得她自然也就没有阻拦,她在大厅看不到人直奔老夫人的卧房了。   穿过长廊就看见陈洛祁焦急同大夫交谈着,眼底的倦色清晰的叫人心疼。他没有看见她,宛若便慢慢移过去。   “现在情况究竟怎么样?”   大夫像是再斟酌字句“陈少爷我不能打包票,老夫人这一摔看似没什么但毕竟年纪大了身子也大不如从前了。只怕是往后要小心担待了。”   陈洛祁苦恼的抓着头又说了几句,看到那大夫走了宛若才走出来“严重吗?”   他一惊回头就看见宛若担忧的神色,一夜的疲倦早就让他不堪支持了。但一看她的脸就觉得很窝心,他放松了心上前搂住她“怎么就过来了?”   “我等不到你就去了陈府,王伯告诉我了。”   搂着她将身体的一半力量交给她,他微闭了眼想起了自己失约,抱歉道:“昨晚奶奶说是吃的有些多了不想坐车回去,就和锦姨在街上四处逛逛。本来也没什么,但是白天耽搁了回去的时候天都黑了,锦姨自己去敲门奶奶不留神从阶梯上滚下来了。”   宛若抬起脸看他眼底掩不住的担忧之色忽然捧住了他的脸,他不得已只好与她视线相平“不会有事的,老夫人会好起来的。”   他一愣随后按住她的手贴紧自己的面庞喃喃重复“会好的,会好的……”   燕子双飞去【上】   陈鼎沣在床前守了一夜,洛祁怕他吃不消好说歹说才劝的他肯去隔壁的房里小憩一会儿。看着陈洛祁扶着陈鼎沣走了宛若才走到锦姨身边,锦姨自然是一夜无眠此刻半跪在榻前一双眼肿得通红。   “都是我的错!”锦姨又忍不住流泪“是我没有照顾好老夫人!”   “锦姨,您不要这样。”宛若安慰她“世事无常,您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您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休息等到老夫人醒了照顾她。”   “宛若……”锦姨拉着她的手哭的气喘“刚才老爷在,我……不敢说,老夫人会不会……   “不会的!”宛若抽出自己的手拉起锦姨“您不要多想,先听我的话去吃点东西好好说一觉吧!”   等到把锦姨也劝走了她回到老夫人房里,陈洛祁一个人坐在床前低着头。她默默叹息放轻了脚步走到他身边,陈洛祁根本没想睡只是低着头在想事情一下子听到脚步声也就知道是谁了。   “锦姨去睡了。”宛若摇摇他的手轻声问:“你要不要去睡会儿?”   陈洛祁摇摇头想想还是道:“你陪我坐一会儿吧!”   两个人望了一眼床上的老夫人确定不会有什么事后才放心掩了门出来,没有去很远的地方就着长廊两边的石凳坐下了。   “你一夜没睡就先眯一会儿吧!”宛若本想挣脱开他的怀抱却被陈洛祁一把按住手。   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不要动,就让我靠一会儿。”他收紧了手下巴搁在她肩上“昨晚我一回到家知道了这个消息,到现在还是不能相信。”   “老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会好的。”她轻轻道。   “我娘就是一睡不醒的。”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好久才说道:“当时大夫也说会好的,也都对我说娘是好人会好的,可是你看最后她还是撇下我走了。”   她听出来他语气里无法掩饰的害怕与恐慌。宛若翻了个身自己就可以正面对着他了,她仰着脸刚好够着他的下巴“我会陪着你的。”   他那样一个独立坚强的人此时此刻竟会露出惊慌恐慌的表情来,陈洛祁眼角微湿隐隐道:“我是真的害怕……”   她想起那时候额娘才走,宛然又小事事都要她来打理。累了怕了都要坚强的挺住,她明白这种感受。陈洛桦开赴前线,陈老爷年纪也大了,而他陈洛祁终于也要承一回担子了。   几乎是想也没想,她伸手抚上他紧皱的眉。温柔的一点点的替他抚平“你该是笑着的。”她昂起头终于吻上他的唇。   他一哆嗦,这是宛若第一次主动吻他。往日里他百般无赖她都是羞红了脸逃避,而如今唇上温软的香气一遍遍提醒着自己这是真的,她在自己怀里有着和自己一样的情深义重。这世上最懂自己的人只有了她。她不会说什么却会安安静静的陪在身边。   这就够了。他收紧了手想把她就此融进骨血中,陈洛祁低头回应她。夏末的庭院里隐约闻见蝉鸣,前方一片枝叶茂密遮去了炎炎的日头,四处的安谧静好。   松开手时她已经脸红的连气都不敢喘了,陈洛祁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脸又在眼眉处一阵细吻。酥麻痒痒的感觉一直蔓延,却是格外的舒服自然。陈洛祁的眼神里只有柔情温暖“宛若,谢谢你。”谢谢你在这个时候陪在我身边。   陈洛桦不在,老夫人又是昏迷不醒,陈家的事情陈洛祁自然要一肩扛起。他踌躇再三还是决定辞掉学校里的工作,校长觉得可惜也说了不少挽留的话却都被他婉拒了。   宛若得知后只问了一句“你真的不后悔?”   他看不出表情的一笑,搂住她道:“我终究要承担起我的家不是吗?”   陈洛祁忙不开,她也是忙碌的抽不开。临近夏末绣庄最近接了好几笔单子,她不光要担负起老板的责任还要时不时的一起做活,一天下来骨头都要散了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见面。   即便是这样宛若也没有觉得失落,反而是慢慢的舒心。知道他和自己一样的忙碌,心里的思念如同潮水般,一天之内潮潮落落,他和她在同一片天空下为了自己该负的责任而忙碌。这样的感觉其实也很好。   宛若分神想着他现在会在做什么,吃过饭了没,是不是还在为那些账本伤神。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这么想念他。   “宛若!”长生这一喊把她拉回现实里。   “怎么了?”   长生从柜台里找出几张单子翻了翻对她道:“下午有几处地方要送货过去,大的给我,这里有几个小的劳烦你跑一趟了。”   她接过“没什么,是我总是麻烦你。我们这一屋子的人真正使得上力气的人也只有你了。”   长生谦虚的往后退“说什么样的话!这是我应该做的!”   燕子双飞去【下】   到了下午她理好绣好的绣品就要出门送货,出门前花实她们千叮万嘱要注意安全,她听了一笑“又不是孩子!”   花实笑的十分不怀好意“以前可管不着,现在可金贵着呢!要是磕着碰着陈少爷会心疼死的!”   “呸!”脸一红她瞪了花实一记快步拿着东西出门。   走在街上她也不赶时间倒是优哉游哉的四处看看,现在快到了夏末天气早就不那么热了,微风吹过来带着点清香,她嗅了一口气知道是有桂花提前开了。   “你说说这是什么世道呀!遇上这种事情真是丢人啊!”   “就是啊!那女人不在家里好好相夫教子跑出来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可不是犯贱啊!”   迎面而来的两个人一边走一面议论,宛若觉得新奇心里暗想又是哪家出了什么事情。   一个大婶提着篮子对着菜摊的老板随意道:“我刚刚正巧路过真是惨啊!那脸上都给打肿了,她家男人下手还真狠!”   “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活该!”老板熟练的往篮子里抓了几把菜愤恨道:“若是以前这种女人早就被拖到村口烧死了,连带着家人也一起受到嫌弃。”   大婶付了钱还不走压低了声音道:“听说那女人是个续弦,嫁过去捡了两个现成的女儿。啧啧啧,肯定是过得不如意……”   宛若停下脚步,有些迟疑的看着那位大婶“你是在说……”   大婶见有人问自己一下子忍不住话匣子全打开了“就是前面啊!老婆偷人被丈夫捉奸在床,现下可都围着人……小姑娘你去哪儿啊?”   宛若心里七上八下的只但愿是自己多想了,加快了脚步朝前赶去。果不其然就看见一处屋子里里外外都围了人,她使劲往里面挤。   “你这个贱人!”伴随着骂声的还有响亮亮的耳光声,越往里挤就越紧张,宛若手心了一半汗还是存了一点希望。但这些渺小的希望就在她终于挤到前头看到一切时全部崩塌。   苏艳红衣襟半开,脸上哭的脏兮兮的蜷成一团缩在一边。而另一边是一个瘦弱的男人此时却被阿玛打得奄奄一息。   再看秋允羣眼睛都气红了,泛着杀气腾腾。宛若捂着嘴退后一步不小心踩到别人的脚,她简直不敢相信。苏艳红嗜赌成性她是知道的,可是现在这样的事情再加上先前的风言风语怕是坐实了水性杨花的名头了。   阿玛素来好强,遇到这种事情她都不敢再想下去了。秋允羣瞪着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发现宛若的存在,抬脚又想踹上去,宛若眼疾手快冲上去拦住他的手“阿玛,先住手!”   秋允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在气头上谁的话也听不进,手上一用力“你给我滚!”   宛若抵不过他被推在地上,胳膊摔得生疼她也顾不得了“阿玛,您想把事情闹得整个宛城都知道吗?我们先回去,回去再说!”   秋允羣这才看清地上的人是宛若,他压下一口气瞪直了眼:“你怎么在这儿?”   宛若撑着起来不动声色的站在苏艳红前面挡住一部分视线“阿玛,这里很多人我们还是回去说。”   扫了一眼周围果真是围着许多人,秋允羣再大的脸面也禁不起这么丢!他恶狠狠的看着苏艳红走过去几下揪起她“回去我再跟你算账!”   眼看苏艳红毫无招架之力的被阿玛拖走,看热闹的人也一哄而散,宛若咬咬牙跟上去了。这样回去阿玛不打死苏艳红是不会罢休的!   果不其然一到家秋允羣就什么也不顾了拿起什么就往苏艳红身上砸,宛若拦了几次难免也受了伤。秋允羣气的脸色惨白“我对你不薄,抒意走了我就娶你进门。就算你说家里条件大不如从前我也没有亏待你!你做出这种事情算是什么!”   苏艳红只是哭断断续续的说着:“我欠下……我能怎么办……”   宛若脸色也不好看,苏艳红欠了一大笔赌债,本来是希望阿玛念在旧情上会帮她结果竟没想到阿玛铁石心肠一分钱也不愿意给她。   “你这个贱人!”秋允羣越想越气又要砸东西,苏艳红见状身子往后一缩“秋允羣,你别再打了!”   “你做了这样的事情丢尽了我的脸面如今才晓得害怕了?”   望着步步逼近的秋允羣苏艳红毫无退步,她咬着牙直视他,看着那男人眼里只有着深深的鄙夷没有丝毫的怜惜,她忽然就心冷了。   往日里林抒意还在,他在外头寻花问柳,哪怕也曾为了自己一郑千金,可是却从没有过一丝一毫的爱意。她想起来每次他提起林抒意时眼里的那种又爱又恨,就是那样的眼神才叫她沉沦了,她想着终有一天他的眼里也会自己。   可是没有。林抒意活着的时候没有,死了更是没有!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量她站起来用了力一推,秋允羣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一下没站稳连退了好几步踩到湿漉漉的青苔摔倒了。   “阿玛!”宛若尖叫着奔过去,头磕在水井壁上留下一道口子,宛若扶着他慢慢起来后怕的离开了些。若是刚才再有一丝巧合阿玛就摔倒井里去了那后果是她想也不敢想。   “你好,真是好得很!”秋允羣指着苏艳红连说。   苏艳红也没想到自己会用了这么大的力气,望着秋允羣额头上渗下来的鲜血心里掩不住悲凉,她失去了支撑双目里带着最后的一丝期翼“秋允羣,你心里到底可有过我?”   秋允羣看着她,她露出那样死灰般的绝望神情偏偏眼里还带着一丝的祈求。他突然就狠不下心了,转了身道:“你走,从此之后你我恩断义绝。”   宛若被阿玛轻轻推开,只能看着他一步步的慢慢离开。再回头去看苏艳红,她已经没有了生气整个人像团乱糟糟的抹布,苏艳红抿着唇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抬着头看宛若,眼里无法抑制的苍凉“我的爱情,我爱的人……这就是我爱了这么多年的人……”   那一段苍凉往事现在想来只有满满的苦涩,那个人至始至终都没有爱过自己。苏艳红冷了心,如同一桶冰水浇到身上,从头到尾凉得刺骨。宛若不忍迈出去的脚却也不敢在前行一步,这个时候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我不会就这样甘心认输的。”苏艳红擦了眼泪“没了爱情我也还是要活下去的。”   除了无力宛若什么感觉也没有,她此时不知道该是为额娘庆幸还是为苏艳红悲哀,额娘一生被两个男人所念。一个是她爱的,一个是爱她的,就算魂魄早就不知归往何处也会觉得欣慰。唯有苏艳红争夺了大半辈子却原来是一场镜花水月。   尊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上】   很快她就明白了苏艳红最后那一句话的意思了,额娘唯一留下的一对镯子是准备留给她和宛然做嫁妆的。秋允羣再如何哪怕是真正穷困潦倒的时候也不曾生过要将其卖掉的念头,而如今苏艳红却偷走了它。   “我早该知道的。”秋允羣苦笑“当初抒意走了她无意中看到那对镯子,我没有同意怕是现在被她拿了换钱吧!”   想起那对额娘曾戴在手上的镯子她心里也觉得惋惜,那是额娘娘家人一代代传下来的。可能以后就会出现在不相干的人手上,宛若出声安慰阿玛“我们心里有额娘就够了。”   秋允羣重重叹息“宛若,我对不起你们。”   然而世上就有这样的巧合。苏艳红不甘心偷了镯子,宛若的额娘出生大家她一眼就看出那对镯子的价值。因此去了城里最大的首饰店。   店里的老板也是识货的犹豫再三还是开出了令双都满意的价格,苏艳红走后老板正要叫活计把镯子拿下去好好清洗打磨好再拿出来。陈鼎沣在宛城里有多家的商行,这首饰店不过是其中的一家。他本来只是路过也许是心意相通就鬼使神差般的进来了,一眼就看见了老板手中那两枚碧绿。   惊讶不是因为镯子本身。而是遥远的记忆忽然在脑海里鲜活起来了,那个曾经温婉大气的女子笑起来的时候会有极浅梨涡,也曾静静站在一边看自己打水浇花。   不谦不卑的淡然如水却在那一天也可能是这一生唯一一次的失态了。大婚的前一天她跑来找自己,带着满心的期待诉着即将嫁人的消息,没有喜悦,不是炫耀,唯有满心满意的期待。   望向自己的双眸中的期待。他却沉默了,那个女子该是浅笑如花的站在安然和谐的地方怎么能忍心和自己一起奔波呢?哪怕到最后看到她眼里死一样的平淡,那是希望落空后的默然。后来的那几年他还没有遇见宛沨的时候每个夜里她都会入梦,如水般的眸子凄楚的望着自己。   怎么能忘,怎么舍得忘?陈鼎沣眼前一黑几步上前按住老板的手“这是哪来的?”   老板一惊看清来人竟是陈鼎沣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陈老板……”   他保持着最后的冷静“谁给你的?”   “陈老板……”   “我问你谁给你的?”陈鼎沣大声吼道“谁给的这对镯子?”   “是一个……女人……才走不久……”   匆忙追出来站在店门口四目远眺,大街上来来往往都是人群。一个人在里面根本就看不出来,陈鼎沣泄了气暗自摇头。   那个人早就不在了。她的女儿都已经这样大了,她早就不在这世上了。重新回到店里问清了来龙去脉他眉头就一直紧锁,店老板则是一直低着头不时的用余光的打量他,生怕自己哪里出了错就要被开除。   气氛尴尬间王伯提醒他该回去陪着老夫人了这才慢慢起身,老板更是亲自出来站在门口一直目送车子开除老远才放下心来。   然而就在车子掉头驶出宛城时他却按住了司机的肩膀,有太多的疑问在脑海里盘旋了,他想了想是该去见一个人了。   “掉头回城里。”   这一天都心不在焉的,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宛若不知道是第几次绣错了,一边的余暇都看不下去了“你再拆,这布都要坏了。   她缓过神歉意的一笑松开手“对不起啊!”   “该不会实是在想陈少爷吧!”余暇闷笑。   宛若横了她一眼“有空就好好的干活,别老想些有的没的。”说起来陈洛祁与她也真的是好几日不见了,他那边只怕比自己更忙。   环顾了四周她的心思始终提不起来,蔫蔫的就像许久没有浇水的花儿。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可笑,什么时候竟然也为这点小事而斤斤计较。这样想着脑中却在分神盘算是该抽点时间了,正巧最近院子里有一两株提前绽放的桂花树。   “等到了秋天,你就要准备做桂花糕了!”当时他含笑这么跟自己说的。原本只以为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现下到真要付诸诺言了。   秋允羣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还闷在屋里抽烟,烟雾撩人呛得人连说话都困难。敲门声持续了好久他才有所反应“来了!”   一边推开拦在前面的椅子一边急冲冲的飞奔去,自从抽了大烟后他身子骨大不如从前。跑了几步就是气喘吁吁一开门却是愣在当场。   “王爷。”他愣神看着面前和自己一般大却看上去分明比自己要年轻许多的陈鼎沣,听着他如从前一般喊自己却是恍然入梦里。   “我与福晋并没有什么……”彼时他归来事业有成身边亦有妻儿环绕。   那时候秋允羣还是嚣张到不可一世的王爷“陈鼎沣!你信不信我可以杀了你!”   面对威胁他丝毫没有胆怯仍旧是平平淡淡“您何苦抓着过往不放?”   他是恼怒极了二话不说就掏出了枪要崩了陈鼎沣,眼前一道纤细的身影闪过再看去就是她冷着脸傲然的挡在面前。   “你让开!”他不收回枪便指着她的眉心。   林抒意瞪着他语气冰冰冷“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你今天要是杀了他就先杀了我!”   秋允羣看着她张开双手挡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而眼里慢慢的厌恶与憎恨却是对着自己的。他恍惚觉得悲哀,他对林抒意一见钟情更是不惜动用家族的关系娶了她。他将她视为珍宝,他为她愿意将这天下所有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来。   可惜,她不稀罕。   看着秋允羣陷入回忆里不能自拔陈鼎沣轻咳一声“王爷多年不见,您可安好?”   秋允羣涣散的目光终于集中,一手按在门上一手垂在裤边“是你,陈鼎沣。”   尊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下】   下午的时候锦姨出现在绣庄,憔悴的脸上有了一点笑容看的宛若一愣一愣的。   “老夫人醒过来了。”看穿宛若的疑惑锦姨拉住她的手道:“醒来就是念叨着你,我这就下来找你了。”   宛若却还是想不通。老夫人醒过来了是好事,按理来说第一个想见的不应该是洛祁和陈老爷吗?虽有疑虑但还是交代好一切后跟着锦姨走了。   “老夫人一醒过来精神倒还好,就是念着你说是这段时间害你凭白担心了。”   她跟在后头接话“倒是陈老爷和洛祁这些天都是没能好好睡个好觉的。”   “老夫人心里总是堵得慌,那晚上一路回来就同我说担心大少爷。大少爷是不是就要去这里那里的,那里是战火燎原往哪里跑。心思多了自然也就不能想别的了。”锦姨颇有些无奈。   她只能笑答:“总司令年轻气盛,况且又是义薄云天自然会凯旋归来。”   说着话就到了门口锦姨停住后指着门道:“我就不进去了,老夫人不愿意喝药要我亲自煎了端来好说歹说才肯的。”   宛若点点头目送锦姨离开了才推开房门。   “谁啊?”内屋传来是孱弱的声音。她快步掀了帘子进去“老夫人,是我宛若。”   老夫人的下巴瘦的尖削,仍是笑着看着她“宛若来了啊!”她试图抬起身子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力气。几番尝试后她摇了摇手喘着气道:“人老了不行了。”   宛若走上去先扶起她在脑后竖了一个枕头才放心的松了手让老夫人靠下来。   老夫人靠着枕头细细歇了一会儿,在这期间眼睛更是没有离开过宛若的脸。倒是把宛若看的极不自在,还以为是脸上有什么东西呢!   正想着要不要摸摸脸,老夫人却微微一笑“真是像啊!我看着你就好像回到了过去,那时候格格也是这样好看……”   若是开头还有些迷糊那么现在宛若是完全懂了,老夫人怕是在说她的额娘。冷不禁神色愣了。   “我心里知道格格喜欢鼎沣……”老夫人闭了一会眼睁开看似一片清明却又仿佛模糊“可是我没说。我是过来人,怎么会不晓得那两个人的心思。”   宛若在旁边听着,这些原本该是陈年旧账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往事如今被老夫人以这样惋惜愧疚的语气重提她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老夫人更像是沉在不可醒悟过来的梦里一直喃喃言语“格格温婉大气,心地也好……只可惜两个人情深缘浅。鼎沣后来一个人好些年终于遇见了宛沨,我以为这一生就这么过了。”   “哪里晓得又是一场祸事……是我找到格格逼她放手的。是我恳求她放过鼎沣……我老了经不起折腾只想过平淡的日子。王爷那时候气极了差点杀了鼎沣,格格拦在前头这才把关系搞僵的……”   老夫人还在断断续续的说,宛若听了不是滋味又忽然觉得奇怪。看老夫人面色带了点潮红却又不是正常的红润,又联想起这日突然醒来要见她。心里越发的不安,她凑过头仔细看去。   “锦姨!锦姨!”一个丫头匆匆忙忙的冲进来。   老夫人一下子被打断声音戛然而止,正巧锦姨端着药碗进来皱着眉骂道:“没轻没重的!老夫人在休息不知道吗?”   “不是的!”丫头的声音里都是带着哭腔了“刚打来电话说是大少爷在前线中了两枪,梁晋也受了重伤!电话打到府里没人接以为老爷和二少爷在我们这里……   “哐啷!”锦姨脸色霎时惨白手里的碗也失了手跌碎。   宛若猛然站起来睁大了双眼张了张口又是想到了什么忙急的回头,老夫人果然不像之前那般迷离了。竟然是听清了丫头说的话!强撑起身子哆嗦着伸着手“你……说什么……”随后两眼一黑身子直直从床上翻滚下来。   “老夫人!”宛若大惊,锦姨一道冲过来扶起就大叫:“喊大夫啊!快啊!”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下】   “我没有别的希望。”秋允羣没有回头就背对着正要离开的陈鼎沣平平开口:“我自知亏欠抒意良多,我知晓你儿子待宛若是真心的,只希望你也能好好照顾她。”   陈鼎沣停下脚步过了许久才缓缓道:“不只是你,我也同样亏欠她。”   秋允羣偏过一点头看见陈鼎沣驻足的身影忽然淡淡笑了。他知道他这一生荒唐无数,如今却也终于为自己的女儿做了一件好事。   宛若站在门口整个人瑟瑟发抖,直到听到汽车从远处呼啸而来的声音才有了生气。陈洛祁急匆匆的下来一看到在门口脸色发白的宛若突然就懵了,但仅仅是一瞬。他快步上前“怎么了?我一回到家就听到消息说是奶奶……”   她听出他声音里强忍的颤抖,一瞬间就忽然落下泪来“洛祁……”她怎么开得了口。   宛若的手心发凉,看到她的脸上止不住的泪陈洛祁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他几乎要站不稳,宛若扶住他却被他反手抓住。陈洛祁勉强镇定“奶奶……没事,没事吧?”   她说不出话只是用另一只手握住了他,陈洛祁颤抖的推开她竟是看也不看一眼就直直的往里走。   她在身后却是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最后慢慢蹲下去。就在前一刻老夫人还好好的,可是如今不光老夫人在顷刻间去了,就连总司令和梁晋也重伤在身安危难测了。连她这个外人都觉得疼痛难忍,更可况是洛祁!   他走在长廊里却又不敢加快脚步,原先觉得这别庄安静宁谧,如今看来竟是阴冷寒凉。他想着等奶奶病好了一定要说服她搬回来同自己和爹一起住,再也不要住在着孤寂冷漠的地方了。   离奶奶的房间越近哭声也就越清晰,他的腿却好像定住了竟是没了勇气再往前走一步。   门是大开着的,锦姨跪在房里哭声悲恸,他颤巍巍的迈出脚。锦姨听到声响止了哭声慢慢抬起头“二少爷……”   陈洛祁连眼都不敢抬“奶奶呢?”   锦姨忍不住又哭道“二少爷……找不到老爷……老夫人没了……”话说的语无伦次却叫陈洛祁听得胆颤心惊。   他慢慢朝里面走去,隔着帘子他看见奶奶的一只手垂在床畔。他猜想她一定是睡着了就像往常一样等他过去胡闹一番后就会被吵醒。   “老夫人一直昏迷着……今儿醒了我以为是好事后来就要见宛若姑娘。”锦姨跪在身后絮絮说着“我在煎药,才回来就有丫头急冲冲的进来说是……大少爷中了枪生死不明……老夫人就从床上栽了下来竟是再也回不来了……”他掀开帘子往前了几步终于看见奶奶安详的面容竟像是熟睡了一般,脚下一软他跪在床榻前“奶奶……”   他处理好生意上的事才回到家就接到消息,听闻奶奶死讯的那一刻就已经挨不住了哪里晓得还有更大的噩耗等着自己。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下】   陈鼎沣赶回来听闻噩耗也是眼前黑蒙差点站不稳,幸得宛若扶住了他“节哀顺变。”   陈鼎沣白着脸慢慢推开她朝里走去。老夫人才去这一大家子都是伤心难过,更何况陈洛桦身中两弹情况不明,她也觉得无力。   一直待到了天黑,她望着老夫人的房间暗自叹气。问清了厨房的方向就自己一个人洗了手下了一些面,一边揉面一边想到老夫人平日对自己的和蔼。做完后先是让另一个丫头端了几碗给那些下人,她自己则亲自端着托盘来到老夫人房里。一进去就看见陈洛祁跪在床前,那身影像是石化了一般挺得直直的。   她心酸的很,又看见陈鼎沣撑着头坐在一边独自伤心只好走过去“先吃点东西吧!不管怎么样身子也是重要的。”这个时候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陈鼎沣抬头看了一眼宛若有气无力道:“难为你了宛若。”   她摇摇头放下托盘朝里间走去,陈洛祁跪着一动不动她放轻脚步走到他身后。老夫人平躺在床上面色很安详,她几乎忍不住落泪。   “叫人送你回去好不好?”陈洛祁知道是她。   她抿着唇不敢发出声音却缓缓蹲下,手触碰到他的肩。陈洛祁瑟缩了一下,她张开双臂把他拥紧“都会过去的。”   一招击中。他身子一僵硬终于慢慢软了下来,隐忍多时的情感也终于爆发。她环着他可以感受到他发抖的身子,手背上也不停的有温热的液体滴下来。她把头搁在他肩上同自己的脸贴着他的,感受到了那蠕动而下的泪水。   “我会陪着你的。”   她毕竟还未嫁给陈洛祁若是一直在这里反而叫人说了闲话,所以在陈洛祁叫人送她回去的时候也没有拒绝。临走之前是锦姨送她出来的。   “宛若,你别在意。”锦姨边拭泪边道:“家里一下子出了这么多事,洛祁只怕是心力交瘁若是有什么怠慢的……”   宛若急忙按住她不让她说了“您说这样的话也是和我见外,我怎么会怪他?老夫人才去,总司令和梁晋又出了事情大家心里都不好过。锦姨到时候还要你多撑着。”   “好孩子……”锦姨说着又开始哭“难为你这么懂事。”   见时候不早宛若也就告辞了,临走前她还是放心不下决定着明天还是去绣庄说一声再过来帮忙。陈家出了这样的大事陈洛祁肩上的担子只会更重,她必须要陪在他身边。   然而宛若不知道还有比这更残酷的事情等着自己。仿佛只是一瞬间天地变色,所有的事情都将被扭转乾坤。只有更绝望。   她只让车子送到巷口对着司机礼貌的道别目送着离开后才抬起脚往家里去。还没有到家门口就听见不断的议论声,像是有很多人声音叠在一起根本就让人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她心下奇怪扫了一圈,原本这个时候总会有不少大婶聚在门口择菜干活的,这一路过来竟是没有一个人。   越往里走声音就越明朗,她加快了脚步心里却是肯定这些议论都是从自己家里方向传来的。行至家门口就看见围着许多的人,宛若心里“咯噔”一下。   吴婶眼尖看见她从人群里挤出来抓住她的手“宛若,你怎么才回来?”   心里不安越甚,宛若按住吴婶的手语气尽量冷静“吴婶,到底怎么了?”   吴婶只是不说话,她又把目光对向其他的人。周围围着的人也都不说话,最后吴婶轻轻叹息牵着宛若的手到了屋子前“你进去吧……”   不是没听出吴婶语气里的怜伤,她宁愿相信是自己的错觉。松开吴婶的手她脚步有些滞留,吴婶却突然抓住她似是于心不忍“宛若,你自己稳着……”   前面是什么?等着她的是是什么样可怕的事情?为什么大家都用这种怜悯同情的眼神望着自己?自从额娘走后整个家都是她一肩挑起的,最困难的时候不是没遭遇过的,一切都挺过来了,现下还会有什么更可怕的呢?   “吱呀”她终于推开门,直直的映入眼帘是吊在房梁上的那抹熟悉身影!脚下一软,她手快的撑住门嘴唇不住的哆嗦。   宛然跪在那里满面都是泪,抬眼看到她,哀戚神伤“你去了哪里?”   宛若好不容易挺着站直了身子朝前踏出了一步,她睁大了双眼看到了与视线相平的一双鞋。慢慢朝上,腿,腰,脖子,还有阿玛……双眸紧闭的脸。   她惊恐的捂住嘴,摇着头往后退。身板倒在门上发出震天的响声。谁来告诉她,这一定不是真的!   宛若咬着唇不肯哭出来,许久才敢又迈出一步。将手伸出来,她颤巍巍的走着。每一步都艰辛万苦。   极小的时候她就知道额娘和阿玛关系不好,只有对着自己的时候额娘才会笑,更多的时候她望着阿玛神色都是淡淡的。可是阿玛每次见着自己都是乐呵呵的。   屋里没开窗光线极暗,她瞧见阿玛的眼闭得紧紧的,是不是再不会睁开?   稍大了些就有不少人踏破了门槛来说媒,阿玛每回都是铁青着脸没给好脸色看“我的宛若须得要这世上最好的男子来配!”   记忆中温暖和蔼的阿玛就只停留在那里,后来家道中落额娘也去了,他再也不似往日里那样把自己捧在手上了。是怨过的,是恨过的,可是如今他就真的走了!   手终于碰到阿玛的指尖,尚且还能感受到一丝余温。她再也不能承受直直跪下来“阿玛!”   一寸离肠千万结【上】   后来是长生赶来把人解下来又把众人都送走了,吴婶临走前特意悄悄与宛若说道:“你阿玛素来好好地突然走了叫人想不通,你莫怪我多舌。好像今日有个穿着不错的老爷来过你家。”   按照吴婶形容的来猜想宛若觉得该是陈鼎沣。她心力交瘁也只摆在心里现下不可能分神再去细想了。宛然哭累了后被长生劝着去休息。她一个人则是忍着伤心打了一盆水来。   秋允羣平躺着身子开始发僵。宛若拧了一把手巾执起他的手细细的擦,一边擦一边暗暗落泪。   “宛若,你是阿玛的宝贝。阿玛要将这最好的都给你!”小时候他常常将自己抱坐在他腿上,他早年不懂得保养有了腿疾,可这一坐就是好久。   她小心的擦着连指缝间也不放过“您当真狠心,我知道您是想额娘了。”   长生放轻脚步进来,她抬眼看他“宛然睡着了?”   “嗯,她大概是累着了。”   宛若明了又低下头去拧手巾,思忖了一会儿她静静道:“长生哥麻烦你了!我们家没有男丁,他纵有万般不是也终归是我阿玛,是给我了我生命的人。我不能叫他身后让人说了闲话。”   “说的什么样的话!”长生轻斥“原是我高攀了,你不嫌弃我把我当做你大哥一样。你爹自然也就是我爹,儿子为爹操办身后事是天经地义的。”   宛若含泪点头感激不尽“我代我阿玛多谢你!”说罢就要欠身。   “你这是做什么?”长生见她这样快速蹲下按住她“你我之间要这般见外?我问你,这事你告诉陈少爷了吗?”   宛若把手巾浸入水盆,避重就轻答道:“老夫人也是今儿才去的,又听说总司令中弹生死不明。他内忧外患怕是要一肩俱担,我不能叫他再为我分心。”   “你也要为自己想想。”长生扶起她“先去歇着吧!这儿我守着。”   宛若却是不语,也不拒绝更不离开。长生无奈只好任由她去了。   陈洛祁仍是知道了。却是陈鼎沣先得的消息,原来那日陈洛祁不吃不喝硬是守了一天一夜眼看铁打的身体都承受不住,陈鼎沣发了火叫人扶了进去。王伯快步进来在他耳畔说了几句,只见陈鼎沣的面色紧了紧“当真?”   王伯自然不敢玩笑“刚得的消息,宛若小姐只怕正伤心难过呢。这事要不先别通知少爷……”   “不成!”陈鼎沣一摆手“这时候她说不准正难过着,洛祁得过去帮衬着。”   然而这事还是拖到了傍晚。陈洛祁被人压着喝了碗粥又歇了一会儿才出来,陈鼎沣望着他半响终于面无表情道:“你回头去瞧瞧宛若。”   陈洛祁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陈鼎沣叹息着闭了眼“听说她阿玛也去了。”   起先陈洛祁还没听懂,等回过神后已是大骇。他想也不想抬脚就走“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你自己也不好叫人开了车送你过去吧!”陈鼎沣道。   陈洛祁没有耽搁快速叫人送到了城里,一到城门看着街上的许多人心里一烦推开车门就飞奔起来,连后头司机的呼喊都不管不顾。   一口气奔到宛若家,额头上俱是汗,他喘着气只一眼就看清了。大门敞开着,正对着的堂屋里放着灵柩,宛若已经换上一身孝衣和宛然站在一边,清瘦的脸上都是泪痕。   是心有灵犀。宛若只觉得有一道炙热落在自己身上,才抬起眼就望到陈洛祁疼惜的眼。   陈洛祁慢慢进来,她本来就瘦,如今不过一夜却又好像单薄了些。看她眼下的青灰色就能知晓她也是一夜未眠,自己一个男儿身都熬不住,她一个弱女子又是怎么挺过来的?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没能好好照顾她,一瞬间便觉得懊恼。但看到她又是怜惜多过些。   她哑着嗓子开口“怎么过来了?”明显是哭了一夜。   陈洛祁无力,走到她跟前停下满满悔恨最后只化成了一句“对不起,我来晚了。”   本来碍于宛然在场她不想失态,可不知怎么一听到他那句话眼泪就仿佛止不住。一切的彷徨与不安都在他这句话里尘埃落定瞬间爆发出来。   “我阿玛走了!”她扑进陈洛祁怀里大哭。   终于搂住她,陈洛祁仰面深深呼吸。她实实在在的在自己怀里,他只觉得心安。   纵然宛然心里有千万般的不舒服但也还是给了他们空间,甚至还特意煮了两碗面送来。   “她昨晚到现在什么也没吃过。”宛然将碗放下就走了。   宛若的脸色白的吓人,陈洛祁心疼的拿起筷子塞进她手里“我在这里,你先不用想好好吃点东西。”   宛若顺从的拿起筷子在碗里挑了几根咽下又放下,红着眼道:“对不起,还要你为我操心。”   陈洛祁握住她发凉的手“怎么说话的!该是我说抱歉,这种时刻要你一个人面对,没能及时陪着你。”   她抬头看他,眼睛里又是酸涩差点落泪。陈洛祁坐到她身边伸出一手揽着她“老天对我们当真是与旁人不一样,连这样的事情也要同时遭受。”   靠在他肩头默默流泪,宛若犹豫着开口“听说我……我阿玛临走前见过你爹。”   一寸离肠千万结【下】   陈洛祁冲回家的时候陈鼎沣正被王伯劝着吃药“老爷,你近来总是咳嗽还是吃些药吧!”   陈鼎沣刚要说话就觉得眼前一阵风而来,抬眼一看则是陈洛祁怒气冲冲的脸。下意识的问:“怎么了?”   “你到底和宛若的阿玛说了什么?”陈洛祁紧皱着眉质问“为什么您一离开他后脚就自尽了?”   “你这是和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不要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错信了您!”陈洛祁激动的大喊“我怎么就相信了您真的不会阻拦呢?你必定是不想我和宛若在一起!”   陈鼎沣起初还想好好解释“洛祁你听我说,我没有要阻拦你们……”   “那您为什么要去见宛若的阿玛?”陈洛祁不肯相信。   “我去见他是因为我与他是旧识……”   “您骗人!”陈洛祁大叫“宛若的阿玛曾是王爷,您又不是八旗子弟如何与他是旧识!”   “放肆!”陈鼎沣忍无可忍硬生生一掌拍在桌子上“你现在是什么态度?我送你去读书就是这样教你的?连最起码的礼貌都不懂!”   陈洛祁禁了声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激。陈鼎沣见他冷静下来不说话了才稍稍平息的怒气“我不想瞒你,我的确是和他是旧识。”   “可是……”   “我和宛若的额娘曾经彼此倾慕过。”陈鼎沣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陈洛祁张着嘴硬是没说出一句话,好半响费力弄明白之后才泄气般坐下“竟是这样!”   记忆里她是哭着说出这番话的“我打小就目睹了我额娘的人生,她不爱我阿却还是要无可奈何的嫁给他,结果一点点走向悲剧。我不敢相信这世上还会有怎样浓烈的爱,我害怕终有一天自己也会走向那样的悲剧……洛祁,我真的害怕!”   陈鼎沣见他一时不能理解只好摆手叫所有人下去了,自己慢慢诉道:“以你们现在的说法,我和她母亲算得上是初恋情人。”   “我并不是生来就富贵。那时候逢至乱世,家里有一个体弱的母亲我又没有特别的才能只好签了卖身契做了奴仆。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是在骑马场。”   “抒意格格温婉贤良是整个宛城贵族男子梦寐以求都想娶回家的人。她穿着淡蓝色的衣裳整个人清雅的就像仙人,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这世上再不会有这般美好的人了……”忆起往事陈鼎沣嘴角忍不住上扬。   回忆是美好的,因为心里有过那样一个钟秀玉灵的人。无关乎欲望,没有私欲,就像是天上璀璨的星子。他曾是那样仰望倾慕过一个女子。纵然他们最终有缘无分,后来他也终于娶妻生子。可是又有什么关系?   在这些美好安宁的回忆里林抒意永远保存了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记忆,哪怕是后来的宛沨也没法走进来的。   这世上总有一种人你不会忘记她,虽然你也得不到。但是无论过去多少年华,哪怕斗转星移,山河永寂你都不会忘记她。   因为有过遗憾,从未拥有。将其在心里放一辈子才会觉得此生她是存在过的。   陈鼎沣想究竟什么是一见钟情。他不确定在第一眼见到林抒意的时候是不是一见钟情,可他能够确定那一刻就注定了自己会一辈子记得她。他最后错过她,失去她,不是不遗憾悔恨。否则不会在那年重遇的时候同她一样的惊愕失措,他爱过她,所以至死念念不忘。   陈洛祁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那没有底气的问句如此清淡“那你爱过我娘吗?”   忍不住伸手按在心口处,陈鼎沣没有直接回答“你比我有福气,因为你直接遇到了宛若,所以你不会有疑惑。我徘徊了很多年,终于将一切看清。洛祁,你娘一直在我这里。”   长生看着来势汹汹的一伙人觉得真是祸不单行。他硬是咬着牙陪着笑赶上去拦着“各位真是不好意思,今日里家里出了事……”   “滚开!”一个大汉根本看都不看他直接推到了一边。   宛若垂下眸子知道今日必定是躲不过了。几个人模样凶煞来者必是非善,苏艳红走了只留下了大笔的赌债,阿玛才去这笔钱是肯定要落到她头上的。   “我们今日是来收债的!”为首的男子瞪着眼道。   长生欲要过来帮忙却被宛若一道眼神镇在原地,但见宛若慢慢从地上起来“我阿玛才去你们就来要债,于情于理都不合情。莫说我先下手头里拿不出钱,你也瞧见了这家里本就是一贫如洗,就是有的也拿出来办丧事了。”   “姑娘你也不能怪我们不讲道理!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   “我知道。”宛若点点头“我知道几位大哥也都是拿人钱财替人办差,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只是你们也是有父母的人,这样的事情难道不能缓几天吗?”   几句话说得在情在理,饶是几个大汉也不好意思强开口了。为首的人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想着一时半会宛若肯定拿不出钱的,若使用强也未必能捞到好处,只好大手一挥“也罢!我们兄弟几个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本来这人刚死是不能急着要债。可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今日我们暂且先放过你,下次再来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长生一直捏着把汗,生怕他们会中途返回一直贴到门口亲眼看人走远了才把一颗心放下“宛若,你可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他们!”   宛若并没有丝毫放松感觉,她双腿一直跪着到现在都麻木的没有感觉了,只能扶着长生慢慢的起来“我不过是动之以情。他们也都是受了雇主的命令来的,我如今什么也没有最坏不过一条命,他们犯不着闹出大动静。”   “宛若,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长生停下面上少有的凝重。   宛若站稳“你我之间需要这样?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长生思忖了会儿硬着头皮豁出去了“你这样一个人担着所有就不怕有一天熬不住吗?要我看你把这事情告诉陈少爷吧!他不是外人况且你们早晚要成亲……”   “长生哥!”宛若推开他脸色不是很好看。   话被打断长生脸上讪讪的,宛若本就孱弱刚才那一吼也是花了最后的力气。她软软的靠着石桌厉声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我跟陈洛祁再如何我如今也还没有嫁给他!倘若我允了你的要求你可知道会什么结局吗?宛城的人会怎么想我和他?我因何而嫁,他为何而娶。到时候不只是我,连他也连带着要受风言风语。”   长生低着头,她恍然觉得语气过度了。稍缓和面色“长生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件事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长生这才抬起头,看着宛若有气无力的背影不禁握住了拳。从来都是这样,只要是她不愿意便是任何帮助也不需要!家道可以中落,富贵可以一去不返,她骨子里依旧是保留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是她身份的象征,无人撼动。   “可我宁愿你过得轻松些。”长生放开手轻轻道。   未妨惆怅是清狂【上】   陈鼎沣比想象中的要早几日来了,看见宛若并不惊讶的脸便淡笑道:“你知道我会来?”   宛若泡了茶端来神色也是极淡“是我的疏忽没有弄清楚就告诉了洛祁,那日他回去必定为难您了吧!”   “无妨!”陈鼎沣并不放在心上“那孩子一向如此。”   “洛祁虽然和您常有争吵,可他心里还是十分尊敬您的。”宛若道:“不过碍于面子不肯先认输罢了!”   “呵呵,也罢!我和他素来都是说不了几句就要吵起来。”陈鼎沣一想起儿子多少也有些无奈,他把目光转向宛若“不过我今日来,是要找你的。”   “哦?”   陈鼎沣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推到宛若面前,在他镇定的目光下宛若拿起来才看了一眼就垂下眼叹息“您大可不必如此……”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宛若你完全没有必要有负担。”陈鼎沣如是道。   “您对我额娘始终抱有愧疚,可是您之前已经帮过我了。可能您觉得我这样说是有些有些不知好歹,可我的确是不喜欢欠着什么的。”她将桌上的欠条都拿起来细心铺平了折好了放回去。   陈鼎沣竟是替苏艳红把欠下的钱全都还了,虽然早料到如此但多少还是不能接受。   陈鼎沣来之前就想到过会是这样的情况,他反而觉得平静了“即便我是洛祁的父亲也不行?”   有过片刻的迟疑,宛若还是摇头“虽然我不知道您和我阿玛究竟说了什么,但我大概能猜出一些。我阿玛想必是把我托付给您了才放心去了,以后仰仗您的地方还多的是倘若次次都要您出头解决怎么说得过去?”   提起此事陈鼎沣稍显不自在“宛若,我与你阿玛……”   “其实我晓得阿玛很早就想随着额娘去了。云姨总说阿玛恨额娘,可爱恨交织谁又能真正分得清。阿玛恨的是额娘到死都不曾留过只言片语给他。我那时年纪小不懂事也以为阿玛不爱额娘,其实不然那正是爱到心灰意冷的绝望处。后来我和洛祁在一起也逐渐明白了,一直以来最苦的人都是阿玛。”   陈鼎沣低下头“他只是太爱你额娘。”   宛若却笑了“这么些年看似都是我一个人在支撑这个家,不是没埋怨过。可我晓得阿玛是为了我和宛然才留下来的,他再如何的狠心也不会不管自己的女儿。反过来想想若当时他真的随着额娘去了我和宛然现在的境遇或许更差。恰逢乱世,两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没有家人的庇护只怕更难生活。”   “你能这样想你阿玛也会瞑目的。”陈鼎沣道:“但是宛若,我并不是无条件的帮你。我是商人自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我希望你嫁给洛祁。”   微微惊愕后宛若却是唇角上扬“在商言商,我却并没有相等的筹码。您这笔买卖不算赚的。”   “从我的立场看来为自己的儿子娶到一个好儿媳怎么不是一件好事?”陈鼎沣微微笑“宛若,我只能说一句这世上唯一能和洛祁并肩的女子唯有你一个。”   许是这话太有震撼力了。宛若愣是半响没反应过来,陈鼎沣呷了一口茶“我知道你和洛祁都是好孩子,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心里是难过。可是以我们这里的规矩家里有了丧事若是不在三个月内行婚嫁的话就要等到三年后了。然而以我的意愿我是希望你们尽快完婚的。”   他甚至意味深长的拖长了音“况且我相信就算洛祁奶奶地下有知也会这么期望的。有你做她的孙媳妇再好不过。”   宛若知道陈鼎沣是真心的,一时也说不出话来。良久陈鼎沣放下杯子缓缓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担心什么。宛若,你是不放心宛然。”   一语击中要害。宛若垂着头不说话。   “但是,我有句话。”陈鼎沣忽然踌躇起来“我有一个建议。你嫁给洛祁,而宛然我则希望洛桦娶她。”   话音才落宛若就抬起了头显然不能理解“您的意思……”   “宛然年纪小不懂人情世故与其日后找个不相熟的人还不如找一个大家都知根知底的。我虽不能保证洛桦会像洛祁待你一样的待宛然,但你绝对可以放心宛然嫁进来绝不会受半分委屈。”   “可是总司令……”   “洛桦那孩子小就冷漠的很,不明白的人以为他清高。我其实晓得他是面冷心热,要是等他主动领一个媳妇回来我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更何况我相信他也必定会待宛然极好的。”   虽没有爱情,但也绝对会相敬如宾。宛若明白了他的意思,凭心而论宛然曾经出过那样的事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说已经是一种羞辱。陈鼎沣做出这样的选择却没有半分贬低的意思,相反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妥贴贴,更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她有些犹豫了“让我考虑考虑吧……”   陈鼎沣也不逼她,直接起身要走“我没有要你立刻给我答案,你可以好好考虑我说过的话。”   她站起身欲要送他,一直到了巷子口的时候陈鼎沣却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恐怕再过几日洛祁就有劳你操心了。”   她疑惑的看着他。陈鼎沣揉揉了眉心再看去竟是满满眼里都是悲伤“梁晋没了。”   她张大了嘴惊诧的退后了一步“怎么会?”   “据说中弹的当时就是危险了,还没来得及医治就去了。眼下这事情我还瞒着不敢让洛祁知道。”   陈鼎沣的话提醒了宛若,以洛祁和梁晋的情谊若是早知道只怕会掀翻了天。可纸包不住火早晚是要知道的。   “这如何瞒得住,洛祁早晚会晓得。”   “是啊!洛桦过些天就会带着梁晋回来,这样的天气以洛桦的性子必定是以大局为重。只怕带回来的只会是梁晋的骨灰。”   她已经不敢去想象事情被揭开的的那一刻了,这样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包绕着只觉得害怕“我只怕洛祁会疯癫。”   陈鼎沣闭了眼“洛祁和梁晋从小一起长大,若是他们俩中有一个是女的那就是青梅竹马。老夫人早就逼着他们成亲了,他们之间是比亲兄弟还密切的情谊。只怕洛祁知道了必定要发狂。”   未妨惆怅是清狂【下】   送走陈鼎沣她心里五味陈杂才回到家一眼就看见宛然直挺挺的站在厅里眼神复杂的望着自己。宛若本以为她一直在休息,但此时也实在分不出多余的心思来管她。   正要从她身边经过不想却被宛然拽住,力气之大箍的她手腕生疼“你要嫁给洛祁哥是不是?阿玛尸骨未寒你就嫁给他是吗?”她听到了,听到了陈鼎沣刚才说的话了。   宛若侧过脸看宛然,才发现她脸上那种愤怒,丝毫不见往日乖巧甜美。她质问自己时态度又凶又狠,宛若简直怀疑她究竟还是不是自己那个可人的妹妹。   “宛然,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她从小就护着她,有的也是先想到她。出了丁祥贵那件事后更是觉得愧疚,一心一意的照顾着她,可是现在宛若却看不懂她了。   宛然有一瞬的失神但很快又表情狰狞起来,她抓着宛若的手更加用力“回答我!你是不是真的要嫁给他!”   宛若觉得心凉,在出了这么事情够宛然想到的仍是只有她自己。忍不住冷笑,宛若甩手挣脱开语气也逐渐变冷“秋宛然,你不要得寸进尺。”   她仍是不肯放手“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要嫁给洛祁哥!”   “放手!”宛若冷冷瞧着她“这么多年的规矩教你偷听别人说话,教你这么理直气壮的质问你姐姐吗?现在我没有闲工夫管你,你自己好好反省!”   宛然一向对宛若是言听计从,此时见宛若发了火顿时气焰也矮下去一大半,只好讪讪的放了手。   丧事办完宛若就回到了绣庄。长生见她面色苍白本来还打算劝她回去多休息几日,奈何宛若却婉言拒绝“在家里到处都是阿玛的身影,我来绣庄好歹还能做些别的。”   如此这般长生也就不强求了。这天陈洛祁抽空过来了一趟,宛若见没什么事也就随他出去了。   虽然老夫人才去陈洛祁虽也伤心但却慢慢恢复过来,宛若跟在后头揪着自己的衣摆满腹心思。陈洛祁走了几步见宛若没跟上来不免奇怪于是又折回来“怎么了?”   宛若吓了一跳,一抬眼就看到陈洛祁充满关切的眼神。一时心里翻滚脱口而出“听说总司令和梁晋在前线受了伤?”   陈洛祁听到这个面色稍显暗淡“嗯。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大哥和梁晋以前经常负伤最后也都平安无事。梁晋那小子曾经中过一弹差点连命都丢了还不是照样福大命大活过来了,所以我相信他们这次也必然会平安的。”   梁晋死了!她看着陈洛祁期待的眼神心里一痛,几乎就要说出来。她已经可以预料到过些日子的惊涛骇浪了,等到洛祁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将会是……   “洛祁!”她不敢再想只好突然冲进他怀里死死抱紧他“会过去的!”   陈洛祁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还以为她是在为她阿玛的过世伤心难过。一只手慢慢覆上她的背,他轻言轻语道:“会过去的,宛若,我会陪着你的。”   他却根本不知道埋在他肩头的宛若早就是泪流满面,又不敢哭出声只好死咬着唇。   洛祁,怎么办?我不能告诉你实情,可我知道瞒不了多久。等到了那一日你又会是怎样的痛心绝望?   那一日却很快到来。快的连一点准备思想都没能给,当时宛若并不在场而后来听人说起的时候每每都是后悔。那个时候她怎么会不在他身边。   陈洛桦也受了重伤随军的大夫为了怕他牵动伤口硬是歇了好久才让人小心从前线送了回来。洛祁本来想去接他们但想了想还是先回了家,等到了傍晚时分才听到汽车的声音。   他冲到门口就看见随军的副官先下来毕恭毕敬的打开车门,许是这次伤得太重陈洛祁动作迟缓的很。等了许久才见他完全下了车,再一看那脸色竟是比纸还白。   “大哥。”陈洛祁喊了一声。   陈洛桦刚想答应就一时喘息猛的咳嗽起来,洛祁这才注意到一直被他抱在怀里的黑色盒子。   当时就有种奇怪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更多的是不安。陈洛祁暗自佩服自己还沉得住气竟然挤得出笑“梁晋呢?”   陈洛祁平息了咳嗽抬起眼看他,那眼神里没有往日里的冷淡而是哀戚般的绝望。   仿佛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在脑中一闪而过。陈洛祁脸色煞白“开什么玩笑?梁晋?梁晋?”他摇着头冲上去打开车子门。   一辆车统共就那么点地方他却前前后后找了许久,一遍遍的找,一遍遍的喊“梁晋?梁晋?梁晋!梁晋!梁晋……”   从开始发颤的呼唤逐渐变成了撕心裂肺,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陈洛桦终于闭了眼落下泪“对不起,洛祁……”   “碰”他软了身子靠在冰冷的车门上,把视线对准陈洛桦,慢慢往下移,最后终于盯着盒子。   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很酸涩慢慢有了眼泪留下来。却是被自己狠狠一擦咬着牙挺着。   “他是为我死的……”陈洛桦抱紧盒子悲怆道:“他不该为我挡那一枪的……”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上】   陈家视梁晋为子很快就为他办了一场轰动全城的丧事,陈洛桦更是发表电文说梁晋是在前线阵亡的,是为国家而死的。其大义常人所难达到。   宛若去了陈家的时候就看见陈洛祁站在大厅里,前方对的正是梁晋的骨灰盒。她心中一痛慢慢走过去试探的喊了一声“洛祁?”   陈洛祁甚至没有回头,声音悲痛“你早知道了?”   宛若停在原地“对不起……”   “所有人都知道了唯独我一个人蒙在鼓里!”陈洛祁盯着梁晋的牌位拳头握的死紧“我最好的兄弟死了,我居然最后才知道!”   “洛祁你别这样……”宛若心里也不好受见他这样更是无力“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   “你走吧!”陈洛祁冷漠道“我现在不想见你。”   她来之前想过他会狂怒也做好了准备,可是现在他什么也不说一个人挨着默默承受着悲伤。宛若知道那种滋味,她快步上前“洛祁,不要这样……”   手才碰到他就被大力的甩开“我叫你走听到没有!”   她站了会儿他却始终没有回头,眼泪汹涌的夺眶而出她一转身猛的奔了出去。   陈洛祁紧握着拳头硬是狠着心肠没追出去。宛若低着头只想先离开陈家,冷不防撞上了陈鼎沣。   “宛若怎么了?”陈鼎沣一眼就看见她脸上的泪。   宛若可以偏过头快速抹去泪水“没有,我没事。”   陈鼎沣当下明了“洛祁迁怒你了?”   本想自己咬牙挺着,陈鼎沣这话一出口就忍不住了。宛若哭着摇头“是我不好,我不该瞒他的。他现在只是太伤心了没有宣泄的出口,我没有怪他……”   “好孩子……”陈鼎沣叹息着按住她“是洛祁的不是,让你受委屈了。”   宛若只是哭却回头看着身后,她刚才与跑出来他竟也没有追着来,想必是伤心的很。又想起往日里她次次矫情丢他一个人在身后千方百计的哄着、陪着。现如今他不惜对自己冷言,必是心里绝望极了。   “我只是担心他,这一关也不晓得他能不能捱过去……”宛若揪着衣裳泪眼婆娑的道:“他只怕是心已凉透,任谁也不能劝动……”   “只有他自己能跨过去这道坎。”陈鼎沣垂下眼帘轻轻叹息“宛若,我们都只能陪着他。”   宛然被陈洛桦派来的人接去的时候心里还七上八下的。她戴孝期间并没有去上班,对陈洛桦派人到家里来寻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路上坐在车里低着头思考直到了下车也没能想出什么。有副官引了她去了陈洛桦的房里。她知道这里不是陈府而是陈洛桦在山上独栋住宅。   于是更不能理解了。难道是陈老爷把他的想法和总司令说了,所以陈洛桦就叫自己过来?   她又觉得不对。按理说陈老太太才过世,陈洛桦身为长孙没能来得及回来为老人家送终已经是一大憾事。如今好不容易回来竟然先来找自己?   疑惑间已被带进房里,只听副官恭敬的低下头“总司令,秋小姐来了。”   陈洛桦只抬了一下手让他下去了,待到副官走了房里只剩了他们两人后宛然才觉得古怪。但她仍是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总司令。”   陈洛桦白着一张脸咳嗽了几声才喘着气道:“秋小姐,事出突然本该是我亲自去接你的。只是我身体实在心有力而力不足,怠慢你了。”   什么样的事需要堂堂的南区总司令亲自来同她这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有话可讲。宛然心里逐渐不安“总司令实在客气,宛然有些……惶恐。”   “宛然。”陈洛桦语气哀伤“我和梁晋是一起长大的,我和他还有洛祁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突然同自己说起梁晋。宛然不是笨蛋,心里多多少少有了底,却仍是不敢往下去想。   “总司令,您……”   “前线极苦,他跟着我也从来没吭过一声。这次去碰见一个外国人……”陈洛桦举着手拿过茶几上放着的一个小盒子递给宛然“本来是那个外国军医要带回去给女儿的,梁晋看见了硬是软磨硬泡的好几天才要到。”   她接过在陈洛桦的目光里慢慢拆开包装。指尖触到微凉的感觉时她浑身轻轻的一颤,一点点的把包装全数剥去。   很久以前她曾听过额娘说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名为珐琅。清代的珐琅工艺胎薄,掐丝细,彩釉也比明代要鲜艳。然而这种手艺极为难得,要想成功制造出一枚漂亮的珐琅器是要经过很大的功夫。   然而手里的这个小巧的珐琅制的西洋八音盒又是真的存在着的。宛然的手有一点抖,摸到了底座的金属发条慢慢的扭动。   《三字经》里有这样记载:“匏土革,木石金。丝与竹,乃八音。”而其实八音又是代表了八类乐器。她极小的时候听过额娘说姐姐弹得一手好琴,那时候家里却已是家道中落了,她很是羡慕。   等到上了洋式的学校见得多了她就听人提起了八音盒,第一次见到那玩意的时候她觉得非常神奇。那么小小的一个不起眼的盒子怎么还会发出悦耳的声音呢。   手里的八音盒“叮铃叮铃”的一直转动,并不是很清脆的声响,可她却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陈洛桦抿了一下春,眼睛里湿润润的。待到音乐声终于慢慢止住,宛然才敢抬头。声线里微微发颤“他在哪里?”   陈洛桦却答非所问“梁晋说若是你愿意他就把它当做聘礼,若是你不愿意,就当做生日礼物……”   宛然捏紧手里的盒子“我只想知道梁晋现在在哪里?”她仰着头眼睛里有了一点泪,却是头一次这么坚强的忍着。   “他应该有话同我讲的……”   “叫他自己来见我……”   伤口处微微发痛,陈洛桦不由自主的捂着痛不欲生沉声道:“那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不能留他一个人在那里,所以我带他回来了。”   “那么……他在哪里呢?”宛然握紧了手身子渐渐发软。   陈洛桦不去看她,双手覆上眼眸有滚烫的眼泪流进手缝里。   “对不起,宛然。我只能带着他的骨灰回来。”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下】   今天是陈家为梁晋出殡的日子,宛若也去了但却只在落葬的时候看见了陈鼎沣和王伯。她皱着眉等着前来吊丧的人都走了才上前对着陈鼎沣道:“节哀顺变。”   陈鼎沣只摆摆手“洛祁现下一个人不好过,你去瞧瞧他吧!”   宛若是在梁晋房里找到陈洛祁的。彼时他正拿着一坛子酒坐在桌前喝余光扫到她进来后连眼睛也没抬一下。   何尝受到过他这样的冷漠。宛若也不做声慢慢走到房里来,梁晋生前不是跟着陈洛桦来回穿梭于前线就是回来这里。此时此刻看着屋里的东西她也觉得触景伤情一时憋不住。   “我知道你埋怨我。洛祁我知道这种感觉不好受。”宛若淡淡道:“骗你的确是我不对。可我那时候也没有办法,将心比心,我实在不忍心看你伤心难过。”   陈洛祁还是不说话仰头灌了好大一口酒,宛若见状心里也跟着难受,声音也渐渐无力“我没想瞒你……洛祁,你好歹跟我说说话……总好过这样一个人。”   然而陈洛祁除了仰头喝酒就再没有多余的动作,宛若到底是个女孩子也实在掌不住。硬是吸了口气把眼泪生生忍住转身就要走。   手腕冷不防被人撺住。她面有讶色一回头才张口就连人被带进怀里,陈洛祁重重的压在她背上把她朝自己怀里按“对不起……”   委屈翻天蹈海的来,她瑟缩了一下就大哭起来“你难过……我知道……”   他用力之大手掌按压的地方都有些疼,她却舍不得叫他放手。不过几日的生疏她就觉得度日如年,偏偏他心里悲痛又不肯说出一句。这几日下来连带着自己都寝食难安。   “梁晋答应了我要回来喝我的喜酒……”他把脸埋在她脖子里眼泪顺势就冰冰凉的淌下来。   她的脖子一缩搂的他更紧,眼泪也更多“我知道……”   两个人抱作一团,一个嚎啕大哭,一个悄无声息的淌泪。等到陈鼎沣回来派人把他们分开的时候宛若的嗓子已经哭哑了,陈洛祁几天来都没怎么吃东西还一直喝酒这样闹下来也体力不支昏了。   宛若手忙脚乱的要去接住他,奈何手臂因为抱的太久也僵了。两个人都几乎是无力的瘫软,陈鼎沣急忙喊人过来各自扶好了带下去歇着。   手忙脚乱的一阵过后宛若稍稍恢复了一些体力就迫不及待的要去看陈洛祁,途中一把撞到匆忙赶来的陈洛桦。   陈洛桦重伤未愈此刻连退了好几步,身侧的副官欲要张口严责却被陈洛桦一个眼神制止。宛若低着头喊了一声“总司令。”   慢慢平息的呼吸,陈洛桦才道:“听说你也晕了现在可还好?”   “已经没有大碍了。洛祁可还好?”她着急的想立刻赶到陈洛祁窗边。   “已经通知了大夫过来,洛祁没什么事。”   陈洛桦看她心急火燎的也就没有再与她多说什么,宛若匆匆道别后也就走了。到了陈洛祁房里他已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睡了,现下仔细一看就过了几日他的脸庞就消瘦了大半,面色也不是很好。   她心里很酸差点又要落泪,看见陈鼎沣端着托盘进来了又急忙转过身擦掉勉强起来。   陈鼎沣叹气“你这孩子真是难为你了,这几日怕是流干了眼泪吧!”   宛若摇着头忍不住去看陈洛祁“其实可以哭也没什么好丢人的。我从前太过压抑,总不晓得自己要什么。现在明了了也就没有必要遮掩了。”   “云姨曾说过他是我的良人,我当时不肯相信。如今兜兜转转,看见他这般模样也是恨不得自己能够替他。”她想起来他曾说过愿意为她而死。   死不并不可怕。从前她只觉得每个人都是要死的,可是他却对自己说愿意为她去死。为爱而生,他要她活着。为爱而死,他要为她去死。   宛若笑着流出泪“我终于懂得。以后无论生死定然要与他一起。”   她没有等到陈洛祁醒来就先回去了,陈鼎沣却是一直站在房内发呆。王伯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轻轻问:“宛若小姐对少爷是真心一片,老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陈鼎沣紧锁着眉回过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陈洛祁“他们之间磨难重重,若是不能走到最后必定会是一场心伤。”   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宛若回来的时候大门是半掩的,她轻轻一推就开了,就看见宛然一个人坐在石桌前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盒子。   心下诧异“宛然你怎么了?”   宛然手一缩把盒子放在桌上,然后慢慢回过头。宛若吓了一跳,宛然竟是满脸泪痕“姐姐,我该怎么办?”   宛若一惊,宛然却突然站起身当着她的面跪了下来“姐姐,我求求你。你把洛祁哥让给我好不好!”   宛若本想过去将她扶起来行至半途冷不丁听到她这样一句脚步骤然停住。   宛然哭着道:“阿玛走了,梁晋也死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你再嫁给他,我就真的什么退路都没有了!姐姐,我会活不下去的!”   “宛然……”   宛然流着泪跪着朝她而来,她抓着她的手哽咽着道:“姐姐,我求求你了!我不如你坚强,额娘走的时候你一滴泪都没有流。可是我不行,如果不能给我一个念头我根本就活不下去。”   宛若心乱如麻竟没有伸手去扶她,反而别过脸“宛然,你现在这样不适合谈。你先去休息,我全当你没有说过。”说完她匆忙挣脱开。   “姐姐!”才走了几步就听见宛然嘶哑的叫声,哀切悲伤,听得她心惊肉跳。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跳下去!”   宛若急忙回头一眼就看见宛然站在水井边上,一只脚甚至已经迈进去了。她大骇想冲过把宛然拉回来。   “别过来!”宛然一只手伸出来拦住她“如果你不答应我就跳下去!”   宛若抿着唇哭着摇头“你就这么威胁我!”她不敢靠近只能在原地小心翼翼的看着,生怕一不小心宛然就真的跳进去。   眼眶里聚满了泪,宛然哭的不能自己“我求求你姐姐,你就把他让给我好不好!你那么坚强没有了他也可以好好活下去的!可是我该怎么办呢!”   “如果照陈老爷说的我嫁给总司令,就算一辈子相敬如宾我这一生就再没了盼头。阿玛和额娘的悲剧就摆在那里,你要我重蹈覆辙吗?”   宛然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宛若果真有了迟疑。她闪着泪花哀求道:“宛然,你先听姐姐话下来。”   宛然闭着眼摇头“姐姐,我失过身。这原本该是你受的,是我替了你。虽然有过埋怨,但我不曾后悔。就当是你还给我,只要你肯把洛祁哥让给我就一笔勾销。”   心顿时凉了半截,宛若难以置信的看着宛然“额娘生前贤惠淑德,我自问待你尽心尽力。你这般自私自利是谁教你的?”   宛然流着泪不语,从小到大她一直知道宛若虽外表冷漠内心却极其心软。只有自己虽看上去温和软弱,但其实真正狠下心来比谁都毒。她如今拿死来威胁她唯一的亲姐姐就是要笃定宛若必定会妥协。   “谁说不是呢!爱情里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我确实不如你。可是这世上唯一不会嫌弃我的只有洛祁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娶了别人。”纵然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姐姐也绝不能安然祝福。   宛若垂下眼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她虚弱道:“洛祁是一个人,你和我都没有权利来替他做决定……”   “你有!”宛然身子摇摇欲坠看的宛若胆战心惊“只要你肯放手,你素来狠决,只要你放了手我就有办法让洛祁哥也放弃。”   心里一片灰凉。眼前的宛然是陌生的,宛若咬着唇艰难的扶着旁边的石桌站好面容里也有了一丝强硬“如若我不答应呢?”   “如果你不答应……”宛然喃喃自语,眼光里惨淡。她冲着宛若一笑把腿伸的更下“那我就跳下去,生生世世化作孤魂野鬼夜夜纠缠于你。即便你嫁给了陈洛祁也不得安宁!”   “宛然!”宛若撕心裂肺的大喊“我是你亲姐姐啊!”   第六部分 相顾泪千行   千山暮雪,前尘罔顾。他和她之间隔着的是种种人和事,当时言犹在,如今人分离。至死不渝过换来也终是无可奈何,从此两情散烟去。以心为柴,以情为注,爱过之后,余生只余灰烬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一】   宛然凄凉的笑缓缓在井沿边坐下“那你是要我这个亲妹妹还是陈洛祁?”她就是要逼宛若放弃,这样的方式卑鄙而无耻却是唯一可行的法子。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跳下去吗?”   扭头看去,宛然看见她的亲姐姐终于被自己逼得毫无退路一下子跌在地上流着泪呜咽“我答应……”   终究没有她心狠。宛若无力的瘫软下来“我让……”   宛然却是一笑没有任何动作“,然语气一转是很冷彻骨的恶念“我要你以额娘的名义发誓。我不信你!你答应过额娘会照顾我的,所以只有你对天发誓倘若你违背誓言额娘九泉之下必定不得超生,受尽苦楚。”   一字一句都像把刀子一下一下的落在心中。宛若仰着头闭着眼,眼泪还是憋不住的淌下来“宛然,你非要逼死我吗?”   “只要你答应了,我就不会逼你了。”宛然淡淡道:“反正你让惯了,这么久以来你一直都是把好的留给我。再让一次又有何妨?”   两个人对持了很久,宛若始终坐在地上,宛然却安稳的坐在井沿上双手撑着下巴。   良久之后听得声音凄绝“我以额娘的名义发誓,我若是言而无信额娘在九泉之下必然不能瞑目。”停顿片刻宛若慢慢从地上起来背过身“你现在可以下来了。”   宛然闭着眼泻下一口气,再度睁开是宛若的背影萧条慢慢走进屋里。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指甲划在坚硬的井沿上不由得用了力。   最后也只能流下泪来在心里默默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姐姐。我确实自私,可我也真的没有退路了。我本以为时间一长日子久了我心里的伤口必然会痊愈,如同梁晋所说也许有一天我还能发现他才是更适合我的。   可是,如今……目光落在桌上的盒子上,宛然轻扯嘴角却根本笑不出。   宛若却因此病倒。隔天清早宛然起来的时候发现宛若已经把早饭都做好了,瞧着碗筷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再看看厨房里忙碌的背影一瞬间只觉得尴尬万分。   “我来吧!”撸起袖子宛然想要帮忙。   宛若轻巧的闪过身子“不用,我来。”   抿着唇看着宛若身影擦过自己的,宛然白着脸连转头的勇气都没有。身后突兀的传来碗落地的清脆声接踵而至的便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声响。   “姐姐!”宛然回过头大声叫着冲过去。   大夫诊断过后只说是积劳过度,焦心力悴要好好养着。宛然不放心要大夫开了几服药才放心让他离去。   “药还在煎着,我先去做点吃的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宛然为她抚平被角细声细语的询问着。   宛若始终闭着眼,闻言也只是摇头裹着被子昏昏沉沉的睡去。   宛然也不好逼她呆在原地看了一会后慢慢退出去熬药了。   陈洛祁是在两天后出现的,一来便是一身风尘仆仆的意味。宛然还来不及开口喊他就被他一句“宛若可还好?”打断了。   见宛然不搭他索性绕开她径直去了屋里,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宛若病恹恹的半躺在床上。已经是初秋的季节并十分冷她却盖着棉被,一张脸看不到一点血丝。   “怎么病了也不叫人通知我?”他心疼的走过去“我才接到消息,可还严重?请了大夫没?”   “我没事。”见他来了宛若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   看得他心里一抽,下一瞬就抱她入怀“对不起,这段时间忽略了你。”   他身上有种让她安心的气息,一落进去就再难清醒。宛若忍不住抬起手回抱住他“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他抬起头用手刮了她的鼻子一下“知道我担心还敢让自己生病。”   “我不是故意的……”   “再有下次我可就真的生气了。”再次抱紧了宛若,陈洛祁郑重道:“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忽略你了。”   陈洛祁没有呆很久,宛若一直微笑着目送他离开。送走他之后宛然端着药碗战战兢兢的过来“药凉了就不好了。”   宛若神色间恢复淡然,竟是一眼都不愿看她“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同他说?”   紧握着托盘的手越发的收紧,宛然勉强的笑“我不是……”   “你放心我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宛若说完又侧过身朝里闭上眼。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二】   养病的这段日子陈洛祁零零总总来过好几回,每次宛若都是淡笑着丝毫不露出任何情绪。宛然即便有什么想说的也都只好咽在肚子里。   病好之后宛若首先去了绣庄。包括长生在内的一大群人一见到她全部都轰了上来,头开始还不习惯这样的热情。慢慢适应后宛若都一一笑着回答:“有劳大家担心了,我已经全好了。”   等到人群都散了宛若才拉着长生到了偏僻的角落里,宛如低着头道:“长生哥我想请假。”   “好啊!几天啊?”长生只当是她还有些不舒服。   “不是……”宛若面有难色“我想这一个月我都不会来绣庄了。”   “出了什么样的事情你要这么做?”长生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又怕引起注意只好压着声道:“不是欠的钱都还上了吗?”   宛若抬起头盯着他“是你告诉陈老爷这件事的?”   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长生顿觉尴尬“宛若,你听我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你一个人真的太苦了……”   “算了。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宛若叹了口气“长生哥,我知道你为好。可是以后你至少要过问过我的意愿。”   “你放心。以后我绝不会再擅自替你做决定了。”   点点头宛若接着道:“我想请一个月的假,这期间绣庄里就全部依仗你了。”   她不肯说长生也自当不能刨根到底的问,只说了要她自己小心之类的话。   离开绣庄后宛若没有急着回家反而是去见了陈鼎沣,为了掩人耳目特意约在了僻静的茶馆。   听清来意后陈鼎沣面色沉重,握着茶杯的手松开又握紧“你真的想清楚了?”   她由始由终神色都是一样,此刻也是顾左右而言其他“我答应过我额娘要照顾她的。”   “你竟连自己的幸福也让出去了?”陈鼎沣用了力茶杯里的水就洒了些出来“宛若,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即便你这么做了,宛然不一定会幸福。”   “我总不能真的看着她死在我面前吧!”宛若双手放在下面揪着裙子绞成一团“我现在很混乱,我不能够见洛祁。”   陈鼎沣一言不发,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才慢慢起身道:“你去吧!我只希望你想清楚,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洛祁。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都不是我乐见的。”   她嘴角含了一丝笑“谢谢你,伯父。”   “宛若,我和你额娘一样都希望你幸福。”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三】   她搬去了陈洛祁母亲身前养病所住的别院,偌大的地方除了她只余了几个下人,一切都显得冷冷清清。   一住就是半个月,院子里的桂花树开的满园馨香,她摘了桂花揉了面,终于做了满满一盘桂花糕。一个人坐着面前对着一盘子的桂花糕却是一口都不想吃。   宛若喃喃道:“我把桂花糕做好了,你会不会喜欢吃呢?”   “你何苦这么对自己呢?”   宛若回头,只瞧见陈洛桦朝着自己走来。她起身有礼道:“总司令。”   “我说过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么客套。你若愿意便喊我一声洛桦,若是不愿意……便同洛祁一样喊我大哥吧!”   她苦笑了一下没有做声,陈洛桦坐下来“洛祁找你找得都快疯了!这半个月就差把宛城都翻个底了。”   宛若避重就轻的不肯回答只问:“总司令的伤可还好?”   “已经没有什么了。比起梁晋的战死我这么点伤根本算不什么。”   提到梁晋总归哀伤,宛若道:“总司令为国家而伤,梁晋为国家而亡,你们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若不是你们这四海之内一片升腾谁来护着。”   陈洛桦静坐了小会儿,看见桌上的桂花糕动了心思“这是你做的?”   她将盘子朝前推了些“宛若手艺不精,若是总司令不嫌弃就尝一块吧!”   陈洛桦也不客气果真拈起一块咬了一口只觉得桂花气息溢满唇齿见,他难得的笑了“真的很好吃。”   宛若微微笑“我曾答应过要亲自做桂花糕给他的。”   闻言陈洛桦脸上的笑容殆尽,放下了桂花糕“宛若,据我所知你并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   “我不是喜欢逃避。我没有比此刻还想要见他,他找我找的有多心急,我如今也就同样的有多想他。”   “那你为何不见他?”陈洛桦正了脸色“我已经听我爹说了,你是觉得我不能够很好的照顾宛然吗?”   她摇着头“我知道宛然嫁了你不会吃苦,可是她说的对你们之间根本就没有爱情,这么做的话只是重蹈我额娘的覆辙……”   “那你就放弃了你自己的幸福?”他已经有了怒气“秋宛若,你怎么就不问问洛祁,他愿不愿意呢!你这么做结果只是你们三个人都不会幸福。”   “可我也没有办法。”她心力交瘁,这段时日也是伤透了心神“我也想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可是总司令,你们虽不能理解,然而那是我亲妹妹。”   “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妹妹。”   “她拿死逼着我,当时她就站在水井边。我答应过我额娘要好好照顾她的。我不能不管她。更何况她没有说错我的确是欠她,那本不该是她受的罪。她还那么小……”   陈洛桦打断她“那也不是你该受的!你只当她还是个孩子,可你又比她大到哪里去呢?宛若,你没有欠任何人。”   见她无动于衷陈洛桦仍旧很有耐心的道:“是!她拿死逼着你,我也有弟弟,若是有人伤害洛祁我定然也会拼着性命的替他扛着。可是这不一样,你明知道她根本不会跳下去,她是在逼你。”   “我知道。”宛若哀伤的望向别处“我怎么会不知道她是在逼我妥协。可是我真的不能丢下她不管。”   “那你呢?”   宛若不语。   “你还记得那一日你哭着来求我,你说如果你不去你就会发疯。那么多的苦难都是你给自己设的障碍,如今突破一切了你却不要了。你这是害人害己!”   她还是说不出话,陈洛桦见状也是气愤的狠甩手就离去。一时之间院子里又恢复了寂静,有风吹起来她忽然觉得冷,又忽然很想念那个温暖的怀抱。   他找她找的发疯。洛祁,若你知道再次相见我要对你说什么的话还会这样情深不渝吗?从前我总也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现在关乎你我,我却胆怯了,我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够像缩头乌龟一般的躲在这里。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一】   终究不能在这一方天地里一直避下去。她派人告诉了陈洛祁然后自己泡了一壶茶静静坐在院子里,周围是飘香的桂子,深深地嗅上一口恐怕连人也要沉醉。   耳边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还未来得及稳定心神下一瞬间她就被一股力量拉进熟悉的怀抱里。   “我找不到你,这半个月我几乎就要发狂。我以为你真的离开我了!”陈洛祁扣紧手一刻也不愿放松。   她被他紧紧禁锢在怀里连喘息都觉得有些困难,她却舍不得退出来“我在等你找到我。”   “宛若,是我不好。我不该迁怒你,那时候我也不晓得我在想什么……”他说的语无伦次却又句句真诚“我们成婚吧!就在三个月之内!”   她终于离开他的怀抱不解道:“之前……”   “就算奶奶和梁晋在天有灵也不会怪我们的,他们只会祝福。”轻轻捧起她的脸,轻柔的像是蝴蝶翅翼一般的吻落在柔嫩的唇瓣上。   他几乎是含着她的唇,声音听起来都是模模糊糊的“之前我找不到你,我就在想若是你再不回来我便是将宛城掘地三尺也不能放过你。”   “你是我的命,我怎么能放手呢。”   她两手垂在身子两侧,任由他吻着自己。分明是无限柔情的,为何她只觉得心酸的想哭。眼泪一直顺着流下来蜿蜒的落尽嘴里,两个人都尝到了咸涩。陈洛祁这才放开她,慢慢用手揩去泪水“我可不可以认为你这是喜极而涕?”   这一刻她等了好久,此时心里泛起云涌万丈。这么好的陈洛祁她如何就能狠心弃之?   “洛祁,我……”她差点要全盘托出。   “不要再对我说一些毫无意义的话。”他只当她又要说一些不值得之类的言语,拢她进怀“我这一生只会爱你一个人。”   她没了勇气,至少在这样缠绵温和的美好场景里她说不出那样会令人伤心绝望的话。   他们相拥着坐在庭院里一上午,谁都不曾多说话扰了宁静的时候。后来是商行里的人来请他说是有紧急的事情需要他回去处理,现如今陈家的生意他已然开始接受,虽是百般不愿意但还是上了心。   临走之前他恋恋不舍“你和我一块回去吧!”   一边替他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抚平,宛若莞尔笑道:“这里挺好的,我住了半个月心境也平和了不少还想再住一些日子。”   陈洛祁没有强迫她。半个月未见,他自然心急如焚,虽不清楚宛若究竟在想些什么。可也隐隐猜到定是出了事情她才会这样。他其实心里也一样不安,所以才会迫不及待的要娶她过门。   “我很快回来。”扯着她吻了一记额头“答应我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她点头目送着俊逸的身影消失,这样的场景真像是新婚伊始丈夫要出门,而她则是新媳妇一般舍不得的目送。   笑容迅速淡去,她模样忧伤,仿佛刚才的欣快都是虚幻。   “洛祁,如你所说。这世上我最爱的人也是你。”   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轻松。陈洛祁离开不久后宛然也来了。半个月不见宛然看上去竟是也消瘦不少,宛然一见到她就激动难耐的迎上来“姐姐!”   宛若却是兴致缺缺,松开她的手自顾自的坐下来“怎么来了?”   “我找不到你真的很着急。”   宛若斟了茶喝了口才发现已经冷了“我没有办法对着你。”   宛然咬着唇原地站了一会儿就跪下了“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怨恨我。姐姐,我是自私卑鄙。可是我真的是没有办法!”   “我没有怪你,你是我亲妹妹,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宛然捂着脸嘤嘤地哭“你走的这半个月我担心的不得了,可是更多却是从噩梦里醒来。梦里你终于还是撇下我和他幸福快乐的在一起,而我一个人却孤独终老。那种滋味真是揪心的难受。”   宛若表情平静,也没有伸手拉她起来“你只知道你没有了他会活不下去,那你有没有先过没有了他我又会如何?”   哭声戛然而止,宛然仰起头抽抽搭搭的说“你比……我坚强……我对不起你……你从前没有他也一样过来……”   眼眶和鼻腔都很酸,宛若偏着头忍住“从前是我不知道,如今我明白了就这么放手的话我日后必定生不如死。”   “嗯?”宛若脸上竟有了一丝笑,眸光里泪水打转“我呢?宛然,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她说完就扭过头,连遮掩不肯。院子里哭声在风里放大,这是她头一次这么放肆的哭出来。   宛然知道她一向都是宁可打落牙齿和血吞,这样脆弱的表情甚少在人前流露。如今像这样放声大哭的更是头一次见。把自己的亲姐姐逼到这样的境界也实非她所愿,可是如今走到这番天地哪里还有的退路。   几乎哭的肝肠寸断,疼得无以复加。直到宛然的手覆上她的才回过身,眼神不再是清明,宛若抓着宛然的手难过的直摇头“当日云姨告诉我日后定然会后悔的。宛然,你没有了他你会死,可是不见得我就会比你好到哪里去。在这世上他是第一个对我说想为我去死的男人,我不想错过他。真的……我好不容易遇见了。”   若是从来不知情为何物,那么不过是一场无疾而终。可是分明情深义重,怎么就能轻而易举的退出呢。做不到啊!   “即便是这个样子,即便是我也会痛苦难受你还是逼我妥协吗?”   宛然也哭,眼泪大滴大滴的砸下来。此刻她连说对不起的资格都没有,她的姐姐,清雅高贵的姐姐,她怎么就忍心。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可是姐姐,我真的没有办法……”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二】   宛若没想到陈洛祁竟然真的在忙完事情后赶过来了。她哭了好久以至于到现在眼睛都是肿的,陈洛祁一看就面色一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种酸楚的感觉有充斥了心房,她勉强忍住“我在想我额娘和阿玛,也不晓得九泉之下他们是否还会彼此憎恨。”   他微微松气“你说过等到了秋天就嫁给我,现在这话还作数吗?”   此时院里静寂无声,唯有他的呼吸就在耳畔。仰头可轻易看见繁星布满黑幕般的夜空,她微微笑“洛祁,带我去看星星好不好?”   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带着她顺着梯子爬上了屋顶。找了一处平稳的地方坐下陈洛祁自然的把她揽在怀里“难得有这样平静的时刻。”   夜里繁星璀璨,一颗颗望过去绚丽夺目。他玩弄着她的手“成亲的时候我送你一颗钻石镶的戒指好不好?”   她从小到大一直瞧见的都是翡翠、珍珠等一些传统的戒指。怕她不明白陈洛祁耐着心解释道:“我去国外读书的时候常常看见已婚的女子戴着,在那里钻石代表着的是永恒。”   她忽然想哭,咬着贝齿硬生生逼回眼角的湿润。陈洛祁轻啄她的额角又徐徐道:“你想住哪里呢?真的这么喜欢这里的话我们就在这儿,或是你更喜欢晚亭湖?那也好,我派人买下那块地建造一座属于我们自己的宅子可好?”   “也不需要很大,要带一个院子。种满了桂花树,最好在湖里也种上荷花。夏天我们就采莲子,秋天我们做桂花糕。嗯?好不好?”   心里一抽抽的疼痛。她快速的翻身搂住他的脖颈“洛祁,你愿意为我活着吗?”   他一时措不及手,然后才笑着把手放到她背上“我愿意为你去死。”   “没遇见你之前我们都还好好的,洛祁请你一定要好好的,就算是没有了我也要好好的。”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陈洛祁想扳过她的身子。   她却不肯反而加了力气拥抱他“洛祁,在这世上我只爱你一个人。”   他听后就眉梢上扬,眼里蕴满了笑“我也只爱你一个人。”   因为是背对着的,所以陈洛祁并没有瞧见秋宛若满脸的泪。她死死咬着唇,泪滴落进他的肩上融进衣服里在夜里悄无声息的殆尽。   倘若你知道我即将放手可还会这般对我许下一生一世。我这么自私,分明知道不可为之竟然还要一意孤行。   所以洛祁,你一定不要原谅我。即便是将来没有了我也要很好的生活下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发梢上还沾满了清晨的露水。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却发现陈洛祁的外套正披在自己身上,慌忙之下去看身后的人。在看到他还算正常的面色后放下一口气,也觉得好笑。   两个人竟就这样拥在一起在这屋顶上睡了一夜,也就不怕到了夜里会掉下去。宛若将衣服拿下小心的盖在陈洛祁身上,一双秋瞳却忍不住在他俊颜上流连。   从额头、眉眼、鼻梁到整张脸她都细细的看个遍,却始终不敢伸手去触摸。目光再次落到他紧闭的眼上,她心里一动还来不及思考就先付诸于行动了。   他的眼皮微凉,她的唇也是凉的。但不晓得为什么两者相碰时她却觉得无比温暖,只是很清浅的落下一个吻她就离开。耐不烦才抬起头就对上那双澈然的瞳孔,一张俏脸顿时染上红晕。   “你这叫偷袭知不知道?”陈洛祁故意道,就是想看她不知所措的模样。   她也觉得有些丢人,只好低着头。一听到他这么说更是羞赧万分,然而就在陈洛祁打算放过她时她却忽然抬起头。   红晕未退,她的睫毛不停地抖动,像是扑翼的蝶翅。   “那我给你偷袭回来好了!”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一】   突然被她将了一军,陈洛祁这下唬住了愣的说不出话。宛若实在掌不住一口气喷笑出来“叫你老欺负我!”   笑颜在她脸上绽放,就像是鲜妍的花终于开出光彩。他忍不住也笑一把拉下她。鼻尖对着她的“我只是在想要偷袭多久才赚得回来!”   低头,迅速含住她的唇。   宛若瞪着双眼,毫无反应的面容惹得陈洛祁不悦,含含糊糊道:“专心点!”   分开的时候她脸红的就像熟透的苹果,更是不敢抬眼看他。偷了香的陈洛祁心情大好也不在乎她的扭捏,带着她下了屋顶梳洗过后一起用了早饭才道:“你还是想住在这里?”   她放下勺子“我想去晚亭湖。”   他皱了一下眉“好啊!过些天我们一块去吧!”   “好久没去看我额娘了,今日突然就很想去。”迟钝了会儿道:“若是你还有空余,忙完了事就来找我吧!”   说不出的怪异,陈洛祁的手按着碗沿“好啊!”   她抬头看他,模样认真又执着。   半响宛若道:“这半个月我天天都做桂花糕,你要不要尝尝?”   他一听来了兴致立马站起来“在哪里?我可是一直记得呢!”   宛若也笑了拉着他坐下,招呼人收拾了盘子又沏了新茶过来“急什么?我做了很多够你吃的!”   陈洛祁闻言也不着急了,双手捏了宛若的脸一笑戏谑道:“我怕什么呢!等我们成亲了,我要你天天做给我吃。”   “哦,是吗?”她面上带着为难的笑“那可怎么办呢?桂花不是每天都有的啊!”   “我们把每年的桂花都存起来封好,想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这倒是个好方法!”   嬉笑的过了一会儿陈洛祁要先走,临出门前他转过头按在她肩上“宛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有我顶着知道吗?”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陈洛祁点头放心离去。她却驻足站在门口良久,直到腿脚都麻了才被人提醒。   “姑娘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回过神冲着那人一笑“我只是在想些事情。”拖着麻木的脚,多走一步都觉得涩意盎然。   在屋里了小会儿等着腿上的麻意退散,她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最后到了梳妆镜前拢了拢头发。出门的时候特意绕了路和下人说了,结果一出去就撞见陈洛桦。   他今日是一个人来的,连军装也不曾穿。宛若见着他扬起淡笑“总司令是来找我的吗?”   上下打量了一眼,陈洛桦问:“要出去?”   “嗯。”   陈洛桦复又转身“既然你有事那我也就不打扰了,你过来我正好带你过去。”   这一次宛若没有拒绝倒是很顺从的上了车“你把我送到城里就好。”   陈洛桦打着方向盘开着车子慢慢后退“你看上去气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忆起昨晚她脸上浮现出笑容,自顾自的笑了半响才慢慢隐去“昨晚是我睡的最好的一次。”   像那样和他一起相拥着看星星,抛开尘世一切种种,全心全意的许下相爱一生一世的至死诺言。这样的夜晚此生再不会有!   车子渐渐远离宅院,陈洛桦似是无心而问:“你心里可有了打算?”   宛若却不想明说,偏过眼看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劳总司令挂心了,我自己的事情会处理的。”   陈洛桦一笑,她从始至终对自己的态度都是这般礼貌中透着疏离。无论他提醒过多少次她最终还是只喊一声“总司令”。   这便是底线。逾矩不得。更不得的事她甚至不愿同他有多少的牵扯。有时候陈洛桦都会怀疑倘若自己的弟弟不是陈洛祁,那她秋宛若是不是连一个笑容都会吝啬的不肯给予。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二】   将她一路送到城里,宛若下车后并没有马上走而是朝着陈洛桦轻点头“多谢总司令了。”   陈洛桦颔首也不作停留打着方向盘急速离去。   她在城中逛了一圈,半月未曾来竟是也觉得有些陌生了。她想她这人必定不是长情之人,从来不会对一个地方有过多的留恋。即便是十多天未曾进城也仅仅是觉得有些陌生罢了。   可若非长情之人,为何还会为了那么些人改变初衷,无可奈何的妥协。   却也并没有回家里,她折道去了晚亭湖。顺着山路到了林抒意坟边,周围杂草丛生,好不凄凉。   叹了口气,宛若蹲下来细心地将草都一一拔去。末了才把脸贴近坟,一下子冰凉就沁到了心里。   “额娘,没有把你和阿玛合葬。你觉得这么做好吗?”   “究竟世人为何要有爱情,若无情无爱是不是都不会痛苦了。”   “额娘,女儿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人,却原来缘分真的只这样浅薄,这缘分是要女儿亲手斩断。”   “额娘……”眼泪流进干涩的土里,她喃喃道:“我真的爱他。”   下了山后独自一个抱坐在树下,仰首看枝桠垂下来的带子,她忍不住伸手去触摸。   半年的时光已过,风吹雨打里带子的颜色已经退了些许,不再是刚开始的明艳了。是不是再美好东西,经过时间的沉淀后都会变?   距离实在太远,坐在树下往上看竟是觉得那些带子触手可得,然而真正伸长了手连尾端也不曾碰到。   “我只有一个心愿……”   “从此后陈洛祁安好如初。”缘分浅薄如斯,无缘相守也要护得他一生安然。而她则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忏悔,每日每夜都会跪于佛前为他祈安。   秋日里的风实在凉爽,她抱着双膝蜷在树下竟不知不觉的睡去。醒来后身上已经盖上了一件男子的衣服,急忙起身一看过去就是陈洛祁只穿着一件衬衫站在湖边。   她捋平外衫的皱褶慢慢走过去,张开了手将衣服披在他身上。   “醒了?”陈洛祁低着嗓子道。   把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她颇有些享受的闭着眸子“怎么不叫醒我?”   “呵呵……”他笑着转身不忘把衣服拿下来又重新披在她身上,然后隔着外衫将她拥在怀里“看你睡着的样子我才仔细瞧清楚了,眼底那么浓重的憔悴色。这些日子你都怎么过的?”   这段日子出了太多的事情。一下子那么多人离去,他们都一样伤心难过,而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他却狠心一个人沉浸在哀痛里将她屏蔽在外。   “我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   宛若伸手按在他肩膀上“我不觉得是苦,洛祁,我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遇见你之前我人生里灰色暗淡,你出现的那一瞬间便给我前所未有的幸福光亮。于我来说弥足珍贵,即便我再不能贪恋下去也要久久存在心里。   因为往后没有你的日子里我还需要将它拿出来,从此靠着它在余生里勉强残活。   “洛祁。”她松开手慢慢退出他的怀抱,离开的一瞬间就有风穿透缝隙进来,遍体生寒。   “我答应了陈老爷的请求,我即将嫁入陈家。”   他眨了眨眼,然后笑容加深,兴奋欣喜之情难掩于色。他一把抱起她在原地转着圈“真的?宛若,你是说真的?”   “你说到了秋天就嫁给我,你果然不会骗我!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身体腾空的感觉很飘渺,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不要停下来。宛若镇定的按住他让他放下自己,然后朝后退开几步。   “嗯?”陈洛祁不解的望着他。   手心里冰冰凉,指甲扣进去没有半点感觉,连痛都是麻木的。她盯着他的眼睛面色平静。   “我即将成为你的大嫂,请你娶宛然。”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盯着他的脸,陈洛祁的笑容一点点的褪去。却硬要扯着嘴角强笑“宛若你在说什么?我大概听错了……你说我们成亲要怎么办呢?”   “洛祁……”   “奶奶和你阿玛才去若是太过铺张总要惹人闲话,梁晋那小子还要喝我的酒……”   她眼里流下泪,心里痛的揪成一团“洛祁,你听我说……”   他提高声音打断“你先听我说,即便是从简我也不愿意委屈了你。我要叫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   “陈洛祁!”宛若咬着唇,满面俱是泪水。她抖着身子道:“我要嫁的人是你大哥……”   “我叫你不要说!”陈洛祁铁青着脸吼“秋宛若,刚刚那些话我当做没听见。回去后我就和我爹说,三个月内我们尽快完婚吧!我还有点事要回商行,你自己回去吧!”他说完竟是迫不及待的转身。   宛若奔过去拉住他的手臂泣不成声“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洛祁,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最好的办法?”他不肯回头“叫我娶你妹妹这就是最好的办法?秋宛若,你有没有良心!”   “我知道我知道!”宛若撑不住瘫下“那是我亲妹妹!宛然说没有你她会死的……”   陈洛祁迅速转身提起她急切的问:“那你呢?没有我她会死,那你会怎么样?”   宛若垂着头,眼泪滴落在他手上。滚烫滚烫的灼他的满腔都是怒火“宛若,没有你我怎么办呢?你有没有为我想过?”   “这是唯一的法子了!洛祁当我求求你,我们就这样吧!”她透过泪眸看他绝望透顶的面容,这样的话无疑是在他心口再划下一刀。   身子一轻没了力量撑着豁然再次软下来,陈洛祁松开手摇着头眼里也已发红“秋宛若,你真是狠心!”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说要陪着我,如今只因为你妹妹一句话你就要将我拱手相让,我不是物品容不得你这么践踏!”他终于甩手扬长离去。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三】   她一个人留在原地,捂着心口不断地嘶喊他。而陈洛祁竟是狠心的没有停留半步,直至看见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明白这一次自己真的伤透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被吹干了又淌下来,一整片脸都是黏糊糊的疼。她在痛苦里垂下头,地上很凉连腿都是冰冷的毫无知觉。   不如死去,不如死去……   她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就像野草疯长那样的绝望不堪。这世道有太多无可奈何,无法控制的不如就此放手,化作一股云烟消散殆尽。   冲冲撞撞的起身,她几步走到湖边。那风透着心凉,而她仿佛不堪一击就要倒下。宛若苍白着脸看着面前浓厚的墨绿,只有一个发疯的念头。   不如就跳下去,静悄悄地死去,将所有的伤心统统带走。   像是着了迷般她竟然真的迈出了脚!冰冷的湖水灌进鞋袜里,脚底心的寒气叫她打了一个寒战。却并没有退缩,反而勇敢的又踏出了一步。   湖水漫过脚踝、小腿、膝盖……最后终于到了腰部。身子在水里起起伏伏,她狂乱的往前冲,只想死了算了。   胳膊上却又一个重力。她猝不妨朝前一个踉跄,整个人扎进湖水里。湖水四面八方的涌来,她鼻子里、嘴里、眼睛里都是,涩疼涩疼的。   “咳咳咳……”有人提着她的衣领把她拉出来。   浑身无力的任由身后的人把自己拉回岸边,她已无力挣扎,只是头脑被风一吹较之前要清醒得多。   “洛祁!”抓着来人的臂膀她回过头,然而却还是失望的垂下。   陈洛桦全身都湿着,额前的发不知是汗还是湖水紧贴的黏在一起。模样看上去狼狈不堪,他把她提上岸狠狠的往旁边的地上一丢“你疯了是不是?”   宛若喘息着慢慢平复下来,抬着头凄惶的看着他“你救我做什么?”陈洛祁都已经伤心绝望的丢下她了,她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倒不如死了干净。   “混账!”陈洛桦身子咬着牙扯着她起来“秋宛若,你就这么懦弱!啊?你竟然想死?”若不是他凑巧跟过来怕是明天就又有一桩丧事了!   宛若忽然掩面哭了起来“我没有办法了!我舍不得他,可是我不能不管我妹妹!”   “我没有退路了,没有了他我活着也没意义了……你告诉我怎么办……怎么办呐……”   她话语软绵绵的却像是千斤般的锤子一下下砸到心口,沉闷的叫人痛不欲生。陈洛桦迟疑的伸出手,犹豫了半响终于按在她背上“我帮你……”   宛若止住哭声看他,陈洛桦对着她的泪眼,艰难的开口“嫁给我,我来解决这一切……”   她一下子呆住,她对陈洛祁这么说只不过是希望他娶宛然。而现如今陈洛桦这样说又是什么意思?   “我……”宛若慌忙的挣脱开他“总司令……”   “既然逃不过为什么不能勇敢面对?”陈洛桦不放弃“嫁给我,我来解决这一切。”   宛若看着他眼,陈洛桦坚定异常。她却脑子里遭成一团,复杂的根本就理不清。   陈洛桦穷追不舍道:“这是最好的方法,我在宛城待不了多久。马上两军开战我势必要走,你可以和我一起走,远离这纷扰的一切。”   “现在这种情况宛然不会放弃,你真的要被她逼到死路然后狠狠的再伤一次洛祁吗?如果你不愿做我的妻子,我们可以只成亲,我不会碰你。”   宛若闪烁着飘忽不定,双手抱着自己不敢看他“我想一想……”   他并不逼她,事已至此他相信她会做出最适合的决定。脱下衣服裹住她发抖的身子,陈洛桦横抱过她“我先送你回去。”   宛若本想挣扎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她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下靠着陈洛桦的胸膛终于闭了眼。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四】   陈洛祁一路开车去了军队,门口的侍从认得他自然没有拦他。而陈洛祁则是怒气冲冲的下车甩上车门朝着里面走去“陈洛桦人呢?”   有副官立即出来看见他这幅样子一时也想不通,而陈洛祁却没了耐心吼着四处看“陈洛桦人呢?”   “总司令出去了,没让我们跟着。”副官见他眉眼间俱是怒气也被吓到了。   不做多留,陈洛祁瞪着眼又回到车上一句话也没说的急速离去。   “二少爷今天是怎么了?”   “谁知道啊!只怕是又出了什么事吧!”   一路上开着车几乎把牙都咬碎,陈洛祁红着眼加快了速度赶回了家,好死不巧竟然在门口见到了刚回来的陈洛桦。立即二话不说下车上去就挥上一拳。   陈洛桦送了宛若回别庄自己却没有多留,一下车正暗自想着事情冷不防被人打了一拳。身子一下子站不住差点倒下去,他到底是行家出生扶着门口的石狮站稳看清来人后大吃一惊“洛祁?”   “陈洛桦!”陈洛祁一手抓着他的衣领一手举起“那是我的女人!你竟敢动她!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洛祁你听我说……”   “说什么!”洛祁怒火中天“你恨我对不对?你恨我这么多年自由自在的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而你却不得不背负起所有的责任使命,陈家和整个南区都是你的,可是你活得不自在。你恨我,你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你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是最致命的。你抢走她等于是杀了我!陈洛桦,你真是好样的!”他说完就狠命的一拳挥上去。   陈洛桦勉强站稳吐出一口血,见陈洛祁紧握双拳眼底赤红的一片。抬手抹了嘴角,陈洛桦利落的反身给他一记。   “陈洛祁,我早就想揍你了!”   陈洛祁连退几步冷冷的看着他,将袖管卷起来后逼近“很好!那我们就好好的打一场吧!”   两个人厮打在一起,一个比一个出手狠决。陈洛祁一脚踢过去被陈洛桦侧身避过,却不想被他屈起膝盖狠狠顶在小腹上。   闷哼一声,陈洛祁不甘示弱的的挥拳打到他胸口上。两个人打得难舍难分终于把陈鼎沣惊动了,忙不迭的喊人去拉开他们。   兄弟俩招式利落狠辣旁人根本就没有插手的余地,眼看越打越凶伤处越来越多,陈鼎沣一急冲上去就吼“都给我住手!”   互相瞪了一眼之后都识相的放了手,陈洛祁嘴角被打裂汩汩的往外流血,陈鼎沣立忙喊人去找大夫。   “不必了!”陈洛祁冷冷扫过去“陈洛桦,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陈洛桦吐了口血水丝毫不把他的威胁当一回事“陈洛祁我也再跟你说一次,留不住她就别强求!”   “你敢!”陈洛祁怒气上涨举着拳头又要上去“陈洛桦,那是我的女人,你再敢动心思到她头上我就杀了你!”   “畜生!”陈鼎沣急急的拦在两人中间,眼看就要打过来的拳头硬生生的被陈洛祁收回去“爹你让开!”   “你们这是做什么!两兄弟这么大的人在家门口打架传出去还要不要脸了!”   陈洛桦别开眼“是他先动的手!”   陈洛祁越发的气火攻心,正好瞧见刚才打架从陈洛桦身上落下来的手枪当即二话不说捡起来就对准了他。   陈鼎沣吓白了脸“洛祁你这是做什么?快把枪放下来!”   陈洛桦却是淡定异常,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没有半点退却。陈洛祁咬着牙扣着扳机“陈洛桦,你要敢动她我就崩了你!我说到做到!”   “混账东西!那是你大哥!”   “他不是我大哥!他要是敢动宛若我就没有这样的大哥!”陈洛祁暴怒的撂下手枪大步流星的离去。   他一走陈洛桦就像卸下了一口气,身子一软就要朝后仰去、幸好王伯眼疾手快一把过去扶住他“大少爷!”   陈鼎沣看着这幅光景只能跺脚连叹“冤孽啊冤孽!洛桦,没有了宛若洛祁只会发疯。”   忍不住勾动嘴角牵动到伤口,陈洛桦猛的一抽气。他虽身子闪得快但陈洛祁招招狠辣,到底是伤着了。   “我早就为她发了疯。”   那是唯一的一次,陈鼎沣惊诧的看着陈洛桦。这个他从来都孤寂冷漠不会将任何情绪外漏的大儿子竟然会露出那种悲痛失落的表情。   自从妻子病逝后他便再也提不起多大的兴趣了,那时候家里的事情都是陈洛桦一肩担的,再加上他那会儿才刚上登上总司令的位置。内忧外患的加在一起,他不过还只是一个年轻气盛的青年而已。   陈鼎沣自觉心里有愧,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小儿子不愿听他的话,大儿子又是冷情的性子。即便是后来他竭力想弥补也没有下手的地方。然而如今他却看见洛桦流露着这般伤心的模样。   莫非是……陈鼎沣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洛桦的背影,浑身都无力。   这究竟是什么缘分,他喃喃呓语“抒意,我负了你。所以今日也要我的两个儿子受这样的苦吗?”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一】   宛若回去后就病了,一个人浑身湿透的裹着棉被到了后半夜开始发烧。别庄里下人本就少,一直到早上有人给她送来洗脸水才发觉了不对劲。这才急忙喊人请大夫顺带着去陈府喊人。这段期间本是陈洛桦来的勤快,因此别庄的人都以为秋宛若与他有些什么。一进来陈府就去寻了。   奈何陈洛桦大清早就出了门,下人踌躇间就看见了才起床的陈洛祁。   陈洛祁记忆尚佳一眼就认出了是别庄里的人,随即问道:“出什么事了?”   “秋小姐昨晚发起了高烧,如今正病着……”   还未说完身影如风一般擦过“混账东西!病着不会请大夫吗?还杵在那儿做什么?”   下人一愣,怎么着二少爷竟是像比自己病着了还着急。   浑身都火烧火燎的烫着,连呼出来的气息也带着灼热的温度。宛若不舒服极了,喉咙里干涩的发疼,她哼哼唧唧的醒来。   一下就对上了那双眸子。往日里灿若星辰,如今满满忧心自责。她忍不住流下泪“洛祁……”   声音粗噶难听,连她自己都觉得听不过去。陈洛祁却是不在乎柔声问着“想不想喝水?”   她点点头,陈洛祁倒了一杯温水慢慢将她扶起来。仿佛久违甘霖,她喝的很急一不小心就呛着了“咳咳咳……”   “你慢些呀……”陈洛祁无奈的拍着她的背,待到她平息下来把一杯水都喝完了才又问“还喝吗?”   宛若筋疲力竭的摇摇头,陈洛祁扶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自己转身就要走。   下意识的宛若伸手去抓他,陈洛祁回过头光瞧着她声音里不平不淡“我还有事,你好生养着吧!”   只是摇头,眼泪顺着太阳穴滚滚的落下。看的陈洛祁心里一抽一抽的,把她扶起来搂在怀里“你都不要我了,还哭什么呢?”   原本下定了决心等她醒来绝不多留,即便是再有不舍也不能这么快就原谅她。可是一看到她噙着泪望着自己的凄楚模样心就又不由得软了。   “昨个说的话你可都还记得,要不要我一一回忆起来给你听?”   宛若紧蹙着眉头,揪着他的衣服不放“你一定恨死我了,后悔爱上我了。”那些话她尚且觉得残忍不堪,不是不爱而是要将他拱手相让,她心里都是千疮百孔的,那么他一定是恨死自己了。   陈洛祁抚着她的发“我多希望我后悔啊……”   她身子一僵,他后悔爱她了,他真的伤了心不要她了。   默默的叹息,陈洛祁勾起她的下巴,轻柔的拭去她的泪“世上哪有后悔可言?若是真的悔了,也只是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些遇见你。”   宛若不说话,陈洛祁却苦笑着印上她的额头“我只是难过你不明白我的心。”   “宛然是你的妹妹,你心疼她我不怪你。可是你什么都不说就决定将我让出去,我会有多伤心痛苦你就真的不在乎吗?”   宛若拧着他的衣服不停地打着哭隔,鼻涕眼泪恨不得流了一地“我不是……不是有心的……”   陈洛祁忽然有些恼火,发了些狠的咬着她的唇瓣含糊的道:“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呢?”   她说不出话,陈洛祁无奈了一阵松开手要走。宛若却不肯,双手死死的抱着他的腰“不要走!”   “乖……我只是去叫人做点粥给你。听话!”他拍拍她的手。   宛若却不依不饶“我不要喝粥。洛祁,不要离开我!”   陈洛祁没办法只能放弃了,他也在床上坐下来搂着她躺好“我陪着你,你睡会儿可好?”   宛若哪里肯,心里越发的害怕他会不见了。这时候脑袋昏沉沉的,她像失了心神什么也不管不顾的就对着他一张一合的唇瓣吻上去。   她昨晚一直发烧,现今才退了下去,唇上烧的都是干涩的皮。她也不管了,拼命抱着他。   陈洛祁有些发懵,本想推开她又怕太用力弄伤了她。宛若毫无技巧的吻他,青涩叫他措手不及。片刻后他就夺回了主动权,按着她的后脑勺加重了力量。她眼波似水带着病态的柔弱,似媚似纯,恨不得要了他的命。   等到气喘吁吁的放了手宛若整个人已经瘫软在他胸前了,陈洛祁眸子里忽明忽暗闪着炙热的火光。他吻她的额角“听话,我先……”   “不要离开我!”她一手按在他心口,抬起湿漉漉的眼眸盯紧了他。   陈洛祁口干舌燥的别过脸“宛若……”   “只要有你我什么都不怕。”宛若心里明白,他心里也明白。这样的时候说这样的话,分明是一种暗示。   心甘情愿的暗示。   陈洛祁目光锁定她,她也毫无退缩的回望他。片刻后陈洛祁猛的把她拉向自己,声音低哑的不像自己的“我陪你一起病了!”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二】   像是一叶小舟在海里忽沉忽浮,宛若闭着眼觉得浑身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一下是火,一下是水。冰火两重天的,她眯着眼在极致里渐渐迷离。   陈洛祁低下头去吻她,啜着她的舌头一个劲的咽口水,嘴里断断续续的“我要娶你……过些天……娶你。”   她从头到尾一句话也说不出拿手紧紧攀着他的脖子,一切似真似梦,最后一刻他终于抱紧她“宛若,你是我的……”   再度醒来的时候身上像是被碾过一般的酸痛,她透过窗户的缝隙看不到一点亮光估摸着现在一定是晚上了。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听闻一声戏谑“醒了?”   本就病了一晚,折腾了那么许久竟像是去了大半条命。她连撑着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扭过头看他。   奇怪得很,分明这样的黑,她却能够看见他熠熠生辉的明亮光眸。忍不住伸手去,摸着他的脸庞仿佛就能感觉到笑容在眼前洋溢。   身子一空。她已经被他揽在怀里“我现在觉得很安好。”   宛若面颊一红,未着寸缕的身子被他紧紧按在怀里,贴合的没有一丝缝隙。她却也舍不得离开了,抬手搭上洛祁的肩膀在他耳边道:“我也是。”   陈洛祁心里顿时被填的满满,他把她拉出来些互相抵着额头“宛若,你要相信我。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宛然怎么办……”   “我只有一个,有了你就足够了。宛若,我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你一个人,宛然很好只可惜真的不能走进我的心。”   勾着嘴角,他把被子拉上来细心的裹好了宛若“我只有你一个就够了。”   “嗯。”宛若贴着他的胸膛,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传进她的耳膜里。缱绻安好成钟,她忽然就稳定了。也许真的如他所说,把一切交给他。   全心全意的依附于他。   相拥着睡去,陈洛祁听着她轻绵的呼吸声忍不住低头去吻她。浅尝不够,却不敢用了力气。这一生他只求得她,这一件无价之宝。   他曾对苍天起誓,这一生穷尽所有他只会爱她一个人。那么辛苦折磨的都熬过来,如今也只是一点点小小的挫折。没关系,他全然不在乎。只要能为她守得一方净土。   “宛若,我绝不能没有你。”将被子拢的更紧些,他抱着她终于入梦。   一夜好眠,再次睁开眼时身畔已经空无一人了。伸手去摸竟还有余温,宛若难免失落。   忍着不适从床上起来,一眼就看见压在梳妆台上的纸。没有多余的话,只有四个字,却叫她心里满满幸福。   等我回来。   她当然会等他回来。等到这海枯石烂,苍穹变异也都只会等他一个人。   梳洗了一番她就出了房门,到底是院子里的空气舒畅。宛若深吸了一口,手臂微微展开伸了个懒腰。   心情微好的她特地喊了下人帮她把绣墩搬到了院子里,沏一壶桂花茶安安静静的坐下,穿针引线间就是一混成天然清雅淡致。偶尔下人经过也总会被惊艳到。她并不是五官艳丽到让人过目不忘,可偏生就有那种的力量。清新又淡雅,牢牢的抓住人心。   “难怪大少爷和二少爷都动了心思,这样的姑娘谁能舍得掉?”一个小丫头呐呐自语。   管家姑姑听了不轻不重的打上去“少爷的事情哪里是我们做下人可以胡乱揣测的?还不下去做你的事!”   小丫头吐吐舌头一溜烟跑了。   倒是管家站在树荫下静看了宛若一阵,同时被两位少爷看上虽说是一种荣幸,可谁人可言是祸是福?   陈洛祁回到陈家的时候一脸的释然,陈鼎沣见了也百思不得其解。原先以为经过昨晚两兄弟必然要起争执,如今看来陈洛祁并未见有多恼怒。   “爹。”难得的是,陈洛祁竟然会如此恭敬的喊他。   陈鼎沣定了神“洛祁,你大哥……”   “这件事我可以不再计较。”陈洛祁显然不想再提,他认真道:“半个月后我想娶宛若。”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搁。   “宛若也同意了?”   “我想的也就是她想的。”陈洛祁脸上有了一丝淡笑“既然要在三个月内办完那就尽快吧!您不是也希望宛若嫁进来吗?”   陈鼎沣木讷的点点头“好,我会派人准备的……”   陈洛祁松了一口气“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三】   秋宛然没想到陈洛祁会找上门,更没想到的是他脸上竟是半分情绪也没有,连往常的温柔似水都不曾见。   忍不住心酸,但还是请他坐下。欲要去泡茶却被他阻拦“不用了。宛然,我有几句话同你说,说完我就走。”   点点头,宛然乖巧的在他身侧坐下。   陈洛祁似乎并不想打哑谜,或者是连委婉也不肯。他对着宛然道:“半个月后我会娶宛若。”   宛然乍然抬头,陈洛祁抬手制止她,望着她的眼里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宛然,你出国吧!”   身子不可抑制的发抖,宛然颤着音道:“你连半分机会也不愿给我?”   “我这一辈子只会爱她一个人。宛然,咱们实话实说吧!我对你好更多的是你是她妹妹,我心疼她,爱着她。因为这样才会几次帮你。可是……”余下的话他不愿说了。   “可是什么?”宛然却不愿放过。   虽然有够残忍,陈洛祁还是说出来“可是如果你们不是姐妹,你对我来说也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会待你好,和待平常人一样的好。宛然,我真的不爱你,一点一分都不爱你。”   他如此镇定的说出这些话就像是刀子一下下的凌迟自己的心,宛然揪着衣服哭着道:“陈洛祁,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她一颗心全在他身上,心心念念的只有了他一个人。他却绝情至此,半分颜面也不愿给她留。   陈洛祁似有不忍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我知道你用死来威胁宛若,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拆散我们那就大错特错了!我和她经历过的不是你能够明白的。我只告诉你一句话,这万千世界我只要她一个秋宛若。”   “你要她伤心难过就是要我伤心难过,如果你非要下狠劲逼死她那我也绝不会放过你。”眼里闪过一丝狠决,陈洛祁已经站起身“你是一个好姑娘,你还年轻去国外读几年书回来会更好的。”   宛然哭的好不凄凉,一面摇着头一面道:“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如果你真的明白就该知道硬生生插足别人的爱情只会伤人伤己!”陈洛祁冷硬的甩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不爱她,所以也不会心疼她,不会心疼此刻她会有多么绝望伤心。他在乎的只有她的姐姐,只有那个人的泪、笑才能牵动他的心。   “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你……”   “阿玛只宠你,额娘只喜欢你……就连陈洛祁也只爱你!”只有自己,只有自己从头到尾都是孤单寂寞的,永远的被排除在外。   太不公平了!所有的幸福都被那个人独自占有了,而她却要苦苦哀求才能得到些微。   “太不公平了!”宛然吼叫着一下掀翻桌子,茶杯、茶壶通通摔在地下碎成一片。她双目猩红竟然到了痴狂的地步“你们要我死,我就死给你们看……”   伸手握住一片碎瓷片,再缓缓的把袖子往上翻。她想也没想就狠狠一划,鲜血顿时直流。宛然勾着嘴角笑的阴森可怖“我要诅咒你们……要你们一生一世也不能相守……”   陈洛祁回到别庄的时候宛若正从噩梦中惊醒,满身都是汗。陈洛祁快步上前拥住她“怎么了?”   宛若喘着气揪着他的衣襟,不安道:“我不晓得……我透不过气……”   “没事了!”陈洛祁啄着她的唇角一手抚着她的发轻轻的拍“兴许你做了噩梦,现在没事了。”   好一会儿宛若终于平息下来,她脸色微红的离开他的怀抱低着声问:“你做什么去了?”   陈洛祁笑着把她又按进怀里“宛若,我要娶你。”   她从他怀里仰头,模样多有不解。他却笑了,低下头对上她的眼,无比认真“听好了,我要娶你,就在半个月后。”   一往情深不过如此。他待她要竭尽一切。陈洛祁看她呆滞的模样好笑,把头低的更深,鼻尖与她相对“我爱你。”   宛若终于回神,却还是有些犹豫“宛然……”   “交给我。”陈洛祁捂住她的嘴深情款款道:“宛若我知道你心疼她。可我更心疼你。这件事情你必须听我的。我们都不能让步。”   她拿下他的手看着他。其实经过昨晚她就动摇了,她也是舍不得他的。倘若真的就这般慨然割舍了,到头来只怕是生不如死。   宛若终于点头扑进他怀里“我要嫁给你。”   温香软玉在手陈洛祁免不得心猿意马,双手□她散开的瀑布发丝里。呼吸有些急促了“宛若,我很想你……”   她身子微微一抖已经明白,却不想躲开而是大胆的朝着他的唇吻上去了。   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一】   幸福来得这样快,与之同来还有让人心灰意冷的绝望痛心。陈洛桦匆匆赶来只说了一句“宛然自杀了。”   宛若当时正捧着刚摘下的桂花,听闻这话后手一抖黄色的馨香小花全洒落了。   跟着陈洛桦出了别庄回到家里,长生正在熬着药一见着她就奔着出来“宛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要不是昨天大门敞着被吴婶看见了现在宛然早就没了!到底有什么事想不开,那么多血……”   院子里还有血迹没被清洗干净,一路蜿蜒着。宛若甚至可以想象宛然划破手腕时的狠决利落。   究竟是为什么?阿玛死在这间屋子里,宛然现今也要自杀!宛若白着脸朝着房里走去,长生本来要说话却被陈洛桦摇头制止也只好叹了气重回厨房了。   屋子里很暗甚至吸一口气都还能闻到厚重的血腥气,宛若双腿有些打颤。望见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时狠狠的瑟缩了一下。   “你来了?”宛然没有回头,但就是知道是她。   宛然的右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看样子血是止住了。宛若走上前看到她脸上苍白若纸顿时心疼不已“我没想到你这么偏激……”   “呵呵呵……”静寂的屋子里忽的听得宛然这样子的干笑,宛若低下头心酸的只想落泪“宛然你不要这样……”   “都说我逼你,如今看看竟是你要把我往死里推。”   宛若急忙否认“我没有!”   “你当真没有吗?”秋宛然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用没受伤的手紧抓着宛若的“你让陈洛祁把我送出国,我是错信了你!你怎么会甘心放手呢!”   宛若也没料到陈洛祁会这么做,但细细一想这恐怕是陈洛祁所能想到的最好法子了。但对于宛然只怕是心里不免要多想。   “宛然,你先听我说。我和洛祁……我们不想伤害你……”   “不想伤害我?”宛然冷笑拿起她的手摁在自己受伤的手腕上“那这是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宛然用了力,结果使得伤口又裂开了,眼看着鲜红的血又渗了出来宛若大骇“宛然,伤口裂了!”   “我的心也裂了!”宛然大叫“当初听闻你被丁祥贵带走,我二话不说就冲去救你。你可晓得被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男子压在身下是什么感觉?有多脏,有多害怕!”   “我又哭又闹,我恨不得死去……”宛然声音渐小,已经是泪流满面“你是我姐姐,我为了你被人糟蹋。你如今还要逼着我去死……秋宛若,你当真心狠!”   “你这样说我心里也不好受。宛然,你是我妹妹,我没想要伤害你。”   宛然睁着眼静下来看她“如果你心里还心疼我,那我请你离开好吗?”   “宛然……”   “我真的不能活下去了……只有你离开了,他才会冷了心。”宛然发疯一般的扯着纱布“要是没有了他我怎么活下去……只有你走了我才能安心……你走吧!”   “宛然不要!不要……”宛若哭着去拉她,手忙脚乱的按住她的伤口“宛然,你要我怎么办?”   纱布被扯开得老长鲜血滴答滴答的流着,宛然却顾不得痛一把抓住宛若“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我是死是活就在一句话。只要你说,我立马死的干干净净。这世上你再不会有一个亲人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力量颇重,宛若一下子吓住凝注了泪,几乎是半跪在地上“你只当你舍不得他,我也舍不得啊!”   “那你就舍得我死!”宛然甩开她的手退到床尾“你骗人!你明明答应额娘要照顾我的!”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哭的哀切悲恸,陈洛桦和长生在外面听着更觉难忍。长生几次都要闯进去都被陈洛桦拦住“这是她们俩姐妹的事,况且早晚都是要做出抉择的。”   长生大概也能明白了跺着脚别过身。   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二】   手腕的伤口鲜血如注,宛然哭着爬到她面前。毫无血色的脸在面前放大“姐姐……”   她绝望的像是陷入困境的小兽“你给我一条生路,我求求你……”   宛然的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不过片刻她一边的领子就全被血浸湿了。血腥味直往鼻子里冲,宛若忍住要呕吐的冲动偏过身子“我答应你。”   “我答应你,我会尽快离开。”   “我答应你,把他让给你。”   “我答应你,此生与他缘尽于此。”   我答应,我全都答应……   宛然终于放开手垂下头朝着她深深一磕“谢谢你……”   门终于打开,陈洛桦一抬头就瞧见宛若一张脸惨白,半边衣领都是血红的。他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压住了直直的说不出话。   长生一看急了快步上前“宛若?”   宛若双眼迷茫竟从长生面前直直走过,口里喃喃着“我答应……”   回去的路上她一言不发,倒是陈洛桦开着车时不时看她一下。这样的宛若让他陌生,仿佛稍不留神就会莫名消失了一般。   他把车子开到荒无人烟的路边,熄了火才扭头认真地去看她“宛若,你总得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身上的血早就干涸,她忽然觉得冷,风一吹过来空气里都是令人作呕的味道。猛的推开车门不管不顾的跳下去拼命的跑起来。   “宛若!”陈洛桦也急忙跳车追出去。   她跑得不算快,甚至是有些踉跄的。陈洛桦追上去拉了她却被一把推开“走开!”她大叫。   “宛若!”陈洛桦用了力一把把她拉进怀里“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女孩子哭不是丢人的事。宛若,哭出来……”是谁,谁在耳边同她这样温柔低语。   “洛祁……”她哭喊出来,眼泪肆意往下淌“洛祁……”   为什么幸福到了我们这里就这么困难?我们只是想要相守,偏偏有那么多的阻碍。洛祁,我的洛祁。走到这一步我们又该如何?   陈洛桦揽着她,突然握紧了拳头,试探的开口“我带你走好不好?”   胸口一疼,他低下头去。原来是宛若咬着他衣服时连带着咬到了肉,她伏在自己怀里淌着泪却又不愿放纵的哭出来。   他心里觉得难过,这世上愿意让她放下一切坚硬冷漠的人只有一个陈洛祁。   “宛若你打算怎么做?”   良久后她从他怀里起来背过身摇头“我不知道……”宛然这个样子她不能狠下心来不管,可是一想到要舍弃陈洛祁她也更加难受。   陈洛桦低着头几番犹豫还是结结巴巴的道:“宛若,我打算迁移去池州……我是说那里离前线不远方便我指挥……可能就要去了。”   宛若转过身盯着他“你要我跟你走?”   陈洛桦艰难地移开眼“如果……”   “让我想想!”宛若打断他,焦躁的扫着四方“我现在很混乱,你得……让我想想。”   陈洛桦苦笑,他其实更想说的是如果你愿意,那么天涯海角我都可以带你走。可是她犹豫的神情分明是告诉他即便是同意了也是多么的不情愿。   “我送你回去。”   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三】   她在车上睡着了,陈洛桦就一边开着车一边扭头时不时的看着她。他想她在梦中也必定是极不安宁的,因为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瞧见她紧蹙的细眉。   “我有许多的话想同你讲。”他含着一丝笑,只有这时候她才会呆在自己的身边,而自己也才有机会这样贪婪的看着她。   “其实你不晓得,我很早就遇见你了……比洛祁还要更早遇见你。”   “你也许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我并不比洛祁少爱你半分。”   如此静谧的时光他却有些舍不得了,可是路途一点点的减短,他终于在别庄门口停下。   老远就望到陈洛祁双手插在口袋中笔直的站着,凭着自己极好的目力他都看见陈洛祁紧抿着的唇了。   陈洛桦安稳地停下车扭头看了一眼宛若,发现她还在沉睡自己就先下来了。轻轻的带上门他难得的带了一点笑容“我送她回来。”   陈洛祁面无表情从他面前走过越过他就要去开车门,透过车窗看见宛若尖削的侧颜,眼皮下的淡青色无不昭示着她有多累。陈洛祁握住把手侧了一点头“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她是我的女人。”   陈洛桦双腿交叉低下头“我知道。”   “既然知道那请你不要再接近她。我可以容许你来针对我,但是她是我的底线。”   “你觉得我是针对你?”   陈洛祁却没有说话打开车门小心翼翼的抱着宛若出来“外面风大我怕她着凉,你走好不送。”说完他也不看陈洛桦一眼,反而满心思的都在怀里的人上。   陈洛祁用自己的脸贴住宛若的脸,意料之中的冰冷。他心疼的抱得更紧然后加快了脚步朝着庄内走去。   这一切全部落在陈洛桦眼里,他心里既羡慕又苦涩。那两个人无论是何时何地,只要有了彼此都是那样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只是一个外人。   陈洛桦在微风里站了许久知道凉意袭上神才反应过来。他微微笑,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心地疼痛惆怅一并而来。   可是宛若,不过是差了那么一步,为什么我连半点机会都没有呢?我晓得你没有了他必定伤心难过,其实我也一样,不能拥有你,那么我此生也必将遗憾。   这些话他永远也不会同她说,只有自己,只有自己一个人默默地难受就好。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只要动一动力量就会加重将她搂得更紧。宛若忍不住翘起嘴角,只有他。   世界如此之大,可是能叫她安心的只有一个人。   “笑什么?”上方传来闷闷的声音。   她顺着抬头,看到他一双晶亮的眸子。往他怀里钻了钻“洛祁,一辈子该有多好。”这一声里包含了太多。   她要求的真的不多,只不过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而已。可为什么就这么困难?   陈洛祁身体一僵把她从怀来带出来“宛若,可以的,我们可以的。”   她看着他,陈洛祁俯身吻在她唇角“半个月后我们就成亲,我爹说要许多细节要办。你知道我从国外回来并不注意这些,可是我不愿委屈了你。”   陈洛祁似乎有些不安“半个月实在太仓促,可是只有尽快和你成亲让你留在我身边……我方才能心安。宛若,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她搂住他的脖子,乖顺的贴着他什么也不说。可是她知道他一定懂。陈洛祁揉着宛若的头发“如果你实在担心宛然,那么我们成亲后就离开宛城。”   宛若才想抬头却被他按住“你听我说。现在国内烽火连天哪儿都不安生,我们去国外……无论去了哪里我们都在一起。”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今生今世,我定与你不离不弃。   宛若心里明白陈洛祁是全部都在为她着想。他在努力把伤害降到最低,他不要她伤心,他要她快快乐乐的嫁给他。   可是真的可以吗?他们真的可以不管不顾的在一起吗?   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四】   那天后陈洛祁就婉转的跟她说希望她在这半个月内待在别庄内,可是宛若还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强硬。   他是怕节外生枝。而她,太过于心软。   陈洛祁忙于婚礼的事情间或夹杂着商行的琐事几乎是脱不开身。她一人平日白日里就坐在太阳底下,一坐就是一天。   然而事情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陈洛桦来的时候一脸凝重“宛然开始绝食。”   宛若双手环抱着自己蜷在贵妃榻上,这样的结果她早就料到了。宛然不会甘心,不逼着她退步是不会罢休的。   “还有……”陈洛桦欲言又止。   宛若不解的看着他。难道还有比这更残酷的事?   “宛然失踪了。”   静默了小会儿宛若从贵妃榻上跳下来,飞一般的冲向门外。门口有下人挡着“秋小姐,少爷说了这外头不甚安生你还是在家里的好。”   宛若还算镇定平平的看着那人“让我出去。”   “秋小姐您要是是想买什么东西的话就叫我们做下人的去……”   “让我出去!”下人终被吓得愣住了,宛若看也不看推开他就往外走。等到反应过来也为时已晚了。   这可怎么办?下人为难的抓着头,这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陈洛祁之前只说尽量让秋小姐不出门可也没说一定不让她出去啊!   陈洛桦追着到门口看着下人纠结的表情甩下一句“我会送她回来的。”   车子很快就追到了她“上来!”   宛若上车后焦急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没有看着她吗?”   “昨天傍晚的时候长生才出去一小会儿回来就没有人了。”陈洛桦一边开车一边安慰她“你先不要太担心……”   “那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陈洛桦对她的大吼大叫全不在乎,平稳地开着车连音调都没有变“找到又能怎么样?她逼着你要你用一辈子的幸福来交换,她怎么就不知道担心你呢?”   宛若终于不再说话,颓废的靠着垫子闭起了眼。陈洛桦心里烦躁加大了力转了方向盘很快进了城“我们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   宛若睁开眼朝外面扫了一圈“我知道她在哪里。”   陈洛桦似看穿她心中想法“我们也去了你额娘坟头,她并不在……”   “她肯定会去那里!”抑制不住的苍凉笑着,宛若道:“她就是要逼我就范,怎么会让我们找不到她。”   陈洛桦不再多问一路开到了晚亭湖,正要下车时却被宛若制止“你不要去!”   他按住把手的动作停住,宛若语气严肃“这是我们姐妹俩的事,我会好好的跟她谈一谈。”   陈洛桦想了一会儿松开了手“我就在这里,若是出事了你大声喊就好。”   宛若点着头从容的下了车朝着山上去。   无心欣赏路边的景色,宛若恨不得几步并作一步。终于到了额娘坟前,果不其然看见了那个瘦弱的身影。   忍不住按着眉心叹气,昨晚一定是宛然故意躲着的。慢慢走过去,她试着喊出出声“宛然……”   宛然抖着身子蜷得更紧,宛若心里涩疼按住她的肩膀在她面前蹲下。宛然一脸泪痕的看着她“你非要把我逼死吗?”   宛城里四处都在相传着,陈家的二少爷,总司令的亲弟弟半个月后就要娶一个名不经传的女子。长生虽然瞒的紧但还是让她听到了风声。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肯让呢?”宛然挣脱开退后着缩去,宛若这才看见她手腕上斑驳的血迹。   “宛然……”   “我不如死了!”宛然大哭“你不让我死,可我这样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宛若也哭出来,流着泪想去抓她却被宛然一把推开“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他了!你今天就给我一句话!如果你说你不肯,那我也不再求了!”   “我会死在这里,一了百了死的干干净净!这样你也不用为难了!”宛然指着山下“你给我一个痛苦,大家都好过!”   事已至此宛若再没有力量坚持,她在额娘坟前跪下“我会离开的!我会尽快离开。陈洛祁半个月后娶得人会是你。”   宛然不肯相信,摇着头坠泪“你骗我!你一直说你会把他让给我,可是你总是骗我!”   “这一次是真的!我会尽快离开!”宛若举起手“我对着额娘发誓,此生此世我绝不会和陈洛祁在一起,也绝对不会……嫁给他!”   秋宛若甚少发誓,上一次却也是在这里对着额娘起誓会照顾宛然一辈子。而这一次也是在同一个地点,发誓不会嫁给陈洛祁。以自己的终生幸福来成全妹妹。   宛然终于垂下手“对不起……姐姐。”   而宛若却想,这一声“姐姐”该是缘尽于此了吧!她站起身拍拍尘土始终没有一丝表情“早些回去吧!”离开的脚步果断而迅速。   宛然泪眼婆娑,她知道这一次她的姐姐真的会离开。可是从此之后她们之间再也回不过去了。   曾经相依为命,世道艰难相互扶持的岁月不会再有了。从此之后她们之前互不相欠。   “对不起……”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一】   下了山,陈洛桦却并不在车里。宛若四周看了一眼终于在湖边看到了他。陈洛桦点着烟却并不抽,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静望着湖面。   宛若走过去,他听到声音回过头复杂的看着她“找到了?”   她却答非所问“什么时候离开?”   陈洛桦愣了一下,好久才明白了这话的含义。话到了嘴边但一看到她没有波澜的眸子后生生咽了下去,只简短道:“三天后。”   “三天……”她喃喃重复。   “我会先率一部分人去,等一切部署好后就会全部迁过去。”陈洛桦缓缓道:“池州离宛城很远,可能……”   “可能不会回来了对不对?”宛若替他把话说下去。   陈洛桦于心不忍,她这个样子脆弱的不堪一击还要强作坚强,看得人实在难受。   站了一会儿他觉得无趣掐灭了烟头往回走“我送你回去。”   转身的一刹那他却听得清楚“没有他的地方多远多近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他身形稍顿,但仅仅是那一瞬间的事情。   回去后陈洛祁已经匆忙赶回来了,一看到她和身后的陈洛桦就紧张的迎上去“去哪里了?”   宛若一反常态的甜美笑着,面对他伸出来的手也没有躲而是大方的握住“我回去看看宛然。”   她这样坦然陈洛祁却觉得不安。宛若素来矜持,有人在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同自己这样亲密的。他把目光转向陈洛桦,谁知后者竟不看他,对着宛若道了别后就离去了。   “宛然怎么了吗?”陈洛祁揽着她慢慢往回走。   “没什么。”宛若避重就轻的岔开话题“你是因为我才这么早回来的吗?”   一看到她笑,他心里也就暖暖的。抬手刮着她的鼻子“是啊!我为了你可是放下了一担子的事情!”   “那人家岂不是要说我是红颜祸水了?”她被他正面抱着,小脸红扑扑的看得他一阵心生荡漾,忍不住就吻了上去。   本来在院里干活的几个人见状都不好意思的退下去了某一个小丫头害羞红了脸对着同伴道:“二少爷真温柔!秋小姐好有福气啊!”   等到他放开她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喘着气瘫在他怀里了。陈洛祁满足的抚摸着她的秀发“你瞧!她们可都是羡慕极了!”   “是啊!”宛若眯着眼附和“遇见你是我今生最大的福分了!”   “其实是我有好运气才对。”陈洛祁的动作一下比一下温柔“是我遇到了你。”本以为这一生就只能这样过去了,遇见了你才晓得这万千世界在我眼里也比不过你一颦一笑。   “呵呵……”她在怀里轻笑,呵出的热气喷洒到他脖子里,痒痒的“我要谢谢额娘,是他给了我这样的机遇。”   她的额娘终其一生遗憾,却成全了她的幸福。纵然不能长久陪在他身边,可是此生拥有过。   总算我们也爱过。最美丽的时光遇见了你,你不悔,我亦不悔。   “洛祁,我想为你生一个孩子。”她轻轻道。   他有一瞬间的诧异,很快就欣喜若狂。陈洛祁以为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和自己相守,抱着她在院子旋转“等我们成亲了你要给我生好多的孩子。”   宛若的双手撑在他肩膀上,从上往下看去正好对上他充满笑意的眼,就这样的一双眼,承载了她所有的渴望。   她想要一个家,幸福美满的家。   他能给她所有,从此之后他只会爱她一个人。   洛祁,我这一生到了现在很满足了。我并不贪心,却希望这一刻更长久一些。久到我可以一直这样看着你,把你的眉眼统统刻在脑海里,然后这一辈子,我的下半辈子,都将活在对你的爱里。   于我,这就足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二】   自那日以后陈洛祁终于慢慢放下心来了,他实在是忙一方面要忙着商行的事一方面又要筹备婚事。半个月实在仓促,但他仍是想要给她一个永生难忘的记忆。   “我想要她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陈洛祁事事尽量亲力亲为,连喜帖也是忙里抽空的非要自己写。   而另一方面宛若则是不动声色的准备好一切,她面上对陈洛祁做的一切都毫无异议,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决定要做他的新娘了。可是,这样的福分太过难得。   “我们是什么时候走?”   陈洛桦食指和中指指间夹着烟,闻言深深抽了一口才缓缓出声“明天。”   宛若低下头,放在面前的茶水始终不曾动过,然而此刻却微微泛着涟漪。她双手放在桌子上最终轻轻道:“我需要有人帮我拖住他。”她日夜和他守在一起,想要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出走是很困难的。   陈洛桦明了“我会想办法。”   “嗯。”宛若站起身,身后的陈洛桦看了一眼仍旧没忍住“你真的想清楚了?”   宛若停下脚步。眼神随着窗外的落叶慢慢往下落“我这一生已经足够了。”   陈洛桦吐出一口烟“明天我会在码头等你。”   “不见不散。”她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陈洛祁在写完一半的喜帖时宛然却上门了,他放下笔眼神颇有点不明所以“宛然?”   宛然笑笑“我路过就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你真的在。”眼神顺着他放下的笔落到桌上一摞摞的红色喜帖,她心里针刺一样的难受。   “你们当真狠心啊!”   陈洛祁看了一眼喜帖又把目光转向她“宛然,我真的很抱歉……”   “你不需要说抱歉!”宛若抬起眼看着他“你明知道我最不想听得就是你这句话!”   半响他被她炙热的目光看的不自然终于别过脸,苦涩道:“可我除了这句话再没有别的可对你说了。”   “我知道。”宛然伸出手按在一张喜帖上,语气淡淡的“你心中并无我,所以我伤心难过都与你无关。”   喜帖封面的大红色亮堂的心悸,她一点点的用手掌摩挲“这世道怎么会是这样呢?就这般的阴差阳错。”   “我爱你,你却爱她。爱到一丝缝隙也不愿让我□来。陈洛祁,我多么后悔。倘若我从来没有遇见你……”她沉默了,后面的话也不再说下去了。   人活在世上总要有价值的,她曾经多么庆幸能够遇见他。可是事态到了这一步有过后悔,却还是心甘情愿。就算还有重来的机会,她也还是希望能够遇见他。   “宛然,我很抱歉……”陈洛祁不敢抬头。   她凄冷的一笑“我是真的想过放过你们,也想放了自己。可是,这太难了。”要她一个人承受痛苦,这太不公平了!   “你以为你们真的就能这样幸福的在一起了吗?”她勾起嘴角,刻薄而可悲的笑容出现在脸上,这样两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陈洛祁心惊肉跳。   从前清雅可爱的的女子,为什么此刻却连面目都变得模糊不清了呢?   “陈洛祁,怎么可能呢?要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承受无边无际的伤心绝望,而你们从此却能够执手到老……这绝对不可能!”   “如果注定要下地狱,我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目送你们去天堂呢?呵呵……”宛然慢慢往回走,跨过门槛的时候回过头“即使那个人是你,即使那个人是我的亲姐姐。”   陈洛祁禁不住,分明是秋风飒爽的好天气,他冷的打了一个寒颤。   兢兢业业的过了半日实在难以心安,陈洛祁匆匆收拾了余下的喜帖就开车回到了别庄。一走到后院就看见宛若面对着石桌,他总算放下了心快步上前搂住她“这是在做什么?”   宛若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愣了一下后就拿起一块桂花糕喂进他嘴里“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陈洛祁几口就把桂花糕解决又伸手去拿被宛若一记瞪眼“去把手洗洗!”   他也不计较笑嘻嘻的从身后站出来看着摆满了桌子的桂花糕好奇不已“怎么做了这么多?”   宛若淡淡的笑,伸手数好十几块桂花糕又用红纸都包起来“我想多做一点……也许以后也就没有时间了。”   陈洛祁正乘她不注意又偷吃了快咽下去后才道:“怎么没时间!等我们成了亲你天天做给我吃多好!”   闻言宛若动作稍顿“我是怕再没有了时间。”因为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做桂花糕了。我不知道以后还不会有机会,也许从此之后你再也不吃了,但是我仍旧想多做一些,最好能够把这辈子的都做满。   “洛祁,我想和你商量件事。”宛若包完一卷后在旁边的盆里洗了手在他身边坐下“我想回去。”   “嗯?”陈洛祁不解。   “我是说……我想见见宛然。”她一鼓作气终于说出来了。   陈洛祁笑容不再也放下拿起的桂花糕“宛若,这个时候我不想节外生枝。”只要一想到今日宛然略有些狰狞的笑容他连头发丝都有些发凉。   宛若急忙按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宛然只是嘴硬心软,她从小便这样。我是她亲姐姐,再不济她又会那我怎样呢?”   “可是……”   “她是我妹妹,我怎么会不了解她?”宛若一笑“她现如今只是想不通,虽然不能指望她即可就能放下一切心结祝福我们,但是我仍旧想和她好好谈谈。毕竟我嫁给你,而她又是唯一的亲人。”   陈洛祁揽她入怀“我和你一样都希望得到宛然的祝福,这样吧我明天陪你回去好不好?”   阳光照得人懒洋洋的,她趴在他怀里不愿起来“你去了反而不好说,宛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会好好跟她说清楚的。若是实在不行也只好我们……我们成亲后再慢慢来了。”   “更何况……”她半咬着唇“我不能在这里。”   陈洛祁困惑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他拉开她歉疚道:“是我考虑欠缺了!你毕竟没有嫁给我若是从里出去的话闲言碎语必定传的满城皆知。”他知道她向来骄傲,若是背后叫人这般说去误会了指不定会有多委屈。   “要不然这样!你去绣庄待嫁好不好?”他向她提议。   宛若微低下头,他这样为自己着想,生怕让自己受了半分委屈。一时间真有些感动。她搭上他的脖子“洛祁,没有人会比我更想嫁给你。”   陈洛祁听了不自觉地笑出声又抱住她“以后我们真的就能在一起了,此生此世再也不分离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三】   陈洛祁开车把她送到城里还是有些犹豫“真的不要我陪你吗?要不然我送你到家吧!”   “不用了!”宛若摆着手“你也很忙的,我又不是孩子还能走丢了不成。”   他轻笑着道:“那好!我有空了就过来!”   眼看着他就要回到车上宛若心里一动突然上前一步喊住他“洛祁!”   他惊讶的回过头“怎么了?”   “没什么……”宛若眨眨眼睛笑了“就是想叫叫你。”   陈洛祁诧异的望过来,她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流光暗转,一瞬间就眨眼不见。昨晚上他顾念她近些日来劳累得很也就只要了她一回。硬是忍着抱着她安然睡去,可到了后半夜她在怀里睡的极不踏实,扭来扭曲的叫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欲望又升腾了起来。   “怎么了?”睁开眼发现她也在看他。   她不说话往他怀里更深处的钻去,本来就是还有些热的天气,温香软玉在怀他又不是柳下惠哪里就能把持得住。几番折腾下来她在他怀里软成一滩水却仍是没有松开环着他的手。   难得的主动叫他兴奋的忘了去细想,只晓得按着她一味的沉沦。而现在宛若神情里一闪而过的异样情愫又是什么?   “洛祁,我不在的日子里要好好的。”她轻轻道。   陈洛祁笑了“几日的功夫而已,你好生在家里等着我来娶你。”   她也笑了,心里却陡然一疼。面上仍旧装作平静“好好照顾自己……我等着你。”   他点点头钻进车里在车子启动前对着她挥挥手然后终于扬长而去。她看着车子渐行渐远一直到最后再也看不见,最后终于流下了忍耐多时的泪。   “一定要好好的……”她喃喃。   走到码头的时候陈洛桦已经等在那里了,他看了她一眼“你没带行李?”   宛若眸光平平看不出什么“我把最重要的都落在这里,还能够带走什么呢?”   陈洛桦转过头指着停靠在码头边的大船道:“就是那艘!”   她顺着望过去,这和她以往见过的小舟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的。她眯着眼还能看到桅杆上的军旗,就是这艘船,将会带她彻底远离陈洛祁的世界吗?   陈洛桦低头看了一眼怀表“还有两个钟头就要开船了,你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宛若回头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码头,终于摇摇头率先越过他往前走“我们上船吧!”   许是真的有心有灵犀。陈洛祁此刻心神难以集中连连出了好几个错误,握着钢笔的手也总是写不出什么。他越想越不对头,联系到她昨晚和今早不寻常的举动更是静不下心来。   “嗞!”下笔稍重了些,笔尖便在纸上拖出一条长横。陈洛祁在下一刻放下了笔伸手拿了外套就往走。   他开车掉转头的那一刻分明就看见了她眼光中的不舍。不舍?怎么会是不舍呢?陈洛祁心中不安逐渐扩大连招呼也不打就开了车直奔她家里。   意料之中,一推开门就看见宛然独自坐在天井里喝茶。看到他来也不惊讶,反而十分平静“要一起喝一杯吗?”   他脸色瞬间煞白,撑着门的手差点垂下。一刹那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抵死的缠绵缱倦、欲说还羞的犹豫神情、眸光里的泪点闪闪……竟都是假象!   “你不用去了!”宛然从容的倒上一杯茶吹了吹表面的茶叶“她已经准备和你大哥走了,就在今天。”   陈洛祁平静了一下缓缓的走过来,宛然端着茶杯笑意盈盈的,原本的短发现今长到了肩膀,看上去柔弱不堪。他闭了闭了眼再度睁开时一时压制不住的怒火滔天。   “轰隆!”宛然吓了一跳,却还是慢了一步,滚烫的茶水淌在手臂上火辣辣的疼。陈洛祁将桌子一下子掀翻不含半点怜惜“秋宛然,你真是贱!”而后扬长而去。   她在他身后眉间一片荒凉。他说的怎么不是呢?算尽机关,用尽一切如今事情终于照着她所想的进行着了。   宛然蹲下身子,茶杯已经碎开,里面的茶水也早就流向四处了。她不免冷笑,拾起一个还算完整的杯子狠厉的砸向大门。   “你这一生能够娶得人只有我!”   时间分分秒秒的逼近,宛若迎着风站在甲板上。陈洛桦尾随至之手站了许久凉凉道:“就要开船了,外面风大还是进去吧!”   她无声的摇摇头,仍旧睁大了眼看着码头。   “你明知道他不会来的。”陈洛桦望着身后的人正在费力的起锚。   又过了许久,她才终于肯同他说话“我不是在等他来,我是在想我这一生都不会再回来了罢!”   话才落众人已经起了锚,一切准备就绪后船逐渐开始远离岸边。宛若眉眼间荒芜到极致,想起那个清俊的男子,恐怕此生此世都不能得以相见。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此生我注定要过没有你的生活,那么所有的孤苦磨难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好了。   “进去吧!”宛若才要转身。   “秋宛若!”   她和陈洛桦身影俱是愣在原地,她浑身发凉,血液一下子全涌到了脑子里,再也不能思考了。她慢慢转过身,前一刻还在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在岸边。   陈洛祁一口气开到了码头,这里人多又不能横冲直撞的把车子开进来他只好下了车一路狂奔。一到这里就看见她站在甲板上,而身后居然是大哥!   “下来!”他还算镇定“听话,先下来。”   此时其实船并没有离岸边很远,她清楚的看见他额迹的发都濡湿了,哽咽着摇头“洛祁……”她连哭的资格都没有啊!   陈洛祁看着她撕心裂肺的大吼“秋宛若,你给我下来!你别逼我恨你一辈子!”   她站在那里却恍惚了。一辈子,她哪里和他还有什么一辈子呢?   眼看船渐渐远去,陈洛祁急了不管不顾的奔跑起来“秋宛若,你不是人!你怎么敢就这么抛下我!不是说好了永不分离的吗?你骗我?你居然骗我!”他嘶喊的喉咙都痛。   她只是看着他流泪,他终于跑到尽头面前是滚滚的江水。他望向她,那双眸子,她忍不住心凉。   他眼里全是恨意!冷彻心骨的恨意!   “秋宛若,我恨你!”嘶吼声顺着风响彻整个码头,他无力的跪下来看着她一点点远去。这一次是真的再也抓不住了!   有凉凉的液体留下来滴在手背上,他几乎喃喃“宛若……”   她不敢再看,慌忙的背过身蹲下。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抵在胸前,死咬着唇哭得不能自己。陈洛桦看着心里大片大片的空洞,正欲上前却分明听得她难忍的一句呢喃。   霎时间脸色一片惨白,最终也只是收回了手慢慢地转过身离开。   “我的洛祁……”她叫的含糊不轻,他还是听见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四】   在船上颠簸了好几日终于到了池州,她却一直病恹恹的,大半的时间都是在睡眠中度过。陈洛桦带她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什么都准备好了,门口一位妇人看到他们就笑嘻嘻的迎上去“总司令,夫人!“   宛若被这一声喊得极不自在,抬眼去看陈洛桦却见他神色如常的点点头,顿时也不再说什么。池州的房子老早就派人打扫过了,是一栋带着花园的两层洋式小楼,倒是和宛城里古色古香不大一样。   “你看看可还有什么不好的?”陈洛桦领她到了二楼的一间卧室“若是还缺什么就叫人去买。”   宛若摇着头大胆的看着陈洛桦,犹豫着还是决定说出来“总司令,我想过了。我并不适合在这里,我……”   “你不用说了。”陈洛桦打断她“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如今世道乱你也晓得,你在我身边也绝对是安全的。况且你我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人后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相处。”   “总司令……”   “当然!我平日里也很忙,刚才那个是林婶,你有什么事可以同她说。”陈洛桦带了点笑意俯下身子“这个家里,你就是女主人。”   她觉得脸上都是他的气息,痒痒的。退后了一步“那就打扰了。”   陈洛桦直起身子指着走廊的另一边的一间卧室“那是我的房间。宛若,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拿我当外人。”   她愣了一下,看着陈洛桦眼神真挚,反而觉得自己实在不知好歹。宛若终于还是点点头“劳烦总……洛桦,谢谢你。”这一声是她发自内心的。   反观陈洛桦竟一下子呆住,足足愣了好些时间才兴奋之余仍不敢相信“宛若,你刚才喊我什么?”他若不是听错了那就一定是在做梦!   宛若觉得他这样真是傻气憨厚,轻含着笑又喊了一声。   “洛桦。”   这一回陈洛桦终于不再怀疑了,他脸上不禁然流露出笑容,开怀的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喜讯“宛若,往后我们好好相处吧!”   秋宛然是被陈鼎沣请人才来的,一步步跟在王伯后面第一次踏进陈家说不出的压抑。她按耐不住“王伯,陈伯父请我来……   王伯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神色平淡“老爷的事情不是我们这些做下人可以揣测的。秋小姐不如等到见面之后再亲自问老爷吧!”   碰了一鼻子灰的宛然自然心中不快,但也只好跟着走了。   陈鼎沣并没有在主厅等她,而是在一间房外等着她。王伯毕恭毕敬的道:“老爷,秋小姐到了。”   陈鼎沣轻点头把目光对准宛然。宛然只觉得陈鼎沣虽平时都是温和的,但如今这样带着探究的眼神朝自己而来心里还是悬得很。   良久陈鼎沣移开神叹了口气“我原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宛然抬着头,无所畏惧“我以为您也懂,您毕竟亲身经历过。”   “抒意这辈子只求我过一回,我没有勇气给她承诺。洛祁娘临走前要我好好活着……宛然,你处于的位置并不是对等的。你们并不相爱。”陈鼎沣慢慢的转身顺着来时的路离去“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老了不能活多久了。如果洛祁肯接受你那我就会同意你陈家二少夫人的身份,只是往后的日子你好自为之吧!”   她目送着陈鼎沣和王伯的身影离去,好久之后才敢推开面前的门。屋里收拾得很整洁却闻到了一大股冲鼻的酒气,宛然忍不住扇扇鼻子踱步进了内室。   陈洛祁昨晚喝了一宿的酒,喝的酩酊大醉连人都辨认不出来了。幸好酒楼里的伙计会看人认得这是陈家的二少爷这才喊人送了回来。   宛然捡了一张凳子安静的坐在一边,陈洛祁睡的极不踏实,兴许是晚了身上的衣服也不曾换下来,此刻皱巴巴的邋遢的很。   “我的心,你怎么不就明白呢?”迟疑地伸出手她却不敢触碰“你只当你爱姐姐,可是我也爱你啊!”   “洛祁,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宛若……”陈洛祁动了动身子,眉头锁得死紧口里不断呢喃。   宛然一下子没听清于是就俯下身子把耳朵凑到他嘴边“你说什么?”   陈洛祁在睡梦里呓语“不要离开我……宛若……”   宛然愣住,抬头去看他,只见到竟有了点点的泪从他眼角慢慢的淌下,心里狠狠一抽,她迅速抬起身子不能相信。   “宛若……不要走……”   “不要走……不要走……”   他的声音模糊中带着绝望,像是一把刀子,狠烈的捅开自己的身体。直到这一刻他心里所念仍旧不是她。   宛若,不要走,不要走。   宛然禁不住冷笑。反反复复就这两句话,陈洛祁即便在睡梦中也要不停的念,当真是情深几许啊!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一】   池州的日子是安逸的。虽说离前线隔着不很远但陈洛桦仍是想尽了办法给了她一方安静的天空。当然除了那些时不时就会以拜访之名来上门的太太们,宛若相信自己还能够活的更自在。   这些太太们的男人多是地方的一些官员在陈洛桦手底下干活,这回陈洛桦带着新婚妻子迁移到这儿更是给他们平时不可能有的机会。陈洛桦清冷于是便想着法儿的让自家女人与陈夫人套近乎。   宛若一开始尚能微笑的礼貌相待,但几日下来也着实吃不消。这些太太个个都是自恃高贵瞧不起旁人,来家里也总是说些衣服珠宝之类的。宛若听过两回就觉得无趣,但又实在不能发作。每回她们来了都是强撑着坐在一边听着心却只希望快些走才是。   “司令夫人怎么不说呢?”坐在她左侧的许太太突然扭过头,唇上抹着大红色胭脂看上去怪吓人的。   “就是!可是我们话太多了劳累到了夫人?”另一个王太太也紧张的问。   宛若淡笑着摇头“我只是有些乏了。”   许太太倒是会看颜色“也是我们不好!回回都说些司令夫人不感兴趣的,要不改日我们一块出去走走去戏楼听会子戏吧!”   宛若心里真是不愿意的,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微笑“空待下来再说吧!”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些活菩萨陈洛桦就回来了,他一看到她一脸疲惫就拧起了脸“她们又来了?”   宛若见他脸色不好急忙打圆场“也没什么事,她们不过是怕我寂寞罢了!”   陈洛桦却并未好转“你根本就不喜欢同她们处在一块,若是真不舒服就我去说好了!来这里左右一个月她们来了几回了!”   宛若打了个哈欠边揉着太阳穴边和他往家走“我这一个月来的确是心神不太好,总睡着也是回事,有人说说话再好不过了。”   陈洛桦按住她的手臂担忧道:“让医生过来瞧瞧?”   “不用了!没有那么娇贵的!”宛若抽回手“水土不服罢了!”她来池州也有一个月了,可这段日子身子总疲的很,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她只当是才来这里不习惯而已。   陈洛桦自然也不能强求“看你脸色也不太好,还是回屋里多睡会儿吧!”   宛若笑笑“你不用太担心我,倒是你每日里要处理这么多事,好多回我都看见你房里好晚灯还是亮着的。”   陈洛桦的脚步迟缓了一步,深深的看她“你关心我?”   宛若讶异侧着身子瞧他“这是哪里的话?处在同一屋檐下,我半夜里睡不着出来喝水就正好看见了。”   陈洛祁一觉醒来头痛欲裂,他捶着脑门慢吞吞的坐起来。一看这是他自个家里还是没能想起来,昨晚他不是喝醉了吗?   “醒了?可想吃些什么?”   陈洛祁抬头,宛然微红着眼就在不远处看他。陈洛祁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样漫长。宛然扬长吐了一口气“我去做点粥给你吃好不好?”   “这就是你想要的?”她的步子骤然停住,陈洛祁从床上下来步步逼近“你把我们所有人都逼到绝境,现在就是想要的?”   宛然抿着唇,陈洛祁却昂首冷笑了一声“好!那我娶你!”   她迅速的回过头瞪着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洛祁……”   “我不是为了你!”陈洛祁讥讽道:“我答应过她这世上只要是她想要的,我会竭尽所能给她。她希望我娶你,我是为了她才愿意的。”   他说完最后一句就不再看她大步离开,宛然却撑不住,垂着泪在凳子上瘫软下来。迷蒙间她扭着头去看他的背影,大门被一脚踹开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他毫无眷恋就这样把她抛在身后。   如今终于圆满了,他终于答应要娶她了。可是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因为对另一个女人的承诺才会妥协娶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宛然惨白着脸噙着泪哭泣“我要的不是这样……”我是想好好爱你,我是想你也能好好的接受我不是现在这样!   她弄糟了所有事情甚至逼得自己亲姐姐远走他乡,可到头来还是不甘心!当真是她做错了吗?   “姐姐……”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二】   陈洛桦许是今日有事耽搁了竟然到了现在还没有回来。林婶看了看桌上凉透的菜犹豫再三的开口:“要不然夫人先吃吧!”   宛若摇摇头“我没关系的!”虽然陈洛桦叫她把这里当自己家,但宛若心里还是清楚,这里不过给了她一个暂时的避风港,早晚是要离去的。   她将自己当做是客,也从不指挥着下人为她做这些那些的,就连每日的就餐也一定要等到陈洛桦回来一起的。   “这也等了好一会儿了!夫人若是饿了就先喝些汤吧!”林婶不容她拒绝就喊小使女从厨房里把熬了一下午的鸡汤盛了一碗端出来“这可是最滋补的!夫人您看您都瘦成什么样了,该好好的养!”   鸡汤被端至面前,宛若不想佛了林婶的好意这才拿起勺子。但不晓得为什么一看漂着一层油花的鸡汤就有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宛若捂着嘴鼻把汤碗退开些偏过头连连干呕了还几声才好些了。   林婶着了急忙喊人把鸡汤端走,轻拍着宛若的背“夫人这是怎么了?可要是喊大夫啊?”   宛若摆着手“我只是有些恶心难过,最近总是这样一时也掌不住,过会儿就好了。”喝了一口水慢慢的把恶心感压了下去宛若方才舒了口气。   林婶却是面色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俯下身子在宛若耳畔说了一句话,宛若听后如同雷击整个身体直直定在那里。   林婶刚才问她是不是这个月的信期还没来。她猛然忆起的确是这样,再从自己这一个月来的个方面表现来看更是心下越发的害怕,然而却也在不禁意间带了点……期许?   “定是真的!”林婶笑嘻嘻道:“我是过来人,夫人这表现是错不了的!这下总司令可是要高兴坏了!”   宛若面色却煞白,一只手悄悄的搁在肚子上,平平的和往日并无异同,难道这里面真的就有了一个小生命?   “林婶!”她在慌乱中抓住仅有的一点弦“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总司令。”   “为什么?”林婶不解,难道听到了这消息后夫人不是该高兴的吗?怎么现在这表情更像是恐惧害怕呢?   宛若稳稳心神,微含了一点笑“我只是想确认后亲自告诉他。林婶,你先不要同他说好吗?”她这个样子像个十足的小妻子,因为初次怀孕还不能相信。   林婶不疑有他点头答应“也好!这该是夫人亲自同总司令说的!”   宛若不自然的笑“我身子不舒服不想吃了,你们在这里等总司令回来。”她匆匆说了一声就上了楼。   内室里死气沉沉的,憋闷的叫人无法呼吸。陈鼎沣用拐杖有一下没一下的杵着地“你真的愿意娶宛然?”   这里是陈家的祠堂,一向拘谨严肃,陈洛祁素来不喜欢。这一回倒是破天荒的主动来这里,他跪在列为祖宗的牌位前“我本来想等宛若嫁给我以后就带她来这里,虽然我真的讨厌这种很落俗的事情。”   他摊了一下手很无奈的笑“但是这就可以证明从此之后她就是我陈家的人了,她会一生一世都属于我。可是她现在也的确是陈家的人,只可惜是成为了我大嫂。”   陈鼎沣纵然也伤心却是爱莫能助“我并不知道会到这个地步。”   “谁又能料到呢?”陈洛祁此刻倒是平静“我不会去找她的,我会照她的意愿迎娶宛然。从此之后也会如她所愿将她驱逐出我的世界。”那是他所能保留的最后尊严。他所能撑到的底线只能止步于此,再往后就不能了。   既然是她舍他而去,那么往后便真的就两两相忘吧!   陈洛桦回来后看见一桌的菜却没见到宛若下意识就问:“夫人呢?”   林婶本想脱口而出但还是在关键时刻忍住了“夫人说身体不适就不吃了,正在楼上歇着呢!”   “胡闹!”陈洛桦皱着眉脱了军装交给下人“怎么不去请医生过来?”   “夫人不让。”   陈洛桦挽了袖子管揉着眉头往楼上走“我上去看看,你们把饭菜拿去热。”   宛若的房门没关紧,陈洛桦才想举手推开但想想还是忍下了。他们毕竟不是真的夫妻,贸然的进去只怕会让大家都难堪。   “不要!”他忽然听见一声低呼,顿时不作他想推开门就进去了。   宛若本来正在睡梦中,但却一直做着稀奇古怪的梦。梦里陈洛祁置身一团火光之中,她在外头挺着个大肚子哭着求他出来,但陈洛祁只是望着她笑并不说话。   “洛祁……洛祁……”   她的眼泪都快流干,可是他仍旧无动于衷,片刻后就在火光里消失。她哭着喊着,整个人突然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洛祁……”她在梦魇里不肯醒来,被陈洛桦抱着也在流泪。   陈洛桦搂着她一遍遍的哄“我在这里……没事了……”   “女孩子哭不是丢人的事。宛若,哭出来……”是谁?是谁温柔缱眷?   “宛若,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又是谁许下海誓山盟?   那熟悉的面容在脑海里不断徘徊,音容犹在,她为什么却只能看着,眼睁睁看着再不能握住。   陈洛桦抱住瑟瑟发抖的宛若,他们挨得极近,他的唇甚至还能尝到她眼角淌下的泪水。几乎是想也没想他就吻了上去,分不清意味的吻里有她绝望而冰冷的泪,他全然不在乎了。只有这一刻她在自己怀里,而他终于能够触碰到她了。   这是谁?这怀抱这样温暖可为什么又这样陌生,不是他,不是他……   宛若猛的醒来看见陈洛桦身上熟悉的白色衬衫,一瞬间心里冰凉到极点。陈洛桦却极其温柔的叫她“宛儿……”   雷霆万钧不过这须臾片刻,她一伸手将粹不及防的他推开自己则是一个人退到床脚圈成一团“你不是他……”   “他从来不这么喊我……”那个人只会温柔的抵着她的额,一寸寸的吻遍她的额头、眉眼、唇角。用最深情的嗓音喊她“宛若”。   那一声声在脑海里迸裂出来,她捂着头心碎而绝望“他是这世上除了额娘以外唯一一个会喊我小宛若的人,他愿意为我去死……”   陈洛桦僵在原地,伸出去的手最终还是没能再靠近她。他牵强的扯起嘴角很想说一句没关系,但发现到头来仍是徒劳。他只好起身“我就在隔壁,有事你喊我。”   脚步几乎是慌乱无序的,他都不敢看她。直到出了房间才逐渐放松了力气,陈洛桦握着门把手反靠着门闭着眼还能听见里面啜泣的声响。   终究还是不可以吗?他垂下头,在面对千军万马是的双眸里也都不会出现半点恐慌和退缩而此时却是落败的,他的确是有了私心,所以在她答应要和他走的时候也兴奋过,也想着从此或许他们之间会有改变。   可是这一切,到底还是他的幻想。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三】   “洛祁……”她此刻终于可以毫无顾虑的大哭一场了。   在那场刻骨铭心的爱情里她最终还是把他弄丢了,并且她也知道从此之后他绝不会再原谅自己了。   “你若敢走,我就恨你一辈子!”   一辈子……她在绝望里看不到前路,而那个人再也不会来给自己指路了。忍不住抬手覆上肚子,宛若痛恨着自己的懦弱。   洛祁,倘若你知道我有了孩子。是的,我们的孩子。我终于要兑现承诺为你生一个孩子,可是你却不在我身边。   洛祁,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本来在祠堂里跪着,突如其来的心里空荡荡的。背脊一下子挺得老直,陈鼎沣问道:“怎么了?”   他按下双手目光直视着祖宗牌位,但分明看的又不是那些牌位。透过重重障碍,他好像看到她泪眼婆娑的凄楚模样。   “爹,你信不信?”陈洛祁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的清晰“有时候会有心电感应?”   陈鼎沣沉吟了一下“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她此刻是不是心里也同他一样痛苦呢?是不是一个人默默的在哭?陈洛祁若有所思“你说,会不会到了最后一刻她后悔了?”   其实这一个月以来他都感觉自己是在做着一个噩梦,虽然害怕,虽然冗长但也会有醒来的那一天对不对?会不会等他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她还在身边,用自己熟悉的阔淡微笑望着自己,然后再轻巧地喊一声“洛祁,你醒啦?”   陈洛祁低下头,那些念想在心里发疯般的滋长。所以宁可整日整夜的醉在酒里幻想着这一切都是假的也不愿意醒来沉痛的面对这一切。现实太过残酷,而他不想说服自己来面对。   他爱的那个人终于把他丢弃在原地,他痛的心里血肉翻滚,而她竟然远走高飞,只留了一个狠决的背影。   “我心里其实是不愿娶宛然的。”陈洛祁自嘲的笑道:“可是又禁不住地想到了那一日她会不会回来?若她这么做了那她心里也是有我的。可是到底是我自作多情的……”   陈鼎沣默默的在心里惋惜,视线却望向了众多排位中的一个。漆黑的楷体字冰冷的勾勒出的名讳,那是他的妻。   宛沨,你在天之灵必然不会心安吧!到头来我还是没办法照顾好洛祁,我答应过你不会逼他会让他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是如今我们的老路他也要照着重新来一遍,我们的儿子如今这样绝望,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陈洛桦一直在房门口站了半夜知道贴着耳朵听清了房里再没有声响后才放心的回到自己房里。一觉睡到上午十点钟才洗漱好了从楼上下来,他今日本没什么事所以佣人也都自觉的没有去打扰他。   一下楼就看见林婶把早饭准备好了,他眼睛在客厅里扫了一圈疑惑问道:“夫人呢?”   林深一边摆着碗筷一边答:“夫人很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陈洛桦眸色一变“她去了哪里?”   “不知道,夫人没有同我们说。”林婶偏着头“夫人只说出去一小会儿很快就回来!”   “胡闹!”陈洛桦大喝“夫人才来这里没多久你们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出去?还不快去找!”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一听到她出去了的消息就忍不住瞎想,难道是因为昨晚的事宛若要离开?   他纵然知道这样的猜测并不可靠,但是一关乎到秋宛若的事情他就要神经紧绷实在难以放松。   林婶见他神色不对当下也不说话抿着嘴就去喊人找,陈洛桦又怕他们漫不经心正准备转身上楼打电话喊副官亲自领人去找。才抬脚就听见门口有小女佣的声音传来“夫人您回来啦?”   女子淡淡的嗓音透进耳里“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字陈洛桦却大大的送松出一口气,还好,她没有走。   宛若脸色有些白,眉色间也像是打不起精神来一样。但看到他还是撑起了笑“你今日里不忙吗?”   陈洛桦摇摇头“你去哪了?”   宛若眼睛望向别处一只手捋着头发“早上空气好,我顺遭去走了走。又看你还睡着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   陈洛桦当然看出了她的不自然,这么多年他见过形形□的许多的人,一眼就看出了宛若在撒谎,但也没有拆穿她,让开了身子吩咐林婶“陪夫人上去把!”   直到两人不见了后他才扭头对另一个佣人道:“去叫文副官来见我!”   林婶扶着宛若进了房间坐下就关切的问“夫人可是去看了大夫?”   宛若不忍心佛她的好意只好点点头,林婶又两眼放光“可是真的?”   宛若再三犹豫也还是颔首了,她拉住林婶“林婶,这件事你还没有告诉总司令吧?”   “哪能啊?这样天大的喜讯自然要您来说了!不过您怎么刚才不说呢?”   说?要怎么说呢?要她对着陈洛桦说她离开宛城一个多月然而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这样的事情她没有颜面说出口。   林婶也不逼着她掀开了被子道:“那夫人先躺会,我下楼去熬点粥给您喝。”   宛若含笑目送她离开,门一关上她就又愁了心神。手轻轻隔着被子放到小腹,她想起了刚才大夫说的话。   “夫人,恭喜您了!是喜脉,您已经有孕一个月了。”   索然早有准备但在大夫确诊的那一刻她的确还是震惊了,甚至还差点落泪。她想,比起惊诧更多的还是喜悦吧!   “宝宝,娘一定会让你平平安安的长大的。”她轻轻道。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四】   “既然要推迟婚礼那么是不是要再准备的细致些……”   陈洛祁听得有些烦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声然后站起身子就要出去,宛然瞧见了本想喊住他却又听见人道:“那喜服可要改呢?”   陈洛祁移动的身子停下来,之前他筹备着要给宛若一个盛大的婚礼虽然半个月是仓促了,但他尽量都把一切都做到完美。喜服还是特地去最有名的霓裳坊定做的。   宛然的身形和宛若的差不多,要说喜服不改也是可以的。陈洛祁握着拳头埋着头轻轻道:“重新去做吧!还有……原本要准备的都撤了,你们按照你们自己的意思来办,别太张扬即可。”   宛然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是有些许的落寞。他准备了一场盛世的婚礼给她的姐姐,即便现在新娘另换也不愿将那一份独一无二分享与别人。   陈洛祁单手插在口里正好瞟到院子里一株桂花树,瘦瘦矮矮的开着许多淡黄色的小花,有下人经过的时候还能带起馨香。   “等我们成亲了,我要你天天做给我吃。”后来他把那些桂花糕全都掀翻在地上,可是偏偏又舍不得,到最后还是自己蹲下来一个个的捡起来用纸重新包起来。   拳头越握越紧,陈洛祁青着脸喊“小四!把那颗桂花树砍了!”   “啊?”跑过来的小四以为听错了,这桂花树平时少爷不是最喜欢的吗?   “我说把树砍了!”陈洛祁失去了风度,指着道:“今天我回来要是再看到这棵树还在这院子里,你也就不用做了!”   小四被吓了一跳,盯着他看了半响。后来宛然出来打圆场“你还不快去!”这才转过身找斧子去了。   “当真是眼不见心不烦吗?”宛然问。   陈洛祁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冷笑连连“你还想要什么呢?”   “洛祁……”   “你想嫁给我,现在你也如愿了。你还想要什么呢?我统统都给你。”陈洛祁扬起下巴眼里一派嘲讽和不屑。   “你既然不是真心愿意娶我的那就不要娶啊!”宛然青着脸实在不能忍受他这样刻薄面目。   “现在说这种话不嫌太晚了吗?”陈洛祁表情像是有点凶残“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一意孤行非要这样那所有的苦果也要你一个人承担了!”   宛若睡了一整天浑身软得很,她坐起来定了会神就下了楼。在楼下碰见端着盘子的林婶忍不住好奇“这么晚了还有客人?”   “是文副官。”林婶努着嘴道:“这都谈了一天,我端点吃的喝的上去。”   宛若思考了一下接了过来“交给我吧!”   “夫人,这……”   “没什么,我也是要上去的。”她打消林婶的迟疑,径直端着盘子上了楼。到了房门口她空出一只手敲了敲门,里面的谈论声低了一点下去便听陈洛桦道:“进来吧!”   “怎么是你?”   宛若推开门“打扰到你们了吗?”   陈洛桦起身,没想到文副官却抢先一步接过了盘子“劳烦夫人了!”文海原本是跟在梁晋底下做事的,梁晋死后陈洛桦就把他提了上来,倒是一个稳重的人。   “我正好也要上来。你们有要紧的事就继续说吧!”拢了拢衣服宛若准备离开。   她这个样子真的让陈洛桦恍惚了,自己和下属在书房里谈论事情,她就端着糕点上来。倒真有几分夫妻的意味。   陈洛桦扬起了嘴角“重要的的大事都谈完了,余下的就是一些琐事了。”   文海也跟着道:“是的!我才和总司令说起来,过两日要举行一个聚会,届时那些人都希望司令会带着夫人去。   宛若诧异“我?”   文海失笑“是啊!都说了司令夫人气质卓雅,不是一般女子可比拟的。池州城里许多闺阁中的未嫁女子早就想领略了。”   陈洛桦知道她不喜欢那种地方就对她道:“要是你不喜欢我们也可以不去。”   这么一说宛若反而为难了,到时候势必有人来敬酒,她碍着面子总归要意思一下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有了身子一切都要为了孩子打算。   “我怕我去了会给你们添麻烦,我什么都不会……”   “不会的!”文海性子直爽的很“夫人您去了那些个女子才会彻底死心,以后也定然不会动用家族关系总是烦着总司令了。”   宛若豁然明了,一双眼透彻眯着瞧陈洛桦“原来是这样!那我更不该去了!”   陈洛桦心里不痛快当下也不好发作只好挥着手道:“文海你先回去吧!”   得了命令的文海不敢耽搁转个身冲着陈洛桦敬了礼有对宛若低了下头才走了,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陈洛桦板着脸“你很希望我出去见别的女子?”   “这话说得!”宛若笑道:“我只是希望你多去见见,说不准哪天就遇见了心仪的人。”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宛若不复笑容叹了口气在书桌前坐下与他面对面“洛桦,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我并不想因此而束缚了你,若是你哪一天遇见了……”   “秋宛若!”陈洛桦忍无可忍“你心里就这样想我?你觉得我不值得被信任?”   “这个信任有什么关系?”宛若锁着眉想不通“我只是站在朋友的角度劝你,听不听在你。我言尽于此。”她说完就拿过盘子开了门出去。   她一出去陈洛桦就抑制不住的瘫软在椅子上,他明里暗里做过那么多,说了那么多,在她心里也仍旧只是朋友。   他同她在外人面前是夫妻,可他也高兴,只要她陪在身边他就是高兴地,但如今她却说要他去找心仪的人!   “除了你,还能有谁让我心仪呢?”陈洛桦双手埋着脸低下头。她不懂,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懂。   “宛若,究竟是我太过隐忍还是你根本就不愿意去想?”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一】   冷战至此开始。先是宛若第二天下楼吃早饭但并没有看见陈洛桦“怎么不见司令?”   林婶给她盛了碗粥“今早总司令下来的时候脸色难看的不得了,他什么也没说就出门了。”   宛若倒是不知所措。自从来了池州陈洛桦不管多忙都一定会和她一起吃饭,这样闷声不吭大清老早就出去了的情况倒是少见。   吃过了早饭她打算在院子里走走的,谁知那些太太又都找上了门。这回倒是新鲜没有在家里高声谈论珠宝衣服之类了,反而要拉着她出门。   “走吧!夫人,这最近来了一个戏班子唱的可好听了!在家里闷着也不是回事了,老是憋着心情也差了!”   就这样连拖带扯的宛若只好跟她们出了门。到了戏园子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望着楼下的戏台和乌压压的一片人更是头痛。   她本就喜静,这样闹腾的地方根本就不适合她来。听了几句就觉得无趣,反观那些太太们倒是个个兴致勃勃的一个比一个投入。   终于等到唱完了居然还有人意犹未尽“这唱的可真好啊!下次定要再来!”   宛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次是骑虎难下才来了,下一回又指不定想出什么理由来搪塞呢!这戏楼建的好,后院是个大花园平时里一些人看完了戏都会走上一圈的。她们也不例外,前前后后的走着时不时要说几句话。   宛若的视线被角落里的一株桂花树吸引了,南方偏暖这花期怕是还要长久些。撇了众人走了过去,她先低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馨香溢满,说不出来的舒畅。   “这有什么好看的?”许太太不屑一顾“夫人,这花忒小开的怪小家子气的。您若是喜欢花,到时候去看那些玫瑰牡丹之类,那才叫绝!”   宛若不以为然,伸出手虚虚笼着花“这桂花虽小,但却十分了不得。”   “怎么会不好看呢?一大片的连在一起,或十里、或百里不会比那些牡丹玫瑰的差多少。我却觉得它最好了!”   几个夫人面面相觑,相视一笑后也都附着道:“可不是吗?夫人眼光就是与我们这些俗人不同,依我看这桂花就挺好的!”   陈洛桦生了大半日的闷气,后来也觉得好笑。早就知道宛若是什么样的人,如今却是他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有什么关系呢?”陈洛桦自言自语“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想通就没什么好执着了,他心情颇为愉快提前就回了家。结果宛若反而出去了,问清了后陈洛桦耸耸肩“夫人回来就上告诉我。”   林婶一面点着头一面欲言又止“司令……您别和夫人吵架。”   陈洛桦不解“你想说什么?”   “夫人这些天肯定是不舒服的。我是过来人这时候您再同她闹脾气对大人小孩都不好……”   “你说什么?!”陈洛桦耳朵里轰隆一响,他抓住关键词问“大人小孩?”   林婶藏不出话,看着早上的情景以为是陈洛桦和秋宛若吵了架此时也就不隐瞒了“夫人都有了孩子,您是男人不该和她计较。”   他当场愣住,张着嘴站了好久“她怀孕了?”   “是啊!”林婶还再说“也就前几日的事,夫人还让我不要告诉你,看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折腾了大半会儿宛若终于回到了家里,却也没想到陈洛桦正坐在饭厅里,面无表情的反而叫人不敢接近。   “回来了?”陈洛桦眼睛并不看她对着佣人道:“去开饭吧!”   心里虽有古怪,宛若还是顺从的在他身边坐下。今日厨房里烧的都是颇为油腻的菜色,宛若老远闻到就不太舒服。下人又盛了一碗奶油火腿汤摆在她勉强,那奶油本就甜腻加在汤里更觉想吐。她本能的把碗推远了。   陈洛桦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鸡腿到她碗里“你不舒服?”   “没有。”宛若摇头“只是今天累了,我倒不太想吃饭。想先去上去休息……”   “不吃饭怎么行。”陈洛桦把汤推的离她近些“把汤喝了吧!”   宛若拧着眉,好久之后才端起碗,一凑近甜腻的气息就直往鼻子里涌。恶心感也不断的袭上胸口,她硬生生压下,嘴才靠近碗沿就不防被人抢去。   “哐啷!”陈洛桦夺过碗狠狠的就砸到地上“你还想瞒多久?”   手里一下子空了宛若也没有计较,先把筷子放下了才不慌不急道:“你知道了?”   “如果我不知道你会怎么做?”陈洛桦此刻已是在理智和暴怒的临界点,稍有不慎都有可能爆发。   偏生宛若不怕死一个劲的往火里冲“我已经打算要离开,本来是准备和你说的……”   “你要走?你竟然要走!”陈洛桦扔出手里筷子恨不得起来掐死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你怀着孩子居然还要离开?”   宛若擦了一把手转头看了一眼都低着头的佣人慢慢发话“你们先下去吧!”   他们自然不可能逗留,迅速的撤出去了。宛若这才肯看陈洛桦“我早就已经打算好了,我长久住在这里并不合适。现在我有了孩子也更加不能继续住下去了。”   “为什么?”陈洛桦站起身“和我在一起你就这样不情愿?”   “你明明知道的我们并不是真的夫妻。”宛若耐心的解释“你没有必要照顾我,再说了我怀着洛祁的孩子还做你的夫人,我自觉没有这个颜面。”   “你想回到他身边!”陈洛桦一见针血的指出来“你有了孩子,你终究舍不得!”   宛若难耐的偏过脸“我不否认。知道有了孩子的那一刻我的确动摇了,但是我既然走了就绝不会再回头。”   “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来让我照顾你?”   “洛桦!”宛若终于动了怒“我不能耽搁你一辈子。我也说过你早晚会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到时候我们这样的处境会让你很为难。你自然不可能委屈她!”   “不会有别的人!我喜欢的……”   “我知道你担心我。”宛若用手撑着额头力不从心道:“可是我可以的!过去要照顾那么一大家子的人我都过来了,现在我一个人也可以的。你完全没有必要为了我牺牲这么大,你没有照顾我的责任。”   “如果我愿意呢!”陈洛桦不经思考就脱出“我愿意照顾你们。”   宛若眨了眨眼惊讶不已,陈洛桦才稍稍有了理智“我是说,现在世道这么乱你一个弱女子还怀着孩子要是有什么危险你怎么应付得来?”   “那是我自己的事……”   “那不光是你自己的事!”陈洛桦走到她面前蹲下“你想清楚你一个人在外面出了事情没人可以帮到你。我是孩子的伯父,我当然有责任照顾你们。宛若,不要拒绝我。”   陈洛桦这样说她心里多少也有感动,她也的确是不能拿孩子开玩笑。宛若抱着双臂目光犹豫闪烁不定“可是……我不能耽误你。”   “你什么时候耽误我了?”陈洛桦觉得好笑“宛若,你就是这样总是喜欢揣测别人的心意也不管对不对,你为什么就不来问一问我呢?”   宛若低下头去,陈洛桦也不想再为难她了“我今日生气并不是因为你怀了孩子,宛若,我是气你什么事都不愿同我讲。我们是夫妻,至少在外人面前是这样的。就算你心里不认同可我们也应当是朋友,你不信任我并且还要离开。若是今天我不说你是不是准备就带着孩子离开了?我真的很生气。”   “我以为自己可以解决的。”她轻轻道。   陈洛桦眉目一滞,略为心疼的了扫了她一眼。是这样的啊!她自小都是靠着自己一个人,有什么事情都是咬着牙自己解决的,没有人帮过她,她也不愿意去寻求别人的帮助。   “你大概不会理解。”宛若比划了一下“从来没有人告诉我可以依靠的。我是习惯了,我不喜欢让自己的事情麻烦到了别人。”   僵持了一小会儿宛若决定上楼,她背过身的时候听到陈洛桦似有若无的叹息“洛祁要和宛然成亲了。”   按在楼梯扶手上的手一抖,她背一下子挺得直直“是吗?”   陈洛桦点着头一眼不眨的望着她的背影“我爹亲自打电话给我的。那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从前总想若是他成亲即便是有天大的事也一定要回去的。可是如今这样……我们就不回去了。”   因为背对着他所以宛若没有让他看到自己的脸,此时此刻心里翻滚成一团。结局是早就料到了,可是如今到了却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她面色凄凄惨白,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气息。   “也好。我有了身子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她的声音很缓慢,听起来仿佛和平时的并无多大区别“我只请求你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他。”   陈洛桦锁着眉“你不觉得这样对他真不公平吗?”   抿着唇,宛若苦笑“这样的结局我们都无能无力。”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二】   长夜漫漫,她一身光鲜亮丽的红衣坐在床边。大红的喜烛烧的烛泪滚滚一滴滴下来都凝成了块,宛然看着床上酒醉不醒的陈洛祁终是无言以对。   今日本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可是新郎却是从昨天开始就已经喝得烂醉了。今日里拜堂的时候根本就是迷糊的连人都看不清,是有人在旁边一直扶着才勉强把这三拜给完成的。大婚之日新郎烂醉,明眼的人都看出了不对经,好端端一场喜事也成了一团闹剧。这本该是一个女孩子最期待、最甜蜜的一天啊!   她想他就是不爱自己也没关系,她成了他的妻以后终归有的是时间让他知晓她的好。可是原来,他不稀罕!   宛然抱着双臂缩成一团不禁想起那日去绣庄。姐姐离开了她在宛城就没有亲人了,她是想请长生哥他们以娘家人的身份来为自己祝福的。花实正在绣凤凰一见到她来就丢下针没好气的道:“不绣了!这凤凰有什么好的,针针角角这么多,绣好了还得拿去给人当嫁衣!我可没那么好的心思!”   宛然当时脸上就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硬着头皮喊着“花实姐。”   花实把眼一横双手插在一起“哟!这不是陈二少奶奶吗!我眼拙实在没能看出来。这又是什么道理,我又是什么人劳驾您来喊我姐姐?这可真是折煞我了啊!”   长生连连拉她,奈何花实偏是火爆脾气。二话不说把长生推开了就嚷道“我怕什么呀!有本事做出来还怕人说!”   “二少奶奶,我没那么好的福气有你这么可人的妹妹!要说还是宛若好,含辛茹苦当妈当爹里里外外一肩担以为是个宝,结果连根草都不是!到头来还不如外头路上的小狗!你给块骨头就能冲你摇尾巴!”   本来绣庄里的人都为宛若打抱不平不待见宛然,这回也是不怕了“可不是吗?所以说这人啊就是不能太好!”   “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呸!”花实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自个姐姐的男人也能去招惹?这要是从前早人人骂街了,不要脸贱货的齐齐上来。现在倒好逼得自己姐姐远走,还有脸大摇大摆的嫁人!”   宛然脸上越来越难看,长生看不下去了直对着几个人低吼“都别说了!”   小莲瞪了他一眼用手戳着他的脑门“你急个什么呀!人家心气高着呢!你以为人人都像宛若那样啊,人长得跟仙女似的心也一样啊!要我说,这凤凰就是凤凰,一般人带了凤冠也还是麻雀!”   花实跟着冷笑“二少奶奶,我们担不起你的礼、这陈家也不是我们能高攀的,这年头混口饭吃不容易,咱们还得赶活呢!从前你姐姐在的时候还有个帮衬,如今顶梁柱都走了我们只好勤快些了!”   宛然低着声“不会损失很多的,那日我成亲大家终归要来的。有了损失我来给好了……”   花实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瞧这身价!看来夫家倒也真是疼爱着呢!我们没这福气消受不起!姐妹们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做我们的活吧!”   事后长生面色也十分难堪拉着她出去了才道:“宛然,我们的确是不能去了。你不用放在心上,好好过你的日子就好。”   她不说话直到走出了好久才敢哭出来。长生哥虽没有说什么但她心里也知道他对自己也有异议的,她如今竟落到众叛亲离的结局!   她又有什么错呢?宛然哭倒在额娘坟前“我只不过是爱他!为什么姐姐爱他就没有错,我爱他就要遭受那么多委屈!”   没有人可以告诉她。她本是痴心一片,全心全意的爱着陈洛祁,仅仅只是因为他不爱他,所以她就要受到所有人责怪的眼神。因为也从来没有告诉她说她不可以爱陈洛祁,却等到她一门心思栽进去后没有人来愿意拉她起来。   哪里就能明白呢?爱情里面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情,她做足了一切非要插足。苦果是她自己酿造的,没有人回来同她一起承担。人们只会在责怪她的同时给予少许的同情。   低头看着眼身上的喜服她想笑也笑不出来,最后靠着床勉强眯着了。天蒙蒙亮的时候背上靠的难受这才又醒了,宛然看了一眼陈洛祁还在熟睡就小心翼翼的下了床。今天算是她嫁过来的第一天,既然已经选择了那就只能想办法把它做到最好。   换了衣服洗漱了她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这才清晨院子里就已经有几个下人在干活了。看到她都毕恭毕敬的停下手里的活喊着“二少夫人好!”   宛然点头微笑回应朝着厨房去了。厨娘正在生火,一见到宛然就猛地站起来“二少夫人?”   “今天早饭吃什么呀?”宛然让她坐下自己凑上前去看“我来煮粥吧!你去蒸点馒头包子吧!”   虽然奇怪但也不好当面说,厨娘听这话就去揉面了。宛然拿过围裙系好了就淘米,吓得厨娘急忙奔过来“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吧!”   宛然避开她笑道:“没什么的!你去忙你的,这些我都会做的!”以前在家里她也总是帮着宛若干活的。   厨娘又不放心的站在边上看了半天,宛然把米淘好放进锅里加了水对她道:“你再不去揉面的话等爹和洛祁起来了就没有早饭吃了!”   厨娘这才作罢急冲冲的回去揉面了。   忙活了一早上总算做好了,她带着小丫头把早饭都端到饭厅里的桌上。陈鼎沣起得早这时候也过来了看到满桌的景象惊愕了半天“宛然这是你做的?”   “爹,这没有什么的。”宛然替他盛了碗粥放好。   陈鼎沣眨巴了一下眼睛才和蔼的冲着她笑“你不用这样的,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就好。”   宛然摇头“反正也没有多麻烦,我也睡不着。”   陈鼎沣喝了口粥才幽声道:“昨天的事我也觉得很抱歉,洛祁是过分了。宛然,让你受了委屈。”   宛然拼命的摇头,也不是不失落“我知道的。爹,我真的不计较。”   陈鼎沣听她自然的喊自己爹忍不住看她,却一面又在心里叹气。宛然这孩子也是好的,他自认对林抒意有愧所以想对她好些。又想着洛祁昨日喝醉的事情实在是神伤。倘若是他和宛若,只怕是昨日兴奋的不行吧!   到底是,强扭的瓜不甜啊!   又等了片刻,陈鼎沣把一碗粥都喝完了还不见陈洛祁出来。皱着眉对着身后的王伯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见他出来!新婚第一天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复而和颜悦色的对着宛然“宛然,你不要干等了,自己先吃起来吧!”   宛然只说自己不饿仍是不肯拿起筷子。又耗着性子等了半天陈洛祁才慢吞吞的出来,陈鼎沣一见到他就气不打来一处“你到底在做些什么?昨日大婚喝的不省人事叫人看了笑话,今日又叫我们等你一个!”   陈洛祁就扫了一下桌上的东西,眉梢都不曾落到宛然身上。他扣着衣袖淡淡道:“商行里还有事,我先过去了。”   “洛祁,吃点早饭在过去吧!”宛然盛了碗粥期待的看着他。   陈洛祁无动于衷“我不太爱喝粥。”   “那这还有包子和馒头……”   “你自己吃吧!”陈洛祁打断她对陈鼎沣道了别就出门。宛然端着碗干站在那里,一瞬间面色难看到了极致。   陈鼎沣看不过去了“宛然,你别理他!你坐下来吃吧!”   无声的笑笑,宛然坐下来安稳的喝粥。一口口,淡而无味,如同嚼蜡。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的,他只是还不能接受。以后,总归会想通的。她已是他的妻,将来会有漫长的一辈子。只要她一直对他好,终有一天陈洛祁会感动的。   事实上陈洛祁并没有去商行,他自己开了车去了别庄。下人来开门的时候都吓了一跳,暗想怎么陈二少今日里大清早就过来了!   摆手叫人下去了,陈洛祁轻车熟路的直奔房间。快两个月了,这房里还是和宛若走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甚至连梳妆台上梳子的位置都不曾被人移动过。   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他坐在她常坐的位子上正对着镜子,晨光透进来模糊间就好像回到了从前。那时候每日里醒来他就歪在床上看她对镜梳妆。   “你都狠心不要我了,我偏就狠不下心连你一到忘了。”目光移到桌上包好的红纸上。   那时候怎么就没有感应呢?她做了那么多的桂花糕,一块块细心的用纸包起来。竟是舍不得!   他拿过一块打开,已经有点受潮软了。他却舍不得扔掉,她给他留下的就只有这些了。陈洛祁抖着手,眼里溅出泪水落进糕里,他受不住匆匆的包了回去放在口袋里。头却垂下来抵着桌子,声音里伤痛到了极致“你怎么就舍得?”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在线阅读:www.biqi.me iqi.me i.me